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夜半驚魂

　　洛青璃進宮匆忙，含笑沒有跟著，寧嬪不待見她，不可能會讓宮女送她出去。

　　不過幸好她上次來過坤寧宮，按照記憶，應該能找到出宮的路。

　　繞過一個假山魚池，拐過亭台水榭，不想卻又碰到了上官無忌。

　　「參見太子殿下。」洛青璃不耐煩這些，可對方是太子，也算是她的仇人。

　　上官無忌今天倒沒有穿蟒袍，而是深藍色的圓領長袍，頭束碧玉冠，雙手負立，身形挺拔頎長，面如冠玉，器宇軒昂。

　　他說話漫不經心的，聲音悅耳好聽，「洛姑娘，咱們可真是有緣。」

　　青璃面色一凜，她本來想充當宮女，讓他過去之後就趕緊離開，沒想到他竟然會記得她，而且還知道她的名字。

　　「殿下好記性。」乍聽似誇讚，卻暗含諷刺。

　　是不是跟睿王有關的任何人和事，太子都會非常感興趣，非要調查清楚才罷休？

　　上官無忌狹長的眸流光溢彩，擺手讓她起來，饒有興趣的看著那張波瀾不驚的臉。

　　很少有年輕女子看到他不會害羞，遮遮掩掩的。眼前這女子倒是大大方方的打量他，雖說這樣會大不敬，可她倒不會畏畏縮縮。

　　「孤聽說，父皇御賜你為八品醫女，倒是讓孤意外。」

　　洛青璃抿唇不語，實際上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

　　「今兒個倒是不見二弟，他沒陪你一同進宮麼？」

　　青璃扯了扯嘴角，「太子可能是誤會了，民女和睿王殿下，從來就沒有任何瓜葛。」

　　鳳眸微瞇，細碎的陽光星星點點的灑落，上官無忌整個人都籠罩在層層金光中，顯得有點飄渺虛無，捉摸不定。

　　「是嗎？」聲音淡淡的，因為逆光，青璃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她輕輕頷首，「民女還要出宮，先告辭了。」

　　青璃一直都低垂著頭不去看上官無忌，視線也被他擋住了，直到她抬頭，越過太子，腳步踏出了兩步，卻又硬生生的頓住。

　　在離她三米遠的地方，身材挺拔，站得筆直，目光深邃似海的上官無痕，表情略顯得淡漠涼薄。

　　心瑟縮了下，他什麼時候在那裡的？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太邪門了。

　　「睿王殿下。」她不得不行禮。

　　上官無忌回頭，目光在他們倆人身上來回移動，表情高深莫測。

　　「要出宮？」上官無痕看了一眼太子，目光就落向面前的女子。

　　她低垂著頭，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脖子，上頭沒有任何掛飾。

　　觸碰到長形木盒的指尖緊了緊，他下意識的將盒子藏了回去。

　　「嗯。」她並沒有多說，反正她不想跟睿王有交集，太子和睿王的戰爭，她不想捲入。

　　「我送你吧。」情急之下，他說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洛青璃恨不得將這男人的頭顱撬開看看他的神經是怎麼搭的，她擺明了不想跟他又牽扯，他卻說出這句曖昧不清的話。

　　「走吧。」不容她有任何拒絕，上官無痕竟然拽著她的手腕，連人帶拖的拖走。

　　洛青璃看著抓著她手腕的修長漂亮的手指，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王爺請自重。」

　　上官無痕偏不讓她得逞。

　　剛才她和上官無忌的話，他都聽到了。

　　尤其是那一句「民女和睿王殿下沒有任何瓜葛」，也不知為什麼，他胸口就翻湧著一股不快。

　　一直出了皇城，上官無痕才鬆開手，方才指尖碰觸到的滑膩肌膚，他的手指下意識的握成了拳頭。

　　洛青璃一副看瘋子的眼神，面帶不悅，「王爺是什麼意思？」

　　沒有了礙眼的上官無忌，他的心情和緩了許多，「你不是要出宮嗎？本王成全你。」

　　她冷笑，「就算沒有王爺，我也一樣可以出宮。」

　　她一臉鬱結的爬上了白府的馬車，也不管上官無痕有何想法，催促車夫回府。

　　上官無痕看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青釉馬車，眉宇頓時染了一層厲色。

　　此時的白府，早已炸開了鍋，還在宮中當值的白谷子，被聶氏十萬火急的叫了回來。

　　洛青璃剛回到白府，聶氏未語淚先流，哭得淚眼婆娑，帕子都能擰出水來了。

　　「伯母，您這是怎麼了？大嫂，發生什麼事了？」

　　蔣彤的眼睛也是紅紅的，「娘聽說你被封為醫女，即日起要入宮伺候皇上的妃嬪，娘心裡難受，怎麼勸都勸不聽。」

　　青璃嘆了嘆氣，「伯母，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後宮又不是龍潭虎穴，還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聶氏凝視了她幾眼，眼淚還是沒有止住，「何止是龍潭虎穴，簡直比這還要可怕，那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彎彎，你怎麼就招惹了皇后，怎麼就惹到她了？」

　　青璃一臉苦澀，她也不知道怎麼就惹到了皇后，明明她只專心做她的大夫，皇后怎麼就盯上她了？

　　白谷子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就疾步走了進來。

　　「彎彎，皇后今天跟你說什麼了？」

　　「就說了要我好好照顧寧嬪的胎。」

　　說著她皺眉，「伯父，寧嬪的胎太詭異，怕是很不好。」

　　聶氏一聽哭得更加激烈，「皇后這就是不安好心，明知道寧嬪的胎不好，還讓你去，她怎麼能如此為難一個小輩？」

　　她啞口無言，誰說不是呢？可皇后就是跟她槓上了，好像不虐她就不開心。

　　白谷子臉都變了，「寧嬪的胎確實不尋常，我看著更像是鬼胎。」

　　鬼胎，並不是迷信中的詭異胎像，而是中醫學的症瘕病症。

　　因病人素體虛弱，七情鬱結，氣滯血凝，衝任經脈壅滯不行所致。

　　「彎彎也是一樣的結論。依伯父看來，寧嬪這一胎，能否保住？」

　　「寧嬪懷孕已有七月，卻腹大如斗，不似雙胎。太醫院的太醫都揚言寧嬪這胎保不住，沒人敢接手，最後推給了孔榆南的徒弟——張景玉。」

　　青璃眉頭緊蹙，果然跟自己斷定的不差。

　　「如今皇上下了旨意，不能抗旨，這可如何是好？」

　　「無妨，我奉旨辦事就是。」

　　白谷子也明白，他們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只細心叮嚀許多事項，免得被人鑽了空子，被陷害而不自知。

　　聶氏不放心，給她收拾了一大包袱的衣裳，「等寧嬪的身子好些，你就回來看看。」

　　其實醫女不用住在宮裡，只是寧嬪的情況特殊，必須要日夜盯著。

　　聶氏又將從法華寺求來的平安符塞到她的香囊裡，殷切的叮嚀她要注意照顧自己。

　　洛青璃拼命的點頭，紅了眼圈，「伯母放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在聶氏、蔣彤和白元朗的目光下，洛青璃上了馬車，緩緩朝皇城行駛而去。

　　永和宮的宮女帶領青璃去了房間，因她身份特殊，可以一個人佔據一間房間。

　　房間擺設簡單素雅，沒有多餘珍貴的擺設，這倒讓她還滿意。

　　坐在桌前，想起伯父跟她說的話，一時有些恍惚。

　　「自從六年前六皇子誕生，陸陸續續也有妃嬪懷孕，可最後都是無疾而終。這幾年來，寧嬪好不容易被診出喜脈，皇上歡喜，太后慎重，讓太醫院院使親自給寧嬪安胎。張景玉是孔榆南的得意弟子，這重任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還記得伯父蹙起的眉頭，「我和何太醫、孫太醫都細細瞧過寧嬪的胎像，都不敢斷言寧嬪這一胎能成功誕下龍子。」

　　如果不是胎象太過詭異，又怎麼會輕易就瞧出不對勁兒？

　　既然孔榆南是皇后的人，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寧嬪的胎保不住？

　　拳頭捏緊，指關節泛白，千皇后，你欺人太甚！

　　換了身衣服，去了主殿給寧嬪診脈，寧嬪倒也沒為難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洛青璃子時的時候才從主殿回了房間，寧嬪已經入睡，沒有任何異樣。

　　讓宮女抬了熱水洗了個澡，還沒來得及躺下，就有宮女急急忙忙的來敲門。

　　「洛大夫，不好了，娘娘受驚了，流血不止。」

　　「該死！」她隨意披了一件外衣，披散的頭髮都沒時間打理，就跟著小宮女去了主殿。

　　明明她走的時候一切還好好的，這會兒殿內大廳卻一片凌亂，地上到處是散落不堪的糕點和瓷器碎片，原本昏暗的殿堂頓時燈火通明。

　　她沒工夫理會這混亂的場面，直接去了內殿。

　　粉紅羅帳掛了起來，紅色繡著大朵牡丹的錦被下，是臉色蒼白如雪，額頭冷汗大顆如豆的寧嬪。

　　「洛大夫，快過來給娘娘看看。」

　　寧嬪手腳冰涼，額頭滿是汗水，嘴唇都要被牙齒咬破了，疼得呼吸急促，大口大口的喘氣。

　　「救，救救我的孩子……」

　　此刻的寧嬪早已沒有了白天的囂張和不可一世，只是一個被病痛折磨的可憐女人。

　　她也不管眼前的洛青璃是不是她討厭的人，伸手揪住她的手腕，指甲深深掐入青璃的肌膚，疼得她眉頭都皺了起來。

　　「孩子，孩子不能有事……」

　　洛青璃掀開被子看了一眼，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令人驚駭的是，寧嬪身下，流淌著好大一灘血，鮮紅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