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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糾》第158章
第157章 兵變

 吳刀拱手說:「公子, 大庶長勾結鄖國, 準備裡應外合, 引鄖國入行轅,在盟會上殺死楚王和君上,立……立公子白為親國國君。」

 眾人/大吃一驚, 說:「大庶長?」

 吳刀點頭說:「正是, 日前大庶長已經拉攏公子白, 讓公子白控/制行轅兵馬, 這次壽宴和會盟的行轅駐兵將軍本就是公子白,如果兩人若是聯手, 恐怕幾日後的盟會便會有危險。」

 吳糾眯了眯眼睛, 說:「具體何時動手?」

 吳刀說:「盟會的祭祀儀式上, 大庶長正在聯絡鄖國人,明日就是壽宴, 鄖國人還沒來得及出兵,壽宴暫時安全。」

 吳糾點了點頭, 吳刀拱手說:「請楚王早作打算。」

 吳糾眯眼笑了一聲,說:「寡人心裡有數了。」

 吳刀看了一眼吳糾,又去看趙嘉, 趙嘉點了點頭, 吳刀便說:「公子,此事事關重大,卑將是偷跑出來的,以免被公子白發現, 卑將先告退了。」

 趙嘉點了點頭,又對吳糾拱手說:「王上,嘉送一送吳刀。」

 吳刀聽了趙嘉的話,抿了抿嘴唇,眼神閃爍了一下,不過沒有說什麼,很快就同趙嘉一起退出了營帳。

 趙嘉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跟我來。」

 兩個人便很快走到了沒人的地方,趙嘉這才停了下來,說:「吳刀,你還記的是誰救了你麼?」

 吳刀立刻「咕咚」一聲跪在地上,拱手說:「是公子,卑將一輩子不敢忘懷。」

 趙嘉這個時候回頭看向他,低聲說:「那我問你,公子白的手,可是殘廢了?」

 吳刀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看向趙嘉,隨即又低下頭,似乎有些遲疑,不過還是拱手說:「是……」

 趙嘉一聽,又問:「何時殘廢的?」

 吳刀似乎又遲疑了一下,回答說:「大約……兩年/前。」

 趙嘉冷笑一聲,說:「兩年/前,兩年……這麼久你為何不告訴我?」

 吳刀連忙說:「只是……只是一直沒來得及稟明公子。」

 趙嘉又笑了一聲,說:「是沒來得及,還是不願稟明?」

 吳刀一聽,心中駭然,連忙拜在地上,頭磕在地上不敢起身,說:「卑將失職,請公子責罰!卑將並無不忠,公子……」

 他的聲音本就沙啞,因為著急,更顯得沙啞,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還有些瑟瑟發/抖。

 趙嘉這個時候慢慢蹲下來,讓吳刀抬起頭來,吳刀這才將額頭從地上離開,遲疑的抬起頭來,平視著蹲下的趙嘉。

 趙嘉抬手輕輕摸了摸吳刀脖頸上的吻痕,眯眼說:「跟著公子白的時日久了,你是不是已經忘了自己的身份?」

 吳刀脖頸上的傷口還沒有癒合,疼的一驚,但是沒敢吭聲,連忙說:「卑將不敢忘記公子的大恩大德,卑將……」

 趙嘉卻打斷他的話,說:「好了,如今再計較這些,也沒有任何意思,我只是告訴你,無論你對公子白是什麼樣的態度,可憐他,什麼都好,但是……公子白若是真的聯合了大庶長,迎外敵造內亂,那麼我決計不能饒他。」

 吳刀點了點頭,說:「是,卑將知道,卑將明白。」

 趙嘉說:「這點你明白就好,回去罷。」

 吳刀連忙從地上起來,說:「是,公子。」

 他說著站起來,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灰土以免被發現,趕緊往回走去,吳刀的功夫厲害,一瞬間就消失了蹤影。

 酆舒走出來的時候,根本沒看到吳刀,趙嘉還站在原地,若有所思,酆舒見他出神,便走過去,口氣酸溜溜,連自己都不自知的說:「你和那個吳刀,是什麼關係?」

 趙嘉回了神,回頭看了一眼酆舒,笑了笑,挑眉說:「什麼關係?救命之恩的關係。」

 酆舒說:「還有呢?」

 趙嘉笑著說:「還有?你還想我們有點什麼?」

 酆舒惡狠狠的說:「呸!什麼我想,沒什麼是你這色胚幹不出來的。」

 趙嘉笑了一聲,說:「冤枉,我這色胚如今連個妻妾都沒有,可是被你這個奸/臣迷得暈頭轉向。」

 酆舒一愣,隨即嘴角有些不可抑制的上挑,咳嗽了一聲,說:「時辰不早了,我去歇息了。」

 趙嘉趕緊跟上兩步,伸手攔住酆舒的肩膀,說:「一起?」

 酆舒立刻說:「鬼才跟你一起,你滾開,別礙事兒。」

 吳刀很快回到了公子白的營帳門口,整理可以下自己的衣裳,剛才跪在地上,身上有土,吳刀輕輕撣了撣,確保萬無一失自後,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的呼吸,走進了營帳。

 他輕輕/撩/起營帳的簾子,躋身進去,然後輕輕放下帳簾子,不發出一點兒聲音,隨即慢慢往裡走,也是輕手輕腳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躺在榻上安睡的人,突然發出了聲音,說:「去哪裡了。」

 吳刀渾身一僵,公子白並沒有起來,也沒有看他,仍然側臥著,背對著自己,吳刀趕緊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低聲說:「回公子,卑將……卑將去清理了一下,卑將擅離職守,請公子責罰。」

 公子白聽了之後沒有說話,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陷入了睡眠之中,吳刀站在原地,沒聽到公子白的聲音,便往旁邊站了站,準備守夜。

 而這個時候,公子白突然又開口了,說:「過來。」

 吳刀立刻走過去,不過身上繃著勁兒,似乎有些緊張,他走到榻邊上,便沒有再動。

 公子白慢慢轉過身來,眼睛很清明,似乎沒有一點睡意,盯著吳刀,吳刀一瞬間幾乎覺得自己要露餡了。

 不過就在下一刻,公子白突然抓/住了吳刀的腕子,因為公子白的雙手根本無法用/力,因此吳刀不敢掙扎,只好隨著他的動作,一下被拽上了榻。

 吳刀怕壓著公子白,連忙側身,公子白將他按在榻上,竟然伸手將人摟在了懷中。

 吳刀一陣吃驚,簡直是心驚肉跳,他們之前也有做過,每次公子白都在發/泄暴怒似的,吳刀是個幾乎不會感知疼痛的人,並非是天生麻木,但是經歷的太多,讓他變得麻木,然而第一次的時候,他疼的撕心裂肺,痛呼不止,公子白卻不住手,還開口告訴他,讓他記住。

 後來吳刀只要做錯事情,不如公子白的心意,或者公子白心情不好,例如天氣不好,陰天下雨下雪起霧,甚至是颳風,公子白都會讓吳刀服侍自己,主動的。

 這種事情,吳刀已經漸漸習慣了,只是唯獨沒習慣這種擁/抱,因為實在太不常見了。

 吳刀的肌肉繃緊,一點也不敢鬆懈,公子白摟著他,似乎將他當成了抱枕,摟在懷中,高大的身材將他整體包住,密不透風。

 公子白靠近吳刀的脖頸,輕輕嗅了兩下,吳刀緊張的屏住呼吸,就聽公子白說:「好香,好涼,你去洗涼水澡了?」

 吳刀感覺到公子白的嘴唇順著吻痕在逡巡,有點疼,又有點麻癢,說不出來的怪異,不由顫/抖起來,低聲說:「是。」

 他的聲音本就沙啞,再一顫/抖,已經不知是一種什麼樣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怪異,卻又有些莫名的性/感。

 公子白沒有再討論什麼問題,而是摟著他,很快,吳刀就聽到外面下起了雨,他能聽到第一滴雨滴落在營帳上面的聲音,隨即是「劈劈啪啪」的聲音,很多的雨滴,大滴大滴,劈啪的砸下來,一瞬間變成了暴雨。

 公子白還是那樣摟著吳刀,卻開始戰慄起來,他的腕子不可抑制的戰慄起來,疼的公子白髮出野獸一般的粗吼聲,額頭上瞬間都是冷汗。

 吳刀連忙爬起來,說:「公子!卑將去給您拿些藥來……」

 「不用。」

 吳刀的話還沒說完,公子白已經打斷了他的話頭,說:「不用去,不管用,不用理它,只是這種痛疼,我已經習慣了……」

 他說著,卻不停的顫/抖著,潮/濕的雨氣似乎已經從陳年的傷疤侵入骨髓,變成了冷汗,涔/涔的又從額頭滾下來。

 吳刀看著他猙獰的面容,公子白深吸了好幾口氣,沙啞著聲音說:「哪裡也不要去,陪我一會兒。」

 吳刀有些吃驚,今日公子白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對,這讓吳刀十分緊張,他不知是不是自己露餡了,但是若自己露餡了,公子白肯定不是這種態度,一定會一刀殺了自己。

 吳刀雖然緊張,但是不敢透露/出來,雨下了好長時間,公子白一直在打抖,直到外面大暴雨停歇下來,他仿佛已經流幹了最後一滴冷汗。

 公子白的嗓音沙啞,就在吳刀以為他疼暈過去,或者已經睡過去的時候,突然說:「吳刀。」

 吳刀立刻說:「卑將在。」

 公子白說:「你是不是會永遠忠於我。」

 吳刀一愣,隨即說:「會。」

 公子白低沉著聲音說:「我要你起誓。」

 吳刀又是一愣,心中猛跳,卻已經起身,跪在榻上,舉起手來,「嗤——」一聲,寶刀出鞘,一下將手掌劃破,鮮血從手掌上淌下來,順著他黑色的袖口往下。

 吳刀的聲音十分冷靜,淡淡的說:「吳刀對天起誓,會永遠忠於公子,否則……五雷轟頂,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公子白聽著他的話,握住吳刀的手,將他的手帶到眼前,舌/尖輕輕/舔/了舔那滾出來的鮮血,疼的吳刀一個激靈,卻不敢動。

 公子白隨即解/開他的帶扣子,發出「卡!」的一聲,吳刀吃了一驚,連忙說:「公子,外面雨停了,您一夜未眠,歇息一會兒罷,一會兒還有壽宴需要公子主持……」

 「噓——」

 公子白將食指壓在自己的下唇上,擺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吳刀立刻不敢說話,只是有些發/抖的看著他,畢竟前半夜的時候已經做過了,吳刀現在還疼著,有些受不了立刻又來。

 然而公子白這次的動作卻異常的溫柔,讓吳刀有些驚訝的溫柔,那種感覺,好像是旁人口/中所說的纏/綿,讓吳刀有些情難自已,但到底是不是,又沒有人能告訴他,他也從體會過,無從對比……

 吳糾後半夜才睡,今日要擺壽宴,不過昨天晚上後半夜下了一場大雨,今日的壽宴可有的忙了。

 壽宴在黃昏之後,吳糾不著急起身,在榻上打了幾個滾兒,旁邊的齊侯還沒醒來,吳糾滾過去,抬頭看著齊侯的睡顏,每次看到齊侯,吳糾就能明白那些小姑娘所說的盛世美顏是什麼意思了。

 吳糾真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竟然還能盯著齊侯的臉,看得入迷。

 輪廓深邃,眼眉比一般人都要深刻,鼻樑高/挺,長相硬朗,卻透露著俊美,薄薄的嘴唇,看起來是一個薄情君王的標配,但是吻起來卻異常的柔/軟溫柔。

 吳糾看著,盯著齊侯的嘴唇發呆,齊侯已經睜開了眼睛,吳糾都沒有發現,就聽到「呵……」的一聲低笑,吳糾這才嚇得回神,感覺自己被齊侯抓包了。

 齊侯笑眯眯的說:「二哥,孤好看麼?」

 吳糾聽他這麼問,心想真不/要/臉,嘴上回答說:「一般般。」

 齊侯哈哈一笑,說:「一般般就能讓二哥看的癡迷,那說明孤除了長相,魅力也不錯?」

 吳糾頓時差點給他噁心吐了,怎麼會有這麼自信幾近於自戀的人呢?

 因為沒什麼事兒,吳糾不打算起身,準備一直睡到中午,吃些東西就等著下午的壽宴了。

 吳糾和齊侯懶著床,齊侯笑著說:「二哥,大庶長的事情,你準備怎麼打算?」

 吳糾笑了笑,說:「今日壽宴,先探探底細再說,鄖國?秦國的大庶長也是個目光短淺的人,弄來個鄖國做盟友,這不是砸自己招牌麼?」

 齊侯一笑,說:「正是。」

 兩個人沒事兒可做,在榻上懶床,感覺還挺愜意的,一點兒也沒有行轅即將發生兵變的緊張感,吳糾抵不住齊侯的自戀,被齊侯勾引著做了點沒羞沒臊的事情。

 齊侯還笑著說:「二哥,你好快啊?」

 吳糾一聽,頓時臉都紅到了脖子,不是羞的是氣的,惡狠狠的踹了齊侯一下,不過齊侯底盤子太穩,愣是沒給踹下榻。

 吳糾悶悶不樂的想著,上次齊侯吃了加了料的鰻魚飯,好像變成了野老虎似的,那不如……自己也吃點?那樣就能大展雄風,一口氣幹掉齊侯這個「磨人的小妖精」了?

 齊侯準備起身,正在更/衣,突然看到吳糾一臉暗搓搓的在榻上發笑,那笑容看得他後背直發涼,狐疑的說:「二哥,你又在想什麼壞主意了?」

 吳糾矢口否認說:「什麼都沒有。」

 齊侯挑了挑眉,聳了聳肩膀,說:「起身罷,準備準備,壽宴該開始了。」

 吳糾越想越覺得是這樣,立刻心情大好的笑眯眯爬起來,趁著齊侯去洗漱,棠巫和子清進來伺候的時候,吳糾低聲對棠巫說:「棠兒,上次那藥,還有麼?」

 棠巫一聽,眼皮直跳,說:「王上……您身/子不好,那種藥,還是別老用了,恐怕……恐怕王上您受不住的。」

 吳糾立刻說:「胡說,是齊公他受不住。」

 這麼一說,棠巫和子清的臉莫名就紅了,因為腦補了什麼不可名狀的場景。

 吳糾可不知那兩個人想的和自己不一樣,催促說:「再給寡人一包,還有麼?」

 棠巫沒辦法,只好把自己的小藥箱打開,翻出一個小藥包來,遞給吳糾,齊侯正好走進來,看到吳糾和棠巫暗搓搓的,便說:「怎麼了,二哥不舒服麼?」

 棠巫趕緊把自己的小藥箱合上,吳糾則假裝咳嗽了兩聲,十分浮誇的說:「昨天晚上下雨,濕氣太大,稍微有些咳嗽。」

 齊侯見吳糾一邊笑一邊說,總覺得並非是咳嗽那麼簡單的事情,不過也不知是什麼事情,他家二哥想壞點子,總有你想不到的。

 齊侯敏/感的覺得,吳糾可能在算計自己,不過至於怎麼算計,他也不清楚,因此只有一個辦法,受著!

 齊侯無奈的笑了笑,笑的那叫一個寵溺,也沒有再問,說:「吃點午膳罷,外面都在準備壽宴。」

 因為昨天下了雨,行轅中有些積水,因此今日的壽宴就不擺在廣/場上了,而是擺在幕府中。

 秦國國君壽宴,誰也沒有邀請,在上庸舉行,只帶上了一些秦國大夫,邀請了楚國使團,自然還有買一送一的齊侯,因此在幕府中擺壽宴,空間綽綽有餘。

 外面的寺人宮女都在忙碌著,公子白今日本該檢/查壽宴的情況,不過他昨天晚上徹夜未眠,天亮之後才閉眼睡覺,因此便沒有起身。

 吳刀起了之後,快速去洗漱了一番,一想起昨夜的纏/綿,就讓他莫名有些心驚,不知是什麼感覺,好像要脫離了掌控。

 吳刀在外面站了良久,一直到太陽下山,就聽到帳子裡傳來公子白召喚的聲音,趕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抬步走進去。

 壽宴很快就要開始了,吳糾和齊侯進了幕府,裡面人不算太多,畢竟今日參加宴席的人的就不多,眾人正在攀談著。

 秦國的大庶長算是秦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他的地位甚至比公子白還要高,自從趙嘉離開了秦國,大庶長可謂是說一不二。

 再加上秦伯也完全信任大庶長,讓他掌管財政、兵權、民生等等一切的事物,這才促成了大庶長擁有國君一般的權威。

 因此如今壽宴的主角秦伯還沒到,大家在幕府中就巴結著大庶長,大庶長可謂是眾星捧月的被人簇擁著,很多秦國大夫都用諂媚的神情討好著大庶長。

 吳糾和齊侯進來,大庶長主動站起來,走過來笑著說:「楚王,齊公,二位能參加寡君的壽宴,我秦國真是蓬蓽生輝啊!」

 秦伯在上庸,用一副東道主的口氣與他們說話,兒大庶長在秦伯的壽宴上,也用一副東道主的口氣說話,可見透露著不小的野心,加之之前吳刀來稟報的消息,吳糾笑了笑,不知秦伯知不知道大庶長的野心。

 吳糾笑著說:「大庶長太客氣了。」

 他們正在說話,湊巧的是,趙嘉酆舒正準備走進幕府,在門口正好遇到了公子白/帶著吳刀過來。

 趙嘉和公子白也算是狹路相逢,趙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公子白的手,不過公子白穿著一身白色長袍,袖擺寬大,遮住了雙手,根本看不出來有沒有受傷,不得不說,公子白把這件事情捂得也是嚴實,看樣子秦伯都不知道公子白受傷的事情。

 也是這樣,秦伯之前本就在糾結,到底把位置傳給弟/弟好,還是傳給兒子好,若秦伯知道公子白是個殘廢,那麼絕不會讓趙嘉離開秦國,去楚國做質子,這個質子說不定就是公子白本人了。

 公子白笑著說:「叔父。」

 趙嘉看了看他,沒有立刻說話,這個時候酆舒突然掐了他一把,趙嘉沒防備,疼的「嘶……」了一聲,回頭說:「你掐我做什麼?」

 酆舒很傲慢的抬了抬下巴,說:「喜歡就掐了,畢竟我是個奸/臣,就不講道理的。」

 趙嘉差點被他氣死,不過轉念一想,或許是因為酆舒吃醋,說實話酆舒醋勁兒不小,自從知道吳刀是趙嘉的人之後,只要看到吳刀,酆舒就喜歡掐趙嘉。

 趙嘉也相當無奈,只好說:「走罷,咱們進去。」

 眾人進了幕府,很快宴席就要開始,秦伯作為壽星老,自然又是姍姍來遲,眾人等待良久,這才聽到寺人的通傳。

 秦國大夫們紛紛起立行禮,大庶長則是最後才站起來,慢悠悠的,態度也十分隨便,秦伯走進來,笑著說:「楚王,齊公,今日二位賞臉參加說的宴席,說真是好生感激。」

 吳糾拱手說:「秦公客氣了,我楚國與貴秦國一直是友邦關係,秦公的壽宴,寡人自然要參加。」

 秦伯走進來,說:「好好好,今日我與二位老弟,定然無醉不歸!無醉不歸啊!」

 秦伯很快舉起酒杯敬酒,吳糾和齊侯也舉起酒杯回敬,宴席很快便開始了。

 秦伯拍了拍手,伶人從外面走進來,一瞬間平日裡嚴肅的幕府立刻充斥著綿綿的絲竹之聲,舞/女起舞,女酒敬酒,一下變得歌舞昇平。

 公子白坐在席上,就在吳糾的對面,中間隔著歌舞的空場,吳糾想起棠巫說的話,便假借看歌舞的空當,目光穿過人群,仔細觀察了一下公子白。

 公子白真的不去夾細小的東西,而且也不會去夾沉重的東西,起初他用筷箸的時候不會發/抖,不過很快,喝了幾杯酒之後,公子白用筷箸的時候就會發/抖,而且越來越抖,最後公子白乾脆不吃東西了,將筷箸往旁邊一放,最後恐怕連酒杯都拿不起來。

 吳糾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公子白的手,真的和棠巫說的一樣,根本就是殘廢。

 吳糾好奇的觀察著,齊侯無奈的說:「二哥,你再這麼看下去,公子白沒發現,孤可要吃味兒了。」

 吳糾正幹正事,齊侯突然撒嬌,吳糾說:「沒看寡人幹正事兒呢麼。」

 齊侯說:「二哥寵愛孤,難道不是最重要的正事兒麼?」

 吳糾正掩護著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準備繼續觀察公子白,結果就聽到齊侯說這種臭不/要/臉的話,頓時差點噴/出來,嗆到了自己,「咳咳咳」的咳嗽了起來。

 齊侯連忙遞給他一張帕子,還給他拍著背,低聲說:「二哥,你看看你,多大了,真不小心,喝酒還能嗆著,嗆壞了孤該心疼了。」

 吳糾瞪了齊侯一眼,若是齊侯不說肉麻的話,自己也不會嗆著。

 吳糾眼神紅彤彤的,瞪了一眼齊侯,那真是水光瀲灩,風光無限,齊侯幽幽一笑,低聲說:「二哥你再勾引孤,孤可不客氣了。」

 吳糾真想撬開齊侯的腦子看看,明明是瞪他,怎麼就成勾引他了,齊侯的眼睛是不是長著出氣兒用的?

 吳糾剛想要和齊侯理論理論,齊侯突然拍了拍吳糾的手背,低聲說:「大庶長出去了。」

 吳糾抬頭一看,正好看到大庶長離開的背影,走出了幕府營帳。

 吳糾說:「他去幹什麼?」

 齊侯說:「孤哪知道?不過若是二哥想知道,咱們跟上去就可以。」

 吳糾當然想知道,不過感覺冒然跟上去也不好,萬一大庶長只是去如廁,豈不是很尷尬麼?

 吳糾還沒考慮好,齊侯卻拉住他的手,將人拉起來,隨便找了個藉口,就帶著吳糾離開了幕府。

 兩個人離開了幕府,大庶長還沒走遠,齊侯要跟上去,吳糾連忙抓/住他,說:「等等,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齊侯挑眉說:「二哥你別出聲,就不會被發現。」

 吳糾還沒反應過來,齊侯突然一把抱住他,吳糾驚呼了一聲,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齊侯已經抱著他,快速往前沖,悄無聲息的跟在大庶長身後。

 吳糾驚訝齊侯的臂力,自己雖然身/子骨不是太結實,但是好歹是一個身高正常,並且成年的男子,身/子骨肯定不輕,齊侯抱著自己一路往前跑,竟然穩穩當當,連個顫都不打。

 大庶長偷偷走出了行轅大門,還左顧右盼的看了一陣,這才繼續往前走去,上了前面一個小山包,上山之後沒走多遠,很快停了下來。

 齊侯為了避免被發現,就將吳糾放下來,然後半蹲下,說:「上來,孤背你。」

 吳糾驚訝的說:「做什麼?」

 齊侯看了一眼頭上,說:「上樹。」

 吳糾更是吃驚,不過來不及多想,因為他聽到了沙沙沙的聲音,似乎是有人走過來的聲音,又有人來了,從他們後背,若是再遲疑,可能會被人發現。

 吳糾趕緊讓齊侯背上自己,緊緊摟著他的脖頸,齊侯雙手/交錯,竟然很順利的帶著吳糾就爬上了旁邊一顆茂/密的大樹。

 齊侯的動作仿佛是一隻壁虎,雙手/交錯,快速的向上攀爬,應該說是遊走,手指仿佛鷹爪一樣,扣住樹木的凸起,身形靈動矯健,一個磕巴都不打就爬了上去。

 齊侯上了樹,將吳糾放在一根樹枝上,伸手摟著吳糾,以免他摔下去,低頭往下看了看,說:「來人了。」

 方才吳糾就聽見了,這會兒低頭一看,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是吳糾能看到,大庶長身邊真的又站了一個人。

 是個陌生人,反正吳糾不認識,他們站的地方高,正好俯視著大庶長和那人,雖然看不清楚面容不過說話聲音還挺清楚的。

 那人拱手對大庶長說:「大庶長。」

 大庶長說:「你們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

 那人哈哈一笑,十分得意的說:「放心好了,寡君雖然起初不怎麼同意,但是有我們夫人呢,夫人已經完全說服了寡君,我鄖國的軍/隊早就出發了,明天黃昏,便能進從鄖關進入上庸,靜等與大庶長合作,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吳糾與齊侯對視了一眼,這信息量還挺大,原來這陌生男人是鄖國的人,與大庶長來通氣的。

 看起來鄖子是不同意和大庶長合作的,至於為什麼,這還用說麼?大庶長可是兵變,僭越了秦伯,還要謀害楚王,若是失敗,一下得罪秦國和楚國兩個大國,鄖子到底還有些腦子,怎麼想也不敢。

 但是架不住鄖國夫人的遊說,吳糾都想的出來那個勢利眼,卻有眼無珠的鄖國夫人怎麼遊說,無非是已經得罪了楚國,反正都是要死,乾脆先下手為強等等。

 說起那鄖國夫人的有眼無珠,當真是讓人拍手叫絕,她大女兒和鬥伯比,本是一段良緣,小子文日後長大,可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楚國令尹,權傾朝野,威震四方,然而鄖國夫人偏偏覺得鬥伯比已經退隱,配不上他們鄖國,就是不讓女兒嫁過去,還把小外孫給扔了,這梁子結的也太大了。

 鬥伯比雖然退隱,但是撐起了鬥家三分之二的家業,可以說至少三分之一的楚國朝/廷,也是這個退隱的鬥伯比用名聲撐起來的,而偏偏鄖國夫人看不起他,總覺得他退隱就沒勢力了,這麼好的女婿,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鄖國夫人卻還嫌棄。

 吳糾也是當真無奈的,鄖國夫人眼睛瞎,還不是偶然行為,這不是麼,又要和秦國大庶長聯/合/起/來兵變,吳糾覺得,就算沒他們楚國,鄖國也遲早要完,而且還是被自家夫人給頑壞的。

 大庶長一笑,說:「好,咱們就等著在盟會上,用楚王和秦伯的血,歃血為盟了!秦伯他老了,不中用了,也是該退位讓賢了!」

 那男子說:「這……大庶長,您真的準備推舉公子白為新的秦國國君麼?公子白不是個殘廢麼?」

 大庶長笑著說:「不過是騙騙奶娃娃的說辭罷了,公子白一個殘廢,一個廢物,如何能與我掙?秦國嘛,自然是有能者居之,公子白如今是行轅將軍,行轅中的秦軍他可以隨意調配,不受約束,咱們只是暫時利/用他罷了,等兒子殺了爹,咱們再抓/住公子白,治他一個弑君殺父的罪名,這罪名一出,秦國人肯定恨不得將他剁成肉泥!到時候……咱們只能順應天意,剁了這廢物,我也就……迫不得已,掌管秦國朝政了。」

 吳糾一聽,心中冷笑,原來大庶長早就想好了,什麼和公子白合作,都是假的,其實就是利/用公子白乃是行轅將軍這個職務之便,準備利/用了公子白之後,再將他一腳踹開。

 那男子說:「好好好,大庶長果然足智多謀,這樣便好,若是讓我們鄖國和一個廢物合作,別說我們夫人不樂意,我也不樂意,大庶長這麼想,我便放心了,這便去回話了。」

 他說著,又對大庶長拱手說:「明日黃昏,我鄖國大軍將從鄖國開出,到時候還請大庶長的人接應了。」

 大庶長也拱手說:「好說好說!」

 大庶長與那鄖國人說完,也不敢多停留,兩個人前後腳就走了。

 齊侯和吳糾又在樹上等了一會兒,吳糾指了指下麵,齊侯便背著吳糾從樹上下來。

 齊侯冷笑一聲,說:「這大庶長,野心挺大。」

 吳糾笑眯眯的說:「有一句話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

 齊侯說:「二哥,如今怎麼辦?」

 吳糾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說:「明日黃昏,鄖兵將從鄖關開出,既然大庶長已經好心提醒咱們了,不來些小手段,恐怕對不住他的好心好意。」

 齊侯挑了挑眉,吳糾招手說:「來,快走。」

 吳糾和齊侯很快回了幕府,吳糾趁著喝酒的空當,將盧戢黎和盧揚窗找過來,說:「寡人有件事情需要兩位元分頭行動。」

 盧揚窗眨了眨眼睛,盧戢黎連忙拱手說:「請我王吩咐。」

 吳糾笑眯眯的說:「寡人準備請盧將軍,喬裝打扮一番,往鄖關去一趟,給寡人抓幾隻從鄖國跑出來的老鼠。」

 盧戢黎雖然沒聽太懂,但是他知道,只管答應就行,因為楚王自有安排。

 盧戢黎說:「是,但憑我王調遣。」

 吳糾點了點頭,說:「寡人會讓人帶著你的隊伍,到時候你與這個人接頭就好。」

 盧戢黎說:「敢問此人是……?」

 吳糾笑眯眯的抬起頭來,越過伶人與舞/女的空場,看向對面秦國的席位,笑眯眯的說:「吳刀。」

 因為昨日下了一場雨,公子白沒有睡好,今日又喝了酒,他沒吃幾口菜,便覺得手上提不起勁兒,不停打顫,因此心情更不好,多喝了些酒,很快有些醉。

 吳刀見公子白醉了,說:「公子,卑將給您端醒酒湯來。」

 他說著,走出幕府,準備去膳房端醒酒湯,哪知道吳刀剛走到膳房旁邊,還沒有進去,就聽到後背有風聲,立刻警戒,猛地回頭,伸手搭在腰間寶刀之上,但是到還沒出鞘,就被人一把按住,力道之大,怎麼也拔不出鞘來。

 吳刀手肘立刻一頂,想要攻擊那人,但是那人反應更快,一把按住吳刀的手肘,輕輕一點,吳糾被他壓住,手臂立刻酸麻,一瞬間失去了力道,那人一把捂住吳刀的嘴,輕聲說:「隨孤來。」

 吳刀一聽,竟然是齊侯的聲音,當即嚇了一跳,那人立刻放開他,吳刀這才回頭看清楚,真的是齊侯。

 吳刀不敢耽誤,趕緊隨著齊侯一路小跑,沒走多遠,就看到吳糾笑眯眯的負著手,站在月光之下,月色將他的影子拖得長長的,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看起來分外溫柔,卻又有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威嚴。

 吳糾見他們過來,笑眯眯的說:「寡人知道你忠於公子嘉,如今有一件事情準備讓你幫個忙,寡人也知道,抬出公子嘉的大名,你定然就不會拒絕了。」

 吳刀臉色一僵,隨即拱手說:「請楚王吩咐,有用得著卑將的地方,卑將絕不推辭。」

 吳糾點了點頭,說:「寡人希望,你能主動請纓,去鄖關走一趟。」

 吳刀有些狐疑,吳糾笑了一聲,讓他附耳過來……

 吳刀很快回了幕府,端著醒酒湯過來,公子白喝了醒酒湯,稍微好了一些,不過因為昨夜沒休息好,手還是有些發/抖,只好藏在袖子裡。

 壽宴一直持續到深夜,這才散了,公子白/帶著吳刀準備回營帳,進了營帳之後,卻發現裡面已經有人了,大庶長施施然的站在公子白的營帳裡面,好像參觀一樣,正東摸一下,西摸一下。

 吳刀眼神一寒,準備抽刀上前,卻被公子白伸手攔住。

 大庶長哈哈一笑,轉過頭來,對公子白說:「還是公子有眼力,不像你的狗,只會咬人。」

 吳刀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將佩刀收好,又退回了身後。

 公子白說:「大庶長深夜前來,應該不會只是無聊的來奚落白的飼養之道的罷?」

 大庶長笑了笑,說:「老臣自然沒有這麼無聊,是來與公子共謀大計的。」

 公子白一甩袖子,說:「那便直說罷。」

 大庶長笑眯眯的說:「明日黃昏,鄖國的隊伍就準備開出鄖關,進入上庸,老臣知道,君上讓公子您在上庸周圍部下了重兵,一來防止庸國叛賊兵變,二來防止其他國/家偷襲,就有勞公子派人走一趟,去接引鄖國的兵馬了。」

 公子白眯了眯眼睛,這個時候站在身後的吳刀眼神稍微晃了一下,立刻拱手說:「公子,卑將可以效勞。」

 大庶長一聽,哈哈笑起來,說:「果然是一條好狗,老臣都想養這麼一條/狗了。」

 公子白看了一眼吳刀,吳刀沒有再說話,只是拱著手聽候公子白的差遣。

 公子白考慮了一下,大庶長說:「此事事關重大,就靠鄖國軍/隊與我們裡應外合,若是不成,根本無法與楚國抗衡,因此公子務必要找個信得過的人,你這條/狗不是剛好麼?猶豫什麼?」

 公子白也想知道自己猶豫什麼,只不過他仍然猶豫,因為自從吳刀跟著自己之後,就沒有離開過,幾乎是寸步不離。

 而且公子白此時是個廢人,他的手連筷箸都握不住,更別說握刀握劍了,有吳刀在身邊保護,是最為安全的,若是沒有吳刀在身邊,公子白覺得並不是很安心,尤其是在這舉大計的當口。

 公子白遲疑了好一會兒,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打心裡不想讓吳刀離開,也不知是什麼感覺。

 大庶長都不耐煩了,公子白這個時候才說:「可以。」

 「是,公子。」

 大庶長這才放心下來,說:「明日黃昏鄖兵就會開出,明日天亮之前,就讓你的狗出發,以免被人發現。」

 公子白點了點頭,大庶長這才笑了一聲,說:「那老臣就告辭了,公子好生歇息罷。」

 大庶長說著,便走出了營帳,只留下「嘩啦!」一聲,落下帳簾子的聲音。

 大庶長走出去,公子白立刻回過頭來,冷冷的看著吳刀,吳刀心頭一跳,輕聲說:「公子……」

 公子白冷聲說:「誰讓你自己請/命的?沒有我的吩咐,你竟然有自己的主見了?」

 吳刀趕忙低下頭,說:「卑將知錯了。」

 公子白意義不明的笑了一聲,說:「你知道該做什麼。」

 吳刀吃了一驚,連忙說:「可是……公子,天亮之前,卑將還要出發……」

 公子白卻打斷他的話,說:「我不管你出不出發,現在就來服侍我,否則便滾。」

 吳刀喉頭一陣滾動,低下頭來,不過仍然順從的走過去,替公子白解/開衣帶。

 公子白冷笑一聲,挑/起他的下巴,說:「怎麼,還不願意了?」

 吳刀低聲說:「不,卑將願意,卑將伺候公子,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公子白眯眼說:「既然知道,就別磨磨蹭蹭的。」

 吳刀低聲順從的說:「是。」

 壽宴結束之後,寺人和宮女收拾幕府,秦國的士大夫們,還有楚國的賓客們就都歇息下來,很快行轅陷入了寂靜。

 吳糾將盧戢黎和盧揚窗招來,詳細說明了一下部署,盧戢黎很快領命,天亮之前,他也需要離開,然後去和吳刀的兵馬匯合。

 吳糾說:「盧將軍安心去便是,行轅中的事情,便交給揚窗罷。」

 盧戢黎似乎有些不放心,看了一眼盧揚窗,吳糾笑著說:「盧將軍放心,揚窗年紀不大,但是穩重幹練,是大將之風。」

 盧戢黎點了點頭,拱手說:「是,我王,齊公,事不宜遲,戢黎這就出發了。」

 吳糾和齊侯點了點頭,說:「盧將軍格外小心。」

 盧戢黎拱著手,很快就退出了營帳,趁著天黑,四下無人,連忙調遣了一隊若敖軍/隊。

 「爹。」

 盧戢黎正在悄無聲息的調遣軍/隊,就聽到後背有人,盧揚窗也從營帳中/出來,聲音很低,似乎不敢聲張。

 盧戢黎回過頭來,正好有些不放心,想要囑咐他,說:「揚窗,你負責我王和齊公/安全,千萬不可掉以輕心,知道麼?」

 盧揚窗趕緊點頭,說:「爹也是,千萬注意安全。」

 盧戢黎笑了笑,揉了揉盧揚窗的頭髮,說:「放心好了,爹很快就回來,到時候來接應你們。」

 盧揚窗又點了點頭,這個時候說:「對了,爹,請您附耳過來。」

 盧戢黎以為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低聲說,便彎下腰附耳過去,結果盧揚窗輕笑了一聲,竟然在盧戢黎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盧戢黎一怔,盧揚窗已經跳開幾步,偷了腥就逃跑了,盧戢黎半天才反應過來,看著盧揚窗跑入營帳的背影,不由的老臉有些發紅,感覺自己這一把年紀了,竟然突然感覺到丟人了……

 盧戢黎不敢耽誤,趕緊收斂了心神,帶領著若傲軍/隊,悄無聲息的撲出了行轅,往北面進發,朝著鄖關絕塵而去。

 天亮之前,吳刀也拖著酸痛的身軀,趕緊起身,披上衣裳,倉皇的準備出發。

 公子白似乎沒醒,他沒有睜開眼睛,卻開口說話了。

 公子白的聲音很低沉,說:「注意安全。」

 吳刀吃了一驚,回頭去看公子白,驚訝的說:「公子?」

 公子白又說:「大庶長老奸巨猾,你引鄖兵進關,小心被他們反咬一口,我公子白的人,絕不能吃這個虧。」

 吳刀聽了,拱手說:「是,公子,卑將知道了,定然小心。」

 公子白點了點頭,說:「去罷。」

 吳刀拜了一下,就大踏步走出營帳,帳簾子很快就阻隔了吳刀的視線,公子白還躺在榻上,似乎睡著了。

 公子白聽著帳簾子晃動的聲音,聽著吳刀漸去漸遠的腳步聲,這才慢慢睜開了眼睛,突然低聲歎了口氣,他慢慢舉起自己的手掌,迎著灰濛濛的光線,翻/動著自己的手掌,看著腕子上那一道深深的傷疤。

 公子白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起來,面色有些猙獰,嗓子裡發出沉沉的響聲,好像在拉鋸一般,喃喃的低聲說:「你當我是廢物,那是時候……看看廢物的決定了。」

 壽宴之後沒多久,便是會盟大典了,這也是這次上庸之行,最重要的事情,在會盟大典上,秦國與楚國將會討論庸國的劃分問題。

 之前在宴席上,酆舒提出一人一半的計畫已經受到了阻礙,秦伯貪婪,又有大庶長的挑唆,兩個國/家本是盟友關係,但是已經產生了分析,因此這樣一來,這場會盟,定然不會輕/松。

 會盟這天早上,眾人早早便起了,酆舒十分緊張,後半夜就醒了,幾乎沒睡,大夏天的,愣是手腳冰涼,趙嘉見他如此緊張,不由得笑著說:「做什麼一副天塌了的模樣?」

 酆舒說:「我一會兒要去談判,你是不談判,你自然不緊張。」

 趙嘉捂住他的手,將酆舒的手握在掌心裡,說:「沒什麼好/緊張的,畢竟……一切都在王上的掌控之中,不是麼?再說了,有我陪你。」

 酆舒一瞬間差點以為趙嘉在說甜言蜜語,結果突然醒/悟,趙嘉就是頭大灰狼,不,野狗,除非他發瘋,不然根本不知甜言蜜語是什麼。

 相對比酆舒的緊張,吳糾這個楚王,大早上還沒有起床,夏日天亮的早,明亮的日光透進營帳,吳糾就用被子將頭也蓋住,裹在裡面裝死。

 吳糾有起床氣,還低血糖,因此自然就喜歡懶床,讓他早起就跟讓他不沐浴一樣難。

 吳糾裹在被子裡就是不出來,齊侯無奈的要命,好生哄著,溫柔的說:「二哥,快起來了,你看今日會盟,你還沒換衣裳,朝袍還要仔細穿,再吃點東西,時辰都不夠用了。」

 吳糾嘟囔了一聲,扒著被子,齊侯一臉無奈,棠巫和子清一個端著水盆,一個捧著朝袍,也是無奈的站在一邊,這一幕大家已經看得夠不夠了,基本上王上每次早朝都是這個光景,齊侯就跟哄孩子似的。

 齊侯沒辦法,把他的被子扯開,哪知道吳糾竟然撩/起自己的褻衣來蓋住腦袋,因為褻衣壓在身下的緣故,吳糾還欠起來一點兒,頂著細/腰,那光景,大早上的,齊侯差點噴鼻血,連忙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然後趕緊又用被子捂住吳糾,以免吳糾的褻衣都撩到頭上去了走/光。

 齊侯更是無奈,哄了好半天,這才把裝鴕鳥的吳糾從榻上給挖出來。

 吳糾迷迷糊糊坐在席子上,子清給他擦臉,棠巫給他套/上朝袍,齊侯則是親自為吳糾梳頭,吳糾好像一隻沒睡醒的貓咪,被齊侯梳著頭髮,感覺特別舒服,嗓子立刻咕嚕了一聲,惹得齊侯真是忍無可忍,掰過吳糾的下巴,狠狠在吳糾的嘴唇上啃了一口。

 吳糾這才醒過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棠巫和子清還在呢,而且就在旁邊,兩個人已經見怪不怪,眼觀鼻鼻觀心的給吳糾整理朝袍。

 吳糾瞪大了眼睛,使勁蹭了蹭自己的嘴唇,說:「你漱口了麼?」

 齊侯一聽,都給氣笑了,說:「還嫌棄孤了,嗯?你這小懶蟲,孤早就洗漱完了,誰像二哥,馬上要盟會了,你卻睡大覺。」

 吳糾這個時候已經被鬧醒了,但是感覺一到夏天就睡不醒,其實可以說一年四季吳糾都睡不醒……

 吳糾慵懶的靠在席子上,讓子清和棠巫給自己整理朝袍,齊侯又繼續給他梳理頭髮,扣上冠冕,吳糾懶洋洋的說:「著什麼急,反正秦國也沒有什麼誠意會盟,早去晚去,結果都一樣,況且……寡人一會兒還要出力幫他秦國解決兵變。」

 吳糾說著,仰起頭來,向後看著給他整理頭髮的齊侯,挑了挑他下巴,笑眯眯的說:「小白你說,寡人仗義援手,到時候秦公是不是還要感激寡人?」

 齊侯連忙說:「是是是。」

 他說著,將吳糾的頭扶著擺正,將他散下來去的頭髮重新束起來,別在發冠裡面,說:「二哥你老實點兒,頭髮又散了。」

 眾人圍著吳糾團團轉,可算是在會盟之前打理整齊,吳糾吃了兩口早膳,畢竟一會兒還有一番「惡戰」,可能來不及吃午膳了。

 楚國與秦國的會盟如期舉行,吳糾帶著楚國的使團走出營帳,來到會盟的祭壇旁邊。

 前些日子擺筵席的廣/場,已經設立了祭壇,高大的祭壇,十分巍峨,秦國的士大夫們早就到了,哪像吳糾這麼清閒,酆舒也早就到了。

 酆舒看到吳糾,連忙走過來,拱手說:「王……王上……」

 吳糾一聽,驚訝的說:「酆卿,怎麼突然變成結巴了?」

 酆舒被吳糾打趣了,頓時滿臉尷尬,說:「王上,您別打趣酆舒了。」

 吳糾笑著拍了拍酆舒的肩膀,說:「放輕/松,酆卿好歹是昔日潞子國的權臣,權傾朝野,又不是沒見過兵變。」

 他這麼一說,酆舒更是緊張了。

 秦伯根本不知大庶長的事情,還一臉興高采烈的走出來,笑眯眯的對吳糾拱手說:「楚王,請,今日可是咱們秦楚兩國的大日子,請,上祭壇罷!」

 吳糾笑眯眯的說:「正是正是,不過寡人覺得,今日更是秦伯您的大日子。」

 秦伯沒聽明白,吳糾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站在秦伯後面的大庶長,說:「大庶長您覺得呢?」

 大庶長不知吳糾什麼意思,不過看著吳糾的笑容,總覺得不懷好意,不過大庶長覺得自己的做法萬無一失,絕對不會有差錯,楚國就算帶著若敖六卒,但是也沒辦法和秦國鄖國兩路兵馬抗衡。

 大庶長乾笑了一聲,應和一句,說:「請君上與楚王,上祭壇盟誓罷。」

 大庶長說著,還轉頭看了公子白一眼,公子白雙手掩藏在白色的寬袖之下,腰配一把寶劍,整個人看起來高大威嚴,透露/出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配合著他俊美的容顏,當真是養眼的厲害,卻又讓人不敢鄙視。

 吳糾笑眯眯的一展黑色袖袍,說:「請!」

 說罷了,吳糾與秦伯便當前往祭壇上走,隨即齊侯大庶長公子白,還有酆舒趙嘉幾個人便跟隨在後面,也慢慢步上祭壇。

 祭壇巍峨,高/聳而立,等上祭壇之後,似乎就能將四面八方看的清清楚楚。

 上了祭壇,有人主持,只有兩個國/家盟約,也不必選出什麼盟主了,首先開始歃血為盟,只不過祭祀的官/員還沒有來得及說開場白,大庶長突然抬起手來,說:「等一等!」

 眾人全部看向大庶長,秦伯一陣驚訝,說:「怎麼了?」

 大庶長笑眯眯的拱手說:「君上,老臣以為,歃血為盟此乃後話,若是秦楚兩國的利益不能統/一,那何來歃血為盟一說?就算歃血,也是白歃,豈不是浪費功夫?」

 吳糾冷笑一聲,說:「哦?大庶長您這話說的,好像是不想與我楚國盟約啊?這難道也是秦公的意思?」

 秦伯一聽,連忙呵斥大庶長說:「退下!你做什麼!?不懂規矩麼?」

 秦伯隨即又對吳糾拱手說:「誤會誤會,楚王不要見怪。」

 大庶長卻大笑了一聲,說:「什麼誤會,老臣說的已經很明白了,楚王,如今老臣就想再問您一句,這庸國的土地,該怎麼分!若是不能達成一致,那為何要歃血為盟?!豈不是笑話!」

 吳糾幽幽一笑,說:「之前酆卿已經說過了,在請秦國發兵之前,也已經說過了,秦楚各得庸國一半。」

 秦伯一聽,一人一半,雖然不是很願意,但是這具體的商量,也是後話,等歃血為盟之後,大家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一談,最不濟不就是一人一半,若是談的好了,秦國沒准還能得到大一半。

 但是大庶長似乎不這麼認為,說:「我秦國在攻打庸國的戰役中,出力最多,而且最先發兵,若是沒有我秦國開/戰,你們楚國又怎麼可能攻入庸國方城?如今若想歃血為盟,秦國必須占多一半庸國土地,否則……」

 大庶長說著,吳糾立刻冷聲說:「否則什麼?」

 秦伯聽得冷汗直流,不知大庶長是不是今天早上吃錯了什麼東西,仿佛惡/鬼附身一樣,立刻呵斥說:「住嘴!你做什麼!?要反了麼?!孤何時讓你說話了!!」

 大庶長卻一笑,仍然繼續說:「否則……可別怪我秦國動粗了!」

 他這樣一說,突然招手,就聽到「嘩啦——!!!」一聲,竟然是兵馬圍/攻上來的聲音。

 在秦伯驚訝的目光下,黑色的甲胄,從四面八方圍/攻上來,竟然像是潮水一樣,就將吞沒整個行轅,將祭壇圍了個水泄不通。

 祭壇下面站著都是士大夫們,士大夫們都沒有反應過來,立刻被手執長劍的士兵圍住,定眼一看,竟然是他們自己的秦國士兵,都是又驚又恐。

 「怎麼回事!?」

 「是誰發號施令?」

 「咱們的秦兵怎麼進來了?!還把咱們圍在裡面?」

 「到底這麼回事啊?」

 「兵變!」

 「這是兵變……行轅將軍是公子白!」

 「呼啦——」一聲,隨即是「踏踏踏」的聲音,黑衣的秦兵訓練有素,快速沖過來,兵馬的圈子越縮越小,緊緊包圍著祭壇下麵的秦國士大夫們。

 「砰砰」幾聲,有士兵直接衝開士大夫們,竟然還沖上了祭壇。

 秦伯一看,又聽到下麵紛亂的喊聲,頓時氣得大喊說:「怎麼回事兒?!」

 他說著,看向身後的公子白,說:「怎麼回事,士兵怎麼沖進來了?!還上了祭壇!這是要反麼!?」

 秦伯大聲的喝問公子白,公子白則是面目表情的站著,他生著一雙狹長的眼睛,平日裡卻一直笑著,看起來彬彬有禮,像是個貴公子一般,然而如今,突然收斂了笑容,臉上沒有一點兒表情,此時卻顯得異常怕人冷酷。

 公子白只是站著,面對秦伯的喝問,竟然一句話都沒有。

 秦伯見他不說話,突然揚起手來,氣急敗壞的就是「啪!!!」一聲脆響,直接打在公子白臉上。

 群臣在下面看的清清楚楚,都是「呵——」的一聲抽/了一口冷氣。

 公子白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耳光,一點兒也沒有躲閃的意思,那張俊美的臉被打的一偏,隨即慢慢轉回來,眼看著士兵們沖上祭壇,將祭壇上的吳糾齊侯,楚國的士大夫們,甚至秦國的國君士大夫們也團團包圍在正中間。

 公子白淡淡的說:「父親,您老了。」

 秦伯乍一聽沒聽明白,公子白繼續說:「您以為……把叔父千方百計的遣走,送到楚國做質子,您的伯爵之位,您的秦國,甚至是您的天下,都高枕無憂了,可以酣然入睡了……您把自己的兵權,交在旁人的手中,不聞不問,行轅被包圍,也只有先驚後怒的份兒。」

 秦伯聽到他這麼說,立刻大喝說:「你說什麼!?你以為自己在和誰說話!?」

 公子白則是淡淡的說:「父親,還記得孩兒小時候,您經常跟孩兒講的故事麼,大庶長弗忌、威壘、三父,把持朝政,專/權跋扈,廢除當時身為太子的父親,而擁立庶出的三叔為秦國國君,父親當年是如何韜光養晦,重登國君之位的。」

 秦伯聽到這裡,突然皺了皺眉,看了一眼身邊的大庶長。

 大庶長聽公子白竟然說這麼多廢話,而且還談到了前任大庶長,前任大庶長廢太子擁立庶子的事情,一直是秦伯心中的那根刺,秦伯重新上/位之後,就將前任大庶長連誅三族,殺了個乾乾淨淨。

 那段時間大庶長的位置一直是空缺的,因為秦伯十分芥蒂,後來慢慢的才好轉了一些,隨著秦伯爭霸北方,秦國的土地不斷向北推進,秦伯似乎也忘了當年被廢的痛苦,慢慢志得意滿起來。

 大庶長聽公子白突然提起這個,恐怕被懷疑,於是打斷他們的話,立刻說:「君上莫慌,公子調兵,也是為了保護君上的安危,老臣聽說,楚國人陰險狡詐,尤其是這位楚王,在齊國做/官的時候,為了博得齊公的信任,便使出各種詭/計屠/殺楚國百/姓,搞得楚國怨/聲/載/道,如今做了楚王,又不思安定楚國,只知向外走征戰,如今我秦國攻打庸國有功勞,他們楚國就想搶走我們的功勞。」

 大庶長滔滔不絕的講著吳糾的罪狀,齊侯聽了,立刻眉頭一皺,伸手「啪!」一聲握住腰間佩劍,就要上前動粗,吳糾連忙攔住齊侯,一笑說:「大庶長,您說的是寡人麼?恐怕您是孤陋寡聞,坐井觀天罷?陰險狡詐,貪婪無度,又偏生長著一副豬腦子。」

 「你說什麼?!」

 大庶長一聽,就憤怒了,吳糾罵人太直白了。

 吳糾笑眯眯的說:「怎麼,寡人說的不對?這偌大的行轅,你以為用綠豆一樣的兵馬包圍住祭壇,便能得到什麼好處了?寡人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今日寡人與楚國的各位,若是少了一根頭髮/絲兒,庸國的土地,秦國就一份都別想要,更別說對半分了。」

 大庶長聽著吳糾囂張的說辭,立刻哈哈大笑起來,笑的向後仰,那老腰好像隨時都要折斷似的,說:「綠豆?行轅中都是我秦國的軍/隊,就算你們楚國有若敖六卒,那又能怎麼樣?我不妨也明明白白的告訴你,老臣已經聯絡了鄖國,鄖國士兵昨天已經從鄖關開出,如今恐怕已經在行轅之外,包圍得水泄不通了!區區若敖六卒,就算以一當十,也休想從老夫這裡討到好處!」

 秦伯一聽,頓時流下冷汗來,說:「放肆!你這是做什麼!?誰允許你這樣做的?我秦國與楚國在此會盟,鄖國算什麼東西?鄖國之前還協助庸國,根本不是我們的盟友,誰讓鄖國的士兵開出鄖關的!?」

 大庶長一聽,說:「君上,您何必生氣呢,鄖國也是一番好意,助我們拿下楚國,君上您想想看,今日拿下了楚國,我秦國就不只屈居於北方了,將進軍整個南方,佔領周國大部分土地,整個周國都將變成我秦國的附屬!」

 吳糾此時一笑,說:「風大,可別閃著大庶長您的舌/頭。」

 他這樣一說,「噗嗤」一聲,旁邊本十分緊張的雙方士大夫們竟然全都笑了出來,大庶長臉色立刻青了,喝道:「你說什麼!?死到臨頭你還……」

 他的話還沒說完,吳糾立刻又耿直的攏起手來,重複說:「風大,別閃著您的舌/頭,牛都給你吹飛了。」

 祭壇之下的士大夫們被秦兵包圍著,本也十分緊張害怕,此時一聽,也都是哈哈笑了起來,趕忙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笑得太囂張。

 大庶長臉色更是發青,秦伯立刻說:「立刻退兵,這是誤會,聽到了沒有!?」

 大庶長卻冷冷一笑,說:「君上,這可不是誤會,您的公子也說了,您老了,那就應該有德者而居之,眼下大好的機會能為秦國謀福利,您卻想要白白錯失,身為秦國的大庶長,老臣必當匡扶秦國大業,君上您糊塗,老臣可不能糊塗!」

 秦伯一聽,氣的胸口發緊,連忙伸手使勁捂住自己的胸口,粗重的喘著氣,天氣憋悶,秦伯似乎要喘不過來了。

 吳糾倒是沒生氣,笑眯眯的說:「秦公,您還沒看出來麼?您的大庶長,要重演當年的兵變了。」

 大庶長說:「老臣怎麼敢兵變,老臣只不過是兵諫,誰讓國君昏/庸呢!?」

 他說著,立刻一揮手,說:「來啊!有請鄖國將軍!」

 大庶長說著,眾人立刻全都看向行轅大門,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的看著外面,如今秦國的士兵已經被大庶長控/制,楚國雖然有若敖六卒,但是只能算是勢均力敵,若是出現了鄖國士兵,就算鄖國弱小,但是只要倒戈在大庶長這一方面,楚國就會翻船在這小陰/溝中。

 眾人全都緊緊盯著行轅大門,大庶長說罷之後,時間仿佛靜止了,行轅大門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半晌什麼動靜也沒有。

 大庶長額頭漸漸出了一些冷汗,吳糾則是「咳咳」的咳嗽了一聲,似乎像是催促,大庶長額頭上更是冷汗。

 就在這個時候,突聽「踏踏踏踏」的腳步聲,震耳欲聾的聲音從外面殺進來,黑色的甲胄直接衝破行轅大門,發出「哐當!!!」一聲,一下將行轅大門衝開,隨即是源源不斷的士兵沖了進來。

 「啊!」

 「來了……」

 「怎麼辦……天呢……」

 祭壇下面秦國的士大夫們紛紛驚呼出聲,不過轉瞬,突然有人高聲喊道:「這……這是若傲軍!」

 大庶長眼看著士兵沖進行轅,這才松了口氣,抬手想要抹掉冷汗,還以為鄖國軍/隊出了什麼問題,結果就聽到下面的秦國士大夫的喊聲,頓時又嚇得把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兒。

 眾人順著祭壇,往下一看,果然是若傲軍,黑色的甲胄,雖然沒有大旗,但是當先一人竟然是楚國最年輕的環列之尹,禁軍之長的盧揚窗。

 盧揚窗身下黑色戰馬,手執長劍,正在指揮若傲軍包圍行轅,很快與兵變親兵對峙起來。

 盧揚窗帶著兵馬,快速沖上祭壇,大庶長哪知道他們早有準備,立刻大喝說:「別再往前走了!否則我就下令,現在砍了你們楚王的人頭!!」

 大庶長喊著,盧揚窗還沒來得及帶人上祭壇,只好站在半路,抬頭看著上面。

 齊侯則是「嗤——」的一聲拔/出長劍,冷冷的說:「好大的口氣,誰敢動楚王,就試試是孤的劍快,還是他的手快!」

 大庶長瞬間有些慌了,不過感覺自己還是稍占上風,畢竟祭壇上都是他的士兵,就在這個時候,突聽「踏踏踏」的聲音,又是一隊人從行轅外面沖進來,打頭的是一個年輕男子,他一身黑色侍衛的衣裳,腰誇寶刀,從行轅外面沖進來,竟然是吳刀!

 大庶長看到吳刀,立刻哈哈大笑起來,因為吳刀是公子白派去接引鄖國軍/隊的人,吳刀回來了,說明鄖國的軍/隊肯定也來了。

 吳刀沖進行轅,一路風馳電掣的縱馬來到祭壇之前,他手中捧著一個大盒子,立刻翻身下馬,動作乾脆利索,快步向祭壇上面走,很快越過盧揚窗,盧揚窗也不敢輕舉妄動。

 吳刀走上去,面無表情,臉上還帶著血跡,暗紅色的血跡,讓他的皮膚顯得蒼白扎眼,看起來非常冷酷。

 大庶長見到吳刀,立刻說:「鄖國軍/隊可接來了!?」

 吳刀卻不理他,猶如一尊石像,站立在地上,大庶長問了兩遍,說:「我在問你話,你聾了麼!?」

 吳糾笑眯眯的說:「大庶長,您別著急,可能是問話的人不對。」

 他說著,轉頭看了一眼趙嘉,趙嘉立刻跨前一步,說:「事情可辦妥?」

 吳刀立刻拱手,半跪在地上,單膝點地,另外一隻手握著佩刀,說:「公子,鄖國軍/隊已經悉數繳獲,並且斬殺鄖國主將首級,盧將軍已經將俘虜收/押,請公子放心。」

 他說著,將盒子「嘭!」往地上一放,隨即哢嚓一聲打開,大庶長「啊——」的大喊了一聲,盒子裡都是血,一打開就流/出來了不少,竟然放著一顆人頭,是那天壽宴上與大庶長說話的陌生男子。

 大庶長見了這個場面,立刻驚叫出來,驚恐的向後退去,「碰!」一聲撞到了身後的人,回頭一看,竟然是公子白。

 大庶長激動的一把抓/住公子白,說:「你養的狗!!你養的狗怎麼會是趙嘉的人?!你看看你養的狗!」

 大庶長嘶聲力竭,所有人都隨著他的話音,看向吳刀,吳刀跪在的地上,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公子白則是眯著眼睛,怔怔的看著吳刀,說:「你是趙嘉的細作……」

 吳刀聽到他的話,突然一顫,慢慢抬起頭來,迎上公子白的目光,不過沒有說話,又低下頭來。

 公子白笑了一聲,似乎很愉快,說:「你跟著我,真是能屈能伸……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發誓說會永遠效忠公子,說得好,說好的啊,因為你口/中的公子,根本不是我!!」

 公子白說著,最後的話已經變的嘶聲力竭,變成了睚眥盡裂的大吼,吳刀一陣吃驚,連忙低聲說:「卑將……」

 他的話還沒說完,公子白的眸子卻突然一晃,隨即就聽到「嗤——!!!」一聲,公子白突然拔/出佩劍,緊跟著是「啊啊啊啊!!」一聲大吼,距離他最近的大庶長根本沒有防備,竟然一下被公子白,一劍穿心!

 大庶長完全沒防備,一來,公子白是與他合作的人,二來,公子白是被他威脅的狗,三來,公子白雙手殘疾,連筷箸都拿不穩,時間長了會手抖,喝兩杯就會原形畢露,陰天下雨還會疼的嘶喊,根本就是個殘廢。

 試想想看,一個殘廢而已,佩劍在他身上,不過是個好看的幌子,根本派不上用場。

 然而就是這樣的廢物,突然拔/出佩劍,一劍刺在大庶長的心口上。

 這個動作讓所有人都吃驚,包括公子白的父親秦伯,包括公子白的叔叔趙嘉,甚至包括公子白的侍衛吳刀。

 不過吳糾倒是沒有吃驚,因為他早就聽出了端倪,從公子白第一句開始講起前大庶長兵變的時候,吳糾就已經懷疑了,公子白可能是假意與大庶長合作。

 大庶長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把抓/住插在自己胸口上的佩劍,嗓子裡發出「呵——呵——呵——」的捯氣兒聲,嘴裡湧/出/血來,嘶啞的說:「你……你這個叛/徒……」

 公子白雙手握著佩劍,因為瘋狂的一刺,白色的袖袍翻起,露/出他雙手的傷疤,深得可怖,盤曲在他雙手手腕。

 公子白握著佩劍的手在打顫,卻哈哈大笑起來,仿佛是個瘋/子,哪還有一點點貴公子的優雅,沙啞著聲音說:「你說得對,我的確想/做秦公,但你當我是什麼!?是你的一條/狗麼?!那我就告訴你,就算是一條殘廢的狗,你把他惹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公子白說著,發狠的一眯眼睛,雙手奮力,就聽到「嗤!」又是一聲,長劍刺得更深,大庶長眼睛一瞪,公子白笑著說:「我是秦國的公子,而你……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叛/國賊。」

 隨著公子白最後一個字落下,公子白猛地一拔長劍,「滋——」一聲,鮮血從大庶長胸口直接噴/出來,一下噴在公子白臉上,讓他看起來仿佛是一個從土地裡爬出來的惡/鬼一般。

 大庶長愣是一聲沒吭,「嘭!」一下倒在地上,瞪大眼睛就沒氣了,公子白的長劍也是「哐啷!!」一聲掉在地上,同時公子白也倒在地上,抱著自己的手腕,低聲哀嚎起來。

 「嘭」的一聲,公子白倒在地上,嗓子裡發出哀嚎的聲音,額頭上全是冷汗,合著大庶長噴/出來的血,順著臉頰往下淌,澆濕/了他的鬢髮,公子白的雙手不自然的垂在地上,不斷的痙/攣著,隨著疼痛的流逝,那雙寬大又骨節分明的手掌,似乎連一根指頭都不屬於他了,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了……

 吳刀見到公子白像是一個瘋/子一樣,滿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心中一驚,立刻沖過去,說:「公子……」

 「滾開!」

 公子白大聲喝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吳刀一下不敢動了,就僵在原地,呆呆的看著鬢髮散亂,滿臉是血的公子白。

 秦伯似乎被嚇愣了,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場景,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雙手都是傷疤,癱在地上,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

 趙嘉看著公子白的雙手,簡直是觸目驚心,陳年的傷口因為用/力過猛竟然撕/裂了,還露/出畸形的骨頭來,白生生的白骨紮在外面。

 趙嘉此時也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了,連忙拱手說:「王上……」

 他的話還沒說完,吳糾就點了點頭,身後的棠巫趕緊沖過來,不過公子白不老實,只是嘶吼著:「我不需要你們的可憐,滾開!都滾!!」

 公子白不老實,趙嘉和吳刀上前壓/制著公子白,別看他雙手不能用/力,但是曾經是個練家子,身上力氣很大,此時像是一頭發瘋的野獸,趙嘉和吳刀竟然要按不住,棠巫根本沒辦法給他醫治,那白色的骨頭露/出的更多,觸目驚心的。

 吳糾看到這個場景,立刻走上前去,齊侯伸手攔住他,低聲說:「二哥,小心。」

 吳糾卻抬起手來,示意他沒事,走過去兩步,「呲啦——」一聲,從地上撿起公子白的佩劍,還挺沉,吳糾掂了掂,「噠」一聲,劍尖就點在了公子白的肩膀上。

 公子白抬起頭來,看向吳糾,趙嘉和吳刀吃了一驚,趙嘉連忙說:「王上,公子白他無意冒犯,請王上……」

 他還沒說完,吳糾便笑眯眯的打斷了他的話頭,對公子白說:「自暴自棄可不適合你這張俊美的臉,不過嘛,你若是真因為在群臣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短板,就自暴自棄的話,寡人也不介意,讓你變成一個徹底的殘廢,手腳都一併砍了罷?」

 公子白冷笑一聲,聲音沙啞的說:「你在威脅我麼?」

 吳糾一笑,挑眉說:「如果威脅還管用的話。」

 公子白被吳糾一句揭/穿心中的苦楚,竟然慢慢的冷靜了下來,棠巫趕緊沖上去,將他的手骨矯正,快速固定止血,眾人全都松了一口氣。

 吳糾也松了一口氣,哪知道齊侯這個時候暗搓搓的湊到吳糾身後,一臉認真的說:「二哥,孤最俊美。」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子茹、紫鈺蘭珊、白素能貓、安安安安、遠方有雲_月舞朝夕的地雷,[親親]o(* ̄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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