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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如果我和映星同時掉到河裡……

  晚上做夢時喊了別的男人名字,自家男人卻沒有說什麼。這種感覺,讓人心裡發慌,好像戴著腳銬一樣,背負著沉重的鐵索,完全被限制其中。

  望月不是遲鈍,不是不知道正常的反應應該是什麼。她知道楊清或者應該跟她吵,或者應該一去不回頭,反而他現在這種什麼都不說,讓她焦躁。感覺自己像是紅杏出牆,就算他不說,罪名也坐實了。

  他越是包容,她就好像越沒有心一樣。

  但是不是這樣的。

  望月是個少思多做的人,她幾乎就沒有審度過自己的心,去檢查檢查。楊清奉行三省吾身,她奉行隨心而走。完全不同的思維,造就成發生磨難時,第一時間,望月不是去想東想西自我折磨,而是想討好楊清。

  討得他歡心,討得他笑逐顏開,這件事就過去了。楊清這麼好的人,事情過去了,他就不會跟她計較了,就好像以前每一次那樣。到現在為止,望月在楊清那裡露的陷、記的賬簡直太多了,望月自己想起來都心虛,楊清卻根本沒有跟她秋後算賬的意思。

  以前都這樣,現在也一定可以這樣。

  於是望月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地討好楊清。

  她原本是站一旁看楊清煮飯,現在也主動幫忙,搶著活幹。

  被她的過度慇勤推得肩膀一痛的楊清:……

  楊清坐著打坐的時候,調息結束,一睜開眼,就被跪在前方的少女驚一下,且沒有反應過來時,少女伸出手,蹦的一下,一朵花綻放在她手中。她說:喏,送你花。

  被迫接受一朵花的楊清:……

  雨停了,三人決定上路,楊清要詢問小乞兒以後有什麼打算。望月本來完全無這個意識,看到青年在小孩子面前蹲下身,反應過來,楊清就被推到了後面,少女則熱情地為小乞兒提供日後出路。楊清要開口,然而他說話慢,才有那麼個意思,望月就替他把話說盡了。那熱情,把小乞兒嚇得戰戰兢兢,以為她不懷好意,頭搖得撥浪鼓一樣,在得了一袋乾糧後就跑得頭也不敢回。

  所有的話都被搶了的楊清:……

  進了小鎮,經過路邊攤位,楊清走得悠緩。一眨個眼,旁邊跟著的姑娘就不見了。他微愣,回頭找人,再眨個眼,少女捂著一油紙包回來,說專程給他買的烤紅薯。她一口都不吃,用慈愛的目光看著他,希望他全部吃掉。

  抱著一手熱騰騰的紅薯,楊清:……

  大大小小,林林總總。

  望月的討好太多了,有種架空楊清、萬事自己上的感覺。連楊清問個路,她都要爭著來。楊清目光在某個小攤上停留超過一瞬的時間,下一刻,就是人排成山,望月都堅定要給他把東西買到。而恰恰楊清是好奇心很多的人,他看到沒看過的都會好奇,忍不住看去時,結果就是望月買來一堆小玩意兒送他。

  還怕他勞累,望月要自己抱著。

  楊清忍了忍,回頭看她,她立即回以一笑,語氣柔柔,「你走累了嗎?我給你捏捏肩什麼的?不要跟我客氣。」

  楊清:「……我沒有跟你客氣。」

  望月更高興了:「那太好了。你坐下歇歇吧,你走那麼多路,多累啊。我看著好心疼。」

  楊清:「……」

  楊清完全被望月弄得哭笑不得,又有種煩躁感。望月在討好他,可是他並不需要這種討好,他要的從來就不是這個。他在想什麼,她不懂;她的方式,又永遠不在點上,讓他不自在。楊清不想跟望月計較,不想跟她討論原映星,他想要自己想一想。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值得對望月上心。

  他曾經對她心動過一次,及時抽身。

  他現在又對她心動了,他總是容易被望月這樣的人兒吸引。

  然而,及時止損的話,總比最後遍體鱗傷強。

  兩人相差太遠了,楊清覺得自己在輸。輸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擔心自己把所有能輸的都輸給她了,望月還是這個樣子。他一輸再輸,她卻隨時能走。他在她那裡,到底算什麼呢?

  楊清想要安靜地想一想自己和望月的關係,然而望月一路上百般討好他,還討好不到點上,讓他心情低落,無法心如止水,當作看不到。

  晌午時分,訂好了客棧,在樓下用膳時,小二上來的兩碗牛肉麵,望月主動張羅,把自己碗裡的肉全部挑給楊清,一副「所有我有的都給你」的架勢。她還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特意把兩碗對比鮮明的碗擺在一起,讓楊清看了個分明。

  望月溫柔又委屈地看著她。

  楊清:……

  他終於看不下去了。

  把麵往旁邊挪開,盯著少女快埋進碗裡的半張臉,楊清想跟她說一說,「你別這麼做了,你這麼做,平時我會覺得好玩。但是更深層的感受,我其實一點都沒有。我知道你想讓我覺得感動,但我沒有。」

  望月驚詫,抬起臉了,不吃飯了,「我送你花,幫你扶人,替你說話……」

  楊清溫聲,「我沒有太大的感覺,真的。」

  楊清說,「我希望看到的是誠意,而不是這種討巧。男人和女人的思維很不一樣,幾乎所有讓你感動驚喜的氛圍,例如看日出,例如看星星,我都沒太大的感觸。如果男人一朵一朵地送花給你,你會驚喜。但你送花給我,我沒有。」

  望月眨著烏靈鳳眼,筷子糾結地扒拉著麵條,「我給你的就是誠意啊。」我順心而為啊,原來你並沒感覺嗎?

  楊清抱歉看她,「我說沒什麼,但你是知道有什麼的吧?我想要開誠布公地談,想說清楚。輕描淡寫的情話,挑選良好的氣氛撩撥,都不是我的風格。男人就是這樣,你日後也要認清,除了好玩有趣之外,那些都是在討好。沒有旁的原因的話,沒有男人會喜歡看星星看月亮的。」

  望月問,「你不喜歡看星星看月亮啊?是不喜歡一個人看,還是不喜歡跟人看啊?」

  楊清:「……我說的重點是這個嗎?」

  望月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閉起嘴,不敢多說話,惹他生氣了。

  楊清看她一副「我根本沒有聽明白但是我不敢惹你了」的樣子,心中有氣,側過臉,不想跟她說話了。吃過飯,他就回房休息,再沒有出來過。

  望月則還在樓下角落中坐著,低著頭想事情。

  她是不太喜歡思考的,也不怎麼想自己的心。但是楊清的反應,告訴她這樣是不對的。她應該想一想吧,他希望她有誠意一些,但是望月又不知道什麼叫做「有誠意」。她覺得自己很有誠意啊,她在對楊清好啊,盡自己所能地討好他。

  那他是覺得這樣不好吧?

  或者他還覺得她喜歡原映星,把他當替代品?

  這些望月並沒有自信想過。她對楊清,向來是我喜歡,我很喜歡,所以我不求回報,我就是想跟你好。楊清說對她別無所求,其實對楊清,望月也是沒什麼所求的。那些都是附帶,有也好,沒有也好,她喜歡的很膚淺,並沒有那麼深刻。只要楊清能讓她看到,望月就不覺得有什麼辛苦,有什麼接受不了,有什麼值得幽怨的。

  可是最近一段時間,望月已經看到了楊清的內心。她的喜歡,也已經上了心。

  然而楊清看不到。

  他看到的是她的浮躁,她的說一齣是一齣,她的沒有定性,還有她和原映星的感情。

  望月想,她和楊清,真是太不一樣的兩個人了。他不習慣她,她也不習慣他。原來性格差得十萬八千里的人,相處時遇到的難題,比性格相似的人之間那種死氣沉沉無有引力,遠遠複雜得多——

  隨心有什麼不好呢?熱情有什麼不好呢?我有一腔澎湃的感情,我沒有給別人,我全部給了你。因為永遠在順著心意走,所以我的感情無保留。你怎麼就覺得我不認真呢?

  不僅是說夢話喊了別人的原因,這件事暴露出來的,更大的問題,是楊清和望月思維的不同。

  繼三觀不和後,他們的想法也不一樣。

  望月若有所思,迷茫般地喃聲,「原來感情,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原來這麼麻煩。」

  不過望月遇到的麻煩很多,她一往無前,她從不知道後退。以前是這樣,現在,她還是這樣。

  望月和原映星的分歧就在這裡了:當遇到問題時,原映星想的是太麻煩了,算了,好像不太值得,他就退開了;望月卻是非要走下去,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她是即使撞了南牆,如果心意不改的話,還是不回頭。

  現在,她就要努力解決自己和楊清之間的問題了。

  翌日,楊清剛睡醒,就察覺到了不一樣。他猶豫了一下,那種感覺一直不動,讓他垂眉片刻,仍是無奈一笑,起身穿衣。匆匆披了外衫,尚未妥當,青年便去開了門。果然見到門口站著杏黃衫子的少女。

  長髮鬆鬆地用木簪紮著,斜挽而下,一尾烏黑垂在肩上。劉海蓬鬆,其下長眉濕潤,鳳眼微紅,臉頰素白。她站在門口,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

  身形婀娜靈巧,臉上陽光擦過一層粉白細絨。打扮的就是漂亮嬌俏的小姑娘,而不是江湖上的女俠們。

  她嬌嬌小小的站在門口,明豔的面孔,吸引了不少樓上路過的人。

  「大早上的,你幹什麼?」楊清蹙眉,伸出手,將她拉進屋,關上門,隔絕了門外人的窺探。

  他伸手拉她的時候,才注意到少女手裡提著一個小籠。

  望月提起給他,「昨天問了客棧掌櫃,說城東有家棗糕賣得好,我想讓你嘗嘗,就去買了。」

  「這邊是城西,」楊清說,一頓,「你什麼時候去買的?」

  「昨天半夜,」望月看著他,「我走了很長的夜路去買,一路上就在想,清溪鎮的時候,你晚上不睡覺,去排隊買芙蓉糕的時候,是不是就是我現在的心情。」

  楊清眉目顫了下,接過她遞來的籠子,覺得千斤重。

  望月繼續說下去,「不過我又想,大約你和我的心情是不一樣的。你素來想得多,我想得少。同一件事,你能琢磨出一本精彩的話本來,我大概只會想到表面淺淺一層。可是我覺得,你做過什麼,我也要去體驗一番。體驗多了,說不定我就能體驗到你那百味雜陳的心情了。」

  楊清現在的心情,就有點百味雜陳了。

  望月看他一眼,說,「你又在想什麼呢?非要我跟你一樣多思多慮嗎?是不是我不去多想,就不配跟你在一起呢?」

  「阿月……」他抬手,握住她冰涼如玉的手腕。

  望月往後退一步,沒有躲他的手,靠著門,仰臉看他。她出神了一瞬,很認真地問,「我就是這個樣子的。我從來不煩惱,從來不糾結。我想的永遠是淺淺的表面,永遠是眼下。過去怎樣我不在乎,未來怎樣我也不在乎,我想要的就是現在。你如果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現在說給你聽。」

  楊清沉默著看她,「……」

  「我有很多毛病,但我的優點是,我很坦蕩。坦蕩接受你,也坦蕩接受我自己。你聽我喊了夢話,說了原映星,你會猜我是不是跟他有什麼,當下在想的到底是誰。你多慮了,過去的已經過去,我有很多事情沒說,是秘密。但那是因為還不到時候,時候到了,我總會說給你聽的。然而現在,我想的就是你,我喜歡的就是你。」

  楊清盯著她的眼睛。

  楊清唇顫了下,才輕聲,「我知道。」

  「你知道,但是你會多想,」望月說,「我不是合格的情人,做姑娘也做的粗心大意。很多事情,我都會覺得沒有必要。不過你覺得有必要的話,你要說給我聽。我隨心,我熱情,可是熱情不代表我從沒有心。熱情是我的表達形式,不冷靜不清淡也是我的表達形式。」

  她蹙眉,「我就是這樣子的。我做的不夠好,但是人本來就是變化的,會長大的。我們不能一起學嗎?」

  她說,「你相信我吧,我是認真待你的。我沒有把你當玩物。」

  「男人和女人的思維不一樣。但我是認真的。」

  楊清默了一會兒,心中反思自己。冰火交加,想我是否太不冷靜,太患得患失了?我早就知道望月是什麼樣的人啊,為什麼還在自我糾結?她是很熱情,太過熱情,但是望月本來就是這樣。她若是真的對一個人不熱情了,那才是不上心了。

  兩人的問題,是他們不是一類人。不是一類人,又被對方所吸引,注定要發生些改變。

  楊清心中笑。

  是啊,我太不坦率了。我都不說。然而望月是坦率的,她的心那麼簡單,看一眼就能明白。

  他不是怕她不把自己當回事,他知道她是當回事的。他只是在想,她這麼簡單的心,是不是她自己還沒有想清楚,就已經行動了。他怕的是,她自己都沒有分清楚自己和原映星。

  這種自我都糊塗著的人,楊清特別害怕。

  不過望月說得對。

  她不懂情,他也不懂。他對她的苛刻,正是不懂的表現。感情是很長的路,兩個人可以一起走,一起改變,一起進步。而不是稍微有一點不如意,就對此產生懷疑。

  心中釋然,楊清低聲笑,「我知道了。是我錯了,真是對不起。」

  望月補充,「我是很認真地跟你相處啊。即使未來我們分開了,現在的快樂,也是值得去用心的。」

  「……」楊清被一噎,看她,「未來分開?」

  才對她軟化一點,她就來這麼一下。真是哭笑不得。

  他頓一頓,「你是奔著跟我分開的目的來的?」

  「當然不是啊,我是奔著嫁給你的目的啊,」她說「嫁」的時候,真是坦坦蕩蕩,絲毫不覺得羞澀,好在楊清也一樣,「我是想嫁給你來著。然而未來的可能千變萬化,我又不能保證,你也不能保證。那是命運的事。」

  楊清凝視著她明亮的眼。

  他一手抬起,捧上她白皙的小臉。他湊過去,撫摸她的眼下肌膚。

  忍不住露出笑。

  這真是、真是、真是一個跟他完全不同的人啊。盡人事,盡最大可能,那虛無縹緲的命運,卻又不去多想。過去是過去,今天是今天,未來是未來。不去多想,不去多煩惱,不去多憂慮。

  身為魔教聖女,還敢喜歡他這個正道的人,還喜歡的全天下都知道。

  也不知道她記不記得他與魔教的仇恨……不過大約她記得,也不在乎。

  全心全意地投入,全心全意地享受。

  真是一個吸引他的姑娘啊。

  楊清看著她,距離好近,熱氣噴在面上。望月就有點受不了了,她特別膚淺,真的,他一靠近,他的臉一挨過來,她就全身發軟,心底酥癢。這是男人魅力的體現,本來就是因為他的臉,她才喜歡上的。

  望月忍啊忍,沒忍住,在他專注凝望中,她小聲說,「我能親一下你嗎?」

  「……」楊清微愣。

  他瞭然,「你又被我的……所吸引了?」

  望月委屈點頭。

  楊清在她頭上一敲,恨鐵不成鋼,「膚淺。」

  然後笑意,就再怎麼也抑不住了。

  他哈哈笑,站直身子,捧著她面孔的手鬆開,一下子就推開了三步。他說,「不可以。」

  望月:「……」

  楊清說,「你在夢裡喊別的男人,我不高興。但夢境和現實畢竟不一樣,我也不去多想。」

  望月連點頭,「對的對的。我做夢夢見你的時候,說夢話叫你的時候,次數更多。你只是運氣不好,沒有聽到罷了。」

  楊清眸中星光搗碎,清亮無比,他露出頰畔的酒窩。

  笑起來真是讓人移不開眼。

  他說,「是啊,誰讓我運氣不好呢?就是現在,我需要去平復下心情,不想跟你說話了。你看你眼睛都有紅血絲了,跟兔子似的,我剛才就想說這個,沒好意思說。你去睡一覺吧。」

  望月:「你剛才一直盯著我的眼睛看,不是被我所迷戀,是覺得我的眼睛像兔子啊?」

  楊清笑:「對啊。」

  在少女鬱悶中,青年抬起長臂,揉一把她的頭髮,溫柔道,「頭髮剛梳的?衣服剛換的?」

  望月點頭,「想讓你看到漂漂亮亮的我。」又抱怨,「走了一晚上的路,回來的時候頭髮都髒了,我就換洗了一下。怎麼能讓你看到狼狽的我呢?」

  楊清疑惑,「狼狽的你,走了一晚上討我歡心,不是更應該就那麼出現在我面前,讓我心疼嗎?」

  望月愣一下後,才答,「可是那樣你就看不到最好看的我了啊。」

  變醜了,就不能第一時間討楊清驚豔了。

  楊清真是忍不住了,他手指動了動,還是忍不住。走上來,抬起手臂抱了抱她。她是這樣的可愛,這樣的誠實,她是值得的。

  望月被抱得一陣歡喜,青年很快鬆開了她,在她肩上推了把,「去睡吧,我出去一趟。」

  就關門出去,留望月一個人在房間了。望月站在原地,回味了番方才與楊清的交流,捧著腮幫自我陶醉一番後,當真乖乖去睡了——

  她就說,她怎麼可能搞不定男人呢?

  她就說楊清是她的啊!

  出了屋子,楊清手裡來提著望月給他的籠子。他提著籠子下樓,掀開最上面一層,拈了塊糟糕品嚐。

  入口極酥,還帶著熱氣。果真口味香滑,又不過甜。

  小姑娘是費了心的。

  青年眼睫如翅般揚了揚,低下眼睛,嘴角再次露出笑。

  周圍來往的人不覺回頭看他,想這個人笑起來,真是太好看了。

  其後,兩人友好交流,進展很順利。望月始終沒有提原映星的事,她說那是過去,兩人的關係沒有好到分享過去的一步。楊清頗為認同,望月現在要是跟他說原映星的事,他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聽,因為完全無把握。

  而望月是成熟的姑娘,不該糊塗的時候,她從不糊塗。她的大開大合不針對細節,她分得清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望月不是一直要楊清領著往前走的,她的思想是成熟的,她只是跟楊清不一樣而已。楊清也是成熟的人,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們兩個在一起,從來不是誰領著誰走,而是並著肩,互相摩擦著,探討著,往前走。

  腳下有驚濤拍岸,兩旁水淹金山,那些都不算什麼。在身份,在感情,望月和楊清是平等而立的。

  感情讓他們停下來,讓他們思考,讓他們成長為更好的人。

  他們性格相反,卻又互補。再多一點不一樣,可能就看不對眼;再多一點一樣,又會太沒有吸引力。現在這樣,正是剛剛好。互相吸引,互相試探,你來我往,布下一番天羅地網,收對方入網。

  而情愛的世界,因方式不一樣,也實在難說誰深一些,誰淺一些。

  在旁人看來,永遠是望月扒著楊清,她感情奔放,善於表達,一定是她喜歡的多一些。楊清多麼內斂,多麼拖沓,多麼的磨磨唧唧慢條斯理,然而在細節方面,他永遠勝過望月。

  感情真是無法衡量多少的。

  某一日,又到了一個城中。晚上,楊清邀請望月出去吃飯。望月很稀奇,但他主動邀請她,她當然欣然而往。此城很繁華,一條長河將城一分為二。在長河的一邊,建有一座四層樓高的樓閣,書寫「客來齋」,是此地首富所建的酒樓。每日客來客往,一座難求。

  訂下了最高樓上的雅間,品嚐了一頓豐盛的晚宴。

  窗子關著,楊清靠著窗,看對面姑娘饜足的樣子,忽道,「今天是五月十五。」

  「哦,」望月沒什麼反應。

  楊清說,「你的生辰。」

  「……」望月呆一下,才想起自己告訴過楊清的話。

  五月十五,她的生辰。

  她一時間就心虛了——因為當時,她就是想要他的禮物,想要他對自己好,就挑了最近的日子說是自己生辰。

  但其實並不是。

  楊清素來重視這種細節,望月以前覺得沒什麼,她本來就不關心自己什麼時候過生辰,她就是喜歡楊清對自己好啊。可是經過夢話一事,望月也上了些心,這種隨口就來的話,她少了很多。

  有一個自己說什麼都聽在耳中的情郎,有一個從來不說但會記在心裡的情郎,有一個特別在意細節處的情郎,望月壓力也挺大的。

  甚至在聽他這麼說時,都有點不太敢應。

  然而望月是誰呢?

  臉皮厚。

  心中慌亂一下,面上不顯,抬起頭來,少女笑靨如花,作驚喜狀,「對啊。你記得啊,我還以為你根本忘了呢。」

  楊清注意到她短暫的怔忡,心有疑慮。卻沒有多想,他這樣的人,是不會想到望月為了追他、連自己的生辰都能隨口編的。望月的隨性放大了,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楊清沒想到那一層,於是只是笑一聲,推開了窗,「給你的禮物。」

  望月好奇地湊到他身邊,與他一起往下面探望。

  河水清幽,數十小船在水上飄蕩,燈火稀疏,四野黑暗。少女眼睛都看得酸了,也沒看出她的禮物在哪裡。

  她心中尋思著楊清送她的禮,不會藏得那麼深吧?

  她可要努力地找,萬不能讓楊清覺得自己朽木不可雕,根本看不到他送的禮。

  少女眼睛快要瞪出來,這個樣子,在青年眼中分外有趣。他也不提醒她,就看著她。

  過一會兒,在望月眼睛又看酸了、也沒琢磨出楊清的禮物是什麼的時候,河上小窗的燈火,相依著滅了。很快的速度,所有的火光都消失了,河面沉入了一片廣袤的幽暗中。

  難道這就是禮物?

  望月心中詫異:這有什麼意思啊?

  在她胡思亂想的下一瞬,河上船隻上的燈火,漸漸地重新亮起來了。卻不是之前那種無順序、無規則的,而是在某種既定的約定下亮起。

  整片河,整片星海,風起火亮。

  從樓上最高處俯視,正對著的,亮起了一個「月」字。

  火光微微,每一點都很微弱,可當它們凝聚成一個字的時候,光芒被放大了無數倍。

  水上的「月」,在河中漂流著。

  面前的「月」,則抬起了眼。

  望月看著楊清,眼中光芒璀璨。

  聽他笑一聲,「你不是喜歡這樣的嗎?」

  對啊,她很喜歡這種。

  望月望著楊清,自言自語般,「我決定了……」

  她決定,以後她的生辰,就是五月十五了。她絕不讓楊清知道,她本來的生辰根本不是這個樣子。

  絕不能讓楊清產生自己被騙了的感覺。

  楊清:「嗯?」

  望月當然不會說了,她歡歡喜喜地摟住情郎,在他面上親了親。抬起頭,柔聲細語地問他,「你對我這麼好,有沒有什麼想要我做的呢?」

  楊清笑一聲,「沒有。」

  望月強迫他,「你一定有對我的想法,你要說出來。誠實一點好不好?快說快說,求你了,你別讓我心不安啊……」

  楊清笑,「誠實一點?」

  「嗯!」

  「我怕我誠實起來,嚇到你啊。」

  「並不會。快說。」

  楊清眸中笑意閃爍一下。

  在望月的逼迫中,一片星海中,青年俯身,貼著她的耳,溫溫道,「魔教和白道,你選哪一個?」

  「……」望月滯住。

  半晌,她才艱難而躲閃地道,「換、換個要求。」

  楊清很好說話,點下頭,笑問,「如果我和原映星同時掉到河裡,你救哪一個?」

  望月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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