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水天宗，舒夜居。

　　顧子舒及徒弟佯裝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回到舒夜居後，便按照平常作息，準備稍作打坐後便去入睡。

　　心法運轉了兩週天，顧夜已經秘密告知顧子舒，這次的極樂散，似乎加入了某種緩釋劑，暫時不會發作，但其距離發作之時，大約也只剩下一夜，說明暗處的對手在今夜定會行動。

　　準備入睡時，顧子舒人在房內，等徒弟打水來，但暗中卻是分了一縷神識跟在徒弟身側，不敢有半點鬆懈。

　　顧夜打水時，向來平靜的古井突然泛起一陣波紋，波紋幻化成一個面容親切又滄桑的中年人，中年人微笑，面容被波紋蕩得扭曲起來：「顧夜，來後山懸崖邊，老夫有事找你，莫要將我下落告訴別人。」

　　竟是蒼穹書苑的藏百樓。

　　顧夜神識稍微放些出去，很容易覺察到周圍的明顯的窺探之意，當下微微一笑，驚喜道：「是藏前輩。」

　　那窺探之意就漸漸隱去了。

　　顧夜走回房內，並沒有出聲，看到顧子舒一臉震驚，就知道他的神識已經看到外面發生的種種。兩人默契無比，只一個眼神就確定了接下來的行動。

　　洗漱完畢後躺在床上，沒一會兒顧子舒呼吸就變得均勻悠長，狀似已經睡熟。顧夜起身，往後山懸崖走去。而顧子舒也悄然放出神識，見周圍無人窺探，立即睜開眼，起身跟了上去。

　　懸崖邊，夜風肆虐，樹葉聲嘩嘩作響。

　　陰暗的角落處，顯出一個黑影，負手而立，似乎已經等了不短時間。

　　顧夜小跑著出現，喊一聲：「是藏前輩嗎！」

　　那暗處陰影慢慢走出來，在光亮處顯出面容。

　　正是藏百樓。

　　藏百樓呵呵一笑：「是我。」

　　顧夜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副驚喜神色：「藏前輩，您怎麼來了？」

　　藏百樓走上前，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聽聞你在藥者大比中取得非凡成就，甚至當眾煉製了地境藥草，我深感欣慰，特地來祝賀。」

　　顧夜笑笑：「還要多謝藏前輩所贈手訣，不然，我只怕沒有這麼快的進步。」

　　藏百樓與他聊了幾句，甚至送上幾枚丹藥作為賀禮，看著真像那麼回事。

　　……如果這會兒不是夜深，如果顧夜事先沒有喝那摻了極樂散的酒的話。

　　顧子舒悄悄尾隨而來，選了個不近不遠的隱蔽處，小心觀望。儘管藏百樓境界在地境，但他畢竟是藥者，神識沒有武者那麼強大，故而發現不了顧子舒的跟蹤。

　　閒聊幾句後，藏百樓果然切入正題：「說來慚愧，老夫這次來，除了祝賀之外，尚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顧夜：「藏前輩有事儘管吩咐就是。」

　　「是這樣的，老夫手中有一個方子，能煉製出極品丹藥。然而丹藥之人條件苛刻，須得有煉製出地境丹藥的潛力，並且需要是武藥雙修的奇才。這兩個條件放在一起，簡直是強人所難，我本以為這一生都不可能有機會製出那藥草，卻正好聽說你在藥者大比上激發了天女星草的藥性，且老夫記得，你的入學信息上有述，你曾是武道起家，後來改為修藥，想來體內經脈武藥兩道都有運行軌跡……故而想請你幫忙一試，老夫將竭盡所能報答於你。」

　　顧夜微笑：「不必說報答。前輩將藥方交予我，我一定盡快熟悉煉製方法。」

　　藏百樓就頓了頓，又道：「藏某有個不情之請，想讓你到我住處去煉製。是這樣的，這藥非常特別，煉製出來之後，不可存放，需立即服下，且其中主要藥材只得一份，沒有多餘的備份。我的戀人身患絕症，我將之冷藏起來，就安置於藏某的宅子中，若是能成，他就有救了……」

　　這話說得真情實意，情到濃時眼眶中甚至含了一點淚光，令人扼腕嗟嘆。

　　顧夜將一個毫無心機的乖孩子裝到底，面露些許同情之色：「既然如此，我們就盡快出發吧。」

　　……

　　藏華宗，百樓居。

　　一個陰冷的地下冰窖中，白氣縈繞著一副冰棺，裡面躺了一個面容俊朗皮膚白皙的青年，面色紅潤，看起來只是睡著了。藏百樓癡癡望著冰棺中的青年，低喃：「小彥，我一定會把你救醒。」

　　隔壁封閉的煉藥房，顧子舒蹲在懸樑上，傳音給徒弟：「安全為上，此人的秘密不是最要緊的，知道嗎？」

　　顧夜手中不緊不慢做著準備，瞬間捏出好幾個手訣，練手的藥材不斷地被投入藏百樓的藥鼎中，用力點頭，面上一派乖巧，心中卻是狠戾無比。

　　讓師尊中極樂散毒，這幕後之人怎能輕巧放過？

　　不多時藏百樓過來，眼眶微紅：「準備好了？」言辭間有些迫不及待。

　　顧夜沉穩地點頭，拿出煉製的主藥。

　　方子看過一遍就記在心中，此時動起手來，竟宛如煉製過千百遍那般流暢，藏百樓面露喜色，一直候在煉藥室的另一側，不敢眨眼。

　　極品丹藥果然不同尋常，煉製了整整三日，才漸漸完善，藥鼎中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氣，眼看丹藥就要成型。

　　這時，一直安靜等候，連呼吸都不敢加重的藏百樓竟然走了過來，步履略有急切，發出「踏踏」的腳步聲，迴響在陰暗又空曠的房間裡，口中道：「顧夜，好樣的，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人，再加快手訣的念動，就要成功了！」

　　顧夜眼神閃電般看過來，倏然停下動作。

　　那丹爐中的藥液已經快要凝聚，卻在此時失去藥者的心法手訣支撐，只能散於藥鼎中。

　　藏百樓胸口劇烈起伏，費了好大勁才沒有做出過激的舉動：「怎麼停下了？顧夜，快繼續，很快就能煉出極品丹藥了！只要你幫我煉出解藥，我可將所有的財富資源都贈送給你！」

　　顧夜卻是不屑一笑，由於師尊在暗處窺視，他並沒有將自己扭曲邪惡的另一面表現出來，只是冷笑著說：「極品丹藥的煉製之法，你還有一個最主要的部分沒告訴我吧？」

　　藏百樓一驚，看向藥鼎的目光更加焦急，跨了兩步走到顧夜跟前：「你說什麼？」

　　顧夜雙手負於身後，念出一句話：「極品丹藥，擁有逆天之能，然而其煉製要以煉藥師為祭，至最後一步，將煉藥師投入丹爐之中，藥成。」

　　藏百樓面色一冷，許是沒有料到自己的計畫被識破，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竟古怪地笑了起來：「你是武藥雙修的天才，用來祭藥，藥效一定更加純粹，小彥醒後，我會告訴他是誰救了他的。」

　　顧夜心中暗道，正好借這機會讓師尊知道，外面世界險惡，看似對你好的，背後卻很可能在圖謀更大的利益，當下便道：「你在一開始就盯上我了？」

　　「哼。」藏百樓冷哼，原本親切的面容此時已被陰鬱所取代，「當然，否則老夫怎會贈你手訣，讓你提前熟悉極品丹藥的煉製。老夫本來還打算再試驗一段時間，你那好師尊卻毀了我的製藥組織，既然他毀了我的東西，你作為他的得意徒弟，替他去死也是應當。」他話鋒一轉，語氣暴躁起來，「還差最後一步丹藥就能成功，別妄想拖延時間。反正你已經中了極樂散之毒，馬上就能在極樂中死去，以你之命換取小彥之命，你該感到榮幸才是！」

　　顧夜話都套得差不多了，冷冷一笑：「你就篤定你那極樂散能置我於死地？若真想煉製出引魂丹，不若自己跳入爐鼎中，我倒願意替你將丹藥喂給冰棺中人。」

　　這下藏百樓才是猛然色變：「你沒中毒！」他雙目發紅，已是頃刻間發起狂來：「引魂丹就要製成，這是天意，不可阻擋的天意！」手中猛然掏出一物。

　　赫然是一隻銀色手掌，仿製得惟妙惟肖，其中掌心紋路都隱隱可見，頓時變掌為拳，朝顧夜飛來。

　　而房樑上的顧子舒，在徒弟說出「引魂丹」三字後，心頭大震。

　　引魂丹！

　　原著中擁有這方子的藥者，正是一位外貌中年之人！並且，此人手中擁有一樣壓箱底的寶貝，乃是一隻銀掌，平日裡可輔助煉藥，相當於藥者的第三隻手，戰鬥起來，其威力亦是不可輕視！

　　他抬頭，倏然看見那隻銀色手掌，挾著呼呼風聲，朝徒弟揍去。

　　「夜兒！」

　　千鈞一髮之際，他由樑上跳下，就要替顧夜擋下這一劫。然而這銀掌以速度見長，剎那間一道殘影閃過，「砰」的一聲銀掌結結實實砸在顧夜身體上，顧夜直接被撞得飛了出去，被身後牆壁一攔自空中狠狠摔下，嘴裡溢出一絲鮮血，竟是昏了過去。

　　「該死！」他衝過去，一把將顧夜摟入懷中。顧夜嘴角的血漬足以焚燒掉顧子舒的所有理智，他體內元氣不受控制地溢出，在周身瘋狂旋轉，竟是化作一個鬥狀白霧漩渦，除了顧子舒和被他緊緊摟在懷中的顧夜，周圍整個房間都受到波及。

　　而藏百樓神色幾近瘋狂，被這個不可抗的力道牽引著，竟是一頭栽進藥鼎之中！

　　茲茲白氣冒出，藏百樓頃刻間就被融化得徹徹底底。沒料到，他為極品丹藥耗費數十載光陰，總算找到一個合適的藥者，最後，卻是陰差陽錯之下，自己成了這獻祭之人。藥鼎內藥液得到大藥師的滋養，竟然自發匯聚，凝成一個滴溜溜的珠子！

　　引魂丹，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