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
過年一起包過餃子, 裴敬還嚇一跳, 七叔會包餃子不稀奇,他這一向高高在上、睥睨凡塵的狀元族兄竟然也會包餃子?!
好吧, 唯一不會的就是裴敬了。
裴敬現學, 結果被狀元族兄批評爲笨手笨脚, 還建議他, 要不你去燒火,要不你自己包的自己放一柳簾,界時自己包的自己吃。裴敬兩個建議都不答應, 他就跟大傢伙凑一起包, 歪歪扭扭也放一起。李紅梅笑眯眯的同裴敬說,「如玉也是前年學的, 這個簡單,一學就會。」
李紅梅對裴敬很好,這是丈夫的族侄,也就是她的族侄啦。孩子不容易, 千里迢迢的過來,李紅梅可照顧裴敬了,讓裴敬跟他們住一個院, 裴敬沒答應, 他自己慣了的。
裴如玉問裴敬, 「我聽說年下發的月俸過年錢你都買了東西給孩子們分了。」
裴敬第一次做先生, 縣學的小學生及小學生的家長對他特別尊敬,裴敬自己不是個差錢的, 年底發了過年雙俸,他全買成糖果,分給學裡的小學生。裴敬偏著頭,「過年嘛。」
「過年應該考試,按考試先後……」
裴如玉還沒說完,裴敬已經頭皮發麻,□□著叫道,「就跟咱們族學似的,每月一考,三月一考,半年再考,年底繼續考!哥,我真是求你了,你就放過孩子們吧!」
裴如玉抬眸瞥七叔,「族學這月月考的規矩,好像是七叔定的。」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裴七叔不咸不淡的問裴敬,裴敬陡然覺著皮子一緊。
白木香捏個餃子排排放,不解,「爲什麽總是要考啊?」
裴七叔渾身氣場攸然一變,溫言細語的跟白木香解釋,「每個月要教多少功課,我都是有計劃的,介時功課教完了,考一考就能知道他們有沒有學會我教的課程。」
「這法子很好啊。」白木香說。
裴七叔舒心一笑,越發慈眉善目,「我也這樣說。我們每次考完,排名前三都有學裡獎勵,正經給銀子的。倘有家境不好學習刻苦的孩子,拿著學裡獎勵都能補貼家用,也不必爲讀書受苦。」
「還有這樣的好事?」白木香都不能信。
「這也是爲了讓孩子們好好念書,以後有出息。」裴七叔自豪的說,「我執教族學十年,族中出秀才二十三人,舉人十人,進士三人。」
「狀元還有一個哪。」白木香笑著朝裴如玉示意。
「如玉不算,只是他小時候在廟裡我教過他幾年,後來他都是在宮裡陪三殿下讀書,我就沒再教他了。」裴七叔道。
白木香登時來了精神,跟裴七叔打聽,「七叔,相公在宮裡念了許多年書麽?」
「有十來年。如玉考上狀元,在朝爲官才不去了。」
一時,炕上睡覺得小阿秀笑呵呵的醒了,裴如玉立刻洗手,把兒子抱起來,溫柔如水的跟兒子說話,「阿秀醒了。」
阿秀拿胖臉一個勁兒的蹭他爹,小手摟著他爹的脖子跟他爹那叫一個親哪。看得七叔甭提多眼饞了,想著明年這會兒我也能抱著自己兒子啦!阿秀當然也很好,不過,阿秀是孫子輩啦!
丫環打來溫水,裴如玉給他兒子擦臉擦手一通伺候,裴敬都看傻了,喃喃道,「我的天哪,這要不是我眼見,我都不能信。如玉哥你除了念書做文章厲害,帶孩子給奶嬤嬤都厲害。」
李紅梅笑,「阿敬你還沒成親,你要成親也不比你哥差。」
「不不不不不。」裴敬雙手搖的撥浪鼓一般,「我可是算了,我享不了這福。」
「胡說什麽。」裴七叔現在忌諱人說這話,什麽叫享不了這福,嘴上沒遮沒攔的臭小子。裴七叔自己也洗了洗手,走過去很自然的接過阿秀,對阿秀他爹說,「我看著阿秀,你去包餃子吧。」
阿秀他爹:……
李紅梅瞧的直樂。
中午吃過煮餃子,下午去廟裡燒香祭過祖先,因李紅梅有身孕,晚上大家在長輩屋裡守夜玩兒牌,到亥初時分,裴如玉就帶著媳婦兒子回自己屋,讓岳母早些休息。裴敬也早早回屋睡了,他光棍一人,從來不守夜。
李紅梅其實興致很高,太響的爆仗不能放,讓裴七叔在院裡放幾個烟花,她在屋裡隔窗瞧了。裴七叔搓著微凉的手回屋,「你喜歡明兒還放。」
「不用放這許多,一晚上放假就行。」紅梅姐多心疼裴七叔啊,拉過他的手給他揉一揉,「冷了吧?」
「不冷,你別碰,倒凉著你。」
*
裴如玉揣著小睡猪一樣的肥兒子回房,把小傢伙安置好,裴如玉白木香繼續守夜,到子夜時,裴如玉也沒放那巨響的二踢脚,而是放了些烟火,怕吵到睡熟的肥兒子。
第二天是給長輩拜年和收紅包和發紅包的日子,收到紅包最多的就是阿秀和裴敬,裴敬還沒成親,儘管裴七叔裴如玉都表示裴敬已經十六歲,不用再包紅包,李紅梅白木香都有自己的規矩:沒成親就是孩子啊!
都一人給裴敬一個大紅包,裴敬很不好意思地跟七叔和大堂嫂道謝,他也包了個紅包給阿秀。
阿秀現在還不知道紅包是啥,他娘很樂意替他收著,美其名曰,「給阿秀存著以後娶媳婦用。」聽著裴敬直樂。
裴敬說,「嫂子,你這會兒就想著阿秀娶媳婦的事啦。」
「當然了。我連孫子的事都籌謀著啦。」白木香精神抖擻的替兒子收好過年的大紅包,眉飛色舞的同裴敬道。那副生龍活虎的精神頭兒,看得裴敬有些怔忡,繼而不知爲何,裴敬也笑了起來。
白木香一拍他肩頭,「吃餃子啦!」
裴敬幫著擺好桌椅,年夜飯和大年初一的飯都是在七叔屋裡吃的,這是規矩,過年得在長輩屋。而且,大年初一這天,女眷都在炕上坐著等著吃就行了,邊邊沿沿的這些瑣碎事都是男人忙。如一些家境尋常人家,連今天一天的飯都是男人燒,據說這也是能預示好兆頭的。
飯前又說了回吉祥話,裴敬嘴甜,「明年一道吃餃子的還能多一個。」
裴七叔笑,「承你這吉言,不過只說對一半。」
「怎麽只對一半?」裴敬不解,偏裴七叔含笑不語,他不說了。
「吃餃子吃餃子。」裴如玉遞給裴敬一個醋碟,七叔的是辣椒碟,最與衆不同。今年紅梅姐往醋碟裡倒了不少炸辣椒,白木香問,「娘,你現在愛吃辣的啊。」
「酸的辣的都愛吃,昨兒那酸菜燉魚鍋裡頭擱幾個辣椒就好吃,既開胃又爽口。」李紅梅說。
「那娘你這懷的是弟弟還是妹妹啊?這就沒法兒推測了,我懷著阿秀的時候就愛吃酸的。」白木香認爲酸兒辣女的說法還是有些准的。
「沒準兒是龍鳳胎。」紅梅姐總是這樣野心勃勃。
「那到時七叔還不得高興的義診一個月啊。」
「別說一個月,三個月都願意。」七叔呵呵笑著。
熱騰騰的餃子上桌,七叔眼疾手快,先夾一個元寶給紅梅姐,元寶餃子一蓋簾餃子裡只有一個,是放最中間的,吃了最有福氣不過。紅梅姐羞澀的瞟七叔一眼,還擔心閨女吃醋,道,「等阿秀會吃大餃子就給阿秀吃。」
阿秀寶寶餐端來,是一小碗桔紅色的小元寶餃子,那餃子小巧精緻至極,一個也不過半寸大小,李紅梅直說,「這是怎麽做出來的?」
白木香呼呼的給兒子吹凉,再喂兒子嘴裡,「小雀用胡蘿蔔的汁和的面,裡頭包的是魚羊肉的。」
「這小雀手可真巧。」
「我也說,小雀就看了幾本食書,就鑽研著學做了好些吃食,我說她是天生有這靈性。」
「這話是。」
早飯後就有衙門屬官們携妻帶子的過來拜年,裴如玉帶著裴敬去招待官客,白木香則是跟太太奶奶們說話,見著孩子都給個小紅包拿糖果乾果給孩子們吃。每年也都會有點爆竹不小心被炸傷的人找來求醫,不嚴重就讓懷志出去看,倘是嚴重的,裴七叔少不得幫忙診一診。
熱熱鬧鬧的過了年,裴如玉開衙辦公,白木香也開始在自己的兵械作坊的院子裡開始□□研究。這是在縣衙單獨隔出來的一處院落,緊挨縣衙校場。院外院內都有陸侯軍中派來的高手守衛,一天十二個時辰,無令不可擅入。
年前北疆大營就給白木香送來了各式兵械樣式,每樣五十副,都是嶄新的甲等兵械。連帶著制□□的黃樺、白樺、紫黃樺、紅木、牛角等制□□的材料,以及精鐵若幹,悉數造册送來。
白木香親自接收的這批物材,連帶還有制□□的弓匠、打鐵的鐵匠,都是給白木香使用的,一應薪俸用度,悉數朝廷支出,不必白木香花一個銅板。
這就是朝廷的物力與財力!
白木香親自查看朝廷現在軍中所用□□,弓八三等,九鬥第一,八鬥第二,七鬥第三。弩也分三等,三石七鬥第一,二石四鬥第二,二石一鬥第三。
不過,白木香第一次知道,原來軍中用的弩是要用脚開張的,這種弩叫蹶張弩,是從漢時流傳下來的,經過歷朝改制,如今是步兵所用。
想也知道,用脚開張,騎兵想用也不用不了。
白木香的力氣,提起漆木的蹶張弩都有些費力,更遑論開張了。裴如玉道,「讓淩侍衛他們給你演示一遍。」
白木香點頭,淩侍衛就是陸侯所派十二高手之首。
淩侍衛叫來另兩個侍衛,三人分工協作,一人張弩,一人進弩,一人發弩,射程兩百餘,直透靶心而去,十分厲害!
白木香再令把那天吳侍郎帶來的异族鐵甲穿在樹樁身上,令淩侍衛用蹶張弩射鐵甲,兩百步外不能穿透。一百五十步以內可射入鐵甲,一百步內可射穿。白木香過去撫摸著這冰冷鐵甲,不禁道,「好厲害的甲衣。」
白木香的連弩之所以得到封賞,便因其小巧便利,可爲步騎兩用,可論勁力,連弩尚不及蹶張弩。白木香說,「蹶張弩用起來太不方便了。」
「這弩一般是守城用。倘是兩軍城外對戰,這弩最多能發三箭,就要與敵軍短兵相接了。」裴如玉劈手拔下射中樹樁的一支□□,交給淩侍衛。
白木香坐在校場中的木墩圓凳上,她說,「蹶張弩雖然勁力大,但本身太重,而且需要用脚開弩,笨重不易携帶。我要制一把輕巧的可一人携帶,一人張弓,勁力更勝蹶張的□□。」
低頭收拾蹶張弩,一向寡言的淩侍衛聽到此言都不禁抬頭望向白木香。白木香輕輕拍一下裙擺,站起身,此時陽光正好,春風仍寒,她隨意的撫了撫鬢角碎發,「就要做一把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