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魚刺委屈
吳糾難道想要真的殺了葆申麼?並非如此, 之前也說過了, 吳糾的第一個條件乃是試探, 畢竟我為魚肉,人為刀俎,魚肉如今已經五/花/大/綁了, 還把刀架在脖子上, 如何可能讓楚王真的殺了葆申?
吳糾深知楚王這個人陰險狡詐, 比他之前碰到的人和段位都要高, 他一口同意吳糾,說白了和吳糾一個心態, 都沒有當真, 但是他這話一說出口, 吳糾就知道是自己贏了,因為葆申一臉震/驚, 最重要的是,他身邊的名士屈完也是一臉震/驚。
葆申一生忠國, 楚國先王曾對他托孤兩件事情,第一是照顧楚王,輔佐他興盛楚國, 二是尋找自己最小的兒子, 因為楚王覺得自己對不起魯姬和兒子。
在葆申的心中,這兩點托孤都很重要,然而楚國面/臨大難的時候,葆申「正義」的選擇了第一個托孤, 葆申覺得自己很正義,對於楚國的發展來說,自己無可厚非,而且還做出了重大的犧牲,因為等葆申百年之後,他在黃/泉之下無顏相見楚國先王。
吳糾只是想要葆申看清楚,他選擇的楚王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就算是假意求和,但是楚王可以一口就斷送葆申的性命,也足夠葆申震/驚心寒的了。
況且殺了葆申,不只是不解恨這麼簡簡單單的事情,葆申為楚國大/義而死,反而覺得死得其所,便宜了葆申,還會引來了很多正義之士對吳糾不必要的詬病。
因此吳糾可是個精明人,絕不會異想天開。
第一條試探之後,第二條就純粹是拖延時間的消遣了,吳糾一說出口,楚王氣的頭頂都要爆裂了,眼珠子通紅的瞪著吳糾,說:「你!你就不怕寡人現在就將你分屍?!」
吳糾笑眯眯的說:「自然怕,誰不怕死?但是比死更可怕的,是失去民心,對麼?屈完大夫,葆申令尹?」
楚王這才知道自己中計了,連忙看向自己身後的葆申和屈完,這次他出使只帶了葆申和屈完,可想而知這兩個人在楚國之中的地位有多高,而且都是楚王熊貲的心腹之臣。
楚王熊貲見到葆申的眼神,立刻說:「葆申師傅,不要聽他離間,之前寡人也只是順著他的意思隨口說說,寡人就知道這個奸賊毫無誠意!」
吳糾笑著說:「是啊令尹大人,楚王只是隨口說說,隨口殺殺而已,您千萬別當真啊。」
葆申臉色則是更難堪了,楚王現在才明白過來了,原來吳糾從頭到尾都在消遣自己。
楚王氣的臉色焦黑,冷冷一笑,對旁邊的蔡侯獻舞說:「有勞蔡公,將刑/具燒紅!」
蔡侯一聽,好傢伙要上/刑/具了,不知道齊侯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因為牛血中有揮發性的迷香的緣故,又因為楚王生性多疑,因此這帳子旁邊不能埋伏兵馬,最近的兵馬要埋伏/在上風口,不能叫迷香的風吹過來,這樣一來齊侯帶人過來,需要一段時間,他帶人過來之前,還需要接/觸廣/場上的楚兵,也需要一點時間。
蔡侯的任務和吳糾一樣,也是拖延時間的,蔡侯一聽要上/刑/具,當即嚇了一跳,顫巍巍的走過去,將刑/具往火盆子上一放,然後開始燒紅,不過蔡侯動作十分「笨拙」,總是燒不好。
楚王本對蔡侯有了懷疑,一來是因為抹書的關係,楚王覺得蔡侯對他有所保留,二來也是因為楚王撞見蔡姬給他戴綠帽子的事情,覺得蔡國很可能投靠了齊國,因此對蔡侯和蔡國都有了些間隙。
這也是吳糾的其中一個計畫,因為楚王生性多疑,不相信蔡侯,便拖延了會盟大典的時間,然後抽空派人自己去探查各國的兵馬佈防。
自己探查出來的定然是最準確的,這樣一來楚王發現蔡侯提/供的兵馬佈防似乎是真的,也稍稍放下了一些心,這個時候蔡侯再提/供楚王一個很可靠的大營作為刑室,楚王之前因為不相信蔡侯,已經親自探查過兵情了,於是楚王也發現,這個刑室似乎很靠譜,比較隱蔽,又遠離駐軍,便同意蔡侯帶吳糾進入這個刑室。
若不是因為楚王的多疑,吳糾又怎麼可能確保自己就進入這個刑室呢,若是有絲毫的偏差,齊侯恐怕就找不到吳糾了。
蔡侯燒了半天的刑/具,笨手笨腳的燒不好,楚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就大步走過去,「嘭!」一下撞開蔡侯,蔡侯連忙哎呦哎呦的往旁邊倒,結果「咚!」一聲見火盆子給拽到了,「呼啦」一聲,火盆子掉在地上熄滅了。
楚王一見,頓時氣怒的說:「蠢材!叫你幹點什麼行?滾開!」
楚王說著,蔡侯已經成功把唯一一個火盆子給弄滅了,這才鬆口氣,唯唯諾諾的爬起來就跑到角落,心中想著,若是齊侯進來看到楚王給他心頭寶上烙刑,自己的大限也就要到了。
楚王見火盆子沒了,便直接拿著刑/具走過來,要往吳糾身上捅一個血窟窿。
這個時候一邊的屈完連忙拱手說:「王上,不可。」
楚王正在氣頭上,畢竟他這輩子都沒被人消遣過,如今吳糾乃是砧板上的肉,結果還這麼不知死活的消遣自己,楚王能不生氣麼?
楚王冷笑說:「屈大夫,為何不可!?」
屈完恭敬的說:「王上,這呂糾乃是名士,討/伐譚國一戰更是揚名千里,若是王上對呂糾用/刑,恐怕會招至天下人詬病,如今我楚國已是眾矢之的,王上萬萬不可意氣用事啊。」
楚王一聽,十分不待見屈完這張嘴罷,當即冷笑說:「寡人是楚王,有什麼不可的!?今日寡人偏偏要給這賊子顏色看看!誰還能說出去?是你麼?還是葆申師傅?亦或是蔡公!?」
楚王的言辭十分的目中無人,葆申屈完和蔡侯三個人都是面面相覷,沒有人再說話了。
吳糾則是笑著說:「楚王您老糊塗了,自然是糾會說出去。」
楚王哈哈一笑,說:「今日寡人便讓你知道,什麼叫有命來,沒命回去!你還是在黃/泉地/下再跟別人說罷!」
他說著,高高舉起刑/具,想要威嚇吳糾,吳糾則是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說:「是麼?那咱們就看看誰被打臉了?」
楚王有些狐疑,畢竟他性格多疑,聽到吳糾這麼說,不知是什麼意思,就在他遲疑的當口,突聽「嘩啦!!」一聲,大帳簾子被快速打起,一隊兵馬快速沖進來,一下將大帳全部包圍。
楚王大喊了一聲,說:「來人!來人!!」
但是外面悄無聲息,根本沒有楚軍開進來,進來的反而是齊軍,打頭的乃是展雄展將軍,然後是一身黑衣的齊侯,冷著臉快速走了進來。
楚王嚇了一跳,立刻瞪向蔡侯獻舞,獻舞則是快速跑到齊軍旁邊。
展雄沖進來,大帳裡沒有多少楚國的士兵,瞬間就被齊國的士兵迅雷不及掩耳的押了起來,展雄大步走過去,楚王想要攔著展雄,然而功夫根本不到家,被展雄一腳踹出去,但聽「咚!!!」一聲,砸在那熄滅的火盆上。
展雄踹開楚王,快速去解/開綁著吳糾的繩索,齊侯也大步走上來,看到吳糾身上濕/漉/漉的,全都給澆透了,手腕上還有繩子勒出來的紅印,頓時怒不可遏,臉色更是冷酷。
齊侯知道吳糾身/子弱,趕忙將他摟在懷中,然後脫/下自己的黑色外袍,披在吳糾身上。
吳糾「龍袍」加身,連忙說:「君上,糾無事,天氣尚熱,沒什麼的。」
齊侯立刻說:「什麼無事,二哥的手都涼了,不許脫,就穿著。」
吳糾沒有辦法,只好披著齊侯的「龍袍」,楚王葆申和屈完三個人立刻被沖進來說士兵押下,楚王一瞬間都懵了,隨即瞪著蔡侯說:「你這個叛/徒!!」
蔡侯獻舞此時一臉小人得志的模樣,笑著說:「獻舞怎麼是叛/徒呢?獻舞本就是我周國的子民,楚王這話說的實在太偏頗,太難聽了罷?」
楚王氣的不行,卻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說:「就算寡人被你們這些螻蟻抓到,但是你們都清楚,你們的天子害怕我們楚國,因此根本不會對寡人如何,說不定還會當寡人是座上賓,請寡人遊覽一番洛師的秋色,然後就將寡人好端端的放回楚國。」
他這麼說著,齊侯的臉色更難看了,因為其實楚王說對了,楚王若是變成了人質,這個事情被周天子胡齊聽說了,定然膽小怕事,怕楚國興兵打來,因此不會對楚王怎麼樣,反而會好好招待,然而會盟一番,就將楚王放走了。
齊侯冷冷的一笑,說:「你以為,自己有命見到天子麼?天子害怕你們楚國,孤可不怕你們楚國!」
楚王熊貲瞪眼說:「你敢對寡人動手?!不怕天子怪/罪麼!?」
齊侯又笑了一聲,十分嘲諷的說:「楚王真是貴人多忘事兒,孤之前已經被削過一次封號了,一回生,二回熟麼,孤這輩子,就沒怕過什麼。」
楚王氣的渾身發/抖,強弩之末的說:「你若是敢對寡人動手,楚國的軍/隊絕對讓你們有來無回,還會將蔡國夷為平地!」
蔡侯獻舞一聽,臉色大變,立刻說:「這這……這……齊公……」
吳糾則是淡淡一笑,說:「君上,楚王/還提醒了咱們呢,眼下情勢,雖然我聯軍十萬之眾,但是不好和楚國硬碰硬,若有什麼損失,得不償失,還是先將楚王抓起來,當做是人質,令楚軍全部退出蔡國,然後等我聯軍安然無恙的回城之後,再定奪楚王的生死罷?」
齊侯聽了吳糾的話,立刻說:「二哥說得對,都聽二哥的。」
吳糾於是笑眯眯的看向楚王,說:「楚王提醒的是,沒想到楚王身為階下之囚,竟然還為我們齊國著想,當真感謝得很呢,這樣罷,就先請楚王跟我們回齊國做客,哦不,做人質……」
他說著,轉過頭來,看向葆申,說:「君上,便放了楚國的令尹大人葆申,勒令楚軍退兵,並且回國報信,主持楚國大局罷?」
葆申沒想到吳糾要放自己走,不過轉念一想也明白這個道理了,畢竟在楚國,葆申可是楚王的師傅,又是令尹,地位非常好,有號召力,大家也會回應,如此一來,可以喝令楚國退兵等等事宜。
而且吳糾放葆申走這個舉動,分明就是在羞辱葆申。
齊侯摟著吳糾,簡直就是說一不二,立刻說:「好,立刻放了楚國令尹。」
葆申很快被人鬆開,吳糾笑著說:「請葆申大人回國報信去罷,別忘了我們有人質在手,葆申大人為了先王托孤,也要好生掂量掂量。」
他說完,轉頭對齊侯說:「君上,咱們便用楚王和這位屈完大人做人質罷。」
齊侯點了點頭,令展雄將楚王和屈完捆了,先押/解起來,準備帶回齊國去。
眾人從營帳中退出來,就發現外面的楚軍已經被完全控/制了,宋國邾國和陳國的兵馬與外面的楚軍正在對壘,楚軍看到楚王被五/花/大/綁著走出來,全都嚇了一跳,葆申走到楚國隊伍面前,寒著臉說:「退兵!」
楚國士兵一個個面面相覷,但是不能不聽領,畢竟發令的乃是楚國的令尹葆申,而且楚王/還在齊國人手中當人質,於是楚國士兵一個個連忙全都撤退了。
外面的楚軍很快撤退,一點點撤退出了會盟的行轅。
齊侯見局面已經控/制住,便說:「這次有勞二哥了。」
他說著,輕輕給吳糾吹了吹手腕上的紅痕,說:「二哥受傷了,咱們回去叫棠巫來看看。」
吳糾被齊侯這麼吹來吹去的,還當著楚王和屈完的面兒,感覺臉上火/辣辣的,連忙縮回手來,說:「君上,先不往,還有一件事情,咱們還沒處理。」
齊侯說:「哦?是什麼事情?」
吳糾笑眯眯的說:「自然是隔壁大營的事情。」
一說起隔壁大營,方才割牛耳的時候,這邊的人還沒倒下,隔壁的三個諸侯先全都倒下了,畢竟他們是下風口,風順著一刮,大家全都吸/入了迷煙。
唯一沒有倒下的乃是後出來的單伯單子正了,單子正帶著兵馬跟楚國人對峙,然而天子給的那幾千/人,根本沒辦法和楚國人對峙,因此方才他們的大營也被楚國人包圍了。
因為天子很無賴,勒令蔡侯不許修建行轅的圍牆,因此楚國軍/隊包圍過去都很輕/松,單子正根本沒有回天之力。
如今看到齊國解決了楚國的包圍,頓絲松了一口氣。
隔壁的大營一片狼藉,魯公衛侯莒子三個人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士兵寺人宮女也倒了一地,酒水灑在地上,十分的狼狽。
吳糾帶人走過去,單子正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吳糾已經一聲令下,讓人將所有的諸侯全都綁了。
單子正驚訝的說:「齊國大司徒,您這是什麼意思?」
吳糾笑眯眯的說:「沒什麼意思,自然是會盟了。」
單子正沒聽明白,其實吳糾是想要撈點小/便宜,畢竟他們這道是來會盟的,而齊國抓/住了人質楚王,不需要再和楚國/會盟了,一切都是齊國說了算。
但是若是不會盟一個,吳糾會覺得很吃虧,畢竟千里迢迢的跑來的,既然楚國不能會盟了,那不如和魯國衛國莒國/會盟罷。
齊侯看出來吳糾的這個意思了,因此沒有阻攔,就讓士兵綁人,單子正雖然會武,但是根本攔不住那些士兵,很快諸侯們就被五/花/大/綁了。
單子正也被五/花/大/綁起來,連忙說:「齊公,大司徒,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他的話還沒說完,「咚」一下,膝蓋彎竟然被踹了一腳,單子正沒防備,那一腳踹的還重,一下就將單子正踹的跪在了齊侯和吳糾面前。
單子正回頭一看,原來是邾國國君曹克,曹克居高臨下的站在他後面,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解氣啊。
曹克其實就是故意的,因著單子正這個木頭,他走了之後曹克疼痛了很久,還發了熱,讓曹克丟盡了臉,曹克突然覺得,三個條件已經太吃虧了,根本討不回本錢,於是只好踹一腳出出氣了。
吳糾笑眯眯的說:「單公不必行此大禮,咱們這是會盟,諸公平等嘛。」
吳糾這麼說著,齊侯很配合的笑了起來,笑得那叫一臉寵溺,吳糾看著都掉了一身雞皮疙瘩了。
吳糾乾脆不理齊侯,轉頭對士兵說:「叫醒諸公罷。」
士兵立刻提來冰水,「嘩啦!呼啦!嘩啦!」三聲,將魯公衛侯和莒子三個人潑醒。
「啊!」
三個人因為被冷水一澆,都是受了驚訝,大喊著就醒了過來,不過這樣一醒過來,頓時感覺不太妙,因為他們被人包圍著,身邊無數士兵,自己還被五/花/大/綁了。
魯公第一個大喊說:「你們要做什麼!?要造/反嗎!?」
吳糾幽幽一笑,說:「魯公您別誤會,我們並非要造/反,相反的,我們是平定楚軍來的,方才楚國人在大典之上放毒,致使各位國君昏暈過去,不過請大家放心,如今楚王已經被我聯軍生擒,楚軍也已經退兵!」
魯公衛侯莒子一聽,都有些懵了,尋著吳糾的動作一看,這才看清楚,楚王熊貲竟然被五/花/大/綁,和他們一樣,真的成為了階/下/囚。
眾人紛紛側目,要知道楚國可是一個神一樣的存在,他們竟然生擒了楚王,怎麼能不讓人驚訝瞠目。
吳糾笑眯眯的說:「如今,我聯軍只是想和三位國君會盟一番,並沒有其他意思。」
三個國君面面相覷,還說沒有別的意思,都五/花/大/綁了,怎麼能沒有別的意思?
吳糾讓人拿來羊皮,即興發揮的讓文書在羊皮上寫上會盟的條令。
什麼莒國魯國衛國在十年之年不得侵犯齊國宋國邾國陳國的領土等等,還要求魯公/正式承認邾國脫離魯國。
三個諸侯一聽,魯公立刻大喊著:「呂糾!你們別欺人太甚!這叫什麼會盟?!」
吳糾驚訝的說:「怎麼不叫會盟了?天子派你們來,不就是會盟的麼?如今楚國退兵了,不能和你們會盟,那我們聯軍和你們會盟,難道不好麼?」
莒子也說:「你們沒有半點誠意,分明是趁火打劫,和談會盟一說?!會盟總要選一個盟主罷?」
衛侯連忙說:「對對對,先要選一個盟主,不如你們想將我們放了,然後我們好好選一個盟主。」
吳糾一笑,才不上當,笑著說:「好啊,那先選盟主罷,按章辦事兒。」
他說著,看向宋國邾國陳國和蔡國國君,說:「諸位公侯意下如何?」
蔡國國君獻舞這是嚇怕了,連忙第一個誠懇的說:「獻舞擁護齊公為此次會盟的盟主!齊公擊退楚軍,生擒楚王,功不可沒,乃是我周朝的大功臣!獻舞不擁護齊公做盟主?還能擁護誰呢?」
他這麼一說,宋公禦說也迎合起來,畢竟宋公太年輕,宋國經過內亂還在休養生息,宋公禦說深知如今不能做出頭鳥,還是要跟著齊國蹭蹭好處就行了,於是也出聲說:「齊公年輕有為,英雄了得,禦說心服口服,擁護齊公作為此次會盟的盟主。」
邾國國君曹克也一笑,說:「我邾國乃是齊國的附屬國/家,自然擁護齊公為盟主。」
陳國國君就是湊數來的,因此立刻說:「齊公/眾望所歸!就不要謙虛推脫了。」
魯公衛侯莒子三個人氣的眼睛都直了,魯公瞪著眼睛說:「你們是商量好的,怎麼能做數!?」
吳糾這個時候伸手拽開齊侯腰間的青銅寶劍,青銅劍的重量一般很大,吳糾一隻手根本掂不動,吳糾就將青銅劍「嗤——嗤——嗤……」的拽出來,然後「嘭!!!」一聲劍尖兒砸在地上,又拽起來一點,又砸在地上,來回這般,險些砍到了魯公,嚇得魯公臉色都變了。
吳糾誠懇的笑著說:「真是對不住,糾這手勁兒不太好……魯公你方才說什麼,糾沒聽清楚。」
魯公知道吳糾這是威脅自己,當即怒不可遏,但是青銅寶劍就在他的面前,魯公怎麼敢再嘴硬?只好梗著脖子不說話了。
吳糾笑眯眯地說:「君上眾望所歸,那就出任盟主罷?」
齊侯則是一臉謙虛的模樣,拱手對各位說:「小白身受各位公侯抬愛,實在慚愧,然如今會盟當前,小白也就臨危受命了。」
魯公衛侯和莒子三個人雖然不服氣,但是也不敢說什麼,只好眼睜睜看著齊侯做了盟主。
吳糾拍了拍手,說:「好了,言歸正傳,方才盟會的條令已經出來了,敢問各位公侯,感覺如何?」
宋國邾國陳國和蔡國自然是願意的,因此連忙就答應了,而魯國莒國和衛國自然是不願意的,而且這條約乃是不平等條約,只寫著他們不能侵略別國,沒寫著別國不能侵略他們。
魯公說:「若要同簽下這不平等的會盟條約,還不如一劍殺了同!」
吳糾立刻拱手說:「魯公好氣魄啊。」
魯公冷笑一聲,說:「同乃魯國國君,魯國泱/泱/大/國,怎肯受人威脅?但是你們記住了,今日的實情,總有一天會傳到天子耳朵裡,也會讓天下人知曉,齊國是個什麼樣的國/家,竟然敢對諸侯下手,這天下還容得下齊國麼?」
吳糾一笑,說:「魯公,您開頑笑了,您看看,今日若是魯公您被大卸八塊剁成肉泥了,大家也只知道是楚國人可恨,楚國人奸詐狡猾,迷暈了魯公,然後趁機將魯國給剁了,跟我齊國和聯軍擺明沒有半點兒關係,是不是?」
他說著,又看向莒子和衛侯,說:「二位國君說,是不是?到時候楚國也把二位國君給剁了,一起變成肉泥,更沒人知道了。」
赤/裸裸的威脅,莒子和衛侯臉上都是變色,顫/抖不已。
雖然三個國君誰都不願意會盟,但是如今情勢如此,若是不會盟就要被剁成肉泥,外人還只道/士楚國人幹的。
衛侯眼珠子一轉,立刻一點一點的磕頭說:「舅舅!舅舅!侄/子擁戴自然是擁戴舅舅的,侄/子願意會盟,願意會盟啊!」
衛侯瞬間叫的好生親切,那臉色恨不得跪舔齊侯,齊侯幽幽一笑,說:「好侄/兒,侄/兒這麼識大體,孤也很是欣慰呢。」
魯公和莒子一見衛侯倒戈了,頓時瞪著眼睛去瞧衛侯,衛侯根本不理他們,保命要緊,說:「舅舅,開放了侄/兒罷!侄/兒好簽訂盟約啊。」
吳糾擺了一下手,示意展雄,展雄則是拿著羊皮大踏步走過去,然後放在衛侯面前,「嗤!」一聲乾脆利索的拔/出寶劍,在衛侯「啊!!」的一聲慘叫之下,將他的手掌劃開,按在羊皮上,瞬間按了一個血手印。
衛侯嚇了一大跳,哆哆嗦嗦的臉色慘白,倒不是因為特別疼,而是因為展雄那個拔劍的動作,衛侯還以為要砍掉自己的腦袋呢!
衛侯簽訂了盟約,齊侯便笑眯眯的吩咐說:「好了,衛公明事理,請衛公起來罷。」
很快有人給衛侯鬆綁,衛侯這才松了一口氣。
魯公和莒子都正愣住了,莒子一見他們真的放了衛侯,立刻搶著說:「複……複也願意擁戴齊公,簽訂盟約!」
魯公一聽,連忙說:「莒公!你怎麼能這般沒有骨氣呢!不要受了齊國人的蠱惑啊!」
莒子才不管,已經嚇得不行,連忙大喊:「複願意簽訂條約!」
很快,就跟衛侯一樣如法炮製,莒子也簽訂了盟約,五/花/大/綁終於是鬆開了,此時就剩下最後一個魯公,當然還有單子正。
單子正沒有領土,其實就相當於一個將軍,因此沒有簽訂條約的必要,就一直被綁在旁邊。
魯公見大勢已去,若是自己執迷不悟,反而會被砍了,得不償失,便一臉羞辱的說:「同……同也願意擁戴齊公為盟主,簽訂盟約。」
齊侯此時則掛著一臉奸佞笑容,說:「什麼?魯公的聲音太小了,孤怎麼聽不到呢?」
齊侯這是小人得志啊,當然要戲/弄魯公了,畢竟魯國一直不服齊國,如今找到了好機會,不戲/弄怎麼是齊侯睚眥必報的作風?
魯公一臉羞辱,但是不得不再說:「魯國也願意擁戴齊公為盟主!簽訂盟約!」
齊侯這才笑著說:「好好好,難得魯公這麼深明大/義,那就快些簽訂罷?」
很快,三分盟書都簽訂好了,吳糾笑眯眯的說:「恭喜君上,恭喜諸位國君,如今盟約已經簽訂好了,那就送三位國君回營帳歇息罷?如今楚國逆賊未清除乾淨,三位國君還是不要隨意走動,以免遇到……不測。」
吳糾這麼說,分明是軟/禁,而且還帶威脅的,魯公衛侯和莒子一臉羞辱,但是沒有任何辦法,只好被帶走了,全都軟/禁在營帳中。
廣/場上只剩下了單子正,單子正還被幫著,吳糾則是親自過去,將單子正的五/花/大/綁解/開,笑眯眯的說:「單公乃是明事理的人,也知道我齊國和聯軍忠心耿耿,只是為了周朝之中不必要的爭鬥,才出此下策,想必單公心中明白。」
單子正沒想到吳糾親自給他解/開繩子,有些差異,不過吳糾說的也是對的,如今齊國和聯軍竟然破了楚國的大軍,解了蔡國之圍,而且還生擒了楚王熊貲,這絕對是大功一件。
單子正拱手說:「子正明白,子正還要感謝聯軍的救命之恩,若不是聯軍,恐怕此時我軍已經潰敗的不成樣子了。」
吳糾笑眯眯的說:「單公深明大/義,這便太好了。」
齊侯見吳糾和單子正那「親/親我我」的,當即十分吃醋,吳糾不知「自己」和單子正的緋聞,但是齊侯知道,走過去摟住吳糾,一臉昭示所有權的得瑟模樣,親/昵的柔聲說:「二哥衣裳還是濕的,快隨孤回去才是,萬勿著涼。」
吳糾見齊侯突然發瘋,還在自己耳朵上親了一下,這大庭廣眾的,當即臉上發紅,咬牙切齒的低聲說:「肉夾饃還想不想吃了?」
這招極其管用,齊侯立刻變得正經起來,說:「今日眾人有功,也是累了,請諸位各自回去休息,聯軍生擒楚王有功,不日就要回程。」
眾人應聲拱手,就紛紛回到自己的營帳去休息了,齊侯吩咐展雄將楚王好生扣/押,然後就帶著吳糾回了營帳,吩咐棠巫打熱水來,又弄了些乾淨的衣裳,等著給吳糾換。
齊侯勤勤懇懇的伺候吳糾沐浴更/衣,還給他擦著濕發,笑眯眯的說:「二哥,喝杯姜湯,暖暖身。」
已經是夏末了,雖然還挺熱的,但是破了一身水沒擦,的確有點冷,吳糾將姜湯喝了,感覺全身都要冒汗了,齊侯殷勤的遞過來甜甜的水果,讓吳糾清口,那叫一個殷勤。
吳糾眼皮直跳,說:「君上,您不會又想吃肉夾饃了罷?」
齊侯一板臉,好生威嚴的說:「二哥怎麼把孤當成一個隻會吃的人了?」
吳糾心中乾笑,不是麼?
齊侯說:「孤是心疼二哥,若是二哥生病了,孤可要心疼壞了。」
吳糾聽他講肉麻的話,有些受不了,便說:「君上,如今之計,雖然楚國已經退兵,但是難保萬一,因此糾建議休整一兩日,最晚後日啟程。」
齊侯點點頭,說:「孤知道,孤也是這個意思,留一些兵馬在蔡國,控/制楚軍,以免夜長夢多,帶著楚王這個人質,快些回到臨淄城才是。」
吳糾也是如此覺得的,畢竟這裡離楚國太近,誰知道會不會發生一些什麼意外,若是被偷襲了,楚國人將楚王救走,那便得不償失了。
大軍修整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天灰濛濛的亮起來,眾人就起床用膳,天色大亮之後,大軍便即啟程,往回趕去。
魯公衛侯和莒子三個人見聯軍走了,這才松了口氣,魯公一臉責怪的說:「你們二位,怎麼就簽訂了盟約呢!?」
莒子和衛侯一聽魯公的指責,立刻不幹了,畢竟他們被齊國羞辱,已經很沒面子了,如今還要聽魯公的指責,心中更是不高興。
衛侯嗤嗤的說:「說的好像魯公便沒有會盟一樣兒呢。」
莒子也說:「是啊,魯國若是有骨氣,怎麼最後也會盟了?」
魯公面上通紅,說:「那還不是因為衛國和莒國已經簽訂了盟約!?我魯國再不簽訂,只有死路一條啊!」
衛侯又嗤嗤的笑,說:「就仿佛我們三個國/家一起不簽訂,便有活路似的?魯公您不是不知道罷?齊侯那手腕,還有他們的大司徒,一個個都是狠辣的人,再者說了,齊國現在還有了黑火/藥,以一當百,若是真的惹怒了齊國,我們吃不了兜著走!魯公就不用兜著走了!?」
魯公臉上好生沒面子,岔開話題說:「如今不是窩裡反的時候!咱們不能讓齊國如此得意,他如今抓到了楚王,更是要耀武揚威起來,以後這周朝還有咱們立足的地方麼?」
衛侯說:「那魯公您說,怎麼辦?」
魯公想了一會兒,說:「如此……只有派人快速趕往洛師,將齊國抓/住楚王做人質的事情告知天子了,你們想想看,齊國肯定想要殺掉楚王,而天子若是得知了這件事情,能讓他們殺掉楚王麼?」
殺掉楚王有利有弊。
對於齊侯來說,自然是利大於弊,因為楚國多次陷害吳糾,齊侯小心眼子想要報仇,自然要殺掉楚王。
但是也有弊端,楚王如今雖然沒有兒子,唯一的弟/弟也瘋了,但是楚王一死,楚國還是會有新的繼承人的,這樣一來,楚國就會打著為先王報仇的旗號發兵,到時候肯定是一番惡戰了。
其實齊侯也想過這番惡戰要怎麼處理,畢竟齊國如今和楚國其實算是相當,若是再加上其他國/家的援助,雖然不至於敗陣,但是會損兵折將,這是齊侯不願意看到的。
齊侯思量來思量去,最後想到了黑火/藥,黑火/藥的配方很奇葩,制/造過程週期長,不過如果齊楚真的要開/戰,楚國也需要內亂一段時間,正好在這段時間之內,齊國能制/造出一批黑火/藥,只要有了這些黑火/藥,兵馬損失能降低到最低,因此齊侯心裡才打定主意要殺楚王的。
再有一點,那就是齊國之中,還有一個楚國的純淨血脈吳糾,吳糾可是正經的楚國貴/族,若是一打起來,可以煽/動人心,最理想的狀態下,齊侯能送吳糾到楚國登基繼位,成為新任楚王,畢竟兄終弟及,父終子及,吳糾可是如今楚國最正統的繼承人了。
但是天子肯定不這麼考慮,在天子眼中,只有弊端,畢竟楚國強大,他們根本打不過,打仗是要錢的,胡齊喜歡奢華的事物,因此大修土木,把錢都用在土木上了,根本沒精力打仗。
而且胡齊怕事兒,也沒有黑火/藥,覺得根本不可能打,他若是知道楚王被擒的事情,肯定要巴巴的迎接楚王,正如楚王所說,胡齊可能還會邀請他遊覽洛師,最後好端端的送回去。
魯公也深知這個道理,便陰測測一笑,說:「咱們便火速修書一封,送到洛師去,到時候天子要齊國將人交出來,齊國交人是羞辱,不交人是抗旨,看他們怎麼辦?!」
莒子和衛侯也同意這個做法,三個人一敲定,趕緊寫了一封信,讓人送走了。
聯軍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回國,齊侯和吳糾也很順利的回到了臨淄城中。
臨淄城張燈結綵,官/員百/姓夾道歡迎,因為他們早就聽說了,這次聯軍發兵,竟然生擒楚王和楚國大夫。
齊侯將楚王放在囚/車中,讓楚王戴著鎖鏈招搖過市,簡直是恥辱極了,齊侯還笑眯眯的說:「楚王您看,我齊國人都是如此熱情好客的。」
楚王差點給氣死,簡直是一夜之間氣的頭髮都白了。
眾人回到臨淄城,第一天就擺下酒席慶功,邾國國君曹克讓隊伍先回邾國,也留下來慶功,慶功宴一直擺了三天,非常熱鬧。
因為各種事宜,大司行公孫隰朋的婚事已經拖了再拖,趁著這會兒高興,公孫隰朋就把婚事提出來了,齊侯也沒有任何反/對,笑著說:「正是,如今我齊國舉國歡慶,不如喜上加喜,趁著熱鬧給隰朋把婚事也辦了。」
因為公孫隰朋地位很高,而且和齊侯是過命的交情,因此公孫隰朋的婚事是辦在宮中,由齊侯親自主持,就定在秋天,兩個月之後,齊侯的意思是要風光大辦,宴請各國諸侯和卿大夫。
吳糾倒沒有覺得鋪場浪費,畢竟齊國剛剛討/伐了譚國,一下名揚天下,隨即又帶領聯軍生擒楚王,如今正是要震威名的時候,擺一場喜宴,宴請各國諸侯和卿大夫,聯絡聯絡感情,交流一下是最好的。
大司行要成婚了,最高興的自然是公孫隰朋,當然還有人也很高興,那便是展雄了,因為請帖發到了宋國,宋公下個月便會動身來齊國,還會帶著太子小目夷一起,又能解相思之苦了,展雄自然高興。
齊侯看著展雄那沒起子的樣子,突然也有些感歎,若是日後真的能將吳糾送上楚王的位置,當然是好的,這樣一來,齊國和楚國就能成為盟友,遠交近攻,聯/合/起/來制約各個國/家,上輩子齊侯最多是個霸主,若是這輩子吳糾能做楚王,那麼齊侯便不僅僅只是個霸主,也能作為霸王了。
但是若吳糾真的做了楚王,遠在千里之外,和齊國一南一北,隔著千山萬水,比齊國和宋國還要遙遠的太多,到時候自己豈不是要和展雄一樣,眼巴巴的犯著相思之苦了麼?
不知齊侯是不是因為這個問題,這幾天總是膩著吳糾,吳糾簡直是不勝其煩,乾脆不到小寢宮去了,多到政事堂裡批看文書。
齊侯抓不到吳糾,只好回了路寢宮準備好好「上班」,結果這個時候就看到一個寺人匆匆走過來,說:「君上,楚國俘虜屈完似乎……似乎要不行了。」
齊侯一聽,驚訝的說:「病了?讓棠巫過去看看。」
寺人連忙說:「不,這倒不是病了,只是……只是楚國俘虜一直絕/食,似乎已經撐不下去了。」
齊侯一聽,有些驚訝,想了想還是讓寺人去找棠巫過來,然後帶著棠巫去看望屈完。
齊侯上輩子就知道屈完是名士,是人才,直言敢諫,雖然是個文弱書生,但是才華橫溢,還是個硬骨頭,十分有骨氣。
因此齊侯佩服屈完,想要將屈完收歸麾下,雖然屈完乃是楚國俘虜,不過他住在齊國的宮殿裡,齊侯讓人好生伺候著,就等著他感動的歸降,沒想到屈完竟然要不行了。
齊侯匆匆來到房舍的時候,已經有醫官在診治了,屈完瘦骨嶙峋的躺在榻上,也就一個月沒見,沒想到竟然瘦成了這個樣子,臉色蠟黃,仿佛是一片枯萎的樹葉。
醫官正在給屈完灌飯,不吃飯是不行的,這年代也沒有吊瓶點滴,沒辦法強行輸液,只能吃飯。
屈完卻很不配合,再加上也是餓的,胃部有些萎/縮,因此吃不下去東西,一吃下去噁心的直接吐出來,屈完有沒有力氣,吐了一身都是。
齊侯看到這場景,皺了皺眉,似乎嫌棄那些醫官太粗/魯,便說:「都退下,屈完是孤的貴客,你們竟然這般對待貴客?」
醫官們也很委屈,因為屈完不吃東西,不吃就等於死,不強行灌飯根本不行。
齊侯走過去,屈完只是有氣無力的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隨即就閉上眼睛,好像死過去了似的。
齊侯連忙讓棠巫給他診治,棠巫檢/查了一遍,屈完身/體太虛弱,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什麼,但是正因為屈完身/體太虛弱,若是有個小病小痛,都能要他的命。
齊侯要收服屈完,自然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明君模樣,說:「屈先生為何不用膳?是覺得我齊國的膳食不合口味麼?」
屈完癱在榻上,沒有睜眼,有氣無力的說:「齊國的膳食乃是珍饈美味,然而完不敢用一口。」
齊侯說:「這是為何?」
屈完輕笑了一聲,的確是個硬骨頭,說:「因為齊公您苛待我王,我王尚且作為一個囚徒,受人眼色,而完乃是楚國的一個區區大夫,又怎麼敢吃齊國的東西呢?」
齊侯一聽明白了,屈完是忠臣,齊侯給楚王顏色看,屈完不堪楚王受/辱,因此絕/食示/威。
齊侯笑了一聲,說:「屈先生乃是忠臣,又是名士,自然也該明白,楚國氣數已盡,若不是楚國執意侵犯,又怎麼可能引來滅/頂/之/災,說什麼孤給楚王顏色,苛待楚王,屈先生您自己想想,是不是你們楚國人,欺人太甚呢?」
齊侯說的很在理,因此屈完乾脆不理他,也不再說話了,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
齊侯管棠巫瞭解了一下情況,隨即笑著說:「屈先生雖然是名士,但也是血肉之軀,好歹用些膳食,就算為了楚王,屈先生不是也得吃飯麼?」
他說著,將旁邊的膳食親自端過來,用小匕舀了一勺,笑著說:「屈先生,請用膳罷。」
他這麼說著,屈完突然睜開眼睛,不過並不是要吃飯,而是突然伸手,用盡全力將齊侯端著那碗青銅豆給打翻了,「乓!!」一聲,裡面的粥全都折在齊侯身上,燙著了齊侯手背,瞬間就紅了。
粥這東西很粘/稠,燙人最是要命,燙的齊侯嘶了一聲,連忙伸手抹掉那糊在傷口上的粥。
屈完冷聲說:「齊公何必與一個俘虜惺惺作態呢?」
齊侯一聽,頓時氣得不行,「嘭!」一聲將那青銅豆一踢,冷聲說:「屈完!不要給你臉面,你不/要/臉面!孤是齊國的一國之君,禮賢下士到這個地步,你竟然冥頑不靈!?休怪孤不客氣了!」
屈完只是笑了一聲,就沒有再說話。
齊侯一看他這態度,更是生氣,黑色的袖袍一甩,回手直接把案上的膳食全都甩在地上,冷笑說:「好好!好你個屈完,你不吃飯是麼?想要餓死是麼?那就從現在開始,連水也別飲!孤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他說著,冷哼了一聲,轉身便走了。
棠巫一看這場景,也連忙帶上自己的藥箱,準備回吳糾那邊去,按照屈完這個身/體素質來說,本就不好,這麼拖拖拉拉一個月,若是不給水喝,最多也就再撐個幾天。
棠巫被齊侯借走了,吳糾見他回來,便說:「君上生病了麼?」
棠巫回話說:「回大司徒,不是君上抱恙,是楚國俘虜屈先生,這幾日絕/食,拒不用膳,似乎要不行了,方才君上帶棠兒去看,屈先生將君上惹怒了,君上令人不要給屈先生水和飯用。」
棠巫將這個事兒說了一遍,吳糾嚇了一跳,說:「屈完要不行了?」
棠巫點點頭,說:「若是不喝水,也就這一兩天了罷。」
屈完是個名士,若是齊侯把屈完給餓死了,這事兒傳出去也是不好聽的。
吳糾覺得屈完這分明是找死,偏偏齊侯君上脾氣太重,因此也就順了屈完的心意,讓屈完去死了。
吳糾想了想,便直接從政事堂出去,到了膳房,準備做個滋補又養氣的瘦肉粥給屈完吃。
吳糾在膳房忙叨了好一陣,做了一大碗香噴噴的瘦肉粥,瘦肉做成了肉糜的模樣,燉的很爛很爛,特別適合病人吃,又養胃,又滋補。
很快吳糾做好了粥,親自端著就往屈完那裡去了,屈完躺在榻上,地上都是嘔吐的汙物,因為齊侯讓他自生自滅,因此寺人和宮女也就不管屈完了,屋子裡髒的厲害。
吳糾走進去,皺了皺眉,將肉粥放下,指揮宮女寺人收拾了一下房舍。
屈完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說:「大司徒不必做說客了,成王敗寇,完也無話好說。」
吳糾則是好脾氣得笑了笑,並沒有像齊侯那麼生氣,說:「屈先生會錯意了,糾並非來勸說屈先生投降的,只是糾聽說屈先生絕/食拒不用膳,因此才過來,親自給屈先生做了一碗肉粥,請屈先生用飯。」
屈完有些詫異,看了一眼那肉粥,對於一個絕/食很久的人來說,這碗肉粥簡直是致命的吸引,香濃的肉味兒飄散出來,帶著濃濃的米香,說不出來的醇厚。
熱氣騰騰而起,屈完看在眼中,趕緊閉了閉眼睛,總覺得這碗肉粥比其他的大魚大/肉要有吸引力的多。
吳糾見屈完一臉不肯就範的樣子,說:「屈先生乃是硬骨頭的忠臣,這一點糾是深知的,但是糾也有一言想要勸一勸屈先生……楚王為了黑火/藥,都能下令殺自己的老/師,別管楚王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殺掉葆申,屈先生是個明白人,生著一副玲瓏的心肝兒,自然也能明白楚王是個什麼樣的人了罷?跟著楚王朝不保夕,就算你為楚王絕/食而死,而在楚國人和楚王眼中,屈先生也不過是個愚忠的草芥,大丈夫渾不怕死,但是亦要死得其所,才是不枉此生,屈先生當真就要這般碌碌無為的死去麼?」
屈完聽了,眼神晃了晃,似乎有些感觸,但是很快閉上眼睛,說:「飯拿走,完不會用的。」
吳糾並沒有太執著,只是說:「屈先生,糾明日再來。」
他說著站起身來,還吩咐寺人宮女好生伺候屈完,一定要給屈完水喝,給他飯吃。
吳糾很快離開了,看了看手中的粥,好端端一碗肉粥,不吃實在浪費了,不過吳糾剛吃了午飯,是吃不下了,就想起了齊侯。
齊侯被粥燙到了,吳糾也是知道的,於是就帶著肉粥準備去看望齊侯。
齊侯還在小寢宮生氣,醫官剛剛給齊侯傷口上上了藥,齊侯聽說吳糾去看望屈完了,還親自給屈完做了飯,險些給氣炸了。
正生氣呢,就聽寺人說吳糾來了。
吳糾走進來,手中捧著青銅豆,笑眯眯的說:「君上,糾給您做了碗肉粥,君上請別動怒,快嘗嘗好不好吃。」
齊侯一聞到那肉粥的香味兒,頓時就高興起來,立刻用小匕,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勺肉粥嘗。
味道不用說,自然是極好的,二哥的手藝,以前吳糾也做過肉粥,齊侯一吃就知道,特別的香,而且做的用心,肉糜十分軟爛,又不會失去肉的滋味兒。
齊侯吃的高興,突然臉色僵硬,似乎剛剛反應過來,說:「二哥,這肉粥……不會是屈完不吃的,二哥才給孤拿過來了罷?」
吳糾被他說中了,咳嗽了一聲,其實何止是肉粥,吳糾給齊侯做菜,經常使用「下腳料」,畢竟為了避免浪費嘛。不過這些下腳料其實還挺好的,只是宮廷的作風太奢侈,吳糾多有看不慣罷了。
吳糾笑了一聲,說:「怎麼會?」
齊侯狐疑說:「真不是?」
吳糾笑眯眯的說:「自然不是了,糾就知道屈完那冥頑不靈的匹夫不會吃,因此糾只是拿過去做做樣子,其實是專門給君上熬的粥。」
齊侯一聽,真要氣死了,一臉委屈的說:「二哥你還說,分明就是哄孤。」
吳糾心說,哎呀齊侯有長進,還知道自己這是哄他呢……
齊侯說:「不行,孤傷心了。」
吳糾一臉了然的說:「那君上想吃什麼了?」
齊侯說:「二哥怎知孤有想吃的東西了?看起來知孤者,二哥也。」
齊侯說著,笑眯眯的又說:「孤想吃肉夾饃了。」
吳糾笑眯眯的搖頭說:「知君上者,肉夾饃也。」
吳糾第二天,果然還是親自做了吃的去找屈完,這天做的是一條清蒸魚,食材十分新鮮,鮮美的河魚,再加上原汁原味兒的烹飪方法,還有吳糾的調味兒技巧,一條其貌不揚的清蒸魚做的那叫一個鮮美。
清蒸魚沒有半分腥味兒,不用去嘗,只是聞著就知道,那味道鮮香四溢,讓人食指大動。
吳糾親自端著魚,又去找了屈完,屈完雖然沒有吃飯,但是喝了水,因此只是虛弱,躺在榻上,看到吳糾又來了,喃喃的說:「大司徒,這是何必呢……」
屈完依然不吃東西,非常的倔,吳糾讓棠巫給屈完看了一眼身/體情況,隨即又端著清蒸魚走了。
今日齊侯在小寢宮,算著時辰也差不多了,自己的加餐也是該到了,便聽到寺人說大司徒來了。
果然,一股清香的味道撲面而來,帶著濃濃的河鮮味道,吳糾捧著一條很大的清蒸魚進來,還熱騰騰的。
齊侯見有吃的來了,雖然知道吳糾是做給屈完吃的,不過其實沒什麼差別,因為屈完根本不吃,好個硬骨頭,齊侯還怕他吃了,自己吃不了呢。
齊侯大口大口吃著清蒸魚,雖然魚刺很少,但是畢竟是魚,而且齊侯吃的太快,險些給紮著,「嘶」了一聲,說:「二哥,魚刺紮孤。」
吳糾翻了個白眼,心想魚刺還委屈呢。
吳糾沒有辦法,只好在一邊坐下來,將魚夾過來一塊,給齊侯剃/掉魚刺,齊侯這下開心了,恨不得只是張著嘴,連夾都不用夾了,吳糾直接把剔好刺的魚沾了湯汁,送進齊侯口/中。
齊侯美滋滋的吃著,吳糾突然覺得自己男友力真是爆棚了!
齊侯吃著碗裡的,又想到了鍋裡的,便說:「二哥,明日吃什麼加膳?」
吳糾當即有些無奈,今日的魚還沒吃完呢,就惦記著明日的了。
吳糾想了想,說:「明日糾打算做個粉蒸肉。」
齊侯一聽,沒聽過,一臉認真期待的說:「粉蒸肉,那是什麼?」
粉蒸肉是很養人的一道菜,不過一般人做粉蒸肉,油太大了,因此不方便給病人吃。
不過吳糾倒是有這個自信,不會讓粉蒸肉那麼多油。
齊侯吃了這頓,便盼著明日中午的加餐,心裡那個惦記著,惦記的齊侯晚上都餓了,連忙加了一頓夜宵解解饞。
第三天吳糾果然又去了,做了那道粉蒸肉,因為怕油大,因此這回的食材是吳糾精挑細選的,肥肉相間的五花肉,最少五層肥瘦肉,花色十分漂亮大氣。
吳糾又弄了些米,洗乾淨壓碎,調味兒之後,肉和米上鍋蒸,將油全都逼出來,把米蒸的軟爛透味兒,最後把油又撇掉。
肉和米都經過肥油的滋/潤,十分軟糯可口,但是最後竟然沒有多少油腥,顏色看起來是琥珀色,肉片也是分明整齊。
吳糾做好了粉蒸肉,端著又去找了屈完。
今天已經是第三次,屈完看到吳糾又來了,而且每次都帶來一道他親手做的菜,齊國堂堂大司徒親自下膳房理膳給自己吃,屈完多少也是感動的。
三顧茅廬都顧過了,屈完心中其實明白,楚王是個冷酷無情的人,連自己的老/師都能殺,吳糾說的很對,只是屈完終究覺得自己是楚國人,放不下這片心。
吳糾三次來,態度都無比誠懇,屈完突然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
吳糾將粉蒸肉放在一邊,看著屈完雙眼注視著天花板,不知在看什麼,便輕聲說:「屈先生?」
屈完沒有看吳糾,只是淡淡的說:「大司徒,您這是逼屈完做反臣麼?」
吳糾笑著說:「不,糾可沒有逼/迫屈先生,況且就算屈先生不降,這膳食也是可以吃的。」
屈完眼神波動了一下,眼珠子竟然變得通紅,吳糾沒想到屈完竟然落眼淚了,嚇得他差點慌了手,連忙拿來乾淨的帕子,給屈完輕輕擦掉眼淚。
屈完倒是痛快哭了一場,因為身/體太虛弱,直接昏/厥了過去,險些嚇死了吳糾,吳糾只是想要屈完投降,沒真的想搞死屈完,趕緊將棠巫叫來。
只是太過虛弱了,屈完醒來之後,並沒有太抗拒,竟然吃飯了,吳糾連忙扶著屈完起身,親自喂他飯吃。
齊侯笑眯眯的坐在小寢宮,等著吳糾來投喂他吃下午茶,今兒的下午茶叫做粉蒸肉,一聽是肉,齊侯就好生高興,而且是沒吃過的菜色,齊侯更是高興了,他家二哥心裡頭總是有各種各樣的菜色,永遠也做不完。
齊侯這麼想著,心說還要感謝屈完那個硬骨頭,若不是屈完,自己也不能第一天吃肉粥,第二天吃清蒸魚,第三天就要升級到粉蒸肉了。
齊侯很期待,等啊等,終於等到了寺人說大司徒來了,吳糾很快走進來,齊侯笑眯眯的迎上去,說:「二哥,粉蒸肉……」
他說到這裡,結果看到吳糾手上沒東西,頓時有些吃驚,說:「二哥,今兒不是吃粉蒸肉麼?」
吳糾笑眯眯的點點頭,說:「是啊君上,恭喜君上再獲一良才,屈完已經答應歸降齊國,效忠君上了。」
齊侯一聽,心裡「咯噔」一聲,隨即說:「那粉蒸肉呢?」
吳糾這才說:「屈先生肯用膳了,自然是屈先生食了。」
齊侯頓時痛/心/疾/首,感覺自己心臟直疼,好一個屈完,剛開始是忤逆自己的意思,自己親手喂他吃飯他不吃,還燙了自己的手背,結果現在竟然還搶自己的粉蒸肉吃。
齊侯心說,孤連粉蒸肉的影子都沒看見呢,竟然給屈完吃了?
齊侯頓時一臉不開心的樣子,走過去摟住吳糾,說:「二哥,你好狠的心,怎麼只給屈完做粉蒸肉,不給孤吃,孤不是第一個吃到二哥做的粉蒸肉的人,好生傷心。」
吳糾受不了他這委屈的小樣子了,只好說:「君上喜得人才,要不然先去看望一下屈先生?糾這就再去給君上做一道粉蒸肉來。」
齊侯這才一臉傲嬌的說:「二哥說的,不得耍賴。」
吳糾無奈的說:「糾何時耍賴了?」
齊侯當下就和吳糾分頭行動,自己去看望屈完,表達一下英明國君的關懷之情,而吳糾則是去膳房,給齊侯小公舉做心心念念的粉蒸肉吃。
周天子胡齊聽說齊國生擒了楚王,當下十分高興,不過反應過來的時候又十分不高興,因為自從上次齊國被削封,又加封之後,齊國似乎開始不聽管/教了。
再加上魯國那幫人的攛掇,因此天子也害怕齊侯真的把楚王給一刀宰了,那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楚國動不了齊國,還動不了洛師麼?
畢竟洛師就在申國的上面,如今申國已經是楚國的管轄地盤了。
胡齊非常驚恐,立刻就讓單子正去臨淄城走一趟,畢竟單子正也是常客了,讓他過去將楚王押/送回來,並且褒獎安撫一下齊國。
單子正明白胡齊的意思,胡齊這是想要乘勝求和,一點兒氣節也沒有,單子正勸諫胡齊,把楚王押/送過來沒有問題,但是不要乘勝求和,讓楚國人覺得周國好欺負,一定要給楚國點顏色看看,這樣就算把楚王放回楚國,楚國也不至於太肆無忌憚。
然而胡齊卻沒有這個打算,他打算好吃好喝的供著楚王,就跟熊貲說的一模一樣,胡齊打算好好招待楚王,然後求爺爺告奶奶的請楚王回楚國去,畢竟胡齊膽子小。
單子正於是就不想/做這個特使,出言頂撞了兩句,胡齊氣得不行,要罷了他的單伯之位,魯國正好想要拉攏單子正,給單子正說了好多好話,因此最後胡齊還是讓單子正作為特使出使齊國。
單子正沒有辦法,他單家世代在洛師為官,單子正的父親就是單伯,祖父也是單伯,傳到他這一代,若是單子正丟掉了單伯的爵位,他自己到沒覺得如何不好,只是家裡頭面子過不去。
而且胡齊是個心眼小的人,單子正也恐怕胡齊抱負單家的其他人,因此沒有辦法,只好再次出使齊國。
因為胡齊害怕齊侯宰了楚王,因此讓單子正快馬加鞭趕到臨淄城,單子正到臨淄城的時候,齊侯他們才回來了小半個月。
天子特使遠道而來,吳糾身為大司徒乃是三公之首,因此親自迎接,齊侯本不想讓吳糾去,畢竟吳糾和單子正還有點小小的緋聞,齊侯這個人心眼小,容易吃飛醋。
這個時候曹克就請/命,隨同吳糾一同前往,齊侯一聽便同意了,讓兩個人一同去迎接單子正。
單子正只聽說齊國大司徒親自迎接,但是萬沒想到,在臨淄城門口竟然還遇到了曹克。
曹克一身黑色朝袍,顯得淩厲又又威嚴,一雙狹長的眼睛眯著,讓人感覺隨時都在被算計。
單子正見到曹克,那事情已近過去很久,然而單子正仍然十分尷尬內疚,都抬不起頭來。
單子正的使臣隊伍很快進入了齊宮,齊侯擺宴款待,單子正如今這是第三次吃齊侯擺的宴席了,總之每一次都沒有順利過,感覺以後對用膳可能都會有心理陰影了。
眾人都入了席,齊侯的案子上多了一道粉蒸肉,旁人的桌上都沒有,這道菜可是吳糾親手做的,為了彌補齊侯受傷的「小心肝兒」。
自從那天屈完將齊侯的粉蒸肉給吃了之後,齊侯對這道粉蒸肉那真是念念不忘,吃過一次之後不行,粉蒸肉瞬間變成了齊侯的新寵,一定要天天吃才行,已經連續吃了不少天,就連今日宴席也一定要吃,吃不到就撒嬌耍賴,仿佛害口了一樣。
齊侯吩咐開席之後,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筷箸,夾了一筷子粉蒸肉,層次分明的大/肉片,上面包裹/著一層琥珀色的米粉,米粉被蒸的軟爛異常,一送入口/中,頓時就跟要化了一樣,米香味和肉/香味混合在一起,非常濃郁霸道,一下遍佈口腔,恨不得往嗓子眼兒裡鑽。
齊侯吃了一口,當下速度加快,一筷一筷的夾/著盤子裡的粉蒸肉,就跟小雞啄米一樣,「哆哆哆」幾下,一盤子粉蒸肉瞬間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吳糾看的額角青筋直蹦,尷尬的側過臉去,乾脆眼不見心不煩,結果一側頭,就看到席上天子特使單子正,也是一臉的吃驚。
單子正本想要提出天子的意思,將楚王押/送回去,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單子正這個人比較笨,正在想辦法措辭,一抬頭便看到齊侯正瘋狂的席捲著一盤子看起來很新奇的珍饈。
「嗖嗖嗖」幾下,就見齊侯用筷箸的動作,仿佛是什麼高深的武藝,速度非凡,快的驚人,嘴邊還掛著幾粒琥珀色的米……
吳糾心中感覺那叫一個丟人,看來掩耳盜鈴的事情是不能做的,連忙使勁咳嗽了一聲。
齊侯這才發現單子正怔怔的看著自己,一臉嚇壞了的表情,齊侯則是不急不緩,一臉施施然的樣子,優雅的將筷箸輕輕放下,拿過一條乾淨的帕子,輕輕擦了擦嘴唇,他那薄而有型的嘴唇,看起來性/感又迷人,輕輕一擦好像揮灑發荷爾蒙似的。
單子正一瞬間覺得,自己方才看到的可能是幻覺……
齊侯咳嗽了一聲,笑眯眯的說:「單公,佳餚還可口?」
單子正連忙回神說:「可口,可口,齊公破費了。」
單子正又拱手說:「齊公,不瞞齊公所說,子正這次出使齊國,其實除了帶來天子的褒獎之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兒……」
他說著,似乎也覺得有些說不下去,畢竟這要當著齊國的文武大臣,於是輕輕咳嗽了一聲,遲疑的說:「天子的意思是……想讓齊公將俘虜的楚王,押/解回洛師,供天子親自發落。」
「哦?」
齊侯並沒有立刻拒絕,他心中雖然清楚胡齊想要做什麼,但是並沒有立刻表露/出來,而是開始裝傻充愣的跟單子正飆演技。
齊侯笑眯眯的說:「那不知天子,打算如何處置俘虜?是殺了,還是掏心挖肺?亦或是遊/街示/眾?」
他這麼一說,單子正險些噎死,有點冒冷汗,果然是秋天了,要比之前幾次宴席還冒冷汗。
齊侯笑眯眯的繼續說:「本來嘛,這楚王與我周國乃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他楚王的先祖曾經殺/害過周朝的先祖,天子是否還記在心中?」
單子正知道他說的是什麼,齊侯說的書周昭王,乃是周朝的第四任國君,當時楚國和周國交惡,周昭王組/織大軍親自征討,結局是全軍覆/滅,周昭王死于漢水。
不過楚國人的卻說,昭王南巡沒有返回,那需要問漢水,不管他們的事情,自此之後,楚國和周國就是想看兩惡,可以說是不共戴天。
單子正聽他提起這個事情,心中好生慚愧,說:「這……天子的心思,子正也不敢妄自揣度,天子只是言明,齊公此次豐功偉績,日後定然種種褒獎,還請齊公將俘虜交與天子處置。」
齊侯聽著,隨即「哈哈」一聲大笑出來,似乎單子正說了什麼好頑的事情。
單子正一臉羞愧說:「不知齊公為何發笑?可是子正說了什麼錯話?」
齊侯笑眯眯的說:「不,並非是單公說了什麼錯話,只是單公並不想說真話而已。單公與孤都知道,心知肚明,天子想要押/解楚王去洛師,到底是做什麼。」
他這麼一說,單子正更是羞愧不已。
齊侯繼續說:「孤有幾個問題,請問單公。當年隨同昭王南巡大軍之中,可有單公的先祖、同宗、同族?如今我齊國和聯軍冒著生死危險,活捉楚王熊貲,一雪前恥,而天子的態度為何如此模棱兩可?若是孤這般將楚王交與單公,楚王是否會毫髮無傷的回到楚國?」
齊侯這麼一連串說下來,單子正雖然心知肚明,但是沒有辦法回答,單家世代是王城內的封爵,單家自然一直跟隨著歷代周王,當年周昭王出征的時候,單家自然也有先祖隨同,但是一去未還,這自然不必說了。
單子正說不出話來,一臉汗顏,齊侯則是達到了目的,說:「單公,您好好思量一番。」
吳糾這個時候便說:「其實不瞞單公,楚王乃是南疆之人,一路長途跋涉來到我齊國,也可能是因為被俘之後心情抑鬱,因此常有水土不服之症,寡君雖然仁義為懷,極力命醫官醫治,不過……」
吳糾說瞎話也是不需要打腹稿的,他說的就跟真的似的,楚王水土不服死了,這乍一聽,不只是嚇到了單子正,還險些嚇著了齊國的滿朝文武。
不過大家仔細一琢磨,頓時明白了吳糾的話。
齊侯笑著說:「正是,單公只需要記得,楚王一路水土不服,雖然極力救治,但是沒有效果,我齊國也是無/能為力,如今楚王……已經死了。」
單子正一聽,自然知道他們說的不是真的,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不過齊侯這個時候已經笑眯眯的又說:「單公,想想看,沒有人想要殺楚王,但是楚王水土不服自己死了,這一死,單公您族人的大仇可就得報了,而我齊國多年來恐懼楚人的恥辱也得報了,何樂而不為呢?」
單子正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在激烈的思考著,他這個人從沒做過違背天子意願的事情,單子正思考了良久,臉色越來越陰霾,越來越陰霾,仿佛是一隻匍匐的野獸,最後沒有說話,只是舉起酒杯,敬了齊侯一杯酒。
齊侯笑著回敬,說:「單公深明大/義,孤也敬單公。」
其實今日就算單公不答應,齊侯也不打算將楚王交給胡齊,不過是硬碰硬的事情,畢竟那可是他們冒著生命危險才擒拿住的楚王,齊侯不能就這麼便宜了怕事兒的胡齊。
酒過三巡,大家也都有些微醺了,可能是因為今天說服了單公,因此齊國的卿大夫們都有些亢/奮,喝的比較多,吳糾也有些喝醉,已經不支,趴在案子上似乎要睡著了。
齊侯一看,伸手招來子清和棠巫,說:「你們扶大司徒去小寢宮歇息,孤還有事兒,去去就來。」
兩個人也不方便問齊侯到底去哪裡,不過還是應聲點頭,說:「是。」
兩個人很快將吳糾扶起來,先送醉酒的吳糾去小寢宮休息,齊侯起身離開,只是帶了一個寺人,就往宴席外面走,很快消失了,因為夜色很黑,齊侯又是一身漆黑的袍子,一下就融入了黑夜之中。
齊侯來到了一個看起來很偏僻的宮殿旁邊,這附近卻有重兵把守,原來這裡便是齊國軟/禁楚王熊貲的地方。
齊侯讓寺人掌燈,在外面等候,自己走了進去,雖然安靜,但是每一步都有虎賁軍把守,十分森嚴。
齊侯款步走入,很快有虎賁軍推開殿門,殿內楚王熊貲被/關在裡面。
楚王熊貲的待遇看起來不差,殿裡的東西是齊備的,不過戴著鐐/銬,不能走出大殿,一看就是階/下/囚。
楚王熊貲見齊侯走進來,眼睛裡幾乎能噴/出火來,說:「是你?!你來做什麼?!又是來辱沒寡人的麼!?你休想!」
齊侯微微一笑,看起來十分有氣度,負手而立,聲音很沙啞,淡淡的說:「不,孤與你不一樣,孤從來不喜歡頑陰的,也不喜歡頑虛的,而是喜歡實實在在的……」
他說著,頓了頓,挑唇一笑,陰沉著嗓音說:「孤是來……送你上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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