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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糾》第31章
第31章 一條命

 暴雨說下就下,一點兒也不含糊,豆大的雨滴連成串兒,仿佛石頭似的,從天上砸下來,砸在山路上,將土路砸的坑坑窪窪的。

 齊侯將吳糾抱到樹下面,好歹還能遮著一些雨,吳糾仍然哆嗦著,伸手一摸,額頭燙的出奇,好像能把齊侯的手心燒著一般。

 齊侯喊了幾聲,吳糾一點兒醒過來的意思也沒有,他們身上只帶了乾糧,根本沒有帶什麼風寒的藥,眼下除了帶著吳糾避雨,也沒有任何辦法。

 吳糾緊緊摟著齊侯的腰,似乎覺得冷,齊侯又試了試他的額頭溫度,這麼滾/燙的溫度,恐怕不是一下上來的,方才就覺得吳糾爬山的體力當真差到了極點,恐怕是一直不舒服,但是沒有講出來。

 吳糾瑟瑟發/抖,身上也濕/透了,裹/著齊侯的衣裳也濕/透了,完全沒有半點兒作用,嘴唇蒼白,臉色從蒼白慢慢變成了不正常的殷/紅,發/熱愈發的明顯起來。

 齊侯也無計可施,畢竟他不是醫官,眼下他們已經爬到半山腰,雖然下山比較容易,按照齊侯的體力抱著吳糾下去絕對沒問題,但是雨如此之大,下山的路定然也濕/滑無比,若是再出什麼事情就不好辦了。

 齊侯正想著,吳糾似乎在他懷裡夢囈,摟的雖然緊,但是不怎麼安生,總是扭來扭曲的,齊侯有些不堪其擾,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雨水,低頭一看。

 吳糾窩在他懷裡,伸手摟著他的腰,不知道夢到了什麼,總之嘴裡正不停的說著話,因著雨下的十分大,耳邊只能聽到劈劈啪啪的雨水聲,根本聽不到吳糾到底在夢囈什麼。

 不過吳糾似乎有些口渴,正不停的伸出舌/尖兒,舔shi著自己乾澀的嘴唇。

 吳糾的臉色殷/紅,嘴唇卻是淡紫泛白的顏色,還有一些乾裂的血跡,齊侯一見,連忙拿起水袋,他們帶來的水還是比較充足的,趕緊將吳糾從懷裡扒出來。

 把吳糾從懷裡扒出來還是個體力活兒,吳糾死死摟著他的腰,別看他正發/熱的昏睡著,但是這力氣仿佛比醒著的時候還要大,若是齊侯用蠻力把他從懷裡扒出來也不是不可,只是吳糾卻突然「哼唧」起來……

 吳糾嘴裡露/出一種近似於哭聲的聲音,又仿佛是小動物受傷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先是「唔」了幾聲,又斷斷續續的說著什麼。

 齊侯頓時頭疼不已,吳糾平時也是冷靜持重的人物,怎麼一生病起來,竟然如此難纏?

 吳糾不從齊侯懷中/出來,齊侯想給他喂些水都不行,只好放軟/了聲音,說:「二哥……二哥?起來飲些水罷二哥。」

 昏迷中的吳糾根本聽不到他說話,只是感覺有人輕輕拍著自己的臉頰,動作不重,還一邊溫柔的勸著自己,那感覺似乎很溫柔很溫暖……

 齊侯見吳糾有些反應了,終於鬆開了一些自己的腰,趕緊一隻手把人摟起來,剛才他抱著吳糾到樹下避雨的時候就發現了,吳糾身材纖細,體重也輕的厲害,齊侯一隻手摟著他的腰,把他抄起來絕對沒問題。

 另外一隻手拿著水袋,放在吳糾嘴邊,仍然像哄孩子似的說:「乖,二哥,來喝些水就好了。」

 吳糾靠在齊侯的肩頭上,腰被齊侯抄著,全身軟塌塌的沒有力氣,也沒有醒過來,眼睛上也不知是雨水,還是燒出了淚水,迷迷糊糊的半開半閉,也是因為渴極了,就著齊侯的手,喝了好幾口水,直到「咳!」一聲嗆到嗓子。

 吳糾猛烈的咳嗽起來,險些把水袋弄翻了,齊侯趕緊把水袋放在一邊,給吳糾拍背,胡亂的舉起手來,用袖子將吳糾臉上的雨水擦了擦。

 吳糾靠在他肩膀上,仰著頭,喝了些水似乎好一些了,咳嗽完呼吸也平穩了一些,喃喃的又開始夢囈起來。

 因為這回吳糾靠在齊侯肩頭上,所以吳糾的說話聲就在齊侯耳邊,雖然說話聲比較小,但是齊侯也聽得一清二楚,吳糾混混沌沌的說著:「媽……」

 齊侯一陣無奈,他是不知道吳糾叫的是誰,還以為是魯國的魯女,齊侯心裡有些不屑,那魯女放/蕩,吳糾甚至就是魯女和旁人所生的兒子,也不曾聽說她對兒子有多好,真沒想到吳糾還心心念念著她。

 齊侯從小沒有母親,父親也不寵愛他,它是沒有辦法體會這種親情的。

 吳糾喝了水,似乎好了一些,靠在齊侯懷裡混混沌沌的睡著,齊侯也坐下來,靜/坐在樹下,看著外面窸窸窣窣的大雨,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天色黑的透,再加上大雨,天上烏雲密佈,就算有照明工具,也被澆透了,根本看不清山路,也沒辦法上山。

 齊侯靜靜的坐著,聽著耳畔吳糾淺淺的呻/吟聲,還有略微哽咽的聲音,心裡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其實這一路上齊侯想過很多,上山來的時候也想過很多,比如吳糾本就體弱多病,若是他死在了山上,恐怕也可以把責任推給曹劌,自己則是一推四五六。

 然而真到這個關頭,齊侯又覺得,吳糾恐怕現在還不能死,畢竟為了牽制制約管夷吾和召忽,這次出行,召忽同行,管夷吾坐鎮臨淄城,說是如此,其實對於管夷吾來說,召忽是人質,對於召忽來說,管夷吾是人質。

 召忽是忠君之人,若是吳糾這次真有個三長兩短,恐怕會一拍兩散,到時候這麼多虎賁軍能不能攔得住召忽還說不定。

 齊侯側頭看了一眼吳糾,輕笑了一聲,但是笑聲意義不明,說:「二哥啊二哥,你倒是有些能耐,能讓人如此死心塌地?」

 他說著,伸起手來,手背輕輕托起吳糾的下巴,順著他的下巴往上滑,滑/到吳糾的臉頰。

 齊侯經歷過一輩子,做過春秋霸主,也做過階下之囚,什麼樣的心境幾乎都體驗了一遍,召忽那些小情緒,怎麼可能逃得過齊侯的眼目?

 召忽看著吳糾的時候,眼中總是流露/出愛慕之情,齊侯可是看的真真切切的,齊侯眯著眼睛打量著昏睡在自己懷中的吳糾,笑了一聲,說:「二哥也的確是個美/人。」

 齊侯只是這麼一說,結果哪知道這麼寸,吳糾正在發燒,身/體缺水,似乎覺得又口渴了,正好伸出舌/尖兒要舔自己的嘴唇,齊侯的手背滑/到吳糾的臉頰,吳糾一側頭,齊侯就覺得手背上一陣火/辣辣的溫熱……

 齊侯嚇了一跳,連忙抽回手來,吳糾瞬間沒靠住,一下從他身上滑/下去,齊侯又連忙伸手一抄,將人抄起來,吳糾重新靠在齊侯的肩頭上,齊侯則是皺著眉,使勁擦了擦自己的手背。

 吳糾在發高燒,舌/尖燙的出奇,那種感覺實在太微妙了,險些嚇了齊侯一跳。

 吳糾似乎想要喝水,不停的舔/著自己乾澀的嘴唇,齊侯實在沒辦法,又把水袋拿過來,扶著吳糾給他喂了些水喝,喝了水之後吳糾又沉沉的睡下去。

 暴雨一直在下,不過這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很快暴雨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雖然仍然在下,但是比剛才那勢頭小了太多。

 齊侯看了看天色,他們上山的時間的確富裕,但是在這邊躲雨,又要踏著濕/滑的山路上山,實在不容易,肯定要耽誤不少時間,如果現在不上路的話,今夜子時定然到不得山頂了。

 齊侯見吳糾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不再是那種浮誇的紅色,嘴唇也不是那麼蒼白了,只是仍然有些瑟瑟發/抖,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說:「二哥?二哥?」

 吳糾迷迷糊糊的,似乎聽見有人在叫自己,迷茫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眼皮一撩,很快又閉了起來,鼻子裡發出「嗯?」的一聲,軟/綿綿的。

 齊侯莫名覺得心口「梆!」一聲,仿佛在用大棒槌敲鐘一樣,莫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咳嗽了一聲,說:「二哥,雨小了,能走麼?」

 吳糾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是胡亂的點頭,似乎想要站起來,扯著齊侯的衣裳,但是用不上力,稍微站起來一些,猛地就軟/了下來。

 齊侯趕緊伸手撈住他,吳糾靠在他懷裡,「呼呼」的喘著粗氣,實在站不起來。

 齊侯一陣無奈,將吳糾的衣裳裹好一些,然後微微蹲下一些腰來,說:「讓孤背著,你也是頭一號了,快上來。」

 吳糾在半昏迷這,齊侯半蹲在他面前,吳糾竟不知要做什麼,仍然迷迷瞪瞪,當真差點把齊侯給氣死,齊侯無奈的抓/住他的一隻胳膊,強/硬的環在自己脖子上,然後將人一背,背在背上。

 吳糾仍然沒什麼意識,被齊侯背著往山上走,一路上迷迷瞪瞪,不過也是老實,趴在他背上睡覺。

 齊侯一路走,一路想著,若不是為了自己的安危,不能讓吳糾死在這山裡頭,他堂堂一國之君,才不會背別人,傳出去恐怕遭人笑話。

 齊侯一路往山上走,還有些綿綿小雨,齊侯用衣裳披在吳糾的頭上,擋住了小雨,幾乎不怎麼礙事兒,現在只是要找到那個什麼破花,趕緊下山,把衣裳晾乾。

 齊侯雖然背著一個成年男子,但是步伐非常穩健,一點兒也不含糊,速度也不慢,這是一路上有些顛簸,畢竟是上山的路,吳糾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渾渾噩噩的就睜開了眼睛。

 吳糾夢到自己在做輪船,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吳糾是暈船的,實在難受的厲害,一直在搖曳,沒有邊際,晃晃蕩蕩的,不過這輪船的暖氣真是舒服,是吳糾喜歡的溫度,熱的很霸道,暖洋洋的。

 吳糾這麼想著,似乎是睡了一覺,養了一些精神,慢慢有些意識了,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感覺在晃悠,好像並不是做夢一樣。

 吳糾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黑色,而且還是濕/漉/漉的黑色,仔細一看,是黑色的衣裳,淋濕/了,自己則是伏/在非常寬厚有力的後背上,吳糾雙手摟著那人的脖頸。

 因為吳糾剛才一直昏迷,沒什麼力氣,根本摟不住齊侯的脖頸,所以齊侯只好一隻手向後托著吳糾,另外一隻手伸手抓/住吳糾的雙手。

 吳糾慢慢醒過來,一時間有些發愣,隨即才明白,自己竟然伏/在齊侯的背上,而且齊侯一隻手抓著自己的手腕,環在他的脖頸上,另外一隻手竟托拖在自己股部和臀/部交接的地方。

 吳糾臉上猛地身上一絲紅暈,腦子裡因為發燒還有些暈暈乎乎,此時更是暈乎了。

 齊侯感覺到背上的人似乎猛地動了一下,立刻轉過頭去,說:「二哥醒了?」

 吳糾雖然還是頭暈目眩的,但是已經有了意識,連忙說:「糾醒了,君上將糾放下來罷。」

 齊侯倒也沒有推辭,一來是因為背著吳糾的時間的確很長了,齊侯體力過人也有些累,二來是他們馬上就要到山頂了,也走不了幾步。

 齊侯蹲下/身來,將吳糾從背上放下來,吳糾剛一著地,險些直接倒在地上,齊侯連忙拉了一把,吳糾沒有倒在地上,反而「咚」一聲撞在齊侯懷中,頓時撞了一個酸鼻兒,眼淚險些流下來,眼睛紅丹丹的,瞬間變成了小兔子。

 齊侯一瞧,頓時笑了出來,說:「二哥這幅模樣,當真討人喜歡。」

 吳糾連忙抹了兩把自己的眼睛,真的把生理淚給撞下來,然後捂住自己的鼻子,酸的厲害,直抽冷氣,嘴裡還要說著:「君上……君上說笑了。」

 齊侯看著吳糾心想還是睡著的時候坦誠一些,一醒過來,仿佛那方才在自己懷裡「撒嬌」的不是他一般。

 齊侯見吳糾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淡,不由想逗逗他,挑眉說:「孤怎麼在說笑?方才二哥窩在孤懷裡取暖的樣子,那當真亦是討人喜歡。」

 吳糾一愣,完全沒有回憶起來,仔細想了想,腦海裡也沒有這個記憶,但是經過齊侯這麼一說,吳糾頓時感覺皮膚上爬起一陣冷戰,只要一細想,嗓子瞬間發緊,滾動的也急促了,臉色泛白,似乎又有些噁心反胃的感覺。

 齊侯哪知道這純粹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看吳糾這反應,莫不是又想吐?

 齊侯的臉色也瞬間不太好看,好像剛才暴雨一樣的陰霾,涼涼的說:「與二哥開個玩笑,快些走罷,要到了。」

 齊侯說著,還冷哼了一聲,甩袖子就往上走了,吳糾趕忙追在後面,因著剛才休息了一下,體力也恢復了一些,走幾步路並不是太費勁,兩個人繼續往山上走,只是走了幾步,就已經到了山頂。

 曹劌的意思是山頂上有一株花,子夜才會開花,要他們在開花的時候摘下來帶回去。

 不過齊侯和吳糾兩個人上了山,已經到了山頂,山頂怪石嶙峋的還有不少大樹,除了瘋長的野草,根本看不到其他的東西,別說什麼芬芳的花了,就連個野花也沒看見。

 齊侯環視了一圈,頓時臉色徹底陰霾了起來,不用說了,肯定是被曹劌給耍了,這地方盡收眼底,想要雜草的話倒是有大把的。

 吳糾也環視了一圈,根本沒有找到什麼花。

 齊侯冷冷的笑了一聲,曹劌這個人的確有才能,還會已經失傳的龍甲神章,若是能為我所用,固然是好,但是齊侯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奚落戲/弄,心中做狠,就算曹劌的才華再大,也不想留著他了,不如直接殺了以絕後患。

 吳糾爬上山頂,累的已經不行了,環視了一圈,就明白了,恐怕又是曹劌在試探齊侯,如此試探了三次,吳糾覺得,齊侯的耐性估計已經用完了,若是下山去,定然要讓人抓/住曹劌斬了,不,齊侯自己的武藝已然不錯,恐怕要自己上手就斬了曹劌。

 吳糾無奈的搖搖頭,就在這個時候,突聽「沙……」一聲,吳糾沒看清楚,漆黑的草叢中似乎有人在那裡,也或許不是人,而是猛獸一類的?

 吳糾慢慢直起身來,靠近齊侯,說:「君上……」

 齊侯不等他說完,已經輕聲說:「我聽見了。」

 齊侯的表情有些凝重,與此同時,他的手慢慢摸上自己的腰間,搭在腰間的佩劍上,非常慢非常慢,不發出一點兒聲音的引劍出鞘。

 吳糾的心跳瞬間飆升了起來,因為齊侯這表情實在凝重,不知是什麼東西/藏在草叢中。

 「當心!」

 齊侯突然斷喝了一聲,一把抓/住吳糾的手臂,一下將人甩向身後,與此同時就聽到「嗖!」一聲,一個黑影從草叢中快速冒出,竟然是個穿著暗色衣裳的大漢,身材高大,手持寶劍,直/插吳糾後心。

 齊侯將人一甩,吳糾就聽到「當!!!」一聲巨響,齊侯的佩劍直接將那人擋住,那大漢被齊侯的臂力一震,猛地後退幾步,與此同時,就聽到「沙沙沙」的聲音快速湧動,草叢不斷的波動著,幾個黑影相繼從草叢中湧了出來。

 一個個都是五大三粗的人,並不蒙面,但是他們也不識得,仿佛是死士一般,都快速的沖過來。

 齊侯將那些人擋開,立刻大喊著:「快下山!」

 吳糾上輩子雖然見識過很多爾/虞/我/詐,但是這種真刀真槍的事情,還真是沒怎麼見識過,吳糾一瞬間有些發慌,不過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畢竟現在發慌也沒有任何用處。

 齊侯攔住那幾個死士,死士大約有五六個人,一個個手中都有武/器,他們根本無法硬拼,尤其吳糾根本不會武藝,饒是齊侯武藝再好,也根本攔不住那麼多人。

 吳糾快速的往山下看了一眼,果然和他預想的一樣,這些死士似乎是有備而來,並不只是五六個人,山下又跑上來一大堆人。

 齊侯見吳糾不下山,反而又跑了回來,就聽吳糾喘著粗氣說:「下面也有刺客,下不了山。」

 齊侯心裡「咯噔」一聲,感覺自己可能是中了曹劌的計了,一瞬間齊侯心裡想到了很多,例如上輩子曹劌就是魯國的大夫,說不定其實這輩子已經被魯公收/買了,此時只是假意試探自己有沒有禮賢下士的決心,真正的意圖是支開自己的虎賁軍,好行刺自己。

 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魯公怎麼可能知道自己會親自拜訪曹劌。

 亂七八糟的思緒在腦子裡擰成一團,齊侯心裡猛跳,但是面上不動聲色,畢竟他上輩子也是見過大仗勢的人,面/臨千軍萬馬渾不在意,更別說這幾個小小的死士了。

 齊侯扣住吳糾手腕,說:「走!進林子!」

 兩個人飛快的往林子裡沖進去,那幾個死士很快追上來,後面還有源源不斷的「簌簌簌」的聲音,後補上來的死士也不知有多少人。

 齊侯抓著吳糾沖進林子,此時還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林子裡密不透光,再加上天色本身就黑透了,一瞬間什麼也看不見,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齊侯拉著吳糾一陣猛跑,隨即猛地停住,然後猛地將吳糾一把拽進懷裡,快速蹲下,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蹲在雜草從中。

 吳糾「呼呼」的喘著氣,感覺自己要死過去了一樣,嗓子眼裡充/血,漲的要爆掉了一樣,又乾澀的咽不下唾沫。

 兩個人蹲下來,奔跑的腳步聲瞬間就消失了,再加上黑漆漆的林子,那些死士頓時失去了目標,一瞬間吳糾的呼吸聲非常明顯。

 齊侯立刻伸手一把捂住了吳糾的口鼻,將人死死摟著懷中,將手指壓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吳糾被他摟著,根本喘不過氣來,只能偷偷的小聲呼吸,一瞬間臉都漲紅了,輕輕掙扎了一下。

 齊侯這才慢慢放鬆了一些,即使放鬆/下來,吳糾也不敢再那麼大聲的呼吸了,仍然小聲的偷偷呼吸,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來。

 齊侯一隻手按住吳糾,另外一隻手緊緊壓著佩劍,一雙虎目在黑/暗中粼粼生光,仿佛是一團火焰在燃/燒,目光專注,皺著眉死死盯著前方。

 那些死士沖進林子裡,因為黑/暗,立刻放緩了腳步聲,聽聲音,這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怎麼也有十幾個人往上。

 吳糾不敢呼吸,那些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似乎是朝著他們的方向走過來了,但是他們不能動,一動就被發現了。

 吳糾感覺緊張的頭皮發/麻,齊侯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似乎示意吳糾放鬆,然而這個時候吳糾怎麼可能放鬆/下來,吳糾側頭看了一眼齊侯,突然有些佩服起齊侯,果然齊侯這種人,和自己並不是一類人,就算吳糾見識過了爾/虞/我/詐,但是也未必見識過這種。

 齊侯卻一臉臨危不懼的樣子,其實這種事情他見識多了,也自然習慣了,在一年之前,齊侯和鮑叔牙逃出齊國之後,先來到了譚國,譚國國君不止不接納他們,反而向亂臣賊子的公孫無知告密,公孫無知的兵馬一路追逐他們,這一路上,齊侯就是這麼活過來的。

 「沙沙……」

 「簌簌……」

 那些死士慢慢的逼近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吳糾的瞳孔都縮小了,死死盯著那些不斷晃動的草叢,如果沒有辦法,這麼多死士,他們必定要被剁成肉泥,只是早晚的事情。

 吳糾的眼睛快速的亂掃,似乎在想辦法,就在這個時候,一瞬間吳糾似乎發現了草叢中有些東西,灰暗色的,若不是他們蹲下來,恐怕都看不到,即使是蹲了下來,齊侯這種並不心細的人也沒有看到。

 吳糾眼睛一亮,快速的沉肩去拽那東西,「簌簌」一聲,草叢因為吳糾的動作而波動了一下,那些死士耳聰目明,瞬間就全都朝他們快速的移動過來。

 齊侯身上的肌肉立刻全都緊繃起來,一把抓起佩劍,想要衝上去,不過這一瞬間,吳糾立刻按住他的肩膀,說:「別出去!」

 他說著,這一瞬間,齊侯已經喪失了先發制人的時機,死士快速的沖過來,就在齊侯懊悔的時候,吳糾突然一把抓/住地上的東西,似乎是個藤繩。

 吳糾一拽,那繩子猛地「嘩啦!」一聲給拉了起來,與此同時,那些死士已經發現了他們,快速的沖過來,但是幾乎就在沖到面前之時,突然「啊啊啊啊!!」淒慘的大吼起來。

 齊侯嚇了一跳,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刺啦」一聲,一捧溫熱的血跡猛地噴在臉上,齊侯一愣,快速的伸手抹了一把臉。

 吳糾看到那藤繩,一瞬間腦子裡靈光一閃,什麼也沒有的山頂,只有雜草、怪石和樹林,這不是曹劌最拿手的龍甲神章麼?!

 吳糾拽住藤繩,猛地一拽,其實說實在的,他也不知道藤繩觸動的機/關到底是什麼,一拽之下,就看到一片粼粼的刀光猛地一閃,仿佛撕/破了黑夜一般,地上那藤繩牽動的竟然是絆馬索一類的東西,帶著刀刃。

 一瞬間那些沖過來的死士都被絆倒了腳,「刺啦——」一聲,鮮血直接噴/湧而出,猛地濺了吳糾一臉,吳糾嚇了一跳,伸手一抹,發現是溫熱的血跡,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一直滑/進領口裡,變得黏/膩膩的。

 幾個死士哀嚎著倒在地上,鮮血噴/湧在雜草上,吳糾嚇得眸子猛縮,一霎那都無法反映了。

 「二哥!」

 齊侯突然斷喝了一聲,一下將愣神的吳糾震醒了,幾個死士沖過來,提劍就去砍吳糾。

 吳糾根本來不及躲閃,齊侯這一霎那猛地撲過去,一把摟住吳糾,兩個人快速在雜草中猛地一滾,「哆!」一聲,死士的劍直接插在地上,劍尖上染上了一絲鮮紅。

 吳糾嚇了一跳,隨著齊侯在地上一滾,就被齊侯快速的一把拽起來,說:「走!快走!」

 兩個人快速從地上爬起來,吳糾發現齊侯的手臂似乎受傷了,黑色的袖袍已經被劃開,露/出裡面染紅的褻衣,手臂上劃了一個長長的口子,是方才齊侯撲過來救他劃傷的。

 兩個人快速往前沖,樹林裡的確是曹劌佈置的奇門遁甲,地上有各種機/關,吳糾和齊侯一直往前沖,險些也著了這些機/關的道兒。

 那些死士窮追不捨,吳糾跑的幾乎要咳血,齊侯拽著他一直往前沖,就聽到「簌簌簌簌」的聲音迎面而來,齊侯臉上劃出一絲狠色,還以為又是死士。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前方火光沖天,一群兵甲精良的士兵快速迎面沖上,迎頭的竟是一身黑甲的召忽和公孫隰朋,另外還有一個穿著破衣裳,打著赤膊的高大男人,露/出一身精悍的古銅色皮膚,手中一把長劍,竟是曹劌!

 曹劌見到他們,笑了一聲,說:「兩位別來無恙罷?」

 齊侯和吳糾都是先愣了一下,隨即心中隱隱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當口也不容眾人說話,齊國虎賁軍快速從前方湧上來,一瞬間將那些死士隔開。

 吳糾這才松了一口起,猛地倒在地上,發出「嘭!」一聲,因著他方才發燒,又經過一陣猛跑,體力已經消耗殆盡,方才只是硬撐,現在一下鬆懈下來,感覺整個人要死過去一般。

 「公子!」

 一個小童快速的從旁邊跑上來,吳糾看不太清楚,好像是子清,子清沖過來,連忙扶起倒在地上的吳糾,說:「公子,您怎麼了?」

 子清說著,立刻感覺到吳糾的體溫不太正常,連忙喊著說:「東郭師傅,快來看看,公子在發/熱。」

 吳糾被子清扶著,仍然站不起來,看著子清焦急的樣子,輕笑了一聲,累的已經睜不開眼睛了。

 虎賁軍的殺聲連成一片,快速的推向那些死士,死士本身人多,有十幾個人,都是經過訓練的武士,但是架不住他們兵多,很快就已經處於敗勢。

 齊侯已經讓人快速的包紮了一下手臂上的傷口,低著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吳糾,笑了一聲,說:「二哥起不來了?二哥方才可欠我一條命呐。」

 吳糾聽著齊侯的笑聲,心裡已經迷迷糊糊的,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就在吳糾感覺自己要昏死過去的時候,眼睛突然被什麼晃了一下,「嗖!!!」一聲,似有破空之聲襲來。

 一瞬間吳糾猛地從地上撐起,動作非常快,「嘭!」一聲,一下將齊侯一把推/倒在地上,隨即而來的就是子清驚慌的喊聲,伴隨著眾人驚詫的呼聲。

 「公子!?公子!!」

 「大行人!」

 「二哥!?」

 吳糾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一下就沖了起來,將齊侯猛地往前一推,瞬間感覺背心「嘭!!」一下,有什麼尖銳的東西貫穿而入,是一支冷箭,並不疼,只是麻木,瞬間就麻痹了,全身似乎都要麻痹了。

 「咚!」一聲,吳糾跌倒的一瞬間,齊侯一把將人抄在懷裡,大喊著:「醫官!醫官何/在!」

 眾人都沒想到那些死士手中還有□□,虎賁軍瞬間將死士押/解,收繳手中的武/器,前方的召忽和公孫隰朋聽到後面的呼喊聲,都嚇了一跳,快速的沖回去。

 就見到吳糾一臉慘白,嘴唇發紫的倒在齊侯懷裡,他的背心上插著一根冷箭,箭頭竟然沒入四五寸有餘,可見放箭的距離太近,力道之疾。

 吳糾身材本就單薄,這一箭幾乎要給射穿了。

 吳糾瞬間失去了力氣,眼神都要渙散了,這一瞬間,齊侯幾乎都沒反應過來,吳糾竟然幫他擋了冷箭,就算方才齊侯救了吳糾一命,那也是有把握有分寸才會去救的,並不是這般捨命。

 這一箭射/進吳糾背心,再加上吳糾高燒不退,體力透支,都不知道有命沒有。

 齊侯頭一次嚇得手有些哆嗦,緊緊摟著倒下來的吳糾,大喊著醫官,旁人也都被嚇得不輕,連忙圍攏過來。

 醫官看的心驚膽戰,說話幾乎是結巴,曹劌快速沖過來,說:「射/入太深,不可拔劍!先把箭斷掉!快!」

 曹劌一說,齊侯不用旁人假手,只是吩咐子清摟住吳糾,然後親自提劍,「啪!」一聲,鋒利的寶劍一削,一瞬間露在外面的木劍就被齊侯齊根斷掉。

 「呃!」

 饒是齊侯動作很快,木箭被斷掉,仍然牽扯到了吳糾的傷口,吳糾雖然體弱多病,但沒受過這樣的罪,一瞬間疼的清/醒起來,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著,只是一瞬間又喪失了力氣,猛地倒下來。

 齊侯從子清手中接過吳糾,說:「下山,走!」

 山上沒有任何條件拔箭,□□射/入這麼深,別說是山上,其實就算下了山,也沒有一定的把握拔箭。

 齊侯抱著吳糾一路快速下山,山路濕/滑,也沒辦法騎馬,要全靠雙/腿走路,齊侯一邊快速往山下跑,一邊孜孜不倦的喊著說:「不要閉眼,二哥你看看我。」

 吳糾呼吸有些急促,似乎是疼的,疲憊的雙眼打顫,嗓子裡確發出一聲輕笑聲。

 齊侯找著話題一直在說話,又說:「你若是死了,孤必拿召忽開刀。」

 吳糾嗓子裡發出低低的一聲笑聲,虛弱極了,說:「君上……莫不是……說反了……糾若是死了……是召師傅必拿君上開刀才是……這跟隨而來的虎賁軍,怕沒有……沒有人是他對手……」

 齊侯苦笑了一聲,說:「二哥既知道,還不給孤撐住了!?孤可不想陪著你做早死的短命鬼!」

 吳糾急/喘了兩口氣,臉色白的仿佛要透/明,還連連咳嗽了幾聲,一咳嗽,齊侯就感覺托著他的後背的手變得黏糊糊熱/乎/乎的,鮮血不停的滲出來……

 齊侯嘴上冷淡,面上冷淡,其實心裡也忐忑緊張的厲害,就如同吳糾說的,若是他一死,召忽難免破罐子破摔,一方面也是為了自己的安慰著想。

 齊侯眯著眼睛,說:「你這人……孤當真看不透了,你何必救孤?」

 吳糾艱難的喘著氣,呼吸微弱到了極點,頭有些沉,眼皮更沉,因著失血過多,已經全身發冷,打著冷顫,縮在齊侯懷裡,不停的哆嗦著,已經處於半昏迷的狀態,喃喃的說:「我不喜歡……欠別人……」

 吳糾說完,頓時一下陷入了黑/暗,在他陷入黑/暗之中的時候,還聽見齊侯突然大喊了一聲:「二哥!」

 眾人火速從山上往下走,到了曹劌居住的小木屋,吳糾已經失血過多,根本等不得再往下走,齊侯的臉色陰霾,口氣也冷冷的,說:「現在就拔箭。」

 齊侯的口氣淡淡的,但是嚇壞了醫官,眾人沖進木屋,將吳糾背著放在榻上,讓他趴著,醫官趕緊拿來小刀子,將吳糾的衣服撕/開,大片大片的血跡濕/透了吳糾白色的衣裳,衣裳一撕/開,立刻袒露/出後背猙獰的傷口,深深的□□嵌在裡面,似乎還帶著倒鉤,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召忽看到吳糾的傷口,氣的呼吸急促,狠狠的看著齊侯,若不是東郭牙死死攔著他,召忽定然要上去拼命。

 齊侯被召忽這麼一蹬,頓時心裡的火氣也噌噌的往上冒,他不知是什麼火氣,但是這火氣,仿佛他手上的鮮血一樣,通紅通紅的,要燃/燒起來。

 齊侯看著榻上已經昏死過去,一動不動的吳糾,呼吸也急促起來,突然走過去一把抓/住曹劌的脖子,陰森森的說:「孤不管你的計謀是什麼,但大行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孤就將你的腦袋,親手切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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