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小池西的聲音自那頭傳來，有些拘謹：“王格。”

“嗯。你說。”

“那個……我想請你吃個飯。”

“吃飯？”王格意外，立刻點頭同意：“好啊，沒問題啊。”

小池西的聲音聽起來也沒有多少精神的樣子：“那就明天吧。我晚上回去給你地址。”

“好嘞！”

王格掛了電話，賊兮兮得沖易禛挑眉：“小西西請我吃飯，沒請你。”

易禛懶得理他，又低頭盯著手機。

王格歎氣：“別看啦。我明天見面，替你去勸勸西西。她肯定比你好勸，沒你這麼倔。”王格說完覺得不解氣，補了一句：“倔牛！”

＊＊＊

第二天下午他坐在一家喝下午茶的餐廳裡面等小池西，中間收到小池西的短信說堵車，她提早下了計程車正步行過來。

他反正預先空出了時間見她，也不著急，替她點了杯橙汁慢慢等著。

直到小池西進來，他看了眼她。

第一個反應是瘦了很多，有些憔悴，可也不算那麼沒有精神頭。

“還好吧？”他替她拉開椅子：“我替你點了橙汁，不過還沒來。”

小池西朝他笑：“謝謝。”

王格意外：“喲！幾天不見這麼懂禮貌啦？見外什麼，還跟我說謝謝。”

小池西還是笑。

王格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麼找自己，好奇：“你找我幹嗎？”

小池西一路趕過來，嗓子有些幹，本來打算喝水，聞言放下杯子：“我來向你道歉的。”

“道歉？”

小池西點頭。

王格更加不解：“道什麼歉？”

小池西不停地捏手中的杯子：“那個……前陣子……從貴州回來的時候，我對你態度很不好……我得跟你道歉。還有之前，我砸破你的腦袋……”

王格恍然大悟：“嘿！就這點破事啊？”

小池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點點頭。

“這點事就不用跟我道歉了！”王格一臉無所謂：“反正王格哥哥從小看著你長大，你再用iPad砸我幾下，也砸不走我。我一做哥哥的，犯得著為這點事跟你置氣嗎？”

聽到這裡，小池西抬頭，竟然抱歉得沖他笑了笑。

王格看她這樣，想起好一陣子都悶悶不樂的易禛，有些不忍心：“西西，過去我那樣說你，我也要向你道歉。我那些都是氣話，你並沒有我說得那麼壞，真的。你也不要太倔，知道悔改就行了，沒必要非得跟易禛斷了聯繫。有些事情我們不能操之過急。我看你現在這樣就很好，也是時候回去易禛身邊了。你……”

王格沒有說下去，他一直看著易禛快把自己折磨瘋了，結果扭頭看到另一個把自己折磨到不行的人。他一提起易禛的名字，她眼裡的神色突然就變了溫度，又涼又濃。

他聽到池西問自己：“他還好嗎？”

王格打從心底裡心疼他倆，故意挑了話來說：“不好，怎麼會好？他根本就是吃不下睡不著，跟你高中跟他分手那次一樣一樣的。沒事打電話給我，說些不找邊際的話。真去把他拉出來玩，又不說話，盯著手機當寶一樣看。”

小池西抬頭朝他笑了一下，沒成功。

王格替她點的橙汁姍姍來遲，她抱著飲料咕咚咕咚吸了很久，才開口：“我怕自己心意還不夠堅定，怕自己回去了還是死性不改，更不想再讓易禛那麼累。”

王格沒有見過這樣的小池西，不是趾高氣昂地，甚至有點小心翼翼的。

他突然找不到繼續規勸的話。

小池西看著他，臉上一點一點堆起輕輕的笑：“謝謝。”

王格歎口氣，還是說：“西西，沒必要做到這樣。”

小池西大口大口喝光了橙汁，又拿起水杯喝了好幾口，終於露出一點沒能夠藏住的悲傷：“最重要的是，我害怕錯過這次機會，就再沒有下一次了。我不能接受，沒有易禛的日子。”

＊＊＊

送走小池西之後，王格沒有急著動身，而是撥通了易禛的電話，對方接得很快。

“談完了。”

易禛沒有接話。

“西西看起來也很不好。”他直截了當。

“嗯。”

“心疼啊？“王格笑：“心疼還不趕緊去把人抓回來綁在身邊？”

易禛又是沉默。

王格搖頭：“也不知道你們都在倔個什麼勁。既然都這麼愛對方，幹嘛一定要分開。每次一遇到西西的事，你就沒辦法正常處理。”

“她不好？”

“不是說了不好啊！”王格有些莫名其妙。

易禛的呼吸聲從那頭傳來，還是一聲不吭。

王格無奈了：“你們這有是何必呢？你看把我們家小西西折磨成什麼樣了？都沒什麼精神頭了，臉色也差。”他感歎：“不過，我感覺她的確變了不少。我剛剛見到她現在這樣，特別意外。我們都說西西沒長大，可現在這樣，也長太快了吧？”

易禛在那頭吐了口煙。

王格歎氣：“易禛，一個人迅速成長，並不見得是好事。你不心疼，我替你心疼。該是忍了多少，才會在短短時間轉性？都知道來跟我道歉了！”

王格打完電話站起來，轉身從椅背上拿外套，看到小池西站在三步遠的地方，不知道站了多久。

“西西……”

“哦。”小池西回神：“我和朋友去看了荷花，有些不錯的荷葉茶，剛剛忘記給你了。”

王格沉默看著她。他覺得胸口居然莫名有些疼。易禛嘴上雖然什麼也沒說，可不用想也該知道，如果親眼見到，他該有多心疼。

他走過去拽住小池西的胳膊，同時掏出電話給易禛撥過去：“喂？阿禛。西西還在這裡，晚上我們仨一起吃飯吧。”

＊＊＊

從這裡開始，有些事情註定要變得不一樣了。

池西坐在長椅上，跟服務員小哥核對新進的花卉和材料，大腦突然一片空白，長時間得不知道到底在發生什麼。

很久之後，才聽到服務生小哥焦急得喚她：“溫北姐！溫北姐！”

她回神：“什麼？”

小哥急得往她手裡塞熱水：“溫北姐，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臉色這麼白？喝……喝熱水啊！”

池西迷茫得接過熱水，在小哥的催促下喝了一口：“我沒事。”

小哥還是不放心：“你再喝幾口。上次你累暈倒，阿讓哥差點沒把我生吞了。這次你再生病，我估計他真得揍我。”

池西哭笑不得：“不會的，阿讓不是那樣的人。”

小哥努嘴：“阿讓哥就對你一個人脾氣好。你當然沒見過他發脾氣的樣子。”

池西慢慢收起笑容。

小哥兀自說著，沒有發現她的臉色轉變：“前陣子我在店門口遇到阿讓哥，見到他跟一個妹子發火，可凶！”

池西想不出邊讓發火的樣子。

“不過阿讓哥發火也跟別人發火不一樣。“小哥對邊讓有著莫名的崇拜：“笑眯眯得讓妹子滾。”

“讓她……滾？”

小哥點頭：“是啊。不知道她說了什麼讓阿讓哥那麼生氣。遠遠看著都覺得阿讓哥好可怕。”

有新的顧客進來。

池西低頭繼續檢查核對單，對小哥說：“去招呼下吧。”

服務生小哥猶猶豫豫站起來，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最後還是扯了扯衣擺：“其實我知道阿讓哥為什麼那麼生氣。”

池西沒有聽到一般繼續核對。

“溫北姐，阿讓哥是個好人。為什麼不跟他試試？”

“去工作。”

“溫北姐……”

池西捏緊手中的筆：“別讓顧客久等。”

邊讓下班之後直接來到池西這裡，進門就發現氣氛不對，慢悠悠晃到池西身邊：“怎麼啦？怎麼氣氛怪嚴肅的？”

池西推開他：“別擋著道。”

邊讓被推開，覺得更有意思了，笑眯眯得再次湊過去：“這是鬧什麼脾氣呢？”

“沒有。”池西給自己找事做。

邊讓撇嘴，突然朝服務生小哥看過去。

小哥猝不及防，被邊讓抓到了沒來得及收回的眼神。

邊讓慢慢笑起來：“來，過來，我有事問你。”

小哥看了池西一眼，又看邊讓，猶豫不決得站在原地。

“阿讓。”池西終於抬頭看他：“不要打擾他的工作。”

邊讓一怔，垂眸。很快又不正經得靠到池西身邊：“看來是在生我的氣？”

“沒有。”

邊讓無奈：“咦？小西西呢？”

“出去見個朋友，還沒回來。”

“哦。”邊讓點頭：“你先忙著，我自己去泡杯茶喝。”

池西沒有理他。

不一會兒，看到邊讓勒著服務生小哥的脖子在後院談話。前者一臉無賴痞子的樣子，後者一臉緊張。

池西歎口氣，過去解救自己的員工。

走進幾步，聽到小哥的求饒聲：“阿讓哥，我錯了，我再也不那麼說了。”

邊讓背對著她，所以沒有發現她正走近。

小哥被邊讓強迫著低頭，也沒有看到。

邊讓的聲音懶洋洋地：“還說了什麼？”

“什麼也沒說。”小哥都快哭了：“我剛開個頭，溫北姐就把我打發去工作了。”

邊讓沉默，突得笑了下，放開小哥，語氣裡藏著落寞：“嘖，好無聊啊……帶煙了麼？”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池西在他們發現自己之前出聲，假裝自己剛剛走到的模樣：“阿讓，你能不能不要打擾我的員工工作？”

“一天工作八小時。“邊讓看了下手錶：“你這是壓榨勞動力。”

“下班時間到了？”池西對服務生小哥說：“下班了，快回去吧。”

小哥從邊讓的魔爪下逃出來，立刻感激得跟池西道別：“那我先走啦！溫北姐再見，阿讓哥拜拜！”

邊讓看著小哥的背影笑，然後半抬著眼問池西：“晚上吃什麼？”

“吃點好的吧。”

“什麼？”

池西靜靜看著他笑：“你想吃什麼？”

“當然是吃肉啊！”邊讓慢慢悠悠走近她：“天天跟著你吃清水面，我帥氣的肌肉線條都沒了。”

池西忍俊不禁：“吃肉？燒烤怎麼樣？”

“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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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吃得意外和諧，池西一直跟邊讓有說有笑，甚至比平時更健談。好像傍晚那個莫名不理他的人並不是她。

邊讓送池西回去的路上，還忍不住確認：“你真的是西西？不是小西？”

池西懶得理他。

“好吧。“邊讓了然得點頭：“果然是你。”

池西疑惑：“為什麼每次你都可以輕易分出我和小西？“頓了頓補充：“易禛也是。”

邊讓在聽到易禛名字的同時，翻了個白眼，然後回答：“因為就是很好分辨。”

“我還是不懂。”

“眼神，表情，整個人狀態。”邊讓一邊解釋一邊找位置停車：“這些都很容易分辨，你們兩個區別太明顯。”

見池西還是不解地看著自己，嘟噥了句：“笨死了。”解釋：“小西天天咋咋唬唬，背影一看上去，就四個字：劍拔弩張。你呢？還需要我說嗎？”

池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用了。”

邊讓才沒有管她，自顧自繼續：“死氣沉沉，一板一眼，小心翼翼。”

被人這麼說，就算是池西也會不高興：“哪有你這樣說人的啊。”

邊讓哈哈大笑：“下車吧。”

池西忍著一肚子不滿下車，關上車門，邊讓隨後下車。

車子熄火的瞬間，不遠處站在路燈下面對面站著的人立刻變得很顯眼。

池西看了一眼，咬住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