第81章

　　房子裡有種久未人住而散發出來的陳木氣息。

　　許夢言看了眼地上的瓷磚，小聲道：“咦，我還以為會是泥鋪的地呢。”

　　“……哪來的腦補，”謝星望拍了下她的腦袋，“我媽會眼睜睜看著我外婆住得那麼差？”

　　許夢言曬笑，不好意思地說，“也是哦。”

　　房子其實就是外表看上去老了些，裡面已經被改建過，燈和水暖一應俱全。可能是為了方便霍詩怡偶爾來這邊小住，水電都很正常。

　　讓許夢言驚喜的是，這裡還有個小閣樓。

　　她小時候在自己外婆家就尤其喜歡住閣樓。

　　不管是小小的空間讓人有安全感，還是閣樓必備的飄窗，覺得有像種童話故事的場景，總覺得閣樓裡充滿神秘吸引她探索。

　　發現二樓有閣樓以後，許夢言興奮地站在樓梯上對謝星望說：“阿望，我能去閣樓看看嗎？”

　　謝星望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嗯。”

　　許夢言看著他的反應，疑惑地推開閣樓大門，這才知道謝星望為什麼猶豫了一下。

　　這間閣樓裡裝的，都是他外婆與外公之間的美好回憶……

　　火紅的嫁衣，已經褪上歲月的斑駁痕跡；

　　陪嫁的餐具和油燈；

　　書畫被簡單的裝裱，安靜地放在角落裡；

　　男人老式的西裝和襯衫……

　　最顯眼的就是牆上的結婚照，稚嫩的少女和成熟穩重的男人。

　　許夢言看著照片發呆，她本以為謝星望的外公扛著家族的壓力硬要娶他的外婆，那麼這必然是一位容貌傾城的女人。

　　現在一看發現，謝星望和他媽媽的完美五官，完全來自他外公。

　　雖然這樣形容很失禮，但是照片上的女人真的非常普通。

　　然而給人的第一反應卻是她笑得非常純粹。

　　彎彎的眼睛和嘴角，可以讓人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的開心。

　　許夢言趕緊離開閣樓帶上門，感覺自己像是不小心打擾了這裡的安寧，心裡默默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下樓還不忘小聲埋怨某人：“你怎麼不告訴我閣樓裡是什麼，感覺冒犯了外公外婆……”

　　謝星望倒也沒覺得什麼，安撫她，“放心吧，外婆不會介意的。”

　　兩個人去了臥室才發現只有一張床能睡。

　　本來就沒人在這久住，更不用准備那麼多套被褥。

　　所以當打開櫃子發現只有一份床單的時候，許夢言欲哭無淚。

　　這這這，難道要睡一張床？

　　“你這是什麼表情？”謝星望好笑地看她，“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對你出手？”

　　“我，我才沒這麼想啊！”她無力地辯解。

　　“哦，那看來你是不反對我們一起睡了。”謝星望淡定地把被子抱出來，開始鋪床。

　　“？？？”咋回事，她咋就突然同意了？

　　發現自己落了謝星望圈套的許夢言暗罵某人奸詐。她跺了跺腳，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認命轉身洗澡去了。

　　最後結果就是兩個人都洗完澡，躺在一張床上，僵著不動不說話。

　　謝星望看著身邊那個把自己整個人包在被子裡的女孩子，想了想，還是親自動手把她挖出來。

　　“你幹嘛！”許夢言感覺到他的手伸過來，猛地掀開被子瞪他。

　　她的頭髮因為被子的原因被弄得亂糟糟的，臉上布著碎髮。睡衣倒是很保守，長袖長褲還把扣子全扣上了。

　　但是她真的是一點都不了解男人，謝星望不經暗想，男人真想要的時候，管你穿多少，穿得多最好，脫起來更帶勁……咳咳。

　　感覺自動刪除腦海裡不健康的畫面，再yy他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

　　伸手把她連同被子一扯，拉近自己一點，在她驚呼中勸道：“行了，你以為我會在我外婆的老家對你亂來嗎？安心睡覺吧。”

　　囧！

　　話雖那麼說，可這樣抱著，她怎麼睡得著啊？！

　　許夢言內心無比糾結，他的手盡管隔著被子虛虛地摟在她腰上，但是背對著謝星望被他抱在懷裡的姿勢還是讓她覺得有點太曖昧了。

　　而且身後傳來綿長的呼吸，熱熱的都噴到她後耳根了……

　　她怕癢，忍不住縮了縮。

　　“別鬧，睡覺了。”

　　誰鬧了……

　　最後還是抵不過白天趕路的疲憊，心懷不同心思的兩個人還真很快睡著了。

　　這天晚上，謝星望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回到了初二，他依然坐在許夢言前面，夢裡的“他”對許夢言還是像當初一樣特別，喜歡故意逗她，看她氣鼓鼓的樣子。

　　但夢裡的許夢言卻和他記憶裡的不太一樣，她脾氣要任性很多，動不動就氣鼓鼓地炸毛，雖然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卻不肯把聰明用在正常的途徑上。

　　漸漸地謝星望看出來了，夢裡的“他”其實並沒有很喜歡許夢言，充其量就是覺得她和別的女生不一樣，所以有興趣逗逗她。

　　“他”對別的女生一向愛理不理，偏偏平時跟許夢言打鬧，時間一久，班裡難免傳出謠言，說他和許夢言正在“處”。

　　“處”就是當時談戀愛的一種說法。

　　許夢言對於這個謠言深惡痛絕，不僅一次地跟她身邊的朋友解釋，根本沒有的事。

　　但夢裡的“他”卻已經開始思考，如果真要和許夢言這樣的女孩子在一起，似乎也不錯。

　　後來有一天，“他”午休忘記帶飯卡，再回教室取，偶然聽到了許夢言的聲音。

　　“謝星望算什麼啊！太矮了吧，怎麼配得上我！”許夢言的語氣帶著不屑一顧。

　　似乎現在越是表達出對謝星望的嫌棄，就越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謝星望看到夢裡的“他”臉上帶著失望和惱怒，轉身離開教室。

　　之後隨著座位的換動，兩個人再也沒有了交集，謠言也不攻而破。

　　他們徹底形同陌路，即便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見面卻再沒打過招呼。

　　高中的許夢言越來越漂亮，出現了暗暗喜歡她的人。

　　自己也漸漸長高，有時候會想，如果現在的“他”去跟許夢言告白，她總不會嫌棄“他”矮了吧？

　　但是，又何必回頭去找那個曾經看不起“他”的女孩子呢？

　　“他”不爽的想。

　　一個下雨天，“他”在樓上看到隔壁化學班的程息則撐著傘送她到學校門口，兩個人離得很近，看起來很親密的樣子。

　　忍不住冷笑一聲。

　　人家早就有男朋友了，自己在那裡瞎幻想些什麼東西？

　　夢中的時間很快就過去，謝星望看到“他”考上了Q大，她卻去南方讀了建築，一南一北相隔千裡，大學期間再沒交集。

　　當幾乎都快忘了這個人的時候，畢業兩三年，大家同學會再聚。

　　一幫無聊的人開始玩真話謊話的游戲，“他”看到她身邊的女生說了一句：“我從來沒談過戀愛。”

　　不少人罵罵咧咧，然後紛紛喝酒，只有許夢言坐著不動笑嘻嘻的。

　　“他”心中一怔，之後的活動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結束這一局，大家互相攙扶著回家。

　　謝星望看到夢裡的自己終於忍不住，上前問了那句憋了很久很久的話：

　　“許夢言，可以留個聯系方式嗎？”

　　……

　　清晨，謝星望從夢中醒來，他望著天花板好半天，似乎在消化昨晚那個奇怪的夢。

　　不經意地側頭，卻發現身邊早就沒了許夢言的身影。

　　想起昨晚的夢，他猛地坐了起來，掀開被子往外走。

　　好在他的小姑娘並沒有像夢裡那樣，兩個人如同毫無交集的陌生人。

　　她此時正坐在後門對著湖的碼頭上，十分感興趣地打量那些大清早劃船兜賣各種小商品的人吆喝。

　　他靜靜地觀察了她一會兒，見她看得認真，便沒有去打擾，轉身去了衛生間。

　　出來的時候，他家小姑娘還是坐在那裡，連姿勢都沒有變過。

　　似乎終於察覺到他的目光，許夢言回過頭從台階上站起來，沖他笑笑：“喲，醒啦睡美人？”

　　謝星望也不在意她的稱呼，走過去坐到她身邊，一聲不響地看著她。

　　“怎麼了？”許夢言不解。

　　“沒什麼，就是，昨晚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什麼夢？說出來我幫你分析分析～”許夢言興致勃勃，她可是看過《周公解夢》和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中西結合保證藥到病除。

　　“……”謝星望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原本這個荒謬的夢，說出來也沒什麼。

　　但不知為什麼，他覺得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到感覺像是看著自己人生的另一條分支一樣。

　　莊生夢蝶，他甚至有一瞬間懷疑現在的場景是不是也是一場夢。

　　如果是這樣，那麼眼前的一切，包括身邊的人，不就化為泡影了嗎？

　　謝星望心情復雜，他沒有說自己做什麼夢，反而問許夢言：“言言，如果高中那會兒我沒有對你表白，你是不是就不會喜歡我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猜測啊？”許夢言一頭霧水，不明白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我說的是如果。”

　　“好吧……”許夢言還真的認真思考起來，“如果你當時沒有告白的話，我確實就不會對你有想法了……但是那有什麼關系？”

　　“嗯？”

　　“我然能喜歡上你，說明未來只要能相遇，不管怎麼樣總會喜歡上你的吧？第一次沒發現自己喜歡你，那第二次第三次……最後總還是會喜歡上的吧？”

　　許夢言很有邏輯地分析這個命題，卻沒發現身邊的男孩子表情動容。

　　等她猝不及防地被托著下巴強行抬頭的時候，等著她的是對方火熱的嘴唇。

　　在這個桃源仙境一樣的地方，兩個人對著清澈的小河，來往的小船……

　　於晨曦之光中，像一對避世而居的神仙眷侶，眼裡只有彼此，相偎相伴。

　　半晌，許夢言很煞風景地喃喃道：“望啊，你刷牙了嗎？”

　　“……”

　　“算了沒事，沒刷我也不嫌棄你。”

　　“……我刷了。”

　　某人和狠狠地和她口齒糾纏，似乎准備用這樣的親密接觸，讓她知道自己刷過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