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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異最終還是沒走成。
不為別的,他把楚群給打傷了。
一掌結結實實的打在楚群胸口,那裡有舊傷,一觸即發,沒給他收力的時間對方就一口血嘔了出來,染紅了大片衣襟,頓時讓他慌了手腳。
最後一陣兵荒馬亂,還好有孫神醫在,又是扎針又是讓聞人異渡內力,折騰了大半個時辰才停下。
“閣主已沒有大礙,老夫這就告退了,尊主有需要隨時可以叫我。”孫神醫也是有眼力見的,知道聞人異不好惹,也不說什麼廢話了,囑咐兩句拎起自己的藥箱逃也似地走開了。
聞人異盯著昏睡的楚群看了許久,他知道楚群是故意受他一掌的。以現在楚群的功力,萬萬不會那麼輕易就被他打成重傷,那一掌他根本打得毫無阻礙。
他不明白楚群為什麼要那樣做,意義又在哪裡。難道就為了留下他嗎?
就這樣他一直守在楚群身邊,半夜的時候,楚群醒了,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邊假寐的聞人異。
他沒有驚動他,而是伸出一隻手,緩緩接近對方,最終指尖輕柔地撫觸到了對方的眼睫。只一瞬間,聞人異就醒了,然後他愣了一下,為近在眼前的修長手指。
他本能地向後退了點:“你做什麼?”
楚群收回手指,答得面不改色:“剛剛有隻蚊子。”
大冬天的還有蚊子?
聞人異皺了皺眉,也沒有再追問:“餓嗎?我讓人給你送吃的來。”
“不餓,你別走。”楚群拉住他,“你不想當我師父就不當,但你別走。”
“我……”總要回天山的。但這話他看著楚群的眼神說不出來,一句也說不出來。“我不走。”
楚群徹底安心下來:“我已經把仇報了,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去報仇。”
“嗯。”肖奈何已經跟他稟報過了。
“我不敢回去找你,怕你不肯見我。”
“嗯。”
“建立聞雪閣,是因為這世道惡人太多,殺一個是一個。”
“嗯。”
“薛凡沒有背叛你,他會跟著我,是因為我楚家對他有恩。”楚群道出真相,“二十年前,我爹曾無意間救過他的命。”
聞人異恍然大悟,薛凡做的這一切原來都是為了報恩!
“本來報了仇之後他就想要回天山找你謝罪,但我怕他做傻事,硬是留下了他。”
聞人異想了想,薛凡那傢伙脾氣耿直,要說以死謝罪也不是做不出來。
“你做得對。讓他留在你身邊吧,你這邊比我更需要他。”
楚群似乎陷入過往回憶:“以前也是這樣,你總把最好的留給我,你一直對我很好。”
聞人異自嘲一笑:“對你好有什麼用,還不是說走就走?”
楚群張了張口,很輕地說了句話,聞人異沒聽清,湊近了點:“什麼?”
楚群又說了遍,還是沒聽清,於是他挨得更近了。
就在這時,他一個沒防備被楚群揪住衣襟整個拉了下去,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與對方唇齒相貼。
滑膩的舌探進口中,如同靈活的蛇一般四處遊走、搜刮,霸道地將每一處都染上自己的氣息。
聞人異腦海裡仿佛炸開了一團煙火,什麼也想不起來,什麼也不記得了。一切遵循本能,他將雙手撐在楚群臉側,近乎狂烈地回應著對方,將這一吻徹底加深。
一吻畢,倆人皆是氣喘吁吁。
對視片刻,聞人異順著姿勢一翻身,躺到了楚群身邊。
“我也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半晌,聞人異盯著床頂說出這麼句話。
他對楚群的心思……一直不單純。現在這不單純中又參雜了最不該參雜的東西——真心,便也越發要命起來。
誰能想到堂堂天山神劍,沒有栽在國色天香的紅顏手中,倒是叫個小崽子折了去!
“你不是。”楚群側了側身,看向聞人異的方向,“你從來都不是。”
聞人異乘熱打鐵:“跟我回雪域神宮吧?”
楚群沈默下來,聞人異剛才還熱乎的心也一下子涼了半截。
“你不願?”他看向對方。
“不是不願,是現在還不能。”
什麼叫不能?
聞人異耐著性子問:“那要到什麼時候能?”
“我不知道……”
他這幅樣子,一下子點燃了聞人異的脾氣。
“是你不能,還是不想?”
張了張口,楚群最終還是沒有把想說的說出來。
聞人異見他這幅樣子心中更氣,一下坐起身,怒視對方:“我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你決定與我一起走,便到雲來客棧找我。要是三天後我沒有等到你……”他頓了頓,“就橋歸橋路歸路吧。”
楚群想要伸手拉他,卻只觸到他的一片衣角,最後什麼也沒撈到。
聞人異當真帶著雪神衛在客棧等了三天。
這三天裡他從早到晚坐在院中,別的什麼也不做,就光喝酒,一天一個人能喝完三大壇。
到了第三天,他從太陽升起等到日暮西斜,始終不見楚群身影。
他知道他要等的人不會來了。
一把捏碎掌中的酒盞,粗糲的陶片刺破掌心,伴隨著灼熱的痛湧出鮮血,和著酒液一同低落到地上。
一旁的肖奈何見此連忙上前:“尊主!”
聞人異鬆開五指,碎片落地,他的聲音如同寒冰,透著咬牙切齒:“回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