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人牽著手慢慢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到發現顧夜的那個地方，原先的血跡早已消失，草地上乾淨得不會有人猜到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顧子舒並不知道，由於他剛來時摔在小廝身上那一出，讓旁觀者誤以為他是斷袖，因此，原本漂亮的妹子被漂亮的顧夜替代了。他帶著顧夜在後山兜了一圈，確定自己是和魔族錯過了。雖然略顯遺憾，但他並沒有什麼不甘，大反派弒陽如今也只是個小孩，他還有的是時間。錯過這次捉拿魔族的機會，以後還會有更多的機會。

　　回去途中，他看出顧夜已經相當疲憊了，卻還不吭一聲堅持跟在後面，不由心下一軟，停在顧夜面前蹲了下去：「我背你。」

　　走了半個多時辰，顧夜傷口確實隱隱有開裂的跡象，但這對於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他沒想到顧子舒會要求背他。魔營裡的六年訓練讓他深刻地意識到，絕對不能輕易將後背託付給別人。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站在你背後的人捅上一刀。

　　因此，看到顧子舒乾脆地蹲下，向他敞露背後時，他的心顫了一下。

　　顧子舒沒想那麼多，拍拍他的肩膀：「快來。」

　　他低聲說了句「謝謝」，趴到顧子舒背上。大陸上的武者普遍膀大腰圓，相比之下顧子舒身材頎長清瘦，顧夜靠在他身上，甚至有些擔憂這樣的小身板能不能承受住一個少年的重量。

　　顯然，顧夜的擔憂是多餘的，顧子舒作為玄境高手，即便還沒真正跟人打過架，負重方面卻是不在話下。

　　一路走得穩穩當當，微微晃動的背脊上傳來的溫度讓顧夜有些著迷。他湊近了些，手指無意間觸碰到顧子舒裸露在外的肌膚，嗅到一股好聞的清香。

　　天色漸晚，不少僕從撞見顧子舒和他背上的漂亮少年，都十分質疑自己是看花了眼。少宗主一向待下人友好，可他身上的氣質卻讓人心存敬仰，不敢妄自親近，就從沒見過有人膽敢爬到他背上去的！

　　一時間，顧子舒背上的少年引起了整個水天宗的注意，某個侍女想起最近那個不靠譜的傳聞，拉住同伴驚恐道：「說咱少宗主是斷袖那個傳言……難道是真的？」

　　同伴也表示細思恐極：「那我們怎麼辦！我守身如玉二十年，就等少宗主什麼時候能……」

　　等顧子舒晃悠悠背著瘦弱得沒幾兩骨頭的小孩回到舒夜居時，顧夜已經睡著了。他把人放回床上，雖然動作已經夠輕，但顧夜還是被驚醒了——廢話，再不「驚醒」人就跑了。

　　瞪著有些迷濛的眼睛，顧夜伸手拽住顧子舒的袖子，遲疑地問：「你又要走了？」

　　好像沒斷奶的小孩……

　　對著這張漂亮的小臉，顧子舒依舊說不出拒絕的話，輕咳一聲：「閉關三日，身上不太利索。我先去沐浴，再，再回來陪你。」還沒找到女朋友就先當爹的感覺真怪異。

　　顧夜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嚴肅的小臉也重新緩和下來，乖乖躲進被子裡，眨眨眼：「好的，我等你……」

　　趁顧子舒沐浴的空檔，顧夜做了一件事。他散開頭髮，脫掉外套，剩下一件裡衣和一條中褲。想了想又把中褲脫掉，這下，下半身頓時就光溜溜了。最後他扯了一把裡衣，露出一大片細嫩雪白的胸脯。

　　沒錯，他、要、色、誘。

　　他沒忘記，他來水天宗的任務是接近顧子舒，拿到鎮宗之寶和傳訊工具。而他自己也打定主意要借此機會脫離魔族。

　　如果顧子舒真的抵抗不住誘惑，要殺了他嗎？

　　他知道自己從小就有個毛病，就是嗜血。自從被扔到地獄般的魔營，殺掉第一個試圖搶走自己食物的同伴，溫熱的血液噴灑在他臉上時，那種顫慄興奮感就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再也揮之不去。

　　不知道顧子舒的血液是否也像他的人一樣香甜？顧夜設想了一番顧子舒被他剖得鮮血淋漓的樣子，皺了皺眉，覺得有些氣悶，完全沒有臆想中的興奮感。比起顧子舒的鮮血，他更願意見到一個完好無缺的顧子舒，一個會對他笑的顧子舒。

　　還是不殺了。如果真的和他肌膚緊貼，親密接觸……顧夜想起趴在他背上時嗅到的清香，似乎也並沒有想像中那麼不能接受。

　　——顧子舒會怎麼做呢，真是期待啊。

　　沐浴結束的顧子舒，略顯放鬆地回到臥房。他不太習慣跟別人一起睡，就算是顧小弟要求抵足而眠都會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上回和顧夜躺在同一張床上竟然沒有影響到睡眠，他覺得可能是因為連續三日的疲勞所致。

　　但是，顧夜剛失去親人，還是不要拒絕了，等他傷好了以後再說。這樣做了心理建設，顧子舒脫掉外衣，掀開被子。

　　看到顧夜的瞬間，顧子舒就不由得失笑。果然還是個孩子，衣服穿得鬆鬆垮垮的，也不怕著涼。

　　顧子舒伸手出去，幾乎碰上顧夜的鎖骨。

　　顧夜微微一顫，克制自己呼吸不要紊亂。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然而直男顧子舒越過鎖骨，默默向下將他衣服拉了上來，輕輕笑道：「果然是個孩子，被子都快踢到地上去了。」自言自語完，就挪到床上，躺在他身邊，兀自睡了過去。

　　#對不起直男不懂你的美#

　　顧夜愕然睜大眼，他已經可以確定，顧子舒不是斷袖，劉復收到的資訊有誤。

　　此刻，他竟然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欣慰還是失望。

　　藉著窗外的月色，顧夜側頭去看顧子舒的臉。臉頰是健康紅潤的色澤，下巴微抬，露出白皙的脖頸。他靠過去，挨進顧子舒懷裡，低頭嗅到乾淨清香的氣息，眼裡閃爍危險的光芒。

　　這樣光明的存在……

　　前十二年裡，他的生命中只有黑暗這一個顏色，顧子舒就是他見到的第一縷光。就像溺水的人憑藉本能抓住浮木一樣，他意識到，生存和自由一向是他的執念，但從今往後，這兩者的後面，或許要再排上一個顧子舒。

　　——讓我接近你，我寧願，短暫地拋棄自由。

　　……

　　第二天早晨，顧子舒的生物鐘喚醒了他，天剛濛濛亮，換成地球計時是早晨六點。不管是在地球還是在蒼元大陸的前十八年裡，他都保持了六點準時起床的作息。

　　懷裡依然有一團火，顧子舒低頭，不出意外看到顧夜摟著他的腰睡得正香。考慮到顧夜是個傷員，他不想又將對方驚醒，便躺在床上假寐。

　　原本睡得香甜的顧夜勾起一個微笑，他不是武者，所以要想活下去，就必須對周圍的環境比普通人更加敏銳。事實上顧子舒醒來時呼吸的剎那波動就已經足夠驚醒他，只是，這種被人在乎的感覺實在太好，他忍不住就想多感受片刻。

　　又躺了半個時辰，天光大亮，顧夜終於捨得睜眼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學著顧子舒的樣子，遞給他一個純良的微笑說：「早安。」

　　又修煉一個月，感覺元氣已經不再蠢蠢欲動，顧子舒終於走出了練功房。

　　武者修煉武技，而顧子舒也要修煉對應的元技。蒼元訣的功法，不像一般功法那般死板，可供選擇的武器有多種，最後顧子舒還是選了慣常使用的劍法。他目前擁有的是一柄普通長劍，劍身略微泛著銀光，看起來還算鋒利。

　　練功房附近就是一片清幽竹林，竹林中央有一大片空地，以前的顧子舒練習武技也在這處。他手握長劍，抬手劈了幾下，身手不算生疏。做好準備後，他閉眼觀暗，腦海中放映蒼元訣的元技招式，爾後倏然睜開，起勢舞起劍來。

　　蒼元訣第一式，平地風起。

　　看不見的元氣順著長劍斬出，竹林嘩啦啦作響，甭管殺傷力怎麼樣，看著是挺能唬人的。

　　練了有兩個時辰整，終於被來人的腳步聲打斷了。他收起劍勢，立在原地回頭朝竹林外看去。

　　不出意料，正是手中端了盤子的顧夜。

　　一個多月的修養，在顧子舒的精心照顧之下，顧夜傷勢已經大好，除了身上留的一點粉紅色的傷疤，已經看不出當時重傷的痕跡。他這樣的恢復速度堪稱驚人。

　　另外，顧齊天查了顧夜的身世，水天城隔壁的秦單城在前不久出了一件大事，城中一個不大不小的世家施家因為家主無意間得罪魔族，被魔族滅了滿門。據說，只有施家不受重視的庶子，因為獨自生活在偏院，才在那場浩劫中活了下來。

　　水天宗正巧位於水天城與秦單城的交界處，施家庶子要是從偏院逃出來，誤打誤撞進了水天宗後山，也說得過去。如此一來，顧夜的身份就清楚了。被魔族追殺的，水天宗作為正派武宗，於情於理都不會袖手旁觀，因此，就由宗主做主，承認了顧夜的身份，等考察一段時間，要是此子心性向善，就可以由長老出手，打通他的神道穴，納為本宗弟子。

　　這一個月裡，顧夜除了必要的休養之外，其餘時間都守在顧子舒練功房外，聽他差遣。兩人相處日益融洽。隨著他傷勢好轉，不知不覺間接手了顧子舒的起居事宜，兩個侍女幾乎沒有了用武之地。

　　像是這會兒要開飯了，紫妍剛端出在廚房煨了三個時辰的雲雞湯，就被顧夜攔下，顧夜眨巴著無辜的眼睛，小聲道：「公子，公子說他不想喝雞湯……」

　　「哎呀，這可怎麼是好。」

　　「不要緊的，紫妍姐姐，我炒了幾個菜，先端過去給公子用吧。」

　　「那太好了，顧夜真是個乖孩子。」

　　於是顧夜就在侍女殷切的目光下，成功奪得送飯的權利，端著盤子來到小竹林。

　　顧子舒自然接過盤子，放在竹林的石桌上，和顧夜正對著分別坐下。他夾了一筷子清炒山藥放入嘴中，誇讚道：「夜兒的廚藝越來越棒了。」

　　顧夜露出一個安靜又羞澀的微笑：「公子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