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噩夢
離家出走的第一天,賀白覺得很愧疚,很擔心狄秋鶴。
離家出走的第二天,賀白身上的高熱退下,感冒症狀好了許多,心情也好了起來,因為狄秋鶴真的老實了,不僅沒有亂說話,還積極配合刑邵風把網上變調的輿論給引導了回來。
離家出走的第三天,狄秋鶴又出席了一個活動,賀白窩在沙發裡,吃著零食,看著活動直播,愜意得幾乎要飛起來。
離家出走的第四天……賀白不想回去了。
白又白:《成家軍》的領獎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我要在外面吃好吃的。
狄秋鶴立刻彈了個視頻通話過來。
賀白果斷掛斷,繼續發: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有雪,我要去拍雪景,我好久沒認真拍風景照了。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等領完獎我陪你去拍,你一個人出門我不放心。
賀白笑眯了眼,打字:外公派了兩個保鏢過來照顧我,我不是一個人出門,你放心。
這次對面安靜了幾分鐘,然後回了條略帶控訴的消息過來。
一隻生於秋天的鳥:……你寧願帶保鏢都不帶我?
賀白笑哼一聲,回復:當然,你可沒保鏢厲害。
狄秋鶴放下手機,抬手抹了把臉,找出范宅的電話撥了過去,等接通後乾巴巴問道,「胡叔,你和外公一直知道小白在哪裡?」
「知道啊,小白那孩子貼心著呢,哪捨得真讓我們擔心,天天都會打電話過來報平安。」胡叔微笑回答,然後安撫道,「你安心工作,小白那邊有人照顧,不會出問題的。」
「那小白現在……」
「不說了,廚房還燉著湯呢,得掐著火候讓保鏢給小白送過去,掛了啊。」
「……」
把結束通話的手機放下,他點開微信介面,盯著聊天框看了很久,緩慢打字:小白,我想你了。
手機震動,信息回復了過來。
白又白:甜言蜜語也沒用,我不會提前回去的!更不會去頒獎典禮!你休想把我騙過去,然後又趁我不防備亂說話!我看穿你的套路了,你騙不到我了!
「……」今年……果然是個很難熬的冬天。
第二天,大雪如期而至,賀白十分開心的帶著保鏢出了門,準備去郊區拍雪景。
「等等,先去買點巧克力和暖寶寶,山裡冷,我們得注意補充熱量和保暖。」
路過超市時賀白喊停汽車,吩咐其中一個保鏢去找地方停車,然後帶著另一個保鏢下車進了超市。
買完該買的東西,他見保鏢穿得單薄,又順手給兩個保鏢買了帽子圍巾和手套,最後還嫌不夠,乾脆跑去咖啡廳,打包了三大杯熱可哥出來。
「喝一點暖暖,辛苦你們跟著我折騰了。」他把喝的分給保鏢,見時間不早,剛準備招呼兩人離開,眼角餘光突然掃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腳步一頓,直覺拿起相機對了過去,按下了快門。
其中一個保鏢見狀警覺的看了過去,卻什麼都沒發現,疑惑問道,「賀少,有什麼不對嗎?」
定格的畫面裡只有路邊幾家熱鬧的店鋪和一些腳步匆忙的行人,沒有任何熟悉的東西,賀白抬手捶了捶腦袋,搖搖頭甩開那絲違和感,放下相機笑道,「沒什麼,上車吧,咱們早去早回。」
三人離開後,某個女人從一家店鋪放在門口的廣告牌後探出頭,看一眼他們離開的方向,松了口氣,拿出手機找出一個號碼撥了過去,等接通後小聲問道,「夫人,您現在在哪?」
「你怎麼還沒到?」
「博毅他今天出門晚,我怕他起疑,就遲了一點出來,然後剛剛還碰到了……」
「好了好了,我不想聽你廢話,我身後有人跟著,今天不適合見面,散了。」
「等等,那我爸爸和那些照片……」
「以後再說。」
電話被掛斷,女子皺眉咬唇,深吸口氣壓下情緒,收起手機後看一眼四周,轉身從另一個方向快步離開。
一天的拍攝過後,賀白心滿意足的回到酒店,立刻開始了修片工作。
懶散了太久,他修片的速度變慢了一些,等全部弄完已經臨近半夜。他伸了個懶腰,滿意的欣賞了一下今天的收穫,然後拿起手機回了狄秋鶴發來的晚安信息,握上鼠標準備關掉電腦。
鼠標晃動間不小心點到了桌面上另外放置的準備刪掉的廢棄照片,下午買完熱可哥後隨手拍下的那張照片彈出,放大佔滿整個螢幕,他一愣,又隨意看了眼這張照片,搖了搖頭,點擊刪除,關掉了電腦。
意識彷彿飄在雲端,燈塔的光突然出現,大擺鐘的秒針挪動著,哢噠哢噠的發出了規律的聲響,夜風起,高樓的陽臺上,一抹熟悉的身影突然一躍而下。
「秋鶴!」
賀白滿頭冷汗的坐起身,慌張的探身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撥打了狄秋鶴的電話,焦心的等待接通。
「小狗仔?」
仍帶著睡意的熟悉聲音隔著電流傳來,他緊繃的身體陡然放鬆,癱靠在床頭,快速跳動的心臟壓得他胸腔都憋悶起來,喉嚨口緊縮著,讓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一些過重的呼吸聲。
「你怎麼了?小白?小白你說句話。」
對面的聲音很快清醒,帶上了一絲擔憂焦急。
賀白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乾咽了一下口水,回道,「沒事,就是做噩夢了,你接著睡吧,抱歉吵到你。」
因為喉嚨乾澀發緊,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嘶啞,狄秋鶴聽得直皺眉,想也不想就掀開被子起床,隨手拿起一件外套披上,然後拿起錢包和車鑰匙,邊往外走邊說道,「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不用,太晚——」
「你在哪裡,給我地址。」
罕見的命令語氣,聲音因為擔心而發沉。
心臟的跳動慢慢平穩下來,賀白想起剛才的夢,還是覺得有些不踏實,於是不再壓抑心裡想見他的慾望,報了位址後囑咐他帶著保鏢一起過來,不要單獨行動。
狄秋鶴應了一聲,緩和下語氣安撫了他幾句,眉頭卻因為擔憂而一直皺著。
賀白在門鈴響起的第一時間打開了門,張嘴剛準備說話,身體就被狄秋鶴給抱住了。
「別怕,我在這裡。」
熟悉的氣息包圍過來,後背被安撫的摸了摸,賀白愣了愣,身體慢慢放鬆,抬臂回抱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低聲道,「我沒有怕。」只是很想見你。
狄秋鶴又緊了緊懷抱,低頭親吻一下他的額頭,然後回頭示意保鏢離開,抱著人往裡走了兩步,關上門,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皺眉問道,「怎麼突然做噩夢了,身體不舒服?還是睡不踏實?」
「都不是。」賀白抬手按住他的手,剛準備解釋,手就被用力抓住了,然後手背被輕輕揉了揉。
「這裡怎麼青了?」狄秋鶴盯著他手背上的青紫痕跡,就著門口昏黃的燈光仔細看了看,眉毛竪了起來,「你生病了?去掛水了?怎麼回事?不是說去吃好吃的去了嗎?你騙我的?」
「呃……」賀白被問得有些懵,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糊弄過去——大意了,忘了遮掉手背上的打針痕跡。
狄秋鶴卻不給他狡辯的機會,二話不說把他抱起來塞到床上,轉身在室內轉了轉,果然在沙發前的小桌上找到了一些還沒吃完的感冒藥,臉唰一下黑了。
賀白瞄一眼他黑沈沈的臉色,小心往被子裡縮了縮,突然覺得因為做噩夢而慌得大半夜打電話把狄三歲喊過來的自己愚蠢又矯情……這下完了,幼稚鬼要炸。
「一盒藥都快吃完了,你到底病了幾天,我……」狄秋鶴拿著藥盒轉身,皺著眉,想訓話,但見到他縮在被子裡可憐巴巴的樣子,又不忍心開口,最後只黑著臉上前幫他掖了掖被子,問道,「病好了嗎?」
賀白連忙點頭,討好的握住他的手。
「……睡覺,我守著你。」狄秋鶴妥協,坐到床邊。
賀白忙往床那邊蹭了蹭,掀開被子一角,拉他手臂。
「明天再收拾你。」狄秋鶴皺眉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脫掉外套躺到床上,把他抱到懷裡不輕不重的揉了一把,親吻一下頭頂,命令道,「快睡,不許再瞎想。」
賀白任由他揉,手在被子裡小心挪動,輕輕勾住他的衣擺,安心的閉上了眼睛,含糊道,「狄三歲,你真帥。」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對於幼稚鬼來說,戴高帽是最好的哄人方式。
而且剛剛凶他的狄三歲確實挺帥的……可惜沒拍下來。
狄秋鶴被他誇得一頓,皺著的眉毛舒展開來,又把他往懷裡攏了攏,語氣雖然仍凶巴巴的,卻難掩寵溺和溫柔,「都說了快睡覺,再說話我吻你了。」
賀白翹了翹嘴角,主動仰頭親他一下,然後把腿擱到他身上,縮在他懷裡睡了。
狄秋鶴沒忍住拍了下他的屁股。
幾分鐘後,賀白安穩的睡了過去,狄秋鶴小心後蹭,把他的手抬起來揉了揉上面的青紫,心疼的親了一口,然後貼了帖他的額頭,聽了聽他的呼吸,確定一切都正常後,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幫他掖了掖被子,抱著人也睡了。
這一覺賀白睡得很沈,直到日上三竿才轉醒,而此時的狄秋鶴已經從保鏢嘴裡得知了他這幾天的詳細行蹤和身體狀況,正面無表情的靠在沙發上,盯著桌上的相機和電腦生悶氣。
賀白見他如此,臉上放鬆的表情一僵,忙蹭到他身邊抱住他,討好的蹭了蹭。
「去洗漱,然後過來吃早餐。」狄秋鶴克制住回抱住他的衝動,板著臉吩咐。
「阿嚏!」賀白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狄秋鶴立刻破功,拿起沙發上的毛毯給他披上,然後用遙控器把室內的溫度調高幾度,用比之前更黑的表情說道,「先洗漱,一會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我感冒已經好了兩天了,沒事的,你別擔——阿嚏!」賀白捂鼻子,心虛的看著他,乾笑,「這個……嗯……大概是有點反復,沒事,藥還有,我吃點就好了。」
狄秋鶴一點都不覺得被安撫了,反而更氣了,憋不住質問道,「所以你是感冒剛好就跑去郊外拍雪景了?還在外面吹了一天的風?」
「……對不起,我錯了。」賀白果斷道歉。
狄秋鶴滿臉的怒氣一噎,突然覺得他這乾脆俐落道歉的樣子有點眼熟……多麼像前一段時間犯錯後的自己。
氣突然就消了。
「是我不對。」他抬手摸了摸賀白的頭髮,眉頭依然皺著,語氣和動作卻溫柔了許多,抱住他親了親他的側臉,自我檢討,「如果不是我氣你,你也不會大半夜起來……起來玩冰塊,最後也不會感冒,是我沒照顧好你。」
賀白眨眨眼,立刻順桿爬,伸臂抱緊他,賣乖,「你沒錯,是我沒分寸,我保證以後不再這麼鬧了。」
「你這哪算是鬧……」狄秋鶴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著,皺著的眉頭總算是松開了。
兩人膩歪了一會,洗漱後吃了早餐,然後拐去醫院重新拿了點感冒藥,結伴回了家。
「明天的頒獎典禮我自己去,你在家好好休息,許姨會過來給你做飯。」狄秋鶴把賀白安置在沙發上,蹲在他身前看著他,溫聲說道,「你放心,我明天保證不會亂說話,你想什麼時候公開就什麼時候公開,都依你。」
或許是受感冒的影響,也或許是家裡熟悉的環境讓他覺得放鬆,賀白突然覺得自己此時的情緒變得脆弱了許多,只想好好和狄秋鶴膩一會,於是乖乖點頭,傾身抱住他,蹭他的側臉,應道,「好,那你領完獎早點回來,我等你。」
狄秋鶴回抱住他,心軟成了一片,「嗯,我盡快回來。」
有了愛人在身邊,賀白的睡眠變得踏實起來,連夢都沒有做一個。
第二天一大早,狄秋鶴早早起床,給賀白做了早餐後隨刑邵風一起出了門。賀白模模糊糊聽到了他起床的動靜,但因為感冒的原因頭腦有些昏沈,沒能清醒過來。
室內重新安靜下來之後他再次入睡,意識卻昏沈起來,似夢似醒。
昏昏沈沈間,腦中突然再次閃過了狄秋鶴墜樓的畫面,且畫面越放越大,像是想要逼他看個清楚。他掙紮著想要清醒過來,卻毫無效果,只能被動的看著燈塔的光越來越近,旁邊高樓陽臺上站著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然後畫面定格,一隻屬於女人的白皙手臂正慢慢伸出。夜風起,窗簾被掀起一個角,隱隱露出了一個女人的下巴線條……
「住手!」
像是魔咒被打破,他陡然睜開眼,意識終於清醒,四肢恢復了自主權。夢中最後出現的畫面清晰得彷彿就在眼前,他突然想起什麼,顧不上滿額頭的冷汗,起身掀開被子赤腳跑出房間,在樓下客廳裡找到昨晚帶回來的筆記本電腦,開機後從回收站裡把昨天刪掉的照片還原了出來。
依然是那張粗看時完全看不出有什麼不對的照片,背景有些雜亂,路人們包裹嚴實,頂著寒風匆匆走過路邊各家店鋪,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他挪動鼠標把照片放大,視線焦急的尋找著,最後定格在一塊路邊店鋪的玻璃櫥窗上。
櫥窗上畫著卡通的聖誕樹,應該是店家在過完聖誕節後沒來得及拆掉,而在櫥窗的角落處,一個女人躲在廣告牌後的半截身影模糊的印在了上面,那女人手扶著廣告牌,側著臉露出了下巴的線條,手臂伸出的弧度看起來十分眼熟……
他睜大眼,不自覺屏住了呼吸,打開修片軟件,導入照片後不停調整著照片數據,試圖讓櫥窗上模糊的身影變得更清晰一些。
三分鐘後,他滿手是汗的松開鼠標,盯著調出來的照片,失了神。
同樣的伸出姿勢,同樣的長短弧度,雖然一個是赤裸著什麼都沒戴,一個是被毛衣包裹著還被外套鬥篷遮住了大半線條,但他以他拍攝多年積累的經驗發誓,這絕對是同一個人的胳膊!
而那下巴線條……那個存在感極低、卻一直呆在狄秋鶴團隊裡的安助理,似乎就有著這樣線條圓潤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