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有形之囚與無形之牢
接下來的一天,秦曉曼又被帶出去一次,一樣是做實驗,接著一問換一問。
儘管在牽涉魔法的問題上秦曉曼一概不予回答,但魂法師也僅僅以為這出於少年無聊的自尊心,又或者隱藏了什麼他所不知的秘密。
他完全沒想到眼前的人已不是當初展現出精妙魔法的後輩,靈魂穿越後附身這種事未免太過匪夷所思,所以就連高明如魂法師,也不曾向這方面聯想,而他為了交流便利選擇的意識溝通方式,又正好隱瞞了秦曉曼不懂這個世界語言的事實。
相比之下,反倒是秦曉曼獲得的更多,她像海綿一樣吸收並牢記羅貝爾斯每一句話所提供的訊息,並從中分析出潛藏的資料,在囚牢之中,她則繼續向韓瑞克學習語言。
秦曉曼所展現出來的積極心態很快贏得了韓瑞克的好感,他極力扮演好老師的角色,努力將他所知的傳遞給秦曉曼。
羅貝爾斯從來不管自己的俘虜在牢籠內所作的事,在他看來,兩個囚犯的話題,無非是怎麼逃跑罷了。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實驗材料有能力逃跑,先不說厚重的鐵門是兩個被灌下潑意森毒藥的人無法開啟的,即便能開啟,守在門口的骷髏兵也不會輕易讓他們離去,一旦打鬥發生,佈置在通道中的魔法裝置就會自動向他傳訊,而只要他知道了,那麼戰局就不再有懸念。
羅貝爾斯並不粗心,他只是對自己太有信心,從來沒有想過假如事情超出了他所預料之後該怎麼辦,也幾乎沒有準備好面臨失算,以及思考失算後的退路。
自信是一種優點,可是過度就會成為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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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良好的休息和塞利亞藥物的輔助,凱東在第二天恢復了精力,而奧克斯下令放慢行進速度,減輕了他的負擔,同時也讓不知人心險惡的青年多了一分感動:隊長果然還是關心我的。
三小時後傭兵們來到威爾圖村。
「隊長。」進入村子前,一個名叫邁爾的團員快步越出隊伍,來到奧克斯身邊,「有一件東西希望你來看看。」他將奧克斯領到一棵矮樹前,撥開樹根旁的雜草,隨即可見在靠近樹根的部位,一塊樹皮被剝下,裸露的木質上刻了一個由幾道弧線交錯組合在一起的簡單符號。
「這是冒險者中盜賊之間相互傳遞消息的暗記,這個符號表示的是極度危險。」在成為傭兵之前,邁爾曾以盜賊的身份當過一段時間的冒險者,對這類暗記並不陌生,「好像是匆忙刻下的,看起來時間不超過兩個月。」
奧克斯思索片刻道:「你的意思是,這是夜之玫瑰冒險者小隊留下來的標記,並且,他們很有可能已經在這附近遇險了?」
「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奧克斯微微眯起雙眼,銳利的目光掃過已經在視野之中的安寧祥和的威爾圖村,神色中多了幾分沉凝和警戒:「邁爾,你負責進入村子詢問情況,一旦出現危險,立即示警。其餘人原地待命,所有人集中注意力。」
「是!」
隊長認真起來,路上一直嬉笑著表現得漫不經心的團員們也紛紛收斂了不正經的神態,氣氛散漫的隊伍轉眼間變了模樣,隱隱約約的散發出一種逼人的威勢,沒有加入其中的只有不知所措的凱東和冷眼旁觀的治療師。
雖然受到混蛋隊長的腐蝕,平時會表現出一些惡劣的習氣,可是在面對戰鬥的時候,每個人都會展露犀利本色,這才是被稱作「大地之牙」的奧克斯中隊的真正面貌。
凱東有些不解:「奧克斯隊長,你認為是這個村子有問題嗎?」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村莊啊。
奧克斯微微一笑,道:「在我還是冒險者的時候,我曾遇到過一個以搶劫為生的村子,看起來和普通村莊沒什麼區別,可是那些村民們的狡猾凶殘讓人難以想像,就連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孩子,也懂得一邊裝出無助哭泣的樣子,一邊拿著淬毒的小刀伺機刺殺。」他腰上一處傷痕,就是這樣得來的。
聽著隊長的教訓,凱東想像他所描述的情形,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面對可能是敵人的人,永遠不要低估人性的惡毒。」經歷了那件事後,奧克斯便將這句話寫在自己隨身筆記上。
奧克斯和凱東說話的時候,被派去探消息的邁爾已經走進了村子。不同於埃斯林來的時候,對於傭兵的到來,村民們並未表現出多大的熱情,只偶爾有一兩個離村口比較近的人上前去打招呼。三年來他們活捉旅人的行動都是針對單身旅者或者人數不多的婦女、小孩以及武力不強的人,對於集體行動的傭兵團或冒險者是絕對不敢招惹的。
一個月前與夜之玫瑰的衝突,是沒能預想到的意外,羅貝爾斯在取得勝利後將告密者的父親和妻子活活折磨了三天才給予死亡的恩賜,而當場死亡的告密者,則被做成新的白骨奴僕。
奧克斯和他的隊員能夠在山道上看見村中的情形,相對的,村子裡的人也能看到山道上騎著馬的傭兵們,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他們便各自做自己的事,就如他們這三年來所做的一樣,扮演平凡淳樸的居民。
一個月前,還有村民抱著求助於外來的冒險者或傭兵團的想法,可是那一點點小小的希望,亦隨著夜之玫瑰的全軍覆沒而告終。
「羅貝爾斯大師是不能反抗的。」
「觸怒大法師只會給自己帶來災禍。」
「老老實實做大法師的奴僕,不僅不會死,還會得到一些獎賞。」
「害人就害人吧,反正遭殃的只是別人,假如反抗,連死亡都得不到安寧。」
…………
三年前種下的種子在時間的催化下發芽開花,終於在上個月結出了完整的果實,威逼和利誘雙管齊下,歷來是奴役人心的不二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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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爾在村中緩慢的走著,樣子很是輕鬆,他隨意的走向一個背著弓箭從家中走出來的中年大漢,笑著問道:「獵人兄弟,我是經過此地的冒險者,能不能告訴我在哪裡能找到威爾圖村的村長?」邁爾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身份,為了不讓敵人太過緊張,他將自己說成是小團隊行動的冒險者,而非至少有數十人規模的傭兵。
他們來的時候沒有改裝也沒有遮掩行跡,要想讓對方相信他們是路過的普通旅人,除非這個村子中全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再來,假如這個村子真的有問題,一個月前夜之玫瑰的到來已經給他們拉響了警鈴,敵人不可能毫無防備,再怎麼掩飾身份,總會被懷疑的。
「冒險者,你找村長幹什麼?」獵人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他。
邁爾微微一笑,開始胡說八道:「我們是奔放的詠歎調冒險小隊,受僱於三百里外日光鎮鎮長,尋找他失蹤的兒子,按照那位先生預定的路線圖一路問過來,我想向村長打聽打聽,上個月他有沒有見過一個帶著三個夥計,有著漂亮捲髮的小夥子?」
「真不巧,村長和幾個小夥子到城裡去了,上個月我在村裡,沒瞧見什麼捲髮小夥子。」想見村長?真不巧,上個月,村長因為他那告密的該死兒子,下地獄去了。
獵人一邊憨厚的笑,一邊在心中惡毒的想。
「也許他們走了另一條路。」邁爾臉上浮現失望的神色,接著又感激的看向獵人:「謝謝這位兄弟了,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
獵人豪氣的拍拍邁爾的肩膀:「我是法姆,是威爾圖村最好的獵人。兄弟你要不要帶著你那些同伴在我家休息一會再走?不是我自誇,我老婆做的菜沒人能比,就算在城裡的餐廳,也難吃到那麼好的東西。」看見村外山道上不算少的人和馬匹,法姆心中燃起貪婪:這些冒險者都是會武技的吧,那該值多少錢啊?心靈被慾念佔滿,幾乎沒有多想半刻,他脫口說出留客的話,可才說完,想起剛才所看見的冒險者的人數,他就立即後悔了。
這麼多武者,就算是羅貝爾斯大師親自出手,也不容易應付吧?
法姆完全沒有想過法師落敗的可能,三年時光,羅貝爾斯已經在村民心中建立起了不敗的形象。
邁爾露出微笑:「不必了,我們還有些事必須去做。」他轉身向同伴走去。
見他離開,法姆立即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村外樹林中。雖然冒險者人數太多不便出手,但是他還是認為有必要將這件事報告給羅貝爾斯。
邁爾先退回佣兵隊伍中,再從村人看不見的角度潛入森林,追上法姆並無聲無息的進行跟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