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以身相許
鬥祁很快就退了出去, 工正還沒有來, 齊侯讓吳糾靠坐著, 然後親自給他披上衣裳,以免現在身/子太虛弱,到時候著涼, 然後又給吳糾整理了一下頭髮, 畢竟吳糾一會兒要見卿大夫。
吳糾還有些虛弱, 靠在齊侯身上, 輕輕圌握住齊侯的手背,齊侯抬起頭來, 笑著說:「二哥, 怎麼了?是餓了麼?膳房正熱著飯呢, 一會兒就把膳食給你端過來,先歇一會兒, 要不要再喝口水?」
吳糾搖了搖頭,不過搖頭這個動作很難為他, 因為吳糾躺了這麼多天,實在太虛弱了,一搖頭整個人都不太好。
吳糾抬起手來, 抓圌住齊侯的手背, 低聲說:「謝謝你。」
齊侯笑著說:「二哥,這有什麼可謝的?你好好養身/子就行了。」
吳糾輕笑了一下,齊侯坐在他旁邊,給他當真皮墊子, 忍不住湊過來親在吳糾的額頭上,說:「二哥,你可算醒了,你是要嚇死孤麼?」
他們正說話,很快子清就端著熱粥回來了,因為怕吳糾剛剛醒來不能吃太滋補的膳食,會滑腸,就弄了一些十分養胃的米粥來,熬得稀爛稀爛的,恨不得像是糊糊一樣,裡面有很多滋補的食材,冒著香噴噴的味道。
齊侯連忙扶著吳糾,讓他靠在自己懷中,給他親自喂著米粥吃,還沒吃兩口,棠巫就過來給吳糾做檢/查了,吳糾的粥放在一邊,看起來真是餓了,眼睛不停的瞟,這讓齊侯有些想笑,因為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棠巫給吳糾做完檢/查,吳糾可算是能喝粥了,但是棠巫讓人先端了藥過來,說:「王上,先把藥喝了再用膳,這個藥有保護胃的功效。」
吳糾看著那藥就皺眉,剛剛醒來,他肚子裡空蕩蕩的,竟然讓他喝這麼大碗藥。
齊侯見他皺眉,連忙輕聲溫柔的哄著說:「好二哥了,來咱們喝藥。」
齊侯端著藥,吳糾只好皺著眉,就著他的手就把藥給喝了,味道真是酸爽,又苦又酸,還澀舌/頭,喝到最後發現舌/頭都麻了,真是不能忍。
而且喝了藥之後,棠巫還不讓他立刻喝粥,需要再等一會兒,等藥起了保護作用才能喝粥。
齊侯看吳糾那可憐巴巴的小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說:「二哥,要乖乖聽醫官的話,這樣病才能好得快,是麼?」
吳糾沒有辦法,這個時候,外面有寺人通報說,工正來了。
吳糾趕緊讓齊侯扶著自己去外殿的席上坐下來,齊侯幫他整理了兩下衣裳和頭髮,讓吳糾看起來並不是那麼虛弱,然後扶著他坐起來,將人一把打橫抱起,直接抱著到了外殿,將他輕輕放在席子上。
吳糾坐好,讓子清拿來簡牘和小羊皮放在一邊,說:「請工正進來罷。」
只見一個穿著黑色朝袍的男子從外面走進來,他身材瘦高,年紀應該在三十五歲往上,整個人給人一種文弱氣質,但不窮酸,十分之溫柔隨和,走進來之後連忙拱手對吳糾行禮,說:「屈重拜見我王,拜見齊公。」
吳糾點了點頭,說:「屈大夫請起罷。」
屈重說話的氣質也十分溫柔,略微有些溫吞的作風,不過做事卻是個乾脆俐落的人。
屈重此人,十分有才華,他本不是工正,工正乃是楚國掌管建築設計的首席官/員,有些類似于齊國的司空,也是一個重要的職位。
屈重在幾年/前,尤其在鬥家如日中天的時候,官居莫敖一職,也就是說,屈重之前的職位是鬥祁今日的職位,當時的鬥祁還是令尹,如此說來,先王熊貲為了打圌壓竇家,將鬥祁從令尹降職為莫敖,同時也將莫敖降職為工正。
屈重其實是受到鬥家牽連的,楚王熊貲是想要平衡整個朝/廷,幸而屈重並沒有什麼不滿,他這個性子便是如此,正好也在工正方面有自己的才華,因此就在這個位置上一做幾年。
屈重年紀不小,三十五歲有餘,按照輩分來說,屈重乃是屈氏宗家之人,和屈完這個旁支還不相似,若是排起來,屈完應當叫屈重一聲叔父。
屈重大半夜的被人從家裡叫出來,著急忙慌的進宮,還不知道趙嘉兵敗的事情,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吳糾說:「寡人需要你連夜趕制一批工具出來。」
屈重說:「是什麼工具,還請王上明示。」
吳糾這個時候就展開小羊皮,準備自己親手畫一個工具草圖出來,吳糾想要的東西,顯然工正部門是沒有的。
吳糾展開小羊皮畫草圖,屈重就站在一般,恭敬的垂手等著,他身材纖細,帶著一股文弱書生的感覺,臉孔卻長得極為溫柔,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錯覺,屈重沒有蓄鬍子,整個人看起來還有些年輕的感覺,只不過逼近四十大關的屈重,笑起來和說話的時候嘴角會有笑紋,那些笑紋不會顯老,反而給屈重一種成熟穩重,又莫名溫柔關切的感覺。
屈重沒有說話,就安靜的等在一邊兒,齊侯見吳糾專心的畫著草圖,然而他的手其實有點抖。
齊侯知道吳糾剛起來,粥吃了一半就來忙公/務,也是難為了他,齊侯連忙走進內殿,隨即就把粥碗給端了出來。
吳糾聞到一股飯香味兒,一抬頭,就看到齊侯端著粥碗出來了,按理來說,吳糾這在辦公呢,不應該吃粥,可是肚子裡咕咕作響,方才沒聞到飯香味兒還能撐著,現在一聞到粥的味道,瞬間感覺要餓癟了。
齊侯算著,估摸/著吳糾吃的藥已經起作用了,便把粥拿出來,走過來坐在吳糾身邊,吳糾堅持說:「寡人現在不吃。」
齊侯笑了笑,說:「二哥你忙,孤喂你就是了,不會耽誤你的。」
吳糾雖然說不吃,但是其實已經餓癟了,齊侯真的用小匕喂過來粥水,吳糾根本抵/抗不了誘圌惑,張/開嘴就將粥給含走了,吃了第一口,肚子裡更是□□,接下來吳糾就一邊畫草圖,一邊被齊侯喂著吃粥。
屈重站在一邊兒,雖然他是眼觀鼻鼻觀心,不該看的絕不對看一眼,畢竟屈重已經這個年紀了,見過的世面實在很多,其實他早就聽說王上和齊侯的關係,只不過沒有親眼見識,如今一見,還是有些驚訝的。
畢竟楚王和齊侯,兩個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齊侯竟然親力親為的給楚王喂粥,還這般小心謹慎,屈重自然要驚訝。
不過屈重沒說話,老實的站在一邊,很快吳糾把一碗粥吃完了,也將圖紙畫好了,將小羊皮往前一推,示意屈重來看。
屈重趕忙走過來,恭敬的拿起小羊皮來,仔細的觀看,果然是自己沒有見過的東西,吳糾畫的十分奇怪,是個手柄很長很長的長杆,看起來像是竹蒿,不過長杆的頂端還有其他東西,連接著一個金屬的鉤子,有點類似於箭頭上的倒勾,不過比倒勾的刺要尖銳,更彎曲一些。
屈重看著個圖紙,雖然他沒見過這個東西,但是並不是太困難,便說:「王上放心,這樣工具可以做,不知王上想要趕制多少,何時需要?」
吳糾想了想,說:「至少趕制出兩千支,倒勾要鋒利,長柄要結實,而且不能怕水怕潮圌濕,寡人急用,工正以為最少多長時間能趕制出來。」
如今的生產力水準不高,這些東西都要手工趕制,而且吳糾說要結實,因此屈重還要做測評,不能給吳糾交出一個差品,因此屈重想了想,說:「半個月,不知王上覺得可否?」
吳糾笑了笑,說:「這些工具乃是給戰事做的軍資補給,戰事如火,半個月恐怕早就來不及了。」
屈重想了想,又說:「那……十天,王上覺得可否?」
吳糾又一笑,這回抬起手來,將五指張/開圌平攤,笑著說:「五天。」
屈重吃了一驚,畢竟他保守估計是十五天,一咬牙變成了十天,結果吳糾一開口,竟然又縮短了一半,屈重心裡合計了一番,終於還是咬牙拱手說:「是,屈重領命。」
吳糾笑著點了點頭,說:「工正答應的事情,寡人就放心了,寡人也不說什麼,工正這就去忙罷,模子做出來之後,給寡人先看一眼。」
「是。」
屈重連忙答應,拱手說:「屈重告退。」
屈重很快就大步走出了小寢宮,齊侯笑了笑,說:「二哥,你也太難為人了。」
吳糾說:「寡人不是故意難為他,而是濮族人難為寡人,有了這些工具,寡人要讓濮族人知道,什麼叫做老虎的尾巴摸不得。」
吳糾眯眼說著,眼裡露/出一絲陰霾,就在這個時候,齊侯突然伸手過來,竟然在吳糾的臀圌瓣上一摸,嚇了吳糾一跳,幸虧屈重已經走出去了,在旁邊的就是子清和棠巫。
子清和棠巫看到齊侯非禮王上,已經見怪不怪,誰也沒管,就別開頭當做沒看見。
吳糾當即臉上有點紅,說:「你……」
齊侯則笑眯眯的說:「哦,沒什麼,孤只是突然想摸圌摸二哥的尾巴,不過沒摸圌到尾巴,倒是覺得摸起來挺舒服的。」
吳糾臉色漲紅,齊侯哈哈一笑,說:「好了,不與二哥鬧了,咱們上榻去歇息罷,明日一早還有朝議,二哥快些休息。」
齊侯抱著吳糾又從外殿走進了內殿,將他放在榻上,吳糾其實很困,再加上剛才勞心勞力,又吃飽了飯,自然更是困,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齊侯在他旁邊守著,看著他睡著了,自己這才放鬆/下來,這麼多天,齊侯也沒有好好合眼休息過,於是也躺在吳糾身邊,很快睡著了。
天色亮堂起來,吳糾感覺沒睡多久,被/迫又睜開眼睛,因為今早有朝議,雖然沒睡多久似的,但是吳糾這次睜眼,已經比上次有精神多了。
例行公事,起身之前,齊侯喂了吳糾一碗藥湯喝,吳糾蹙著眉,一臉的不願意,齊侯連忙哄著他,說:「二哥,乖乖喝藥,不喝藥病怎麼好?」
吳糾值得把又苦又酸的藥湯喝了,子清棠巫伺候吳糾洗漱更/衣,齊侯自己也去更/衣,很快齊侯就折返回來了,因為吳糾醒過來的緣故,因此齊侯也變得容光煥發,一臉蘇氣逼人的模樣就回來了。
齊侯回來之後,親自給吳糾整理衣裳,讓他看起來精神一些,免得上朝的時候被那些卿大夫詬病。
一切都整理好,子清端來早膳,讓吳糾先吃兩口,免得沒有力氣。
齊侯說:「二哥,你身/子行麼?上朝的時候,孤不能陪著你,可千萬別出什麼意外。」
吳糾說:「沒問題的,你放心好了,今天早上精神頭比昨天晚上大多了。」
齊侯點了點頭,說:「若是不舒服,可快點回來,千萬別逞能,知道麼?」
吳糾笑了一聲,說:「知道了。」
齊侯在小寢通往路寢宮的路上等著吳糾,就怕吳糾有事兒,吳糾則是從小寢直接走到了路寢宮,外面群臣已經安坐好,就等著楚王來上朝了。
路寢宮的大殿上一片喧嘩,士大夫們似乎一大早就得到了趙嘉兵敗的消息。
也不算是兵敗,只是沒有再戰績連連罷了,濮族人似乎開始反撲了,軍/隊裡沒有什麼受傷,但是他們的軍資被狡猾的濮族人搶走了不少,也算是恥辱。
這樣一來,消息傳到郢都城中,大家自然要紛紛議論,很多人就不願意讓趙嘉去打仗,畢竟大家覺得趙嘉不是楚國人,如今打成這樣,很多人開始大放厥詞起來。
酆舒自然成為了議論的焦點,畢竟趙嘉可是酆舒舉薦的,好幾個人質疑酆舒對楚國的忠誠。
有人隔空叫囂著,說:「我看酆舒大人其實是故意的罷?畢竟酆舒大人不是我們楚國人,秦公子也不是我們楚國人,說不定咸尹和秦公子兩個人早就串通好了,乃是庸國和濮族人的內應罷!」
「說不定說不定!」
「就是,說得對!」
「我早就覺得狄人狡猾了,王上就不該給酆舒官/職,他定然是混入我楚國的細作。」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朝堂之上都快吵翻了天,就好像齊國當時新人和老人吵鬧一樣,楚國的這些老楚人,也相當排斥外來的卿大夫,畢竟非我族類,而且他們覺得,酆舒一來就能做咸尹,而很多老楚人做了一輩子也做不到咸尹的位置,自然要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了。
路寢宮炒作一團,根本沒有一點兒準備上朝的模樣,鬥祁臉色發青的坐在席上。
旁邊一個卿大夫沒看出鬥祁臉色不好,還說:「莫敖大人,您說是不是,那酆舒就是細……」
細作兩個字還沒說完,就聽鬥祁冷喝一聲:「夠了!」
如今司馬潘崇不在宮中,而是在西面打仗,鬥祁乃是朝中的第一權臣,再加上鬥祁的資歷本就老于潘崇,因此他一句冷喝嚇壞了所有叫囂的人。
鬥祁臉色難看的說:「如今準備朝議,有人卻在這裡叫囂吵鬧,讓莊嚴的路寢猶如市井一般,實在不堪,這難道是我楚國的作風?」
鬥祁這麼一說,眾人都不敢說話了,但是有很多人不服氣,畢竟鬥祁已經不是令尹了,不過是個莫敖,雖然官/位也很高,但是很多人都覺得鬥祁這輩子是出頭無望了,竟然還敢教訓人?
就在這個時候,突聽「啪!啪!啪!」的聲音,似乎是拍掌的聲音,眾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到一身黑色朝袍,頭戴冠冕的楚王,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路寢宮的角落,他從小寢過來,因為沒走大門,而是從內殿而來,眾人方才吵鬧的時候都沒有發現吳糾。
吳糾看他們吵鬧,就悄無聲息的站在旁邊,此時拍了拍手,說:「好,寡人覺得莫敖說的極是。」
眾人連忙起身作禮,吳糾走過去,在席上坐下來,說:「行了,不必多禮了。」
眾人趕緊起身,都有些戰戰兢兢的坐回自己的席位上,就聽吳糾說:「諸位在吵鬧什麼,寡人心中清楚,今日朝議,便要商議這件事情,請諸位卿大夫,暢所欲言。」
他這樣一說,眾人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因為方才鬥祁的呵斥,一時間有些人不敢說話了。
酆舒見狀,趕緊起來請/罪,說:「酆舒舉薦不力,請王上責罰!」
他這麼一說,哪想到很多卿大夫竟然借坡下驢,立刻站起來說:「王上,酆舒舉薦不力,理應責罰!如今我楚國士氣大挫,酆舒可謂是居心叵測!」
他這樣一說,又有士大夫站起來,說:「正是,王上,酆舒心懷叵測,說不定與秦公子都是庸人和濮族人的細作,來擾亂我楚國的,請王上明/鑒啊!」
「請王上明/鑒!」
「請王上明/鑒啊!」
一時之間,請王上明/鑒的說辭此起彼伏,大家都不站起來了,直接在席位上說,也不知是誰說的,反正好像掉進了蛤/蟆坑似的。
吳糾端端坐在席上,氣定神閑的看著這些叫囂的士大夫們,有人又說:「當初應允秦公子出征,本就是個錯誤的決定,秦公子不是我楚國人,這才使我楚國士氣大挫,錯失抵/抗濮族人的良機!」
眾人又開始附和,吳糾一直沒說話,等朝上的聲音慢慢淡下來,這才冷笑了一聲,說:「各位,說完了麼?說夠了麼?寡人如今可以說話了麼?」
眾人都面面相覷,一時間聽出楚王的震怒,連忙閉上了嘴,誰也不敢說話。
吳糾冷冷的說:「不知有些卿大夫的眼睛是怎麼長的,可能只有白眼,天生沒長青眼,因此看人的時候只會翻著白眼,只能看到別人的短板,看誰都覺得像是細作,反而看細作像是忠臣。」
眾人聽著吳糾的話,都覺得楚王說的十分刻薄,有些人很是不滿,畢竟楚王「決策失誤」,大家都覺得楚王應該低調點罪己才是。
吳糾說完,將那些不服不忿的目光盡收眼底,說:「好啊,有些人不服,憤憤不平,覺得寡人說的不對,那麼你們說說看,你們一直在追究秦公子這一次的失禮,那麼秦公子之前三次大敗濮族人,咱們是不是應該先議論議論如何獎賞秦公子?」
吳糾這樣一說,眾人都不說話了,畢竟吳糾說的是對的,他們只看到趙嘉兵敗的一面,卻沒看到趙嘉三次大捷的一面,畢竟人長眼睛,都是給旁人挑刺兒的。
吳糾說:「我楚國,現在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風氣,那就是唯恐天下不亂,自己做不出來,完不成的事情,一定要逼著旁人來完成,還要給旁人使絆兒,看著旁人遭殃才覺得自己歡心,我楚國若是長久以往,外患還沒有解決,已經演變成了內憂!」
吳糾站起來,往臺階下面慢慢走了兩步,順著臺階緩緩走下來,站在大殿正中間,他站著,士大夫們還坐在席上,吳糾就一邊走,一邊俯視眾位士大夫,冷冷的說:「方才有人說,寡人就不該派趙嘉去打濮族人,那麼你們告訴寡人,該派誰去?剛才是誰發言的?若你能個兒,寡人立刻讓你做將軍,看看你是去給楚國見功立業的,還是去送死的!」
吳糾這麼說完,殿上有些人似乎覺得吳糾說的太過了,實在刻薄,一點兒不給士大夫們面子。
殿上靜悄悄的,吳糾仍然站在殿中,環視了一圈四周,冷笑說:「方才不是有人能個兒麼?叫囂麼?如今輪到你們上戰場了,怎麼一個個都不吭聲了?一遇到事情,不知道想辦法解決,只知道埋怨怨懟,心中定然還在詬病寡人說得不好聽,不中聽,讓你們這幫子士大夫很沒臉面。」
他說著,又環視了一圈眾人,淡淡的說:「寡人今日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就是因為寡人比你們都能個兒,比你們都有種,今日寡人便放下這話,五日之後,寡人御駕親征,不將濮族人打得落花流水,決不班師回郢都!」
他的話音一落,眾人頓時抬起頭來,一片譁然的看著吳糾。
鬥祁連忙拱手說:「王上,萬萬不可啊!您大病初愈,身/子還沒養好,千萬不可親征啊!」
又有人裝模作樣的說:「王上不可啊,濮族人生性狡詐,王上也沒有作戰的經驗,這……」
吳糾抬起手來,制止了所有人的話頭,說:「寡人心意已決,不只是為了將濮族人打回老窩,還為了給殿上在座的諸位卿大夫們看看,寡人以身作責,告訴各位卿大夫,若是開這個口,必然要有這個實力,否則……就憋著!」
眾人又被吳糾堵了話頭,一方面心裡不痛快,畢竟被責駡了,但是另外一方面,他們也沒有吳糾的魄力,不敢親自上戰場,因此真的只能憋著。
很多士大夫還懷恨在心的準備看熱鬧,沒准吳糾會被濮族人俘虜或者殺死也說不定的,到時候就有樂子了。
酆舒這個時候拱手說:「我王,酆舒願跟隨我王,上陣殺敵!」
吳糾看了一眼酆舒,酆舒拱著手垂著頭,看不出表情,吳糾說:「那咸尹就準備準備,五日之後,隨同寡人出發。」
酆舒連忙拱手說:「是!」
朝議不歡而散,卿大夫們被罵參了,怎麼能歡快,吳糾從路寢宮往小寢宮走,就看到齊侯站在不遠的地方等著他,笑眯眯的說:「二哥,孤方才都聽見了,二哥真是好氣魄,那些子卿大夫們連個屁都不敢放。」
吳糾聽齊侯這麼說,眨了眨眼睛,雖然感覺齊侯說的挺貼切的,但是怎麼比自己還粗圌魯……
齊侯笑著說:「二哥辛苦了,來孤扶著你。」
他說著走過去,竟然一把將吳糾打橫抱起來,吳糾嚇了一跳,下意識挽住齊侯的脖頸,說:「不是扶著麼?」
齊侯說:「孤這不也是怕二哥累麼?再者說了,這條路也沒有旁人,孤抱你回小寢,沒人看得見的。」
吳糾其實也累了,畢竟他大病初愈,還要在殿上一臉氣勢洶洶的罵人,其實罵人也是很累的!
吳糾伸手摟著齊侯的脖頸,頭靠在他肩窩上,意外的乖順,這讓齊侯心裡癢癢的,然而吳糾大病初愈,什麼也不能做。
齊侯抱著吳糾回了小寢宮,將他放在榻上,給他摘到冠冕,脫掉繁瑣的朝袍,說:「來二哥,趁著無事,先睡一會兒,補補覺。」
吳糾也是累了,躺在榻上渾身發懶,又因為大病初愈,身/體還困乏,真的就睡著了。
吳糾睡覺,齊侯讓子清和棠巫看著他,便悄悄離開了。
等吳糾醒過來,感覺肚子有些餓,一睜眼竟然到正午了,這麼巧,齊侯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粥走了進來,香氣四溢,這回是肉粥了。
齊侯走過來,坐在榻邊上,笑著給吳糾聞了聞,說:「二哥,你聞聞看,這個肉粥香不香?」
吳糾笑眯眯的說:「這麼香?是齊公做的麼?」
吳糾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竟然猜對了,竟然真的是齊侯做的,齊侯托著碗,吹涼一些,給吳糾喂粥吃,吳糾低頭一看,就看到齊侯托著碗的手指上竟然這麼多水泡,頓時滿臉驚訝。
吳糾趕緊把粥碗拿到一邊兒放著,握著齊侯的手,齊侯還不想讓他看見,縮了縮手。
齊侯笑著說:「沒事,不小心被燙了一下,二哥快點喝粥,小心涼了,裡面還有肉,不知涼了會不會腥氣。」
吳糾卻沒有立刻喝粥,而是托起齊侯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吻了一下,說:「謝謝。」
齊侯被親/吻了一下,頓時感覺熱氣都沖到腦袋頂了,當然不是害羞的,而是熱血沸騰的,一把摟過吳糾,含圌住他的嘴唇。
兩個人「咚」一下就倒在了榻上,子清和棠巫聽到聲音,還以為什麼東西倒了,想要進來查看,結果一進來,就看到吳糾摟著齊侯的脖頸,兩個人簡直是抵死纏圌綿,子清和棠巫翻了個白眼,趕緊就退了出去。
齊侯雖然很想要吳糾,但是知道吳糾身/子還虛弱,只是與吳糾親/吻了一番,就將吳糾從榻上扶了起來,說:「二哥,你身/子還沒好,千萬別撩孤,孤可十分吃你這套的。」
吳糾笑眯眯的說:「那說明寡人的魅力不小。」
齊侯笑著說:「自然不小,孤都被楚王迷的神魂顛倒,茶不思飯不想了。」
吳糾覺得,前半句可能是真的,但是這後半句嘛,實在沒有什麼可信度……
齊侯喂著吳糾吃了粥,剛吃完飯,子清就來說:「王上,工正求見。」
吳糾一聽,就知道屈重定然手腳利索的做出了樣品,連忙說:「請工正到外殿,寡人馬上就過去。」
吳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很快被齊侯扶著走了出去,屈重已經在外殿等候了,屈重身邊還跟著兩個從者,從者抬著一個很長很長的竹竿子,竹竿子上面奇形怪狀的,有點像是船錨,帶著很大的勾刺,不過不同於船錨,每個勾刺有四個尖角,大部分船錨只有兩個到三個尖角。
屈重昨天晚上連夜讓工匠趕制,才趕制出了這麼一個吳糾點名要的工具,趕緊送來給吳糾看。
吳糾走過去,這個工具的模樣看起來的確和吳糾想要的一模一樣,不過吳糾掂了掂,感覺重了點,這個年頭的金屬都是不純的合金,想要找又輕又結實的鋁合金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時間還緊迫,因此做成這個樣子,已經非常不錯了。
吳糾說:「這樣沒問題,儘量快點趕制,五天之後,寡人就要親征,到時候會用到這些。」
屈重連忙拱手說:「是,我王,那屈重先告退去趕制了。」
吳糾點了點頭,讓屈重把這個樣品留下來,屈重很快帶著從者就走了。
齊侯也走過來,蹲下來,就蹲在地上,托著他的兩個腮幫子,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看著地上那奇形怪狀的工具,說:「二哥,這個做什麼用的?長得好生奇怪。」
吳糾笑了笑,說:「這個叫做鉤拒。」
其實鉤拒這種東西,是戰國時期的魯班制/造出來的,魯班可是建築大家,發明了許多東西,有很多利於作戰的武/器,鉤拒就是其中之一。
齊侯雖然是重生的,但是也不知道魯班是誰,因此根本沒見過鉤拒這種東西。
不過吳糾讓屈重所做的鉤拒,其實和魯班發明的鉤拒不太一樣,吳糾給改良了一下。
魯班所發明的鉤拒,也是舟師作戰時候用的武/器,形似長矛,不過頭上只有一個倒刺彎鉤,彎鉤上面還帶著一個很長的尖刺,這樣一來,可以用來刺殺敵人。
鉤拒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其實很簡單粗/暴,已經把它的用途說的明明白白了,就是當舟師作戰的時候,敵方船隻想要逃跑,士兵就可以用彎鉤勾住他們的船隻,將敵人拉回來。
但是如果敵人想要和他們的船隻接壤,跳船攻打過來,士兵則可以用鉤拒抵在敵方船隻上,將他們推出去,再加上鉤拒比一般的武/器要長,上面還有尖刺,這樣一來就能充分的發揮舟師的優勢。
吳糾要做的鉤拒可比普通的鉤拒大很多倍,因為吳糾考慮到了眼下的情勢,讓屈重做出人手一份的鉤拒來,不符合實際,時間太短,而且鑄造精細的兵刃困難,不防將鉤拒直接放大,多加幾個倒鉤,這樣一來,濮族人就更別想要逃跑了。
畢竟楚國的舟師很大,到時候幾個士兵合力使用鉤拒,也不會妨礙船隻的正常運行。
吳糾給齊侯解釋了一下鉤拒的用法,齊侯一聽,頓時拍手說:「真是好辦法!」
春秋早期和中頁,武/器很是貧乏,這種東西簡直就是奇跡,因此齊侯拍手稱奇,若是有了這個東西,舟師作戰定能無往不利,濮族人想要和他們打遊擊戰?只要衝過來了,想要逃跑,簡直就是逗著玩!
齊侯笑著說:「這東西真好,若是早有這東西,我齊國的水匪也不會如此猖獗了。」
齊國臨海,因為春秋戰亂的緣故,當時的海盜也是十分猖獗的,因為海盜打一槍換一地,因此一般抓不住,但是沿海居民又飽受折磨,長久以來一直能沒有解決辦法。
吳糾笑著說:「那等屈重做好了鉤拒之後,讓人將圖紙送到齊國。」
齊侯笑了笑,說:「二哥對孤這麼好,孤真是無以回報了。」
這鉤拒也算是戰略機/密了,吳糾並沒有什麼保留,要把圖紙都交給齊侯,齊侯自然感激。
吳糾居高臨下的看著蹲在地上的齊侯,半彎下腰來,伸手挑了一下齊侯的下巴,笑眯眯的說:「這樣啊,那便以身相許罷?」
齊侯笑著說:「二哥你身/子快些好起來,孤就可以以身相許了?」
屈重忙著趕制鉤拒,終於在第五天趕制了兩千隻鉤拒,不過因為這東西第一次使用,因此屈重也不知品質到底如何,因此心中沒有底兒,請求與吳糾同行,好記錄一下這批武/器的實際情況,吳糾應允了。
很快吳糾就要出征,他們整理了一批軍資輜重,再帶上鉤拒,就準備出發了,這次的目標是雲夢的狩獵行轅,他們要在這裡紮營,畢竟行轅比較安全。
吳糾認命彭仲爽為代令尹,眾人一片譁然,然而鬥祁卻沒有反/對,第一個站出來擁護,認命酆舒為左史,其實就是高級參謀官,雖然是文官,但是在軍中也有極高的地位。
自然齊侯也跟著,眾人便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吳糾他們一路快速趕路,吳糾雖然身/體疲憊,但是也不敢放鬆,齊侯讓吳糾坐在馬車裡,就給他當肉墊,讓吳糾躺得舒服一些。
他們從郢都城出發,來到雲夢附近的狩獵行轅,其實並沒用幾天。
他們剛到狩獵行轅,紮下幕府,讓人送信,叫趙嘉的隊伍與他們過來匯合,準備發放鉤拒,與濮族人作戰。
吳糾還沒發號施令,酆舒突然沖進幕府,說:「王上,大事不好!趙將軍受傷了!」
「什麼?」
酆舒連忙說:「濮族人偷襲了趙將軍的營地,趙將軍為保軍糧,中了冷箭!」
吳糾眯了眯眼睛,說:「讓人出去接應,一定要將秦公子安全送過來。」
齊侯立刻說:「二哥,讓孤去。」
吳糾看著齊侯,有些擔心,不過如今不是猶豫的時機,立刻就點頭答應,說:「千萬小心,不要和濮族人硬碰硬。」
「好,二哥放心罷。」
齊侯說罷了,立刻轉身大步走出幕府,點了幾百人,一人一匹馬,快速騎馬沖出軍營。
吳糾看著齊侯一身黑甲戎裝,快速沖去軍營的背影,心中仍然十分擔心,畢竟濮族人狡詐,吳糾怕齊侯受傷。
不過齊侯武藝驚人,而且早年也上戰場殺敵,其實根本不需要吳糾擔心,一個時辰之後,齊侯就護送著趙嘉和楚國隊伍,來行轅匯合了。
吳糾就聽到外面有雜亂的聲音,隨即有人喊著:「醫官!醫官!可有醫官?!將軍受傷了!將軍受傷了!快來啊醫官!」
然後是齊侯的聲音,朗聲喊著:「棠巫!」
吳糾在幕府中聽到了動靜,趕緊帶著子清和棠巫沖出去,果然看到一隊人從外面沖進了行轅,隱約還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趙嘉負傷了,不過是手臂,他的手臂潰爛了一片,上面插著一支箭頭,箭杆已經被掰斷了,趙嘉臉色蒼白,嘴唇發青,臉色也是青的,齊侯攙扶著趙嘉從外面進來。
棠巫一見,感激沖過去,看了一眼傷口,說:「冷箭有毒,快進營帳,讓他躺下來,我要拔箭。」
眾人趕緊扶著趙嘉進入營帳,趙嘉身上還有其他傷口,雖然負傷很重,但是愣是一聲都沒吭。
這個年代還沒有麻藥這種東西,因此棠巫拔箭只能讓他生忍著。
箭頭不只淬毒,而且還有很大的倒刺,若是生生拔圌出來,會把一整塊肉都給扯出來,因此棠巫不敢生拔,只能先用小刀將箭頭旁白的肉劃開十字刀,然後再將箭頭拔圌出來。
趙嘉先是臉色發青,拔箭的時候臉色又發白,整個人打著擺子,似乎是覺得冷,額頭卻滾下來汗水,看起來情況不妙。
棠巫拔箭之後,立刻給他止血,然後塗上消毒的藥膏,弄的營帳中到處血糊糊的。
趙嘉拔箭之後就昏迷過去了,眾人看得心驚膽戰,棠巫卻松了口氣,說:「冷箭不致命,這種毒素其實就是草藥,濮地很常見,幸虧並不霸道,而且中箭時間不長,這些日子靜養就好,不過秦公子這條手臂暫時不能用,若是強行使用,很可能之後會變成殘廢。」
眾人一聽,這下好了,秦公子不能上戰場了,變成了傷患,他們少了一員大將。
屈重從外面進來,與吳糾耳語了幾句話,吳糾點了點頭,對酆舒說:「勞煩左史照顧一下傷患,寡人有事先出去了。」
酆舒連忙拱手應承,吳糾對齊侯招了一下手,大家就退出了營帳。
眾人退出營帳之後,酆舒一回頭,發現秦公子趙嘉竟然醒了,張/開眼睛,怔怔的看著營帳的頂棚,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看那眼神,十分的疲憊,帶著一股死灰,但是怎麼看也不像是剛醒來。
看起來方才趙嘉體力不支昏迷過去,其實是裝的了。
酆舒走過來,說:「趙將軍閉眼休息一會兒,王上……」
他的話還沒說完,趙嘉已經冷聲說:「無需左史大人假慈悲。」
他這話一出,酆舒差點給他氣死,腦子裡「嗡!!」的一下,還帶回音兒的,氣的酆舒臉色漲紅,和趙嘉那青色的臉色真是遙相呼應。
酆舒大踏步走過來,因為此時趙嘉是病患,因此酆舒也不害怕他的武力值了,走過來指著趙嘉的鼻子,說:「好你個趙嘉,虧得我舉薦你,還要在朝中備受白眼,如今你自己打了敗仗,反而拿我撒氣,你!你……」
他說著,似乎被氣急了,低頭一看,就看到了趙嘉的傷口,立刻在趙嘉的紗布一按。
「嘶……你!」
趙嘉疼的一個激靈,畢竟他的傷口可是開了個十字刀口的,被酆舒一按,疼得一頭冷汗,趙嘉瞪眼去看酆舒,酆舒抱著臂,昂著下巴,說:「怎麼樣?許你狼心狗肺,不許我為/虎/作/倀了?」
趙嘉瞪著眼睛看著酆舒,但酆舒不怕他,瞪了好長一段時間,趙嘉終於把眼神收回來,又盯著營帳的頂棚,突然說:「對不住,是嘉心情不好,拿左史大人撒氣了。」
酆舒聽他這麼服軟,頓時有些狐疑,不確定的看了看趙嘉,趙嘉又恢復了方才的一派死灰,淡淡的說:「嘉沒想到,我第一場敗仗,竟然吃在濮族人手中,趙嘉無顏面對楚王。」
酆舒知道趙嘉自尊心太強,畢竟他可是常勝將軍,從沒吃過敗仗,被自己的親圌哥/哥送到楚國來做質子,本想著拼力一搏的,但是沒想到這一搏反而急功近利,變成了敗仗。
這個打擊對趙嘉來說,非常的沉重,趙嘉似乎有些接受不了。
酆舒歎口氣,說:「王上沒有怪圌罪你的意思,若是你想要挽回自己的顏面,也替王上挽回顏面,那麼就好好養傷,將濮族人打回老窩去,酆舒聽說秦國可是虎狼之國,秦公子如今這個模樣,一點兒也不像一頭狼。」
趙嘉側目看了一眼酆舒,突然笑了笑,他生的本就俊美,雖然沒有齊侯那股蘇氣,但是已經十分俊美,臉上帶著一些虛弱,這麼笑起來,竟然有點頹廢的美圌感,說不出來是什麼,反正讓酆舒心頭一跳。
酆舒心頭還在狂跳,結果就聽趙嘉說:「左史大人安慰人的嘴/臉,也是如此的難看呢。」
酆舒一瞬間差點又給他氣死,還什麼心頭狂跳,現在一點兒悸/動的感覺都沒有了,瞬間被風給吹得灰飛煙滅,蕩然無存了!
屈重過來對吳糾耳語了幾句,吳糾就快速走出了營帳,其實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軍心問題。
屈重來稟報,如今因為趙嘉將軍受傷,因此軍心十分不穩定,尤其是跟著趙嘉退回來的楚軍,一個個都十分頹廢,沒有幹勁兒,這樣一來,恐怕會影響他們的作戰氣勢。
吳糾走出營帳,說:「這個問題不需要擔心,先給士兵們分糧,把咱們從郢都帶來的糧食分了,讓將士們先吃飽才是正經。」
楚國的將士們被濮族人成天到晚的偷襲,因此這些日子沒吃過一頓飽飯,都是戰戰兢兢的,糧食又被搶了不少,過的十分拮据,日子不怎麼好。
因此吳糾讓大家先吃飽再說。
屈重很快領了命令,就去分糧食了,同時安撫一下大家,重要的是重振士氣。
吳糾和齊侯就進了幕府,兩個人準備商討一下對策,他們在幕府中看著地圖,雲夢這個地方,地形錯綜複雜,狩獵行轅是早就開發的地方,這個地方相對安全,濮族人不可能如此深入,但是再往前,就不是很安全了,吳糾親征,最主要是保護吳糾的安全,齊侯也不贊同吳糾再往前走。
他們正在討論,發放糧食的屈重又回來了,臉色有些憂鬱,走過來拱手說:「我王,糧食已經發放下去了,只是……只是將士們吃了糧食,這氣勢仍然……」
仍然十分低落。
吳糾聽了並沒有驚訝,倒是覺得意料之中,他低頭看著地圖,說:「將士們的氣勢低落,那是自然的,畢竟濮族人用繳獲來的楚國兵器與他們交戰,將士們自然沒有氣勢。」
屈重說:「這當如何是好?請我王示下。」
吳糾抬起手來,說:「士氣問題不必著急,眼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擺在我們眼前,如果我們能重傷一次濮族人,那麼將士們的士氣自然而然也就回來了。」
眾人都看向吳糾,吳糾神秘的一笑,說:「咱們如今有了新的武/器,濮族人想要打一下就跑,也要看他們跑不跑得了,傳寡人命令,將秦公子負傷的消息大肆傳播出去,讓濮族人人皆知。」
齊侯看向吳糾,笑了一下,說:「二哥又開始攻心了?」
吳糾點了點頭,說:「驕兵必敗,也該讓濮族人嘗嘗他們種下的惡/果了。」
吳糾讓屈重將這消息傳出去,濮族人聽說楚國的主將重傷在身,一定會驕傲自滿,而且還想要乘勝追擊,渡過雲夢來,這樣一來,吳糾只要派人守株待兔,等著濮族這只狡猾的兔子,自己撞上來,到時候濮族人發現是陷阱,想要逃跑,那麼他們就運用鉤拒這個秘密武/器。
如此一來,眾人都覺得是好辦法,只要他們能重傷一次濮族人,那麼楚國將士們的士氣很自然就會回來,根本不需要空口白牙的鼓舞。
不過計畫是有了,目前有個問題,那就是誰來出征合適,趙嘉重傷在身,不可能出征,他的手臂最近都不能用,否則會留下禍根。
齊侯看了看地圖,說:「二哥,讓孤去。」
吳糾抬頭看了一眼齊侯,齊侯說:「孤熟悉水戰,也領/導過舟師,這番功勞,二哥自然要留給孤了。」
大家聽著齊侯的話,雖然齊侯說的是功勞,不過鉤拒這東西,他們也沒用過,不知道實際威力如何,若是紙上談兵,用的時候不好用,那可就慘了。
齊侯雖然看似在搶功,但是其實搶的是危險。
吳糾思考了一陣,齊侯也沒有催他,吳糾便說:「注意安全。」
齊侯立刻拱手說:「放心。」
吳糾答應了,齊侯很快去點兵,然後點好船隻,準備物資,屈重讓人去散播消息,很快濮族人就聽說了,秦國公子中了冷箭,手臂殘廢了,根本沒辦法再打仗。
而此時楚王正住在狩獵行轅之中,若是濮族人能到達雲夢,那麼就能俘虜楚王。
濮族人因為作戰成功了幾次,越戰越勇,將領立刻就準備帶著人去伏擊行轅,虜獲楚王。
齊侯點齊兵馬,準備埋伏/在雲夢獵場附近,他穿上黑色的鎧甲,準備連夜出兵,這樣也好神不知鬼不覺的埋伏。
吳糾幫齊侯整理了一下黑甲,齊侯身材本就高大,穿上鎧甲的時候,更是英俊威嚴的不能描述。
齊侯將頭盔戴上,低著頭看著吳糾,笑了笑,親了一下吳糾的唇角,說:「二哥,時辰晚了,別送了,好好休息,反正孤很快就會回來,等著孤回來以身相許。」
吳糾忍不住笑了一聲,本是很嚴肅的踐行,結果齊侯竟然談起以身相許的事情了。
吳糾說:「好啊,等著你回來以身相許。」
齊侯輕輕/撫/摸了一下吳糾的臉頰,說:「快去睡覺,孤走了。」
齊侯不讓吳糾送他,自己走出大營,很快帶著兵馬,一隊兵馬悄無聲息的撲出行轅,前去埋伏了。
齊侯領兵打仗不是第一次了,他年少的時候,大約十幾歲,像昭兒那麼大的年紀開始,已經開始領兵打仗了,齊侯很有打仗的天賦。
楚國的軍/隊全都埋伏好,就等著濮族人上鉤,他們天黑就到了地方,一直埋伏到天亮,仍然不見人影兒,又從天亮等到中午烈日當頭,最後天色重新黑/暗下來。
士兵們一個個卻絲毫不敢懈怠,船隻上放著鉤拒,被布遮著,就等著那些濮族人自投羅網。
就聽到「沙沙沙……」的聲音,水中的雜草突然被波動了起來,齊侯讓人去偵察,士兵立刻回來報告,說:「齊公,濮族人的船隻就要到了,一共十舟,都是小舟,最大的只能容納十人,十人舟一條,其餘九條都是容易逃竄的五人小舟。」
齊侯聽了士兵的詳細稟告,就知道濮族人還想要用老伎倆,畢竟他們那個老伎倆十分管用,已經打贏了趙嘉好幾次。
很快,濮族人的船隻就過來了,已經進入了他們埋伏的區域,齊侯並沒有讓人立刻出兵,而是靜等了一會兒,等著濮族人的船隻完全進入他們的包圍,楚國的伏兵已經能將他們從四面八方包圍住,齊侯這才低聲說:「出兵!」
傳令官得到命令,立刻將火把點燃,然後一下點燃了旁邊的大旗,一個士兵手執燃/燒的大旗,不斷翻/動揮舞。
埋伏/在四面八方的楚國船接受到了召旗的號令,立刻將火把一個接一個點燃。
濮族人還以為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已經潛入了獵場附近,然而沒想到的是,周圍竟然突然亮起了火把,火把猶如一條巨龍,不斷的,此起彼伏的亮起來,很快這條火紅的巨龍竟然首尾相接,龍頭咬住了尾巴,將潛入的所有濮族船隻都包在了中間。
濮族人一下就驚了,連忙喊著:「撤退!!中計了!撤退!」
濮族人向後撤退,全力衝擊薄弱的地方,想要逃跑,他們船隻小,雖然容易側翻,但是靈活度要比大船好,小船瞬間全部撤退,向後退去。
「殺——!!!」
此起彼伏的喊聲,從四面八方湧來,濮族人被嚇得連連撤退,眼看他們的小船就要從薄弱的地方衝擊出去,齊侯立刻又讓人招旗。
濮族人就看到楚國的士兵突然從船中拿出一種很奇怪的武/器,非常的大,大約有兩三個士兵才能抬起來,上面帶著勾刺。
就聽到「砰砰砰……」的聲音,楚國士兵竟然抬著鉤拒,勾在了濮族人的船隻上。
因為楚國的船隻很大,濮族人的船隻很小,一被勾上根本走不了,瞬間就動彈不得。
濮族人立刻大喊著:「舟被勾住了,快鬆開鉤子!」
「快快!」
「動作快啊!」
「不行啊,將軍!勾得太緊了!」
一時間濮族人陷入了混亂,吳糾特意讓人將鉤拒做大,一旦勾上船隻,鋒利的鉤子幾乎將船隻紮穿,雖然有的沒有勾穩,被濮族士兵鬆開,但是這個鬆開,另外的又勾上,總有解不完的鉤子。
不大的河域很快陷入一片混亂,濮族人的兵力不強,根本沒辦法與楚國人正面扛,船隻被勾住,打消了他們逃跑的念頭,怎麼可能不混亂呢。
「噗通噗通噗通!」
此起彼伏的水聲很快響起,因為濮族人的船隻被鉤拒勾著,無法逃脫,因此很多士兵竟然直接放棄了船隻,把武/器一扔,猛地跳進水中,游水逃走。
還有的濮族船隻並不結實,被鉤拒這樣一勾,再加上掙扎,就聽到「哢嚓!!!」一聲巨響,船隻直接被勾爛了,瞬間散架,上面的濮族士兵大喊著直接掉入水中。
齊侯眼見勢頭大好,立刻說:「追擊!全部俘虜,頑抗者,斬!」
這天夜裡頭,吳糾忙完了政事,剛剛準備睡下,結果就聽到匆忙的腳步聲,然後是傳令官「報——!!」的大喊聲。
眾人都知道是齊侯領兵的消息回來了,吳糾連忙披上外袍,頭髮還散著就沖了出來,他一沖出來,發現不只是自己興/奮,營帳外面的空場上,已經聚/集了一干人等。
就連受傷靜養的趙嘉都出來了,被酆舒扶著,就等著消息。
傳令官快速沖過來,對著吳糾跪下,拱手說:「報!!我王,喜訊!捷報!齊公大敗濮人,俘虜無數,並且虜獲了濮族將領,正在班師途中,馬上就回來了!」
吳糾頓時欣喜若狂,那些萎靡不振的士兵一聽,頓時全都歡呼起來,連忙山呼著:「王上萬年!齊公萬年!」
吳糾趕緊讓屈重去準備迎接,吳糾打算回營帳把頭髮束起來,也到行轅門口去迎接。
吳糾趕緊回了營帳,準備讓子清給他梳頭,不過子清梳了一半,突然將小櫛子放下了,吳糾不知怎麼回事,回頭一看,竟然看到了齊侯。
齊侯一身黑甲,有些氣喘吁吁,額角還滾下熱汗,頭盔夾在手臂下,就站在他身後,微笑的看著吳糾。
吳糾一瞬間有些吃驚,說:「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齊侯笑眯眯的說:「一整天沒見二哥,著急以身相許呢。」
吳糾聽到齊侯的話,又看著他滾下熱汗,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嗓子有些發緊,齊侯將頭盔一扔,隨手扔在一邊,發出「框!」一聲,隨即將吳糾一把抱起來,放在榻上,捏著吳糾一縷頭髮親了親,說:「不用束髮,反正束起來還要散開。」
吳糾笑了笑,沒有拒絕,說:「齊公剛剛凱旋,就著急以身相許,身/子吃得消麼?」
齊侯挑了挑眉,說:「就怕二哥吃不消,不過沒關係,孤會很溫柔很溫柔的。」
吳糾沒說話,只是伸起手來,勾住齊侯的脖頸……
齊侯圌凱旋,還帶來了大批的俘虜,更是虜獲了濮族人的將軍,可謂是大獲全勝。
濮族人因為害怕鉤拒這種東西,趕緊退兵,撤出了雲夢,縮回了洞庭湖往南,都不敢出頭了。
吳糾被齊侯折騰了一晚上,雖然齊侯想要溫柔,但是禁不住吳糾的撩圌撥,吳糾最後沉沉的睡過去,一覺睡到正午才醒來。
吳糾醒來的時候,齊侯坐在榻邊正在穿衣裳,披上黑色的外袍,吳糾一翻身,滾過來,笑眯眯的看著齊侯穿衣裳。
齊侯挑了挑眉,說:「二哥,你不累麼?」
吳糾笑眯眯的說:「還行。」
他說著,又側頭看了看齊侯掛在一邊的黑甲,伸手挑了挑齊侯的下巴,說:「寡人喜歡你穿鎧甲的樣子。」
齊侯笑著說:「被迷住了?不過孤覺得二哥還是最喜歡孤什麼都不/穿的樣子。」
吳糾被他這樣一說,有些許不好意思,畢竟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的主動。
兩個人很快洗漱起身,還要準備犒勞三軍。
吳糾穿好朝袍,讓人備下宴席,給齊侯慶功,同樣要振奮氣勢。
諸位將軍入座,自然還有秦公子趙嘉,吳糾先給齊侯慶功,隨即又說:「在做的各位,都是我楚國的血性男兒,如今我們已經旗開得勝,將濮人打得抱頭鼠竄,接下來,我楚國的男兒便要讓濮人看看,什麼是厲害!」
他一說,將士們立刻歡呼起來,紛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因為是犒勞,吳糾讓人將肉和糧食全都發放下去,雖然士兵們平時吃糧食能吃飽,但是很少吃肉,如今吃上了肉,還振奮了士氣,自然高興,一時間行轅裡篝火沖天,眾人也是歡聲笑語。
慶功宴從中午開始,一直到深夜,眾人這才散去,留了執勤的士兵,其他人都回去睡覺。
吳糾飲得有些多,稍微有些醉了,醉了的吳糾更是撩人,齊侯卻覺得他大病初愈,不能這麼「勞累」。
吳糾對他的「婆婆媽媽」十分之不滿,皺著眉,一臉不爽的樣子,醉眼惺忪的伸手一推,將齊侯推到在榻上,說:「你躺好,寡人……寡人自己來。」
齊侯頓時有些想要捂臉,看著他家二哥臉色殷圌紅,眼含水光,簡直春光無限好,頓時哀歎了一聲,說:「二哥,你饒了我罷。」
吳糾則是「呵呵」一聲低笑,十分有紈絝的氣勢,滿臉蘇氣沖天的氣質,聲音沙啞的吐著熱氣,說:「現在就求饒了?」
齊侯對他家醉酒的二哥,已經無/能為力了……
齊侯好不容易伺候著吳糾睡下來,自己也躺下來睡覺,累的是精疲力盡,只是他還沒睡著,就聽到外面有嘈雜的聲音,隨即是很多人在跑動的聲音。
不止如此,還有呵斥的聲音,齊侯怕是濮族人來偷襲,趕緊翻身下榻,披上衣裳過去查看情況。
齊侯「嘩啦」一聲掀開帳簾子,從裡面走出來,正好看到屈重從旁邊走過去,連忙問:「怎麼回事兒?」
屈重拱手說:「齊公,行轅方才遭了賊!」
齊侯一陣吃驚,說:「遭賊?可是濮人?」
屈重說:「這還不知,有士兵發現一夥人悄悄潛入我楚國行轅,偷走了數十個鉤拒,士兵方才去追了,不知情況如何。」
齊侯一聽,竟然還偷走了鉤拒,鉤拒那麼大,每個鉤拒至少要兩個士兵才能抬起來,就算齊侯這種身材高大,力氣很大的人,抬走鉤拒也需要費些力氣,楚國一下丟/了數十個鉤拒,想必潛入行轅的人絕不在少數。
這麼多人偷偷跑進來,楚國士兵竟然沒有發現,等鉤拒不見了,這才發現遭賊了,齊侯聽起來,總覺得不妙,若是這些人不只是偷東西,再放一把火,豈不是整個軍營都要被他們燒沒了?
雖然吳糾今日犒賞三軍,但是因為正在與濮族人交戰,因此守衛還是很森嚴的,就是在這樣的守衛之下,有人悄無聲息的混入了軍營,不知是何方神聖。
很快士兵就跑了回來,急匆匆的說:「齊公,大人!那夥人……那夥人跑了!」
齊侯與屈重都吃了一驚,齊侯說:「跑了?」
那士兵說:「正是,那夥人似乎非常熟悉這裡的水路,划船跑了,我軍去追,但是根本追不上他們!」
齊侯皺了皺眉,說:「天色太黑,敵方又熟悉這裡的地形,不要窮追不捨,讓人守好行轅,以免被偷襲。」
「是!」
屈重趕緊答應,立刻去找左史酆舒,準備調兵嚴守行轅。
齊侯又說:「再去清點一下糧食和輜重,看看除了鉤拒,還有沒有丟失的。」
「是!」
屈重又應了一聲,很快調頭走了,這就去忙了。
齊侯回了營帳,吳糾不知情況,睡得還和香甜,齊侯這一晚上卻是沒敢合眼,生怕行轅再次遭賊,或者有什麼更可怕的事情發生。
然而事實什麼也沒有,那夥人仿佛就是個賊子,偷了東西就跑,跑的無影無蹤了。
天亮之後,吳糾睡飽了,酒氣也散了,這回可算是醒了,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睡得還格外香甜,這才翻身起來。
齊侯卻頂著一雙黑眼圈,讓吳糾看了直驚訝,還以為自己昨天晚上撒酒瘋「欺負」齊侯來著。
齊侯與吳糾把昨天晚上遭賊的事情說了,吳糾以為自己宿醉幻聽,說:「什麼?遭賊?」
齊侯點了點頭,說:「二哥,你沒聽錯,就是在遭賊。」
吳糾不敢相信,畢竟他們治軍嚴格,守衛也森嚴,這麼多人將行轅守得像鐵桶一樣,怎麼可能遭賊?
而且那幫人還非常熟悉行轅周圍的水路,竟然把楚國當地的士兵給甩掉了。
吳糾趕緊招來屈重,屈重帶著昨日發現賊子的士兵,那士兵進了行轅,趕緊給吳糾和齊侯行禮,描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景。
賊子的船隻不知怎麼改良過,在水中前進的非常快,士兵說:「另外,那賊子船頭還有旗幟!」
吳糾狐疑的說:「旗幟?」
做賊還掛著招牌?這賊子也太膽大包天了罷?吳糾還是第一次聽說掛著旗子偷盜的。
士兵說:「回王上,確有其事,卑將不敢撒謊,那上面寫了一個——偃!」
吳糾不知是什麼意思,齊侯因為不瞭解楚國,尤其是楚國的頂南頭,因此也不知這「偃」字代/表什麼。
吳糾尋思著,這夥人熟悉周圍的水路,或許可以向雲夢和洞庭周圍的百/姓打聽打聽,說不定百/姓能給出點線索。
畢竟現在楚國與濮族交戰,他們作戰最有利的鉤拒竟然被偷走了,不知是單純的偷盜,還是針對楚國軍/隊的挑釁。
吳糾說:「這件事情就交給工正了,務必給寡人查出來,這夥人到底是誰,竟然這麼大的膽子,在寡人眼皮子低下偷盜!」
屈重趕緊拱手,很快帶人到周圍,向附近的百/姓打聽。
因為這一代發生戰亂,濮族人經常偷襲,搶掠附近的百/姓,因此百/姓全都搬走了,沒有搬走的只是一些流民,屈重本沒有抱什麼希望,不過沒想到,竟然真的讓他問了出來。
屈重得到了結果已經是晚上了,趕緊回來報信,他剛回來,就聽到行轅中有些雜亂的聲音,隨即有人/大喊著:「別讓他們跑了!快追!」
吳糾與齊侯也從營帳中圌出來,旁邊的士兵舉著火把,屈重不知什麼情況,左右一問才知道,原來就在剛剛,日落之後,他們的行轅,竟然又糟了偷盜,這回偷得不是鉤拒了,而是一些糧食,被拿走的糧食數量也不少。
還是那夥人,船頭插著一個偃字大旗,十分招搖的就跑了,對方的船劃水極快,又能躲避周圍的沼澤和淺灘,在複雜的水域中快速前行,很快就不見了。
士兵又沒追到,簡直是鎩羽而歸,大家都十分氣憤,不知那夥人到底是誰,竟然還敢第二次來偷盜,而且還得手了……
眾人進了幕府,屈重趕緊過來行禮,說:「王上,重今日向周圍百/姓和流民打聽,真的打聽到了這夥偷盜之人。」
吳糾說:「哦?到底是什麼人?」
屈重說:「據說這夥人乃是活動在周圍的水匪。」
百/姓聽屈重提起這夥水匪,竟然全都認識,而且一個個都豎大拇指,還央求屈重千萬不要抓他們,說他們都是好人。
這夥水匪,其實性質有些像當年的盜蹠展雄,就是一隊義軍,不過他們在水上,因此是水匪。
因為最近戰亂非常頻繁,濮族人還跑過來燒殺搶掠,因此百/姓民圌不圌聊圌生,很多能跑的百/姓已經跑了,窮苦的百/姓根本跑不了,跑了也是死,留下來也是死,因此就留在了雲夢附近。
他們被濮族人搶掠,這夥水匪義軍卻追著濮族人來了,連退了幾次濮族人,他們熟悉水域,善於水上作戰,而且一個個十分驍勇,搶走了濮族人很多糧食,但是沒有私藏,全都發放到難/民手中。
那些難/民說,若不是這夥水匪,他們已經活不到今日了。
屈重還打聽到,這夥水匪有一個頭/目,頭/目就姓偃,因此他們的「戰船」上會插上偃字大旗,水匪一共幾百人,或者幾千/人,到底多少人,水寨在哪裡,大家都不清楚,只是知道頭/目時常會帶著兄弟們出來搜羅糧食救濟百/姓。
吳糾聽著,說:「看來這夥水匪,竟然還是善良之人了?」
屈重又說:「王上,不止如此,重還打聽到了更加詳細的消息。」
這個水匪頭/目,姓偃,單字「鳩」,屈重以前身居莫敖一職,也是身在高位,盡攬諸侯之事的人,他聽了這個姓氏,再聽了頭/目的名字,心中有些狐疑,便深入打聽了一番。
沒想到屈重想的方向竟然是對的,偃姓是皋陶的後裔,在這附近的群舒國,就是偃姓諸侯國,他們善於水戰,而且十分驍勇。
群舒國臣服于楚國,以徐國為宗主,在周邊發展出無數國/家,因此叫做群舒,偃鳩乃是舒鳩國的公子。
不過別看舒鳩國是個小國/家,但是也有你爭我奪的事/故,偃鳩的父親雖然是國君,但是遭到了篡位,偃鳩很小的時候就被/迫逃竄在外,一直流浪在楚國的附屬國鄂國附近。
偃鳩長大一些之後,身邊跟隨了很多驍勇善戰的將士,他們集結在一起,越來越龐大,最後發展成了水匪,在洞庭附近活動,一直和濮族有沖/突。
按理來說,偃鳩這夥人並不跑到雲夢來,但是因為這次濮族人的動作,因此偃鳩領/導的水匪開始轉移陣地,一路與濮族人纏鬥到了雲夢。
吳糾聽了,摸了摸下巴,雖然偃鳩乃是義軍,而且還和濮族人有爭鬥,敵人的敵人,按理來說就是朋友,但是如果這麼一直丟東西,而且還抓不到人,他們帶來的物資恐怕就要丟光了,糧食還好些,畢竟他們糧食充足,若是再丟鉤拒,到時候濮族人來偷襲,他們根本沒辦法與濮族人作戰。
吳糾覺得這樣不是辦法,眯著眼睛想了想,說:「孤有辦法了。」
吳糾說著,示意子清拿一張小羊皮來,展開放在案子上,然後讓開一些,請齊侯坐下來。
齊侯一臉狐疑,說:「二哥,做什麼?」
吳糾笑眯眯的說:「你幫寡人寫,你寫字好看。」
齊侯聽到這裡一笑,當然他是沒有嘲笑二哥的意思,不過說實在的,二哥那手字真是……
吳糾讓齊侯寫字,只有短短一句話,就是請偃鳩黃昏時刻,在湖邊喝酒,到時候楚王會親自備下宴席。
齊侯一聽,瞬間傻了眼,說:「二哥?你要請這些水匪喝酒?」
眾人一聽,也全都傻了眼,酆舒連忙說:「王上,萬萬不可啊,這些水匪雖然是義軍,但是十分之彪悍,若是王上有個意外,那……」
他還沒說完,吳糾已經舉起手來,打斷了酆舒的話頭,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者說了,也不是單獨喝酒,寡人可以布下重兵……先禮後兵。」
吳糾想要「兵行險招」,齊侯也沒有辦法,只好按他說的,稍微措辭,寫在小羊皮上。
吳糾看了看小羊皮,隨即讓屈重取了小羊皮,吩咐說:「明日晚上在行轅門口,堆放幾石糧食,把這卷小羊皮放在糧食之上,咱們就等著請君入甕了。」
眾人都有些狐疑,不知吳糾這個辦法怎麼樣,畢竟一國之君要請水匪喝酒,這是眾人聞所未聞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
屈重還是按照吳糾的吩咐,在第二天日落之前,在行轅門口,安放下糧食,將小羊皮放在糧食上面,然後撤走了行轅門口的守衛。
這天晚上安安靜靜的,第二天早上,吳糾過去看,大家就發現行轅門口的糧食還在,一點兒都沒少,而上面那卷小羊皮不見了。
眾人不知這是什麼意思,那夥水匪到底是同意見面了,還是不同意見面?
眾人滿心狐疑,簡直在一致的期盼之下,終於盼到了黃昏。
趙嘉傷到了手臂,雖然傷的不輕,但是身/子骨健朗,恢復的很好,手臂仍然吊著不能用/力,卻已經開始調兵遣將了,他安排了兩隊人,藏在湖邊附近,埋伏/在周圍,就怕那些水匪來陰的,若是水匪有什麼異動,也好沖出來保護楚王。
兵力一切安排妥當,吳糾讓人在湖邊擺下宴席,這裡本是狩獵的行轅,因此景色自然不會差,秋季的黃昏,天邊一片火燒雲,四周點著火光,美酒佳餚已經準備妥當,就等著那些水匪前來赴宴。
吳糾和齊侯坐在席上,趙嘉酆舒和屈重三個人站在後面,眾人一直從黃昏開始等,眼看火燒雲都退去了,周圍的燈火顯得越來越明亮,越來越扎眼,然而湖水上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下來,湖面上還是沒什麼動靜,吳糾倒是坐的氣定神閑,齊侯有些坐不住了,倒不是他不穩重,而是美食當前,二哥還親自做了幾道菜,齊侯已經被勾引的前胸貼後背,肚子咕咕叫了。
齊侯連連看向案子上的美食,可惜了這一堆的美食都冷了。
大家等了不短時間,屈重拱手說:「王上,那些水匪可能不會赴宴了,湖邊夜風太涼,還是請王上……」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到齊侯突然長身而起,黑色的袍子發出「嘩啦!」一聲,他站起來向前看去,低沉著聲音說:「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各位小天使的營養液~今天有100個紅包掉落呦,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