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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燈映桃花》第9章
Chapter 9

 周暉的強悍李湖深為瞭解,不說別的,張順加楚河再加一個在妖怪中已經修煉到頂級地位的自己,都不過是魔尊手中的一盤兒菜,但遇上了全盛時期的周暉,半封印狀態的魔尊也不過是另一盤菜而已。

 最多魔尊這盤菜骨頭難啃一點,刺多扎手一點,總體強弱地位還是不會變的。話說回來,現在九天十地中除了正牌子神佛之外,還有誰是周暉的對手?

 但現在周暉的樣子,讓他覺得,就像是被人照臉打了一拳。

 不,應該說是他隨便打了別人一拳,結果那個貌似弱不禁風逆來順受的人突然變成超級奧特曼,瞬間一腳把他踹出了幾百米遠——就是這種感覺。

 所幸那種雄性求偶遭拒的狼狽幾秒鐘內就從周暉身上消失得乾乾淨淨,他甚至還笑了起來,對楚河說:「把刀放下,我不上來……你先把刀放下,再這樣下去血要流乾了。」

 李湖一看那表情就知道不妙。

 周暉並不是真讓這事風淡雲輕就這麼過去了,他眉梢眼角中分明藏著一種更加隱忍而陰森,令人不寒而慄的狠勁。

 楚河搖搖頭,抓著刀刃沒動,頭也不回的吩咐魔尊:「別管我,你先走吧。」

 梵羅的狀況不比周暉好多少:「但你……」

 「周暉現在狀態全盛,而你在地獄道被封印了一半,你當你是他的對手?快走!」

 魔尊眯起眼睛盯著周暉,後者正以同樣的表情冷冷盯著他。而在他們中間的楚河連站立都已經很困難了,他甚至連喘息的力氣都沒有,失血正讓他的體溫急速降低,眼前一陣陣發黑。

 儘管他的脊背還是極度挺直的,但所有人都知道,也就這最後幾秒鐘的事了。

 「……好吧,」梵羅最後說,但周暉一眼就能看出他毫不掩飾的不甘心。

 「別忘記你請求我的事情。」

 魔尊身後的地獄之門大開,萬鬼盡出,天魔亂舞,無盡的黑暗瞬間吞沒了他。最後地獄之門一收,血腥和鬼號都瞬間遠去,彷彿從沒來過一樣完全消失在了萬頃虛空中。

 空地上,楚河搖晃了一下,刀尖噹啷落地,隨即整個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哥!」張順起身就往下跑,隨即周暉抬眼向李湖打了個眼色。

 李湖二話不說,手起掌落,咔的一聲重重把張二少劈昏了過去!

 「這根佛骨讓我如鯁在喉很久了,」周暉半跪下身,盯著楚河茫然散亂的瞳孔緩緩道,「我不想在這種時候,都被人幹擾到興致……」

 楚河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是微微喘息著,目光沒有焦距的望著空氣。

 他人身的狀態還是那身白色睡袍,是當初住院換的,眼下已經被血染得十分斑駁了。因為手掌血管幾乎被隔斷,身下很快就積了一個小小的血窪,反襯他憔悴的臉色有種驚心動魄的冰白。

 他一直是個很鎮定、守禮而禁慾的人,此刻卻像是白色的花苞被人強行剝開了層層包裹一樣,無可奈何露出了最裡層從未示人過的蕊。

 這種殘忍、病態而妖異的感覺,讓周暉的目光漸漸熱起來。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抓住楚河一隻冰涼的手,掌心相貼,緊接著使力把他打橫抱了起來。

 「周老大!」李湖扛著沉重的張二少,從醫院樓層斷了一半的縫隙中探出頭,苦笑問:「現在怎麼辦,滅掉日本人,把『地生胎』帶回北京?」

 周暉回頭一言不發的盯著他,月光正好穿過烏雲的縫隙,映在他半邊臉上,李湖幾乎立刻打了個寒戰。

 ——那眼珠是猩紅色的。

 和魔尊一模一樣。

 「地生胎沒你想像得那麼簡單。」周暉不知道是沒發現自己的變化,還是知道卻毫不在意,只冷淡的道:「把設在這裡的異度空間恢復,我有點事要辦。」

 李湖張了張口,沒能發出聲音。

 周暉知道這只九尾狐想說什麼,但並不準備搭理。他轉身徑直向夜色深處走去,居高臨下盯著懷裡的楚河,嘴角緩緩顯出一絲冰冷的笑意。

 「下面……該算算我倆之間的帳了,」他輕聲道,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殘忍:「別擔心,你跑不了,我慢慢算。」

 張順在半睡半醒之間做了很多夢,其中一個是他回到了很小的時候,約莫只有七八歲,發高燒躺在床上,全身滾燙神志不清,自己都有一種只要睡過去應該就不會再醒來了的感覺。

 一個白衣廣袍、有著很長黑髮的人坐在自己床邊,把他輕輕抱到大腿上,一下下撫摸著他滾燙的臉。他的手指非常修長而冰涼,讓張順感到十分舒服,儘管看不清這個人的面容,但他卻能感覺到這個人非常美,那是一種超脫了性別認知且無法形容的美,而且有種水一樣讓人十分心動的溫柔。

 他是誰呢?張順想。

 「沒想到他們能把你請來,鳳四組長。」一個低沉的男聲在房角響起:「我以為我的手下隨便吃一兩個小孩的靈魂,應該還不到直接驚動你的地步……」

 「佛骨被我貼身攜帶了數千年,你以為我認不出來嗎,魔尊?」那個人突然開口打斷,但聲音又非常輕柔:「染指佛骨等同於毀佛——今天是我來,換作周暉親至,你也就不要想走了。」

 魔尊沉默了一會,突然覺得很有趣般道:「我聽說上萬年前,周暉也不過是血海中的一隻魔物,因為不敬佛祖而被抓上三十三重天受刑,但又因鳳凰明王憐憫而被私自放脫……如此看來,你本來應該是周暉仰頭看都看不到的存在才對,怎麼從三十三重天上下來了呢?」

 張順感到那個人的手略微一停。

 「不關你的事,梵羅。」過了半晌他才淡淡道。

 「——這次你走吧,下次再動佛骨,就沒這麼簡單了。」

 張順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天光大亮才猛然從無數個漩渦般的噩夢中驚醒。

 「啊!」他猛然翻身坐起,只見自己躺在病房床上,外面太陽都已經升起老高了。

 ——幾點了?他回頭一看床頭鐘,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不知為什麼他的頭像拉鋸一樣痛,足足好幾分鐘的時間他坐在床上,甚至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裡。直到最初的暈眩過去後記憶才一點點復甦,昨晚詭異的醫院,殭屍使童,魔尊梵羅,全身血紅的九尾狐……無數怪異的碎片如洪水般瞬間把張順擊昏了。

 那一切都是真的?還是一個荒誕不經的夢?

 張順環視周圍,醫院的一切都好好的,窗外鳥語花香陽光燦爛,完全沒有昨晚大樓崩塌地面塌陷的跡象。

 ……果、果然是個夢吧。

 張順下床去洗了把臉,舀水時無意中看到自己的手,立刻像被雷打了一樣愣在原地。

 ——他掌心上那個金色的卍字佛印還在,在浴室裡發出微弱的光。

 ……我擦咧,玩真的?!

 我哥呢?麻痺我哥呢?!

 張順如火燒屁股一般衝到病房門口,剛跑出去問問情況,門就從外面被推開了。周暉走進來,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問:「醒了?」

 「……」張順腦子就跟漿糊攪住了一樣,半晌憋出來一句:「我哥呢?」

 周暉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說:「我要是你,現在就閉上嘴乖乖的坐到那邊去。生死關頭走了一回都不知道怕?都是你哥把你保護得太好了。」

 張順脫口而出:「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們是什麼人?」

 周暉臉上的表情有一點古怪,但很快恢復到那種懶洋洋吊兒郎當的姿態,說:「內弟,哥先洗澡換身衣服……襯衣有嗎?隨便借我件。」

 張順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他身上的襯衣皺巴巴的,領子袖口上還有血跡。從記憶裡來看昨晚他並沒有受傷,不知道連衣領上都有血又是怎麼沾上去的。

 張順沒有多想,從昨晚的記憶來看這個神棍似的周暉至少比魔尊要友好一點,如果他哥真有性命危險的話,周暉應該不是這個表現——他稍微鬆了半口氣,警惕的目送周暉進了病房配套的浴室,發現他竟然一邊沖澡一邊還哼歌,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竟然沒有任何一個音在調上!

 過了一會周暉出來了,身上穿著張順的衣服。這人穿外套的時候不覺得,只穿一層單衣就看出來明顯的肌肉了,尤其頭髮濕漉漉很囂張的豎著,往那一站就有種強烈的彪悍感。

 張順心中陡然升起一種敵意——他還不知道這是獸類在看到比自己更年長更強大的雄性時自然產生的反感,就問:「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周暉沒說話,這時門被敲響了:「您好,酒店外賣服務。」

 周暉打開門,遞了幾張鈔票出去,接過門外酒店外賣人員送來的一塑料袋飯盒。然後他自顧自拉了張椅子,坐下開始吃起飯來。

 張順再也忍不住了:「喂!你到底打不打算說?!」

 周暉奇異的抬頭看他:「我本來就不打算啊。你要不要吃點?來內弟,這頓哥請了。」

 「……」張順無力道:「你……你至少告訴我,我哥到底怎麼樣吧?這住個院都能住成這樣,昨晚的事再來一遭我他媽受不了啊!還有我手上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們都管我叫佛骨?」

 周暉笑起來。

 張順一貫很討厭他這種表情,但沒有細究為什麼——張二少本來就不是個心思細膩追根究底的人。但現在看著這熟悉的笑容,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

 ——那笑容裡有憐憫。

 那是一個經歷過很多滄桑,心裡藏著很多秘密的人,對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孩子所露出的,有點無可奈何,又有點憐憫的表情。

 張二少腦子裡瞬間就炸了。

 要是按平常他肯定立刻沖上去讓這人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但如今短短幾天的劇變,已經足夠教會他一些拳頭和財勢以外的東西。他閉上眼睛強行把發火的衝動壓了回去,再睜開眼時已經迅速恢復了正常:「你不告訴我也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去查。但事到如今我已經被捲進去了對不對?你也知道我一無所知,查起來肯定莽撞,要是這過程中冒冒失失壞了你什麼事情,我自己的一條小命就罷了,你至少也要花點功夫來掩蓋吧。」

 「不如你有選擇的告訴我一部分真相,」張二少思維越來越清晰,語調也更加有說服力起來:「說多少,怎麼說,這都是你的事情,你可以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作為交換我也不冒冒失失去摻合你不想讓我摻合的那部分,怎麼樣?」

 這番話說得實在有理有據,雖然還是比較生嫩,但對張二少這個年紀來說已經很難得了。

 周暉似乎覺得很有意思,笑著點起了一根菸,深深抽了幾口以後才問:「那你想知道什麼呢?」

 張順立刻問:「我哥現在在哪裡,情況怎麼樣?」

 「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死不了。」

 張順眉頭一皺,顯然這個答案不太讓他滿意,「那你們是什麼人,跟我哥有什麼關係?」

 「——哦,我們。」周暉不疾不徐道,「目前是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部下屬574單位特別辦公室第一及第六小組的……」

 門突然被嘭的推開,兩人同時一回頭,只見李湖氣勢洶洶站在門口,一字一頓道:「周、暉。」

 周暉奇道:「這又是怎麼了?」

 「司徒英治給我發了視頻會議截圖,證實首都一組組長周暉這幾天來一直在大會堂下守乾坤陣,寸步都沒有離開過北京。」李湖把開著截圖的手機往桌上一拍,冷冷道:「周老大,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周暉慢慢收起笑容,盯著她,半晌問:「難道你和鳳四就沒有什麼事瞞著我嗎,胡晴?」

 李湖大概沒想到周暉竟然反擊,臉幾乎立刻扭曲了一下。

 但她還沒想出詞來把這一巴掌更狠的打回去,床頭櫃上手機響了——張順一看,愕然發現是他哥的手機在響,電話是黃市長打來的。

 「你……你倆先吵著,別歇哈。」張順過去接了電話,一邊轉到房角去說喂,一邊還豎著耳朵聽周暉李湖這邊的動靜。

 誰知黃市長的大嗓門一下就把所有聲音都蓋過去了:「喂楚總,快過來!工地出大事了!」

 「喂黃叔,我哥他在住院,你有事——」

 「我不管你哥在幹什麼,只要還剩一口氣就給我拎過來!」黃市長恐懼的喘息在電話那邊異常清晰:「工地挖出了大東西,只有你哥擺得平,叫他快過來!」

 張順皺眉往周暉那看了一眼,剛想說那我試試看,突然周暉回過頭:「多大點事嚷成這樣?」

 「黃市長叫我哥過去,我哥他……」

 周暉不耐煩的打斷了:「——你就問他,今天挖出來的是幾個棺材?」

 周暉穿著皮夾克坐在後座上,修長結實的腿架起來一抖一抖的,還在封閉的車廂裡抽菸,張順從後視鏡裡可以看見他表情相當的肆無忌憚。

 李湖被擠兌得只能貼著車門坐,翻著白眼看窗外。

 張順終於忍不住了,問:「女士在呢,你就不能把煙掐了?」

 「內弟,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教你兩件事。」周暉說:「第一,男人抽菸一般只表示兩種情況,一種是滿足了,一種是不滿足,我現在的狀態就是非常的不滿足,所以你最好不要把我的真火逼出來。你哥已經非常慘了,別讓他更慘;第二,你從哪點能看出這傢伙是女人的?」

 張順聽得雲裡霧裡,但他能感覺到司機用哀求的眼光看了看自己。那表情分明是在說,求你別真把這位大爺惹火了……

 張順嘴角抽了一下。

 「她哪裡不是女人?還有,我哥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現在應該不太爽,但也死不了。」周暉懶洋洋說:「落在老子手裡,要死也是有難度的。」

 張順差點沒當場站起來揍他,被李湖玩兒命攔住了:「他開玩笑的!他真的開玩笑的!」

 車一直開到市郊的建築工地才停下來,只見周圍已經繞上了裡三層外三層的黃色警戒線,警察到處都是,黃市長蹲在最外面抽菸,臉上一副愁雲密佈的表情。張順率先拉開車門跳了出去,而李湖下車前先在後車廂裡找出來一隻手提箱翻了翻,才回頭罵道:「老大,你真特麼不是人。」

 周暉奇道:「我本來就不是人啊?!」

 李湖:「……」

 「放心,跟年輕的時候比我脾氣已經好很多了。」周暉笑了笑,指指手錶說:「我們最好盡快把這邊的事了結一下,這樣我就可以早點回去,不然鳳四真的會很恨我的……再醃一會兒就不止是入味,他整個人都得崩潰了。」

 工地上所有人都儘可能躲在工棚裡,中間有個大坑,大坑周圍散落著七零八落鐵楸、撬棍之類的東西,還有一架挖掘機停在不遠處,司機哆哆嗦嗦躲在車後邊,顯而易見是尿了褲子。

 大坑中間,整整齊齊擺著六具棺材。

 黃市長親自捲起褲腿下了坑,哭喪著臉指著棺材說:「本來工地挖出古代棺材也聽說過,但這幾具都特麼是現代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喪盡天良的殺了人不送火葬場,哪怕你肢解了沖馬桶也比這好呀!特麼的專門找個棺材來埋了是腦子有病嗎!……」

 張順回頭一看,只見市刑警支隊的都站在坑外,幾個領導如臨大敵般緊張的走來走去。

 李湖問:「沒有人開棺吧?」

 黃市長說:「晚了,這邊工地負責人當時就報警了,警察來立刻就開棺了……要是我知道的話怎麼也不能讓他們動啊!這幾個倒霉孩子!現在怎麼辦?!」

 李湖若笑非笑的看看那個刑警隊長,問:「哪些人碰了棺材?」

 隊長哆哆嗦嗦指了指自己身後幾個小警察:「我、我們都動了……」說著伸出皮膚已經整個變藍的手,嘴一撇差點哭出來:「現在怎麼辦,是不是中毒了?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歲幼兒,萬一光榮了我老婆可怎麼辦喲……」

 李湖差點沒笑出來,嘴角擰了一下又繃住了,從口袋裡掏出證件和公文啪的塞黃市長懷裡:「誰叫你亂動重要證物?老實說,我和這位周同志就是上級部門派下來追查這起特大連環殺人案的專員,找這幾個棺材已經好幾天了!本來聽到消息就要趕過來,誰知道被你們地方警隊的先破壞了現場,你倒是說說現在我們怎麼辦?!」

 刑警隊長第一反應是你特麼糊弄我吧?把我當三歲小孩呢?!但黃市長把證件一打開,兩人同時愣住了。

 「國、國安部?!」黃市長和刑警隊長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臉上的肌肉在抽動。

 雖然這兩人在h市這一畝三分地上吃得開,但國安部直屬單位主任科員還是第一次見。黃市長用全新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李湖半天,顫顫巍巍問:「那……那邊的周同志……」

 「周同志是我們正處級主任,這次是跟我們來指導調查的,你們去內網上查查就知道了。」李湖嚴肅道:「我們偽裝成省禮賓辦公室工作人員就是為了保證行動的秘密性,誰知道卻被你們……哎!黃市長,多的話我也不多說了,叫碰過棺材的同志收拾收拾站到那邊去吧。」

 刑警隊長差點沒哭出來:「我們調查辦案明明是執行公務啊!我們沒有違反任何紀律啊!」

 他身後的小警察們動作一致點頭,看得李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你以為要挨處分呢?美得你!知道你們手上是什麼東西嗎?最近國內新發現的致幻性毒品貼片原始製劑!再過一會毒品通過表皮吸收,你們就染上毒癮了!」

 這話說得實在太扯蛋,不僅黃市長,連蹲在棺材邊上抽菸的周暉眉毛都跳了一下。

 「還……還有這種事?!」隊長半信半疑。

 「你們先收拾收拾站一邊去,不要用變藍的皮膚觸碰其他人,更不要觸摸自己身上其他部位。算你們走運,為了跟犯罪分子鬥智鬥勇我們特地帶了最新研發的神經性解毒劑,待會一人給你們打一針就沒事了。」

 這群十八線小城市小警察們面面相覷,幾秒鐘後都被國安部特派專員李湖同志說服了,齊刷刷退到坑邊上去站著,幾個青瓜蛋子還在一個勁兒的打抖。

 李湖作為一隻修煉了幾千年的狐狸精,平生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扯蛋唬人,最滿足的事情就是別人真被唬住。他招手叫來自己從雲南帶來的心腹司機,小聲道:「把我們車上冰凍箱裡那幾支試劑拿出來,給他們一人打一針……對,就是上面有我手印的那個。」

 司機顫聲道:「不好吧六組長,那不是你私家珍藏的那個春……春那個啥藥嗎?你上次還說這一路上要遇到帥哥不肯就範的就來一支……」

 「你懂啥呀,」李湖怨恨道,「給人捷足先登了,全特麼換成生理鹽水了。」

 周暉彷彿對周圍眾人的偷覷毫無覺察般,抽完了煙,隨手把煙屁股往腳下一丟碾熄,從口袋裡摸出一雙黑色皮手套戴上,開始搬棺材蓋。

 那棺材蓋起碼有小二百斤,張順要過去幫忙,被他一下制止了:「別動,真有毒。」

 張順奇問:「那幾個警察的手……」

 「屍咒,李湖會處理的。」周暉一使力,肩部肌肉隆起,轟隆一聲把棺材蓋整個掀翻了過去。

 張順站得最近,首當其衝看見棺材裡的景象,當即差點沒吐出來。只見一具半腐爛的屍體朝上躺在裡面,胸口起碼給戳了十幾刀,泛白的皮肉縱橫交錯,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惡臭。可怕的是這位倒霉仁兄的臉竟然完全沒有痛苦的神情,相反他直直瞪視著天空,嘴邊咧出大笑——兩邊嘴角幾乎彎到耳邊,形成了一個詭異而恐怖的弧度。

 周圍警察嘩然,連刑警隊長都連打了好幾個寒戰:「這,怎麼可能會這樣?!」

 周暉嘆了口氣,走到下一具棺材邊如法炮製,直到開了所有的棺。所有屍體都死得相當慘烈,有斷頭的,有溺水的,而且毫無例外都詭異大笑著直直瞪向天空——只除了一具屍體是高空摔下的那種死法,連頭顱都摔碎了,實在看不清臉上的五官。

 周暉把黑皮手套脫下來,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小青銅酒杯。司機從汽車那小跑著拎過來一個皮箱(張順注意到那箱子居然還是驢牌),周暉從皮箱裡拿出三炷香,一瓶酒,對六具棺材拜了拜。

 「我知道各位是無辜捲入,走得冤枉,難免有戾氣。不過請放心,真兇我一定給你們抓住送下去,到時候你們愛蒸了蒸了愛下酒下酒,萬一在下面沒酒可以去黃泉路三叉巷九號小院,我在那放了幾瓶十五年的飛天茅台,喝了你們就安心轉世投胎去吧。」說著周暉往青銅酒杯裡倒了一小杯酒,往地下一澆。

 眾目睽睽之下,幾具屍體臉上的詭異大笑瞬間消失。

 所有人目瞪口呆。

 張順沒防備,突然周暉把他手一拽,從鑰匙串上摸出把瑞士軍刀,乾淨利落的在他中指上一刺。

 「啊!你幹啥?!」

 「童子血借我破邪。」周暉把他的血往青銅酒杯裡擠,但張順一下就齜牙咧嘴的把手抽了回去:「誰跟你說老子是處男來著?!」

 「……」周暉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錯愕的表情:「你才多大,就不是處男了?!」

 兩人面面相覷,只覺一陣寒風捲著樹葉飄過,頭頂呱呱的飛過一行烏鴉,李湖在邊上不忍目睹的扶住了額頭。

 「人類真是糜爛,」周暉震驚道,「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只敢想著你哥意淫一下,最多打個飛機,還他媽偷偷摸摸的不敢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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