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次日清早,秋禾感覺才剛睡下沒多久,眼皮還沉的很,就被外頭的一聲瓦片破裂的聲音給驚醒了。
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感覺像是幹了三日的粗活渾身都酸痛難耐,等到下了床才發現慧兒已經不在屋裡了,往日這個時辰她可還沒起。
沒人喊她起來,她反倒落得自在,正打算慢吞吞的去洗漱,不想外頭的敲門聲就如震天般響了起來。
「秋禾,快些起來,出大事了。」
秋禾只得穿上衣裙去開門,外頭站著的是穿戴齊整的彩珠,秋禾瞧了瞧自己的穿著才不得不認真的檢討一二,原來人人都很用心的在等陳嬤嬤的大駕,只有她還傻兮兮的什麽都沒準備……
「彩珠姐姐,這是出什麽大事了?」秋禾一邊梳頭一邊聽彩珠說話。
「原本每年開春工匠便要來修葺宮殿,可這幾日連著大風便給擱置了,沒想到昨夜又刮了一宿的風,方才我們去清掃才發現,藏書閣房頂的琉璃瓦竟然被吹落了好幾片,破了好大一個窟窿,也不知殿內是如何情形。一早方姑姑又被順嬪娘娘招去永和宮問話,馬上陳嬤嬤就該過來了,大傢伙是怕裡頭的禦書有損,這才叫你起來,快些開門進去瞧瞧。」
秋禾一直很認真的在聽,黑圓的大眼睛忽閃忽閃一副驚嘆不已的樣子,「那可得快些。」說著手上的動作也跟著加快了。
等到秋禾收拾好,兩人便快步的往外頭去。
昨夜吹了一宿的風,院子裡長廊下皆是東倒西歪的花草,而那黃色的琉璃瓦也四分五裂的摔了一地,這會宮女們不敢偷懶正在打掃修整。
這會瞧見秋禾她們過來,資歷深的便丟下手裡的活急切的圍了上來。
「秋禾你可來了,快些把門打開吧,瞧瞧裡頭的書可還好,一會陳嬤嬤可就要來了。」
往日瞧她不順眼的人此刻都圍了過來,她們是與秋禾關係不好,可若是真的要呈給皇太后的禦書出了問題,那就關乎她們整個景陽宮上下的性命了,這會不是論你我的時候。
「我知道各位姐姐都焦急著,便是我也想知道如今殿內的情形,方姑姑這會還沒回來嗎?」
彩珠離著秋禾最近推了她一把,「方姑姑去永和宮見順嬪娘娘了,我們如何知道姑姑何時回來,你就別瞻前顧後的了。這會是萬不得已才開了藏書閣的門,到時我們自然會爲你作證,方姑姑也不會責怪與你的。」
「就是,既然有鑰匙便快些打開吧,這會可顧不上別的了。」
秋禾微微一楞,奇怪的看著她們,「你們怎麽知道我有鑰匙的?」
「自然是彩珠說的,彩珠說親眼瞧見鑰匙在你身上,你快拿出來吧。」
秋禾怔怔的去摸自己腰間的荷包,不過是虛空的一捏,就能感覺到裡頭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難怪她方才過來的時候一點重量都沒有感覺到,秋禾的臉色慢慢的沉了下來,
見秋禾猶豫沒有動作,離她最近的彩珠一把奪過系在她腰上的荷包,「拿個鑰匙也慢吞吞的,真是個磨蹭的脾氣。」
結果荷包剛到彩珠手中,她就好似提前知道了一般,裝作很是詫异的樣子驚呼出聲,「咦,怎麽沒有鑰匙?秋禾,你把鑰匙放哪去了?」
秋禾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明白了過來,難怪昨日彩珠一直盯著她的荷包,原來是在這等著她,可這又是誰的主意呢?
心下了然却幷沒有絲毫慌亂,等再看她的神情却是茫然無措,「我明明放在荷包裡了,彩珠姐姐你昨日親眼瞧見了的,怎麽會不見了呢?」
彩珠臉上的笑容已經無法掩飾了,抿著唇幸灾樂禍的看著秋禾,還佯裝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秋禾,你在說什麽呢,我隻瞧見你拿著鑰匙了,後來放到了何處我怎麽能知道呢!方姑姑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於你,你怎麽能弄丟呢!」
旁邊不明緣由的人馬上就跟著彩珠的話頭往下說,「是啊秋禾,平日見你做事穩妥的很,現下該如何是好!一會若是禦書有什麽問題,我可不要與你一同受罰!」
倒是有個宮女的聲音輕輕緩緩,在衆多的指責聲中拉了拉秋禾的衣袖,「秋禾,你是不是忘在房中了,要不再去找找。」
秋禾記得她,叫唐茜因爲身體不好才被貶來景陽宮,算得上資歷深的,可身子不好又是個老好人,總是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平日裡沒什麽人注意到她,往日兩人也是八竿子打不著,沒想到她也會自己散發善意。
秋禾回了一個淺淺的笑,正打算說沒事,外殿伺候的小太監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你們聚在一塊吵吵鬧鬧的像個什麽樣子,趕緊靜下,陳嬤嬤來了!」
這會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的了,不再搭理秋禾,朝著來人的方向兩邊站好,等到一個面容和藹的老嬤嬤帶著四五個宮婢走進來,所有人才齊刷刷的跪下行禮,「奴婢見過陳嬤嬤。」
秋禾就這般站在中間,等對上陳嬤嬤精明的雙眼才反應過來,這位便是皇太后身邊最依仗的陳嬤嬤了,低垂著眼眸畢恭畢敬的跪下行了一個大禮,「奴婢見過陳嬤嬤。」
陳嬤嬤陪著皇太后在這宮中待了四十多年,什麽樣的事情沒見過,一瞧見這架勢便知道一定是出了事,眉心微皺,方姑姑不是與她說近來景陽宮安分守己的很,怎麽偏偏在這個結果眼上出事了?
真是晦氣。
陳嬤嬤一眼便看到了中間那小宮女,實在是打眼的讓人不得不注意到,目光在所有人身上定定的掃過,頓了頓才語氣溫和的開口,「起來吧,我奉皇太后之命來取佛經,可都準備好了?」
方才還在嘰嘰喳喳的宮女們這會全都禁了聲,還是秋禾不卑不亢聲音清脆利落的道:「回陳嬤嬤的話,經書都已經準備妥當就在藏書閣內,不過這會方姑姑去了永和宮,想來這會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還要辛苦嬤嬤等候一二。」
說完又低垂著眼眸看了唐茜一眼,「勞煩姐姐去把錦凳和沏好的茶端來。」
唐茜楞了一下,但她在宮中待得時間久,馬上就明白了秋禾的意思,趕緊朝陳嬤嬤福了福身跑去沏茶端凳子,最重要的是差人去看看方姑姑快回來了沒有。
陳嬤嬤的眼睛不大却處處透著精光,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寬和的笑,「無妨,我本就比說好的時辰來早了一些,太后老人家也總說我心急的這個毛病得改。」
秋禾暗暗鬆了一口氣,站在旁邊的宮女也在默默的祈禱,只盼琉璃瓦沒有損壞到佛經,她們能够安然渡過此次。
「過來說話,你叫什麽名字,我瞧你面生的很,年紀也不大,今年才進宮的?」陳嬤嬤朝著秋禾招了招手,秋禾大大方方的走到了她的跟前。
「回嬤嬤的話,奴婢秋禾,今年十五才進宮不到兩個月,嬤嬤好生厲害。」秋禾靦腆的露了個笑,又睜著漆黑的大眼睛一臉敬佩的瞧著陳嬤嬤,馬上就把她看得心軟了。
「哪有什麽厲害不厲害的,我是許久沒瞧見宮內這般標緻水靈的小丫頭了,以往也沒聽方丫頭提起,想來你便是才進宮不久,不然她早該來我跟前賣弄一二了。」
秋禾心裡有數,看來方姑姑是真的有意將她舉薦去永壽宮,這會更是在陳嬤嬤面前好好表現。
彩珠是雙手不停的在絞著衣袖,昨夜她故意趁著夜深人都睡著了進了秋禾屋裡,當著慧兒的面將鑰匙從荷包內給拿走了,她知道慧兒也不喜歡秋禾,定會配合自己,讓秋禾今日被方姑姑責駡。
可方才馬上就要說出來了,陳嬤嬤又來了,她起初隻打算讓秋禾出醜受責罰,幷不想自己也受牽累,可這會看到秋禾安然無恙,又得了陳嬤嬤的青睞,只覺得怒火中燒。
在秋禾來之前,她是方姑姑身邊最得力的宮女,此刻陳嬤嬤身邊的位置也應該是她的,都是因爲秋禾壞了她的好前途。
這麽一想只覺得眼睛都紅了,還來不及思慮其他便直接的衝了出去,定定的跪在了陳嬤嬤的跟前,「陳嬤嬤,奴婢實在是不忍秋禾一直欺瞞著您,還讓您在這浪費時間,她分明就有藏書閣的鑰匙,還弄丟了鑰匙!這樣做事不穩妥的人,實在是不配在您跟前說話!」
其他宮女紛紛抬頭,只覺得彩珠瘋了,這好不容易安撫住陳嬤嬤她到底是想做什麽!但這會又沒人敢求情,只得死死的低著腦袋看著自己的脚面。
陳嬤嬤算是知道方才這麽多人聚在這是爲了什麽了,目光瞥了彩珠一眼,「抬起頭來說話,你說秋禾弄丟了藏書閣的鑰匙?」又轉頭去看秋禾,「她說的可是真的?你確是弄丟了鑰匙?」
秋禾却絲毫不慌亂,嬌嫩的小臉上升起一絲詫异,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不解的看著地上跪著的彩珠,「鑰匙?我怎麽會有藏書閣的鑰匙呢?彩珠你在說些什麽啊,鑰匙不是在姑姑手中嗎?」
「你還在說謊!昨夜我與你一同落鎖回去,親眼瞧見你拿著鑰匙,我問你這可是藏書閣的鑰匙你回答我說是!嬤嬤,奴婢句句屬實,絕沒有說謊。」
秋禾咬了咬下唇,輕輕的嘆了口氣,「彩珠,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可也不能在嬤嬤面前污蔑我呀,昨夜你問我時,我分明說這是我屋子的鑰匙,姑姑怕我回去的晚了屋子已經落鎖,這才准許我拿了屋子的鑰匙。」
秋禾說完,在場的所有人目光都變了,她停頓了片刻,又有些遲疑的看著彩珠,「而且,鑰匙睡前我便取出來放在枕邊,準備一早還給姑姑的,方才情急忘了帶出來,彩珠你又是怎麽知道我一定是弄丟了鑰匙呢?」
秋禾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瞧著彩珠嘴角微微一揚,「除非是你動了我的鑰匙?」
彩珠這才發覺事情不對,她的雙眼不敢置信的慢慢睜大,她好像從一開始就落入了一個編織好的陷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