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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糾》第160章
第159章 惡/鬼附身

 吳糾準備親自去災區走一趟, 雖然鬥祁不想讓他去, 畢竟如今還在鬧洪/災, 南方正在下大雨,吳糾乃是千金之軀,就這麼過去實在太危險了。

 然而鬥祁根本勸不住吳糾, 吳糾並非貴/族出身, 因此他的行/事風格並不是貴/族脾氣, 他只知道, 災區若是死傷了這麼多孩子,而自己這個做楚王的仍然坐在朝堂之中, 遙遙指揮官/員們忙前忙後, 簡直令人心寒, 都說不上是個人了。

 吳糾很快就回了小寢宮,讓公子白去準備物資, 準備明日一早就出發趕赴災區。

 齊侯雖然在小寢宮,不過也聽說了事情, 畢竟這事情紙裡包不住火,學堂被洪水沖塌,死傷了不少孩子, 在這種戰亂的年代, 除了壯丁,就數孩子最為重要,畢竟孩子代/表著國/家的人口,國/家想要強大起來, 一方面需要錢財,另外一方面就需要人口,只有人口才能換算成兵力。

 死傷了很多孩子,再加上貴/族士大夫們都極力反/對吳糾建造學堂,這樣一來,這消息自然不脛而走,傳播的十分快,很快就傳到了子清耳朵裡,子清自然要過來稟報一下齊侯。

 齊侯聽了,臉色十分難看,很快就看到吳糾從外面走近來。

 吳糾見到齊侯,就說:「寡人可能要出門一些日子……」

 吳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齊侯打斷了,齊侯聽他這麼說,似乎不想帶自己,齊侯心裡也明白,那裡是災區,自己身為齊國的前國君,若是在楚國有個好歹,那麼齊楚兩國的關係勢必急轉而下,因此吳糾不想帶著自己。

 齊侯卻說:「二哥,你自己出門,孤不放心,要麼帶著孤,要麼孤拖著不讓你走。」

 吳糾一聽,竟然給他氣笑了,說:「你這個人,好大的膽子,還敢威脅寡人了?」

 齊侯挑了挑眉,說:「孤可不只是敢威脅二哥,孤還可以讓二哥哭鼻子。」

 一瞬間吳糾就腦補了在緇車上哭鼻子的作為,那也是自作自受,都是吃了藥,自己和齊侯的反應那真是天差地別,事情之後吳糾也抓/住棠巫質問了一遍,問他是不是給錯了藥。

 棠巫身為一個醫師,對天發誓說自己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吳糾委婉的問了問,那為什麼自己的反應和齊侯不一樣。

 棠巫聽了一臉了然,這不是明擺著麼,體力就不一樣,吳糾的體力,怎麼能和齊侯相提並論,雖然那種藥的確能讓人好生興/奮,但是血行加速勢必讓體力流失更快,吳糾還沒提/槍上陣,就已經化成了繞指柔,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吳糾沒有辦法,說:「這趟是去災區,路上只能帶著舍飯的糧食,可能很艱苦,到了災區也不會有什麼好吃的……」

 吳糾的話又被齊侯打斷了,齊侯無奈的走過來,一把摟住吳糾,說:「二哥,難道孤在二哥心中只會吃麼?」

 吳糾一笑,雖然沒肯定,不過也和肯定差不多了,齊侯氣的低下頭來,咬了吳糾的耳朵一下,說:「二哥等著,等這事兒完了之後,孤就吃了你,孤吃二哥也是一絕。」

 吳糾臉上有些不自然,推了推齊侯,這個時候正好有士大夫前來求見,齊侯就將吳糾放開了。

 工正屈重在外面求見,吳糾正好想要找他,屈重反而自己來了,吳糾便說:「快請屈大夫進來。」

 屈重很快從外面走進來,作禮說:「重拜見我王,拜見齊公。」

 吳糾說:「不必多禮了,屈大夫想必也聽說了洪/災的事情。」

 屈重點頭說:「重正是為此事而來,重聽說我王準備前往災區,請我王將重帶上,重身為工正,也想趕赴災區,查看一下當地情況。」

 吳糾點了點頭,說:「寡人也有此意,明日一早便出發,工正也準備準備。」

 屈重連忙拱手說:「是,重領詔!」

 吳糾說:「先去罷,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出發了,之後可能沒什麼清閒日子。」

 屈重答應之後很快就退出去了,之後潘崇來稟報了一下調兵遣將的問題,已經傳令下去,調遣了當地的駐兵,還有旁邊小邑的兵馬,準備過去臨時搶險救災。

 潘崇本也想跟著隊伍前去的,但是奈何他是大司馬,鄖國的事情還沒有解決,算著這幾天出使鄖國的使臣就要回來了,這樣一來,潘崇還要在朝中坐鎮,等著消息再稟報給吳糾。

 潘崇不能去災區,就將權/利交給了右司馬偃鳩,讓右司馬帶著兵節,到時候隨機應變,若是人手不夠,就讓他調遣周邊兵馬,另外一方面也是讓偃鳩保護隊伍安全,畢竟這個隊伍裡,還有楚王本人。

 第二天天色濛濛亮,很快隊伍就要出發了,吳糾今日也不敢懶床了,趕緊自己起來,子清和棠巫幫他洗漱,穿上方便的衣裳,齊侯早就做好了準備,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吳糾起來了。

 吳糾一臉迷糊的樣子,眼睛眯著,讓子清和棠巫給他穿衣裳,明明眼睛都要黏起來了,不過還是硬撐著,那樣子真是可愛到了極點。

 齊侯走過去,趁著吳糾沒睡醒,在他嘴唇上啃了兩下,吳糾醒過神來是好半天之後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說:「寡人……寡人還沒洗漱。」

 齊侯一笑,說:「二哥總是香噴噴的。」

 眾人匆忙整理好,外面的隊伍也準備妥當,偃鳩調遣了一隊兵馬,正在等候吳糾出發,吳糾在宮門口登上緇車,公子白、屈重同行,還有護衛吳刀。

 吳糾傳令之後,隊伍很快就出發了。

 一路快馬加鞭,根本不需要幾日就能到鬧洪/災的小邑。

 當地官/員得到了消息,說是楚王準備親自前來賑災,這樣一來,當地官/員很快就準備起來,準備著迎駕。

 不過當地官/員算著有些失誤,他們沒算到吳糾這麼快就到了災區,還以為再有兩日才會到,畢竟大家都覺得楚王乃是千金之軀,應該不會這麼沒日沒夜的趕路。

 但是吳糾心裡都是災區的事情,還有那些受/災的孩子們,不知道洪澇之後,孩子們如何安頓的,學堂成什麼樣子了,這些事情若不是親眼看看,根本不知道被下級官/員美化成了什麼樣子。

 吳糾以前在齊國的時候,隨著齊侯賑災過一次,因此見識過洪水的威力,他不能想像學堂被衝垮的模樣。

 吳糾的隊伍與後面的輜重很快分開趕路,輜重因為帶著糧食和搶險的物資,因此沒辦法行進太快,吳糾心中又著急,因此乾脆分開走了。

 當地官/員算的其實沒錯,輜重隊伍在兩日後才能趕到,不過吳糾的隊伍則是風馳電掣已經到了災區附近。

 因為早到,當地官/員根本沒有迎接,一切都靜悄悄的,城門口荒蕪一片,城門上根本沒有人守城,士兵們都不見蹤影。

 吳糾讓人去打聽,偃鳩很快就打聽回來了,說:「稟王上,百/姓說這些守城的士兵,全都被派去搶險了,關口好幾日都沒人看/守了。」

 雖然是去搶險,但是城門口沒有人看/管,若是有心人不就能長/驅/直/入了麼?

 吳糾臉色陰沉,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進城。

 隊伍進了城,城中一片荒涼,不知是不是為了應景,老天爺竟然下起了雨,起初只是兩個小點兒,滴答滴答的落下來,落在緇車的頂蓋上,隨即就是「嘩啦——!!!」一下,狂風暴雨,瞬間席捲而來,緇車的頂蓋發出「劈劈啪啪!劈啪劈啪——」的聲音,青銅的頂蓋似乎都要給瞬間敲漏了。

 眾人準備先去當地官/員的府上下榻,畢竟這雨水也太大了。

 因為突然下起大暴雨,馬匹都有些撐不住,緇車行進的非常慢非常慢。

 吳糾掀開緇車簾子,向外看去,城中一片蕭條,有的地方壘著高高的沙包,看起來洪水大的時候,一直將城中都淹了,不過此時洪水從城中退卻,只剩下一片殘垣斷戟。

 吳糾看著這一片慌亂,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就在這個時候,行進緩慢的緇車突然停了下來,吳糾說:「怎麼回事兒?」

 吳刀冒著雨,他雖然穿了避雨的衣裳,但是所有的衣裳還是濕/透了,發冠都被雨水沖散了,長發散下來貼在身上,看起來有些狼狽,濕噠噠的衣裳襯托著他挺拔的細/腰。

 吳刀一張嘴,雨水就沖刷進了嘴裡,因為外面的雨聲太大,吳刀嘶啞的聲音大聲稟報說:「王上,前面有斷裂的大樹攔住了去路,侍衛們正在將斷樹移開,請王上稍等片刻。」

 吳糾點了點頭,這也沒有辦法,只好坐在緇車中等待著。

 吳糾等待著,就掀開車簾子往外看,一片瓢潑大雨,雨水從點連成線,從線連面,不斷的沖刷下來,擊/打著整個落敗的小城。

 四周荒涼,因為突然下雨,連個難/民也看不到,這仿佛成了一座空城,一座鬼城……

 就在這個時候,吳糾卻聽到大雨之中,大雨的肆虐聲中,有些輕微的聲音。

 吳糾立刻探頭看去,齊侯見他的頭髮都被雨水沖刷濕/了,連忙抓/住他,說:「二哥,要著涼的,快放下簾子。」

 不過吳糾卻沒有放下車簾子,連忙說:「快看!那有個孩子!」

 眾人立刻看過去,順著吳糾的指的方向,也是吳糾眼神兒好,不然這瓢潑大雨,好像一張雨簾子,迷住了眾人的眼睛,根本看不清楚那地方有個小孩子。

 小孩子年紀應該只有三歲的樣子,坐在地上,他坐在一處搖搖欲墜的屋簷下面,好像在避雨,啜/著自己的手指頭。

 孩童又黑又大的眼睛,呆呆的看著他們,與他們的緇車遙遙相對。

 雨水沖刷著破敗的房舍,吳糾連忙從緇車中下來,說:「那房子不結實,馬上要塌了,孩子怎麼一個人?」

 吳糾說著從緇車上跳下來,一瞬間他的衣裳也濕/透了,頭上的玉冠「啪!」一聲就被雨水沖了下來,直接滾在地上,齊侯連忙也跳下馬車,說:「二哥,孤過去。」

 齊侯不讓他動,自己則是快速跑過去,那孩子就坐在地上,隔著瓢潑的大雨看著他們,頭頂上破敗的房檐禁不住沖刷,似乎要倒塌,發出「哢嚓!哢——」的聲音,齊侯快速沖過去,與此同時就聽到「哢!」一聲脆響,緊跟著是「轟隆!!!!」一聲巨響。

 吳糾嚇得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一瞬間,齊侯猛地縱出去,快速沖入即將倒塌的房捨下面,一把抱住孩子,將那孩子護在懷中,房舍就像是野獸的大嘴,猛地閉合起它的獠牙。

 吳糾大喊了一聲,眾人的心臟都要蹦出嗓子眼,快速沖過去。

 吳糾也不顧那麼多,連忙伸手就去刨地上的碎石頭碎木頭,好像要瘋了一樣,雨水從他的臉上沖下來,將吳糾的眼珠子都沖刷紅了,吳糾連忙抬起手臂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繼續用雙手在地上挖著。

 眾人快速的挖著地上的殘垣斷戟,就聽到「喀拉……」一聲,似乎是有動靜,隨即是「嗚嗚嗚」的哭聲,眾人一驚,連忙全都朝著哭聲挖過去,有一條巨大的斷木壓在上面,似乎是承重用的,眾人連忙全都過去抬住斷木。

 就聽到「轟隆——」一聲,斷木一下被抬著向著側面砸出去,隨即那殘垣斷戟又發出「喀拉——」的聲音,石塊紛紛掉下來,一抹黑色的身影猛地從裡面鑽出來。

 是齊侯!

 齊侯手臂和臉頰都被擦破了,他懷裡抱著那孩子,孩子非常小,又瘦又可憐,被齊侯摟在懷裡,和齊侯那高大的身軀對比起來,小到幾乎要看不到,因此被保護的一個頭髮都沒少。

 齊侯抹了一把臉上血跡和污泥,吳糾連忙沖過來,說:「哪裡受傷了?!」

 齊侯看到吳糾披頭散髮,一臉都是雨水的樣子,衣裳也濕/透了,可能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麼狼狽過,當然,除了在榻上。

 齊侯連忙將孩子交給旁邊的棠巫,說:「快先給孩子看看。」

 棠巫也沒抱過孩子,趕緊手腳僵硬的將孩子夾在懷中,那孩子嗚嗚的哭著,似乎受了驚嚇,癟著嘴巴,兩頰都往下凹陷,眼睛就顯得更大,特別可憐的樣子。

 棠巫見他哭,更是不知所措,這時候屈重連忙過來,接過孩子抱在懷中,那抱孩子的姿/勢倒是挺專/業,溫柔的哄著懷裡的孩子,低聲說:「好孩子,別哭、別哭,沒事兒了。」

 偃鳩一看屈重這哄孩子的模樣,不知怎麼的,似乎隱約從自己的記憶中,挖掘到了小時候的情景,那年他才五歲,本該記不住什麼事兒的,但是那年他開始流/亡,已經讓他不得不記住一些刻骨銘心的事情。

 他隱約記得有一個年輕的叔叔,將自己抱在懷中,也是這般溫柔的輕輕安撫著。

 齊侯將孩子交出去之後,這才將自己滿是泥汙和血水的雙手在衣裳上蹭了蹭,連忙摟過吳糾,說:「二哥,怎麼了?孤沒事兒,瞧你眼珠子都紅了,哭了?」

 吳糾這才注意到自己眼睛酸疼,連忙蹭了蹭,齊侯笑著說:「原來二哥這麼心疼孤,嗯?」

 吳糾見他還能開頑笑,這才松了口氣,說:「你流/血了,快讓棠巫給你看看。」

 眾人趕緊回到馬車上,也顧不得身上又是土又是泥,棠巫給齊侯包紮了一下傷口,其實都是擦傷,沒有太嚴重的。

 屈重哄著那孩子,孩子因為虛弱,哭的也很弱氣,說話吭吭唧唧的,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屈重連忙說:「王上,這孩子在發/熱。」

 棠巫趕緊過來給孩子看看,的確在發/熱,而且發/熱還不輕,連忙打開小藥箱,喝著水給孩子弄了個臨時的湯藥,讓孩子喝下去。

 屈重本以為要哄著小孩子才能讓他將湯藥喝下去,畢竟誰家小孩兒喜歡喝藥呢,還是沒有調味兒,完全苦澀的藥湯子。

 然而那小孩子卻一反常態,他似乎渴的厲害,餓的也厲害,兩隻乾癟的小手,抓/住藥碗,咕嚕嚕就往肚子裡喝,褐色的藥湯子順著短短的小脖子往下/流,恨不得扒著藥碗再添一圈兒。

 吳糾看到這場面,心中好生難受,連忙說:「快給這孩子拿些吃的來。」

 子清趕緊去取吃的,他們一路著急往前趕路,因此車上沒什麼好吃的,都是一些放的住不會壞的餅子。

 子清將一個餅子拿出來,那小孩子見到大餅子,立刻睜大了黑溜溜的眼睛,伸手去抓。

 小孩子一臉渴望的將大餅子抱在懷中,眾人都看著那孩子,就等著他吃餅子,只是那孩子抱著餅子,突然卻不吃了,方才喝藥湯子都喝的那麼起勁兒,現在明明乾咽口水,卻不吃那餅子,只是抱在懷中。

 餅子對於小孩子來說很大很大,那孩子抱著,可憐巴巴的抬起頭來,磕磕絆絆的說:「娘……娘……」

 小孩子說話奶聲奶氣的,吳糾以為他燒糊塗了,畢竟他在高燒,連忙說:「快吃一些,來,吃點兒,你不是餓了麼?為何不吃?」

 小孩子聽著吳糾溫柔的話,憋著嘴巴,抱進懷中的大餅子,說:「不……不次……不次、想給娘/親次……」

 吳糾一聽,心裡頓時更是心酸了,連忙說:「你/娘/親在哪裡?」

 小孩子似乎還有些表達不出來,小手指了指外面,吳糾說:「帶我們去找你的娘/親,好不好?」

 小孩子立刻點了點頭,仍然將大餅子緊緊抱著,但是不肯吃一口,即使餓得不行,也不吃一口,打定主意要給自己娘/親吃。

 吳糾趕緊讓緇車開動,眾人準備讓小孩子帶領著,去找這孩子的母親。

 車子在城中走了一陣,隨即就出了城,出了城之後更是荒涼,郊區的地方是重災區,地上到處都是泥,被連根拔起的大樹處處可見,橫在地上,橫七豎八的。

 偃鳩連忙說:「王上,前面緇車似乎行不動了。」

 吳糾掀開車簾子一看,前面都是斷樹,洪水席捲了這一片,看起來十分狼藉,緇車沒辦法壓過去,吳糾就吩咐大家下車,準備走過去。

 屈重抱著小孩子,大雨還在瓢潑似的下,偃鳩從後面跑過來,連忙將自己避雨的衣裳撐起來,護在屈重和那孩子頭頂。

 屈重有些吃驚的看了一眼偃鳩,偃鳩身材高大,就好像將屈重和那孩子都攬在懷裡似的,動作竟然溫柔又仔細,看的屈重久久不能回神。

 偃鳩低頭一看,就看屈重正盯著自己,不由一笑,說:「屈叔叔,我這麼好看麼?」

 屈重聽他這麼一喊,嚇了一跳,因為當年屈重救下舒國小公子的時候,那小公子就是這麼叫自己,已經過去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突然聽到偃鳩這麼叫自己,尤其他們還曾經發生了奇怪的關係,頓時有些面紅耳赤。

 眾人趕忙向前走去,果然沒有走多遠,就看到一個破房子,坍塌了一半,另外一半也沒有了頂棚,雨水嘩嘩的沖刷著破房子。

 吳糾怕那房子坍塌,連忙說:「快走,去接了孩子的母親,咱們去府上下榻了。」

 眾人連忙點頭,全都跟上,小孩子在門前就自己出溜下地,冒著大雨,懷中抱著濕/透了的大餅子,一路快速的「噠噠噠」往前跑,他跑的很踉蹌,因為沒有力氣,餓得跑不動,卻很高興。

 小孩子一路跑一路奶聲奶氣的大喊:「娘!娘……大餅餅來了,娘快次,不會餓肚肚了……好大、好大的大餅餅!」

 眾人隨著小孩子走進破敗的不成樣子的房舍,一進去,頓時聞到一股臭味兒,是腐爛發黴的味道,就看到一個女子倒在地上,那女子餓得骨/瘦/如/柴,雙眼緊閉,臉色發青,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小孩子高興的跑過去,蹲下來搖了搖那女子,那女子當然不可能睜開眼睛,也不可能回應孩子,因為那女子早就已經沒氣兒了,此時因為環境潮/濕,屍體上竟然撒發出腐/敗的氣味兒。

 吳糾心裡「咯噔」一聲,眾人也都吃驚的看著這一幕,小孩子蹲下來,拿著懷中的大餅餅,搖著女子,說:「娘/親娘/親,你快起來哇,有大餅餅次了!好大好大,娘/親肯定能次飽!」

 他說著,不見女子動晃,頓時皺起淡淡的小眉頭,憋著小/嘴巴,嗚咽說:「娘/親,你怎麼不理茲兒,嗚嗚娘/親,給你次餅餅,你不要生茲兒的氣,茲兒去給你找吃的了,外面下了好大好大的雨,所以才回來的這麼慢。」

 小孩子說著,將餅子湊到女子面前,往她嘴裡塞,一邊塞一邊說:「娘請你次啊,次嘛。」

 吳糾腦子裡「轟隆——」一聲,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上輩子,也是這般看著自己的母親,吳糾身/子一晃,「嘭!」一聲險些倒在地上,齊侯一把接住他,說:「二哥?!」

 吳糾腦子裡一片黑,短暫的昏暈了一下,很快找回了意識,那孩子仍然在哭泣著,將餅子給他的娘/親吃,吳糾實在看不下去了,閉了閉眼睛,說:「把孩子帶走罷,將這母親……葬了罷。」

 眾人都有些沉默,點了點頭,屈重過去,將小孩子抱起來,說:「乖,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孩子摟著屈重的脖頸,看著地上的女子,說:「我叫茲兒,我想找娘/親……」

 屈重十分不落忍,但是不敢將小孩子放下來,只好帶著小孩子往外走,那小孩子瞬間就哭了出來,手中的大餅子「啪!」一聲就掉在了地上,嗚咽的說:「茲兒……要找娘/親,娘/親,娘/親為什麼不理茲兒,是在生氣麼?」

 屈重不知怎麼回答他,只管抱著孩子往外走,吳糾這個時候往裡走了幾步,就看到那女子手中握著東西,蹲下來打開她的手掌,裡面竟然是一個玉佩。

 說玉佩不太對,應該是一個破石頭的吊墜,因為那根本算不上是玉。

 上面雕刻著兩個字——茲甫。

 吳糾看到那石頭墜,又想到剛才孩子的自稱,頓時有些瞠目結舌。

 茲甫?

 這不是宋襄公的名諱麼?宋公禦說的次子就叫做茲甫,不過如今禦說只有一個兒子小子魚,因為禦說和展雄的關係,因此禦說到如今還沒有娶親,所以更別說是次子了,連個次女也沒有。

 吳糾看了看那石頭墜子,將墜子放在懷中,這才轉頭走出了破敗的房舍。

 小茲甫還在哭,嗚嗚的,嗆了好多雨水,屈重無論怎麼哄他都不行,眾人輪番哄他,都不管用,大家也十分苦惱。

 吳糾走出來之後,就將小茲甫抱在懷中,小茲甫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全被雨水沖下來,抽噎的說:「找……找娘/親……茲兒要、要找娘/親。」

 吳糾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小茲甫上車,然後將那玉墜子套在小茲甫的脖頸上。

 小茲甫低頭一看,說:「娘/親的。」

 吳糾說:「從今天開始,是你的,帶著你/娘/親的念想。」

 小茲甫似乎聽不懂,眨著大眼睛,卻慢慢不哭了,趴在吳糾懷中,還有些抽噎,抽噎的直打嗝,慢慢睡了過去。

 吳糾摸了一下小茲甫的額頭,說:「他發/熱很厲害,先去下榻,事不宜遲。」

 眾人立刻趕車往下榻的府邸而去,當地官/員根本不只今日吳糾就已經到了,還沒有準備,緇車開到府邸門口,敲了半天門,沒有人來應門。

 站了良久,小茲甫已經燒的昏迷過去,吳糾也冷的不行,齊侯恨不得將門一腳踹開,吳刀又狠狠的拍了好幾下門,裡面這才有人應門,是府上的管家。

 管家打開大門,自然不認識他們,吳刀連忙亮出腰佩,不過那管家見識不多,這裡不過是個窮鄉僻壤,管家仍然不認識,不讓他們進門,說楚王的隊伍兩天之後才回到,他們不是。

 偃鳩忍無可忍的走過去,從懷中拿出兵節,那管家就算見識少,也知道兵節這東西,因為前些日子,旁邊小邑的駐軍過來援助他們搶險,就拿著這麼一個兵節。

 管家嚇得魂兒都飛了,連忙請他們進來,作禮說:「我王勿怪!我王勿怪!小人有眼無珠!」

 齊侯冷冷的說:「你們大人何/在?」

 管家連忙說:「大人去重災區搶險了,早上天沒亮就走了,現在還沒回來,小人這就去把大人請回來。」

 吳糾抱著昏迷的小茲甫,聽到當地的官/員在搶險,心中稍微還舒坦了一些,說:「不必,先給寡人幾間房舍。」

 「是是是!」

 那管家何曾見過這樣的仗勢,連忙讓人準備房舍。

 當地最高的官/員姓曹,名叫曹孝,這片小邑十分貧瘠,可沒有什麼駐軍,也不算是個地頭蛇,混的慘莫過於曹孝了。

 曹府也不大,整個曹府只有一個院子,也沒什麼三進三出,看起來十分簡陋。

 管家將他們安排在院子裡,準備了幾間最好的房舍,當然也是相對的,動作挺麻利,很快就請他們進入房舍。

 吳糾走進去,將小茲甫放在榻上,趕緊讓棠巫給他醫治,棠巫身上帶著的藥也算是齊全,畢竟他們要來這邊搶險,一般洪澇災害都會伴隨著疾病,因此棠巫帶了不少藥來。

 棠巫連忙配了藥,子清拿去煎藥,其他人則是忙碌的換衣裳,以免自己發燒感冒的誤事兒。

 吳糾方才昏/厥了一下,齊侯不知道吳糾是觸景傷情,還以為他身/子不好,連忙給吳糾換衣裳,將濕/透的衣裳換下來,換上乾鬆的,又給吳糾擦頭髮,給吳糾一切都弄妥當了,齊侯還披頭散髮,渾身濕/漉/漉的。

 吳糾連忙說:「你也快去洗漱,洗完寡人給你臉上的傷口重新上藥。」

 齊侯點了點去,就去洗漱了,小茲甫還在昏迷,棠巫守著,觀察著病情,吳糾也幫不上忙,就管棠巫要了藥膏,回了房舍。

 齊侯很麻利的梳洗完畢,頭髮濕/漉/漉的直接披散下來,就看到吳糾回來了,吳糾讓他坐在席上,給他臉上手臂上的傷口重新上藥。

 雖然是皮外傷,但是臉上的傷口是挫傷,看起來一大片,血糊糊的,十分觸目驚心,吳糾怕他留疤,留在臉上對齊侯不好。

 齊侯見他這麼溫柔仔細的給自己上藥,抓/住吳糾的手臂,親了親吳糾的嘴唇,說:「二哥,沒事兒,這點兒小傷,過幾日就好了。」

 吳糾給他上好了藥,將藥膏方才一邊兒,說:「真不該帶你來。」

 齊侯樓著他,說:「讓二哥受驚了,是孤不好。」

 吳糾歎了口氣,齊侯見他這幅模樣,低聲說:「二哥,怎麼了?」

 吳糾說:「寡人在想茲甫的事情。」

 說起茲甫,齊侯自然也是知道的,畢竟茲甫也算是晚輩,不過上輩子那是宋公禦說的兒子,仿佛是個彬彬有禮的晚輩,不過其實野心不小,想要接替齊侯的春秋霸業。

 不過這個小茲甫年紀也太小了,因此齊侯還看不出來,到底是不是那個茲甫。

 齊侯說:「這沒什麼可想的,把他留在身邊就好了。」

 吳糾說:「外面的雨似乎要停了,一會兒寡人還要出去看看,去看看關於學堂的事情。」

 齊侯點頭說:「孤與二哥一起去。」

 暴雨來得快,走得也快,看起來暫時停歇了,不過很快又要下雨似的,天色陰沉的好像鍋底。

 吳糾打算出去問問,把棠巫留下來守著小茲甫,公子白吳刀,還有屈重偃鳩跟著他們,很快眾人從曹府走了出去。

 因為外面雨水停了,漸漸有些難/民走出來,吳糾他們換上了乾淨的衣裳,走在破敗的街道上,那些難/民們就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們,吳糾覺得自己仿佛是動物園裡野生的動物,而遊客們則用一雙雙麻木的眼神看著他們。

 吳糾不知學堂具體建在什麼地方,只能讓人去打聽,公子白趕緊走過去,找到一撥難/民,那些難/民根本不看他,對於公子白乾淨整齊的衣裳也不看一眼。

 公子白將乾糧拿出來,分給那些難/民,那些難/民的眼睛裡突然閃爍起光芒,一擁而上紛紛哄搶,公子白手中的乾糧有限,其實一人分一點還是夠的,偏偏那些難/民好些日子沒吃過東西了,都十分瘋狂。

 吳刀見狀,趕緊上前去攔/阻,公子白的手腕雖然好了一些,但是仍然十分「嬌氣」,吳刀怕難/民哄搶,傷了公子白的手。

 吳刀趕緊攔著那些難/民,吳刀手背上被撓了幾條血道子,分明身材並不高大,卻把身材高大的公子白攔在身後,公子白皺了皺眉頭,低頭看向吳刀,說:「你不必如此。」

 吳刀全身一僵,用沙啞的聲音低聲說:「這是卑將想/做的,不管公子同不同意。」

 公子白似乎有些吃驚,看了一眼吳刀。

 難/民得到了糧食,哄搶之後開始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吳糾走過去,說:「我想向你們打聽點事情。」

 那些難/民吃著東西,方才哄搶的光芒也沒有了,眼睛裡又恢復了一片混沌,吳糾問話,他們也沒個反應。

 吳糾繼續說:「這附近是不是有個學堂?專門提/供孩子們讀書的。」

 他這麼一說,哪知道那些難/民突然暴躁起來,吳糾離得近,險些被那些難/民衝撞了,齊侯連忙伸手攔住吳糾,將他往後攔了攔。

 那些難/民突然激動起來,眼睛裡也不混沌了,有人嘶吼著:「什麼學堂?!狗屁!」

 吳糾一聽,說:「我想向你們打聽打聽學堂遭洪/災的事情,看來你們是知道的,能把你們知道的告訴我麼?」

 那些難/民很激動,有人嚎哭起來,似乎學堂裡有他們的孩子。

 「什麼學堂?!那些毛坯棚子麼?!根本不需要洪/災,下了場大雨就倒了。」

 「死了好多人……」

 「都是孩子,造孽啊!」

 「還有師傅!」

 「對對,那些師傅也是可憐。」

 吳糾一聽,心中頓時震怒起來,怒火噌就沖了上來,毛坯房子?這裡並非是吳糾用私房錢試點的學堂,是撥國庫的錢統/一建造的,吳糾愣是不知道,竟然會有毛坯房子。

 吳糾撥了很多錢下來,不過這裡的難/民說,學堂建的就是毛坯棚子,只是一個破棚子而已,洪/災之前下了好幾場大雨,大雨引發了災/禍,只不過在洪/災來臨之前,那毛坯棚子就被大雨給沖塌了,不只是學/生,還有老/師也糟了難。

 吳糾震怒不已,顯然是有人貪/贓,這些錢款不知是什麼環節出了問題,以至於學堂變成毛坯棚子。

 他們才出來沒多久,就這個時候,傾盆大雨又從天而降將,齊侯連忙用衣裳給吳糾頂著雨,說:「二哥,先回去罷,你身/子不好,不可淋雨啊。」

 公子白拱手說:「王上,齊公所言甚是,學堂的事情,就由白代為打聽,定然給王上查個水落石出。」

 吳糾也知道自己身/子弱,淋不得雨,若是身/子垮了,不知誰來整治這些貪/官,便點了點頭。

 吳刀連忙說:「王上,卑將請/命!」

 吳糾說:「你去罷。」

 吳刀臉上露/出一陣欣喜的表情,連忙跟著公子白走了。

 吳糾一行人又回到了曹府,再次換下濕掉的衣裳,吳糾準備去先去看看小茲甫。

 棠巫正在照顧小茲甫,小茲甫喝了藥,效果不錯,也是小孩子恢復力好,已經恢復了意識,正在吃飯。

 小茲甫抱著一隻大碗,不用筷箸,也不用勺子,狼吞虎嚥的吃著,瘦瘦的腮幫子都塞得鼓鼓的,吃的十分兇猛,吃的還噎著了,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使勁往下嚥。

 吳糾趕緊弄了杯水來,喂給小茲甫喝,小茲甫喝了水之後,又抱著大碗開始吃飯。

 吳糾就坐在一邊,看著小茲甫吃飯,那模樣十分讓人心酸,小茲甫吃的飛快,狼吞虎嚥的吃完,用瘦瘦的小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巴,然後將那只大碗輕輕放在一邊兒,怯生生的看著吳糾。

 奶聲奶氣的說:「茲兒……茲兒會幹活兒,茲兒可以幹活兒。」

 吳糾將他摟過來,放在腿上,小茲甫就端端正正的坐著,本該是肉/嘟/嘟的小娃娃,此時卻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說:「茲兒很乖,你現在病著,叔叔不需要你幹活兒。」

 小茲甫抬起頭來,怯生生的說:「那……那蘇蘇、蘇蘇會趕茲兒走麼?」

 吳糾說:「自然不會,茲兒好好養病,多吃一點兒,叔叔才更高興,知道了麼?」

 小茲甫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說:「多……多次一點兒?可是、可是茲兒次不下太多了。」

 吳糾險些被他逗笑了,又覺得十分心酸,摟著他輕輕/揉了揉,說:「乖孩子,去歇息罷,睡會兒覺,你累不累?」

 小茲甫乖/巧的點了點頭,乖乖躺在榻上,躺得筆桿條直,還蓋上了小被子,兩隻小手捏著被子的邊緣,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吳糾,說:「蘇蘇,茲兒還能見到娘/親麼?」

 吳糾一時有些回答不上來,低聲歎了口氣,說:「等茲兒長大了,好麼?」

 小茲甫又乖/巧的點了點頭,一直營養不良,如今吃飽了,還發著熱,自然也就困乏了,打了個小哈欠,兩隻大眼睛泛著迷茫的水光,很快就支撐不住,沉沉的睡了過去,粉嘟嘟的嘴巴裡還發出夢囈的聲音,說:「娘……蘇蘇是好人,蘇蘇給茲兒次了好大一碗飯……飽、飽的……」

 吳糾越聽越是心酸,在榻邊上坐了一會兒,齊侯也坐在一邊,拍了拍吳糾的肩膀,想要安慰他一下。

 他們一路趕路過來,如今已經過了黃昏,小茲甫吃了東西,其他人都沒有吃東西,齊侯怕吳糾身/子撐不下去,說:「二哥,去吃些東西罷?」

 他們正說話,子清突然跑進來,說:「王上,曹大夫回來了,說是已經擺下宴席,想給王上接風。」

 吳糾聽了,接風?宴席?不由眯著眼睛,說:「走,隨寡人去會一會這個曹大夫。」

 吳糾留下棠巫照顧小茲甫,就帶著眾人往前廳走去。

 曹家不大,看起來很簡陋,根本沒有花園這東西,只是院子裡種了些花草,此時也被砸爛了,前廳就在不遠的地方。

 吳糾一行人走過去,就看到前廳燈火通明,地上鋪著毯子,一行人立刻從前廳迎出來。

 打頭的是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男子,額頭上深深的皺紋,留著山羊鬍鬚,額頭上都是汗,連忙跑出來,那管家就跟在後面,身後還有幾個下人和侍女。

 那領頭的男子定然是就是地/方/官曹孝了。

 曹孝連忙迎出來,跪在地上,說:「孝恭迎我王,恭迎齊公。」

 吳糾看了一眼曹孝,說:「曹大夫不必多禮,請起罷。」

 曹孝站起來,引著吳糾往裡走,說:「我王請,我王一路奔波,孝已經為我王準備好接風宴,還請我王不要嫌棄。」

 吳糾隨著曹孝走進去,就看到桌案上擺放著各種山珍海味,珍饈美味,雖然不至於十分珍貴,但是對比外面的饑/荒和洪/災來說,已經無比奢侈了。

 吳糾看著那些奢侈的美味,眼神有些陰沉,曹孝連忙拱手說:「我王請坐。」

 隨即曹孝揮手,管家立刻去叫舞/女和女酒,一些穿著打扮十分美豔奢華的女子從外面娉婷而入。

 吳糾看到這場面,臉色終於寒了下來,冷冷的笑了一聲,曹孝在一邊侍奉,嚇了一跳。

 吳糾淡淡的說:「曹大夫,外面洪/災饑/荒,百/姓吃不上東西,活活餓死在街頭,而你卻用這些奢侈的東西給寡人接風,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話一出,曹孝和管家都愣住了,連忙「咕咚」一聲跪在地上請/罪,磕頭說:「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吳糾冷冷一笑,說:「寡人看你卻不知道,來人!」

 他說著,偃鳩趕緊走上來,拱手說:「王上。」

 吳糾眯著眼睛說:「將這些吃食,全都撤下去,分給外面的難/民。」

 曹孝一瞬間有些怔愣,隨即滿臉的惋惜,偃鳩絲毫不客氣,立刻讓人進來,將這些山珍海味全都撤下去,吩咐發給難/民們吃。

 吳糾站起來,說:「曹大夫,如今門外的難/民們在正飽受疾苦,曹大夫身為地/方/官,應當知道做些什麼罷?」

 曹孝連忙磕頭說:「是……是,小人知道。」

 吳糾說:「知道就好,知道下次便不要搞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了。」

 他說著,抬起不來,直接越過曹孝,走了出去,齊侯也起身,跟在後面,低聲說火:「二哥,別生氣,氣壞了身/子。」

 吳糾一路回了房舍,走進去,坐下來,這才稍微緩過了一些脾氣,畢竟今日吳糾看的太多了,先是看到了破敗瘡痍,隨即又看到了餓死病死的難/民,還得知他下令修建的學堂是個毛坯棚子,只是下雨就砸死了不少孩子,哪有不生氣的道理,再一看曹孝準備的那些山珍海味,那怒氣頓時就像是火上澆油,瞬間燃/燒起來。

 吳糾緩了口氣,齊侯說:「如今當務之急是查清楚學堂的事情,不知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讓人有機可趁,貪/贓了建設學堂的錢款。」

 吳糾點了點頭,說:「趙白還沒回來,等他回來再說。」

 兩個人正說著話,子清進來說:「王上,管家來為王上和齊公送晚膳來了。」

 吳糾本不想吃,不過齊侯一定要管家進來,因為吳糾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了,齊侯怕他生氣,又餓壞了身/子。

 管家很快走進來,手中端著膳食,這會相當簡單了,一個青銅盤子,裡面托著兩個大碗,是類似于蓋澆飯一類的東西。

 管家先將膳食放在案子上,隨即「咕咚」跪下來,磕頭說:「王上,王上齊公,開恩啊,我家老/爺,並非有/意冒犯王上和齊公。」

 吳糾淡淡的看了一眼管家,管家連忙說:「王上,曹大人是好官呢,您也看到了,這府上,上/上/下/下這麼多口人,但是院子只有這麼小,因為大人根本沒錢擴建,這些日子,自從發洪水開始,大人就第一個到重災區去,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走了,天黑都不回來,若不是因為今日王上和齊公大駕,小人派了下人去尋大人,大人還在災區組/織抗災呢!」

 吳糾聽那管家說著,似信非信,那管家繼續說:「小人所言,句句屬實,當真不敢撒謊欺瞞王上和齊公,大人家中一貧如洗,這是府裡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若是我王不信,可以遣人去問,一問便知,大人本沒有什麼銀錢,只是聽說王上要親自來災區,這才咬牙狠心,將整年的糧俸都拿出來,去換了魚肉,給王上準備了這一場接風宴,真的沒有揮霍之意,請我王明/鑒。」

 吳糾眯著眼睛,說:「既然你們大人沒錢,為何還要這麼做?」

 管家囁嚅了一陣,低聲說:「因著……因著這裡洪/災比較嚴重,二來也是因為大人沒見過什麼大仗勢,不知如何應對,聽說……聽說郢都的士大夫們,一頓飯要吃一百道美味佳餚,因此……大人惶恐怠慢衝撞了王上和齊公。」

 吳糾聽管家這麼說,又想了想府上的佈置,的確相當簡陋,房舍也沒有太奢華,和那宴席確實相差甚遠,便說:「你先起來罷,曹大夫的事情,寡人會徹查清楚的。」

 「是是。」

 管家連忙起來,送了晚膳,很快就出去了。

 天色本就陰沉,不過沒有再下雨,天色完全黑透之後,公子白和吳刀可算是從外面回來了。

 公子白連忙前來稟報,說:「王上,白打聽到了很多關於學堂的事情。」

 公子白這趟出去,收穫頗豐,打聽到了很多關於學堂的事情,因為這是個鳥不生蛋的小地方,十分窮苦,因此突然弄了個鄉學在這裡,一下就非常有名。

 因為吳糾設定了很多學堂補助在裡面,因此學堂一建立起來,很多人趨之若鶩的把孩子送過來,尤其是女孩子,為什麼?因為管飯啊。

 這年代的百/姓不喜歡女孩子,重男輕女的理念雖然不是太成形,但是女孩子體力不好,根本無法勞作,最多織布,不能怎麼分擔家務,因此平頭百/姓還是喜歡生男孩兒,生出女孩來都覺二十分虧得慌。

 學堂招/收學/員,竟然男女不限,因此很多百/姓都把自家的閨女,送到學堂來,雖然目的不是為了讀書,是為了少分家中的糧食。

 不過學堂很快也招/收滿員了,學/生十分的多。

 只是不知道哪一層開始貪/贓,撥下來的建設學堂的錢財卻少之又少,最後只能建出一個豆/腐/渣子的毛棚子。

 那毛棚子風吹就晃悠,下雨還漏雨,最後幾場大雨一下,整個都坍塌了,將孩子壓了不少,而且遠遠不止如此……

 公子白說:「王上,白還打聽到了,這所學堂,因為沒有錢財運轉,給孩子們吃的午膳,竟然是餿掉的泔水,孩子們根本吃不飽。」

 吳糾一聽,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怒火又沖了上來,竟然是餿掉的食物,而且還是泔水。

 吳糾說:「學堂的事情,都是誰經手的,可查清楚了?」

 公子白拱手說:「最後一步經手就是這位曹孝大夫,不過之前還有很多人經手,還未能查清楚。」

 吳糾冷聲說:「查!這件事情一定要查清楚,這所學堂是這樣,保不齊旁的學堂不是這樣,一定要給孤查到底,將這幫子蛀蟲,給孤連根拽出來!」

 「是!」

 公子白連忙拱手,齊侯皺眉說:「二哥,這件事情,還是不要聲張的好,二哥已經從郢都而來,想必貪/贓的大夫們早有準備,若是公然去查,肯定會引起他們的恐/慌,說不定會抹掉罪證。」

 吳糾點了點頭,齊侯說:「趙卿,你先暗中調/查一下,順著最後經手的曹孝往上一層層排查。」

 公子白說:「是,白明白。」

 公子白與吳刀稟報之後,還要繼續去糾察這件事情,很快就離開了。

 齊侯見吳糾氣的臉紅脖子粗,連忙說:「二哥,看你氣的,快喝杯水。」

 吳糾喝了一口水,感覺自己要噴火了,說:「這些貪/官,簡直泯/滅人性。」

 齊侯說:「先吃晚膳罷,吃過了早些休息,明日咱們還要去找重災區勘/察勘/察,二哥可別累壞了自己的身/子。」

 吳糾雖然生氣,但是目前還沒查明白,自然沒有什麼辦法,只好點了點頭。

 管家送來了晚膳,吳糾和齊侯準備吃晚膳,齊侯一看那晚膳,頓時沒什麼興趣了,肉渣少的可憐,自然了,也沒有青菜,這年頭青菜比肉還要可貴,再加上鬧洪水,早就給沖沒了,因此只有大量的飯,還是糙米。

 吳糾見齊侯一臉苦相,便說:「說了不讓你跟來的,現在要吃苦了。」

 齊侯立刻說:「二哥,孤不怕吃苦,孤雖然是貴/族出身,可小時候一刻也沒有享受過貴/族的待遇,孤並非怕吃苦,只是怕二哥不在孤的身邊。」

 吳糾聽著的確有些感動,只不過吃糠咽菜竟然都能說出情話來,弄得吳糾很不好意思。

 兩個人匆匆吃了晚飯,剛想要歇下來,就聽到「砰砰砰」的聲音,棠巫的聲音傳來,說:「王上,齊公!」

 吳糾趕緊起身,齊侯批了衣裳過去開門,棠巫焦急的說:「王上,齊公,茲甫不見了。」

 吳糾吃了一驚,棠巫說小茲甫方才還在屋子裡,吃過晚膳就睡覺了,一直好好兒的,剛才棠巫準備去倒壺熱水回來,就這麼短短的一段時間,回來一看,小茲甫竟然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榻上空了,被子也掀開了,人卻沒了!

 吳糾和齊侯趕緊/套/上衣裳,準備出去找小茲甫,天色很黑,透露著陰沉,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下暴雨,小茲甫還在發燒,身/子也沒大好,不知能跑到哪裡去。

 小茲甫像個小豆包,地出溜兒一樣,他睡醒了一覺,感覺精神好了一些,房舍裡也沒有人,房門開著一個縫隙,小茲甫有些好奇,就從榻上爬下來,滴溜溜的就跑出了房門。

 外面的環境很陌生,對於府邸來說,看起來十分簡陋,但是對於小茲甫來說,簡直是天上人間,草叢裡還有沒被雨水砸爛的小花花。

 小茲甫好奇的跑過去,蹲下來聞了聞那小花花,旁邊還有個小花花被砸的倒了,小茲甫伸出瘦瘦的小手,將那小花扶起來,低聲說:「發發你怎麼了?是累了麼?」

 小茲甫正在小花花頑耍,這個時候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聲音很小,不知道在說什麼,小茲甫就站起來,好奇的順著聲音往前走。

 一直走出了院子,來到了偏房,很偏僻的地方,旁邊就是堆放柴火和雜物的地方,那裡竟然有個房舍開著門,一個年紀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坐在房舍前面的臺階上,正在一個人自言自語。

 那少年身材纖細,長相竟然十分精緻,看起來便像是個精緻的娃娃一樣,只是臉色蒼白,被暗淡的月色照耀下,臉白的幾乎透/明,一臉不足之狀。

 小茲甫走過去,看到那自言自語的少年,好奇的咬著自己的手指,說:「鍋鍋,你在做什麼呢?」

 那少年抬起頭來,看著小茲甫,他眼睫很長,抬頭的時候,大眼睛眨了眨,透露著靈動,還有那股脆弱的讓人窒/息的病態美,輕輕笑了一聲,說:「講故事,你要聽麼?」

 吳糾和齊侯聽說茲甫不見了,趕緊讓人去找,自己也出去找,結果找了半天,突聽有人說話的聲音,還有「咯咯」笑的聲音,那笑聲好像就是小茲甫發出來的。

 吳糾和齊侯連忙往前走,他們走出院子,就看到類似于柴房的地方,有個房舍門打開,小茲甫坐在一個年輕人懷中,那年輕的少年抱著小茲甫,坐在臺階上,兩個人正在說話,笑眯眯的不知談論了什麼。

 吳糾見到小茲甫沒事兒,趕緊松了口氣,說:「茲兒。」

 小茲甫一聽,立刻抬起頭來,歡快的說:「是蘇蘇,鍋鍋,蘇蘇來了!」

 那少年人也抬起頭來,一瞬間眾人都有些吃驚,因為少年人長相太漂亮了,也過於精緻,好像是個娃娃,身材纖細,臉上露/出一股病態的蒼白,嘴唇是淺淺的粉色。

 不止如此,不只是少年精緻的面容讓眾人吃驚,少年的腳腕上,竟然還鎖著一條鐵鍊,就掛在門上,限/制了少年人的行動。

 吳糾一愣,小茲甫已經歡快的蹦過來,撲倒吳糾懷中,指著那少年說:「蘇蘇,鍋鍋給茲兒講故事,鍋鍋知道好多好頑的事情,鍋鍋好厲害。」

 吳糾順著小茲甫指著,看了看那少年,少年似乎有些膽怯,慢慢站起來,他一站起來,腳腕上的鎖鏈就更是明顯,那少年往後縮了縮,伸手扒住門框,要縮進門裡。

 府上的下人也聽說王上撿到的小男孩不見了,都出動去找,曹孝也被驚動了,帶人來找的時候,正好看到了他們,連忙跑過來,說:「孝該死,孝萬死,衝撞了王上。」

 吳糾皺著眉看了看那被鎖住的少年,說:「這是何人?」

 曹孝遲疑了一下,說:「這……這是犬子。」

 吳糾有些吃驚,齊侯則是說:「誰會把自己兒子鎖起來?」

 小茲甫方才沒注意那個,也不知道鎖鏈是幹什麼用的,此時咬著手指,低著頭看著少年腳脖子上的黑鎖。

 那鎖鏈對於少年來說,實在太大了,十分累贅,鎖在他纖細的腳脖子上。

 曹孝連忙說:「王上,齊公,這……這是真的,小兒名叫孫宿,只是……只是生下來便有病患,一直不見起色,發病起來十分痛苦,甚至無法喘息,五年/前,有個巫醫路過此地,孝就用積蓄,請那巫醫來看,巫醫竟然說……說小兒是惡/鬼附身,不能見人,若是見外人,恐怕會……會連累外人,因此孝也是不得已……不得已這般。」

 吳糾一聽,仿佛抓到了重點,驚訝的說:「五年/前?」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竟然關在這裡五年了?怪不得皮膚如此白,這是常年不見天日的模樣,因為不曬日光,因此才變成這個模樣。

 而齊侯抓到的重點,則是這個長相精緻漂亮的少年人姓曹,名叫孫宿!

 曹孫宿這三個字,聽得齊侯直發愣,再仔細一看那少年的面容,雖然月色十分暗淡,而且還有些陰天,四周也沒什麼燈火,但是仔細這麼一打量,還真是有些模樣影子。

 曹孫宿可是齊國名士,不過他並非是齊國人,而是在齊桓公鼎盛時期,大約十幾二/十/年之後,在齊國嶄露頭角,當時管仲曾說過,鮑叔牙為人耿直,賓胥無為人善良,甯戚為人有才幹,而曹孫宿則有大辯才,這四個人,齊桓公能得到其中一個,就能稱霸天下,而齊桓公一下得到了四個人。

 管仲對曹孫宿的評價非常高,曹孫宿本人也的確非常有才華。

 齊侯完全沒有料到,曹孫宿竟然在這種小地方,沒有入齊之前,還是楚國人。

 吳糾和齊侯都是一陣震/驚,雖然震/驚的內容不一樣,曹孝也是一臉為難。

 曹孫宿躲在門板後面,有些怯懦的看著他們,似乎一下沒見過這麼多陌生人,但是眼神又有些好奇和渴望,突然抬起手來,纖瘦的手指捂住自己的嘴巴,輕聲咳嗽起來,一邊咳嗽還一邊喘氣。

 曹孝一見,連忙對下人說:「快快,請少爺進屋去,不要衝撞了王上和齊公。」

 下人連忙就要衝過去,曹孫宿縮了縮脖子,往後退了兩步,這個時候吳糾便說:「住手。」

 那些下人連忙停住,吳糾說:「那巫醫顯然是危/言/聳/聽,騙你錢財的,哪有什麼惡/鬼附身的事情。」

 他說著,揮手讓棠巫過來,說:「棠兒,你去給他看看。」

 曹孝一聽,連忙跪下來謝恩,棠巫是出了名的名醫,又跟在吳糾身邊,自然醫術高超,他們這個小地方,從來沒有這種醫師,要麼就是巫醫,要麼就乾脆只是一些雲/游的醫師,一年到頭見不到正經的醫師,從西周開始,醫師就已經開始有考核了,規模也相當正規,不過醫/療這種事情,在窮苦的地方還是夠奢侈的。

 棠巫趕緊走進房舍,哪知道那曹孫宿十分怕人,連忙向後躲去,鎖鏈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棠巫這身材都比他還要高出一些,看起來竟然比曹孫宿還要壯一些,可見那少年有多瘦弱,充斥著一股病態的蒼白和脆弱。

 棠巫趕緊低聲說:「不用害怕,小臣是醫師。」

 吳糾抱著小茲甫,小茲甫從他懷中/出溜下來,跑進房舍中,仰著頭說:「鍋鍋,棠巫鍋鍋是好人,鍋鍋你快讓棠巫鍋鍋給你看看。」

 曹孫宿還是有些害怕,不過沒有再躲,因為吳糾怕他恐/慌,因此沒有讓大家都進來,吳糾和齊侯走進去看看情況。

 房舍很簡陋,幾乎沒什麼東西,曹孫宿的鎖鏈足夠在房間中走動,但是不能走出房舍門口的臺階。

 棠巫坐下來,給曹孫宿把脈,然後看了他的面相,又做了一些檢/查。

 吳糾聽他頻頻咳嗽,似乎因為有人在場,因此曹孫宿不敢使勁咳嗽,還帶喘氣,嗓子裡有痰,但是力氣太弱,怎麼也咳不出來。

 棠巫皺著眉,看起來表情相當嚴肅,吳糾說:「具體是什麼情況?」

 棠巫說:「王上,這是喘喝之症。」

 喘就是氣喘咳嗽,喝並不是喝水的喝,而是噎塞、嘶啞,說白了,喘喝之症其實就是哮喘。

 在元明的時候,喘喝和喘鳴被定義為哮喘,「喘以氣息言,哮以聲響名」,但凡有「七情之犯,飲食之傷,或外有時令之風寒」,這些重重的誘因,都會引發哮喘。

 在現代哮喘都是不可以根治的病症,更別說是古代了,古代哮喘就是絕症,畢竟誘因太多,而且當時的醫/療水準,基本沒辦法搶救,急性發作只能等死。

 又因為巫醫的一句話,曹孝當了真,就把曹孫宿關在房/中,不讓他出門,這樣一來時間長了,曹孫宿就已經失去了基本的抵/抗能力,身/體素質也跟著變差,哮喘的發病幾率就會更高,而且發病之後,根本不好搶救,如果想要挽救曹孫宿的命,一定要從基本做好,絕對不能有「七情之犯,飲食之傷,時令之風寒」,這些小小不言的事情,別人只是頭疼腦熱,卻能要了曹孫宿的命。

 吳糾聽棠巫這麼一說,也知道哮喘在古時候的可怕,而且這還是個富貴病,以後必然需要養尊處優。

 齊侯一聽,立刻皺起眉來,曹孫宿可是有大才的人,說:「有什麼辦法調養麼?」

 棠巫說:「回齊公,調養是可以,只是時日漫長,且用/藥名貴,而且切忌七情之犯,尤其不能大喜大悲。」

 他這麼一說,齊侯立刻說:「不管多名貴的藥,一定要用。」

 他這麼說著,吳糾奇怪的看了一眼齊侯,齊侯算起來也該是第一次見到曹孫宿,不過竟然表露的仿佛很關心似的,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說到底,吳糾上輩子其實是個理科生,讀的曆/史很多大程度是課本學的,要麼就是學管理的時候看的,再加上齊國的人才當真太多了,還都是管夷吾鮑叔牙這種段位的人,因此像曹孫宿這種人才反而屈居在後面,不被人熟知了。

 吳糾也不知曹孫宿是之後輔佐齊桓公登上霸主之位的主要功臣之一,也不知齊侯是重活了一輩子的人,因此自然就十分奇怪齊侯的態度。

 齊侯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咳嗽了一聲,趕緊轉移話題,這個時候曹孝正好歸來謝恩,連忙跪在地上,一直磕頭。

 曹孝似乎還挺寵愛自己的兒子,只不過這個小地方根本沒有醫師,這樣一來,巫醫說曹孫宿是惡/鬼附身,大家都給嚇怕了,遠近的百/姓也聽說了,因此曹孝根本不敢讓自己兒子出門,如今竟然能得到王宮中的醫師治療,曹孝自然千恩萬謝。

 吳糾說:「謝就不必了,快將你兒子腳上的鎖鏈打開罷。」

 曹孝連忙命人去拿鑰匙過來,立刻將曹孫宿腳踝上的鎖鏈打開,曹孫宿驚訝的看著自己的腳踝,平日裡都要拖著沉重的鎖頭,如今卻沒有任何鎖頭,簡直要高興壞了,臉上露/出笑容來,又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他年紀本身不大,看起來就顯得十分可愛靦腆。

 吳糾給曹孫宿開了藥,先吃幾幅,等看效果再調藥方,因為時辰也晚了,小茲甫跑出來玩耍了一陣,還有些風寒,很快就困得睡著了。

 吳糾抱著小茲甫準備回去,讓曹孝給曹孫宿安排一個房舍,別再住在柴房,既然已經搞清楚曹孫宿並非是什麼惡/鬼附身,也就能回到院落裡住著。

 齊侯怕吳糾抱著小茲甫太累,連忙接過來小茲甫,小茲甫睡得很熟,再加上齊侯之前已經有幾次抱孩子的經驗,因此抱起來還有幾分模樣。

 吳糾和齊侯先送小茲甫去房舍休息,曹孝又來跪謝,吳糾淡淡的說:「謝就不必了,曹大夫準備一下,明日一早開始舍飯罷。」

 「是!是!孝立刻就去準備!」

 曹孝很快就離開了,吳糾和齊侯本就準備就寢,如今鬧了一趟回來,吳糾也困了,準備睡覺,不過想起方才齊侯的態度,又狐疑的看了兩眼齊侯。

 齊侯被他看的有些發毛,打了一個哈哈,說:「二哥,快休息罷。」

 吳糾又看了齊侯一眼,不過並沒有說什麼,兩個人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竟然出了一些太陽,曹府一大早上就準備舍飯,膳夫們做了很多大鍋飯,放在巨大的青銅食具裡,推到曹府的門口,準備給難/民舍飯。

 吳糾一早也醒了,就怕第一次舍飯,難/民會有哄搶的現象,因此讓偃鳩調一隊人馬過去,準備維持舍飯的秩序,自己一會兒也會過去看一看。

 吳糾洗漱之後,先去看了看小茲甫,小茲甫還在睡覺,昨天晚上鬧夠了,又發燒,一直以來也沒有一個暖和的住所,如今一睡下來,睡得十分之香,吳糾沒有吵醒小茲甫,讓他繼續睡覺,很快退了出來。

 吳糾和齊侯準備上午先去配合舍飯,下午去重災區看一看,一方面疏通洪水,另外一方面讓屈重研究一下怎麼災後重建。

 吳糾和齊侯很快來到了曹府門口,一走出來,就看到了一條長長的大隊,無數難/民排在曹府門口,昨日剛下了大暴雨,難/民根本沒有地方找吃的,如今聽說曹府舍飯,立刻全都蜂擁過來。

 吳糾和齊侯過來的時候,看到的還是已經井然有序的現場,偃鳩費了半天力氣,才讓難/民排起隊來,否則就是一片混亂,曹府上的那點官兵,根本就攔不住難/民。

 吳糾走過去,就聽到吵嚷的聲音,一個曹府的官兵推搡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年輕人穿著一身麻袍,看起來十分窮酸,然而衣裳卻十分乾淨。

 因為離得遠,看不清楚那年輕人的容貌,就聽到曹府的官兵說,要攆他走,旁邊很多難/民都看著,但是沒人說話,用麻木的眼神注視著。

 吳糾皺了皺眉,快步走過去,說:「怎麼回事兒?」

 楚王昨天到了曹府,這件事是曹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那曹府的官兵一看到吳糾,立刻恭敬的作禮,說:「回稟王上,這刁/民偽裝成難/民,反復過來討要飯食,若是小人沒有記錯,這個刁/民已經來了四五次還有餘。」

 那年輕男人聽他到官兵的話,立刻說:「告敖並非刁/民。」

 他說著,拱起手來,彬彬有禮的給吳糾作禮。

 吳糾不由打量起這個年輕人來,大約二十幾歲的年紀,差不多二十五六歲,看起來是個文人,但是身材高大,肩膀和後背很寬,掩藏在麻袍之下,雖然穿的簡陋,但是儀容一絲不苟,作禮行禮也是有條不紊。

 那年輕人說:「告敖拜見我王,拜見齊公。」

 吳糾不認識這年輕人,但是也能看得出來,這年輕人說話做事,談吐有禮,而且不急躁,似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看起來極為不俗。

 齊侯一看,感覺這一趟跟著吳糾過來賑災,還真是不虛此行,因為眼前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年輕人,齊侯也認識,自然,是上輩子認識……

 男子複姓皇子,名告敖,是齊國有名的名士,也是在齊桓公鼎盛時期輔佐齊桓公的士大夫之一。

 而如今皇子告敖竟然穿的如此窮酸,還在小邑之中排隊等著舍飯。

 那官兵立刻說:「你這刁/民還想狡辯,長得人高馬大不去搶險,反而在這裡排了四五次隊吃白飯,你都吃了旁的難/民吃什麼?!」

 皇子告敖也不急忙,說:「告敖所拿的糧食,並非是給自己吃,城郊有一破屋,那裡有十幾名在學堂受/災的孩子,告敖也沒有旁的辦法,求了糧食想給那些孩子吃。」

 他這麼說,官兵仍然不信他,篤定了皇子告敖就是想要多吃多占,就在這個時候,突聽一個很微弱的聲音說:「是師傅?」

 他這麼一說,眾人立刻回顧頭去,全都往曹府的大門裡看,就看到一個少年有些害怕的站在大門後面,正是曹府的少爺曹孫宿。

 棠巫還跟著曹孫宿,曹孫宿這身/體素質太差,按照棠巫的話來說,就是比吳糾還差出一個吳糾來,除了吃藥,還要鍛煉身/體來改善體質,因此這一早上,棠巫就扶著曹孫宿準備轉兩圈,先從最簡單的散步走路開始。

 兩個人轉到曹府門口的時候,正好聽見外面有爭吵的聲音,曹孫宿往外看了一眼,便看到了皇子告敖。

 曹孫宿的聲音不大,還有些怯生生的,看到眾人都看著自己,縮了縮脖子,雖然有些害怕,不過還是說:「王上,齊公,皇子師傅是學堂的師傅,師傅沒有騙人,之前還教過孫宿讀書。」

 大約五年/前,曹孫宿還沒有被/關在府中,那時候曹孫宿正好是上學的年紀,一般有錢人家都會請私學師傅過來授課,曹孫宿十分好學,曹孝就請了師傅交他讀書認字。

 曹孫宿實在聰明,學的很快,皇子告敖對這個學/生印象很深,還曾經表揚過曹孫宿,說他是自己最得意的門生了。

 只不過曹孫宿只跟著皇子告敖學了不到半年光景,那巫醫就來了,曹孫宿被/關進柴房/中,讀書的事情自然也就作罷了。

 皇子告敖一直是私學師傅,後來聽說楚王要扶持鄉學,因此辭掉了自己的私學,打算去學堂授課。

 吳糾一聽,曹孫宿竟然是學堂的師傅,那麼他肯定知道/學堂的具體情況,便說:「你說這郊區有學堂的受/災學/生?」

 皇子告敖拱手說:「正是。」

 吳糾立刻說:「現在就引路,寡人要看看那些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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