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一頭莽獸是在他們烤肉時吃飯時出現的。

　　這些烤肉由百靈世家的侍衛事先準備，他們就不必分散人手外出捕獵了。侍衛們訓練有素地架上烤架，處理烤肉，其中一人招呼眾人：「請自行取肉過來翻烤。」

　　方雅茹推了李師兄一把：「師兄快去嘛，我都有點餓了！」

　　「好，好，師妹等我一等。」

　　另外同行的兩人話不多，沉默著也跟上來取食。百靈祈兒見狀，也跑到肉架那裡挑了一塊肉，手還沒伸出去就給侍衛攔下了：「小公子，你就不必動手了，我們烤好後自會獻上，這肉太大，你搬不動的。」

　　百靈祈兒看了眼自己的小身板，嘟了嘟嘴也只能作罷。他轉頭想找到顧夜，跟他聊天以消遣時間，卻發現顧夜正在細緻地將生肉切成薄片，然後拿了盤子盛滿，放到烤架上細緻地刷調料，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比百靈家那幾個侍衛來得還要熟練。百靈祈兒人都看呆了，烤肉是兩人份的，他下意識轉頭去找烤肉的另一位主人，看見顧子舒正盤腿靠在一株大樹底下，動作愜意得很。

　　強壯的武者在大樹下休息，柔弱的藥者來幹烤肉這種粗活……真的沒問題嗎？

　　接下來的事更是讓他瞪圓了雙眼。顧夜烤完肉以後，端起肉走到顧子舒跟前，從自己的空間袋裡拿出一罐蜂蜜和一杯清爽的烏葉草榨的汁，仔細地在肉片上塗上薄薄一層蜂蜜，塗好的肉片就放到顧子舒碗裡。等顧子舒吃了五片，適時遞過去烏草汁，口中則道：「師尊，再吃下去該膩了，口感就欠缺一些，先喝兩口解解膩味。」

　　顧子舒端起杯子喝了兩口，任由美味在舌尖上打轉，滿足地眯了眯眼，顧夜見他這樣就燦然一笑：「師尊，野外條件要簡陋些，你就先忍耐數日，等出了穀，徒兒再好好給你做頓吃的。」

　　這下不光是百靈祈兒，百靈家的侍衛甚至另外幾位接受了任務的武者，都偷偷用餘光打量那兩個花式秀恩愛的傢夥。

　　……不要臉。

　　一兩道目光還沒什麼，被這麼七八道目光一起盯著，顧子舒也覺察到不對勁了。他抬起頭，看見眾人一臉「秀分快」的表情，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這是給徒弟慣的啊，平常人不這樣啊……

　　他拍拍徒弟塗蜂蜜的那隻手，破天荒感到一絲赫然：「夜兒，我自己來塗，你也快吃。」

　　顧夜的手頓了頓，微笑著拒絕：「塗蜂蜜可是個細緻活兒，塗得太濃，蜂蜜蓋過原本的肉香，塗得太薄，又起不到增香的作用。師尊沒有弄過這個，手法掌握不好，還是徒兒來吧。」

　　許是烤肉香氣太過濃鬱，正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獸類的咆哮低吼聲。不過幾息之間，莽獸就衝到這塊被精心挑選出來的寬闊地勢上，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是一隻獨角皮厚眼大的莽獸，估計在鍛皮境初級，它小腿有力蹬起，露出尖利的指甲，寒光一閃就衝著眾人奔來。

　　這只莽獸等級不高，沒什麼靈智，儘管看見人多也只是一股腦衝撞上來。看起來，這只莽獸不難對付。

　　方雅茹有心讓自己的師兄在這次任務裡掙著頭功，當下便推了李師兄一把：「師兄，快去露上一手。別讓這小獸擾了大家吃飯的興致。」

　　李師兄便站起來，喝一聲：「百靈公子，你且退後些！」手中取出一根不知什麼材質做成的棍子，威風凜凜勢不可擋地就迎了上去。對付這只鍛皮境莽獸，他甚至不用全部的實力，只是釋放了一部分武氣，造成的威壓就足夠壓制得那隻莽獸前腿跪地不得動彈。

　　在莽獸一出現之際，百靈家的侍衛們就把百靈祈兒嚴實地包圍起來。誰都不知道莽獸是不是只有這一頭，這個時候還是小心為好。另外兩個男性武者本來也準備出手，在看見李師兄率先出擊後，只能退回來擋在百靈公子的包圍圈之外。

　　顧子舒也是在第一時間就護住顧夜，往百靈祈兒那處慢慢退去，眼看著李師兄的棍子就要將那莽獸捅個對穿，顧夜突然開口：「鮮血會引來更多獸類，如果還想用這塊地方，最好是將莽獸引到遠處去再殺。」

　　這群人都沒什麼深入野外的經驗，顧夜卻不同，從小就在各種艱苦卓絕的環境長大的他，如何規避風險已經變成一種本能，深深鐫刻在他的骨肉之中，並不因為在顧子舒身邊享受了兩年好日子就忘乾淨了。

　　本來他是沒有義務提醒這些人的，只是這個地方師尊挺滿意，再說，如果再挪動地方，要耽誤師尊享用晚飯了。所以他還是開口，提醒了這麼一句。

　　說來說去，不過「師尊」兩個字就能解釋顧夜的一切行為。

　　李師兄一愣，手中動作就遲緩了兩分，那莽獸被武氣壓制，終於尋到一點空隙，喘著粗氣對準李師兄的小腿撞了上來。李師兄面色一沉，狠道：「找死！」一把抓起莽獸的獨角，足下發力就帶著那頭莽獸往遠處跑去。

　　沒多久莽獸的慘叫聲傳來，百靈祈兒嚇得一個激靈，蹲在原地瑟瑟發抖，顧夜卻是雲淡風輕地露出一個笑容，端起被遺忘在樹下的烤肉，重新遞給顧子舒：「師尊，快吃，不然肉涼了就不好吃了。」

　　看在顧子舒眼裡，顧夜那就是強顏歡笑，不讓自己擔心。誰不知道夜兒膽子向來不大，心地又太過善良，平時遇上個受傷的貓貓狗狗都要難過半天。顧子舒揉了揉顧夜的腦袋，將他攬在懷裡：「一起吃。」

　　顧夜一眼就看出顧子舒眼中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憐惜，他也不說破，勾起嘴角乖乖點頭：「好。」

　　轉眼間，百靈祈兒一行已經在炎幽谷盤桓了二十日有餘。

　　這處藥草雖多，與之相伴的莽獸也多，怪不得百靈家主要發佈任務，湊足十人護送百靈祈兒進穀。越往深處行走，藥草自是越豐富，而相應的，莽獸也越來越多。由最初的一頭鍛皮境初級，到後來已經同時對上一頭鍛骨境和其帶領的十來頭鍛皮境。

　　從鍛骨境開始，莽獸就隱約有了點靈智，可以佔山為王，發號施令，帶領鍛皮境小弟進行群攻。顧子舒他們滿打滿算也只有十個戰鬥力，戰鬥時還必須分神保護兩個柔軟的藥者，對付起來越來越吃力。

　　對於顧子舒來說，這段時間是過得非常有意義的。原本他通過元石的幫助，由黃境三重一舉沖上玄境一重，由經過兩年時間的苦練，終於進階到玄境二重，可要說真槍實彈的對壘，卻是沒有過的。是以，他的蒼元訣前兩式舞起來熟練，卻是變化不足，應對起真正的敵手時，顯得不甚靈活。

　　而這次炎幽谷一行，在與眾多莽獸的纏鬥中，顧子舒的實戰能力有了質的飛躍。從一開始他堂堂玄境武師，對上鍛皮中級的莽獸，還會不小心被莽獸的腦袋頂上一下，到後來，即便是遇到堪比玄境的鍛骨境，也能纏住莽獸，慢慢磨死。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功法熟練度是嗖嗖上漲，如果再練上十天半個月的，只怕玄境武者的真正實力就能發揮出來。

　　為了防止自己元氣的特殊之處被他人發現，顧子舒每次戰鬥時都刻意離方雅茹遠遠的，將元氣壓制在黃境巔峰，製造出深黃色的假像來。於是相處十日，所有人都只認為他是個黃境巔峰的武者，並沒有察覺到不妥之處。

　　此外，有顧夜這個採藥小能手在，他們需要的萬種藥草，又多了五千餘種，儘管比起原著尚有不足，但顧子舒已經相當滿意了。

　　儘管好處多多，但如果繼續往前走，面對更加艱難的局面時，只怕這隊伍中修為最高的李師兄也沒有把握了。本來也只是為了帶百靈家的小公子出來見見世面，沒有人抱著視死如歸的想法，差不多意思到了就可以了。於是這天，方雅茹笑出淺淺的酒窩，主動提議：「百靈公子，再往深處行，只怕以我們之能，也不能護得你的周全。你看是不是……」

　　彼時百靈祈兒正興致勃勃地和顧夜一起採藥，他感覺這次出行最大的收穫就是這麼一個合得來的朋友，一聽說要走，就不滿又不捨起來。他皺著眉想了半天，怎樣才能多呆幾日，突然眼睛一亮：「你們看，這附近有不少涼性的至善草，炎幽谷環境炎熱，按理說不可能存活這麼大片的涼性草，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們去搜尋一番，到底這附近有什麼影響環境的東西，好不好呢？」他保證道，「找完這個我們就回去！」

　　百靈祈兒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也不好回絕，紛紛答應了下來。顧子舒心中一凜，來了。至善草附近……正是李師兄二人圖謀的大淮草所在。等了十多日，終於等到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