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1 章
席向晚險些笑出聲來, 好容易才將到了嘴邊的笑意給按了回去,板著臉一本正經道,「是嗎?我見甯大人好似這些日子裡尋歡作樂的時候不多。」
「昨日才作樂過, 節制為上。」寧端也一臉正色, 「陛下鐵了心要來長樂坊, 臣不得不從。」
「我不能同陛下算帳, 便只好同夫君算一算帳了。」席向晚雙手交疊在膝蓋上,眼睛裡悄悄浮上一絲笑意, 「長樂坊這樣好的地方,我都忍不住想住下來溫香軟玉一擲千金, 難怪能日進鬥金。」
寧端輕咳一聲站了起來,他原先還有些緊張, 但這會兒多少察覺出來席向晚是在拿他尋開心,「夫人不見朝中如今都稱我比錢伯仲懼內了。」
「這可冤枉我了。」席向晚終於笑起來, 她抬臉望著走來的寧端道,「我這個做妻子的, 連夫君幾時起身就寢都不知道,何來管得嚴這一說呢。」
甯端駐足在席向晚一步之外的距離, 垂眼同她對視, 突地嘴角一翹,「那該輪到我來一振夫綱了。」
席向晚眨眨眼睛,還沒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就見寧端彎腰伸過手來,一抄便將她從椅子上抱了起來, 立刻下意識拽住他的衣襟,失笑,「青天大白日的,別叫人看見了。認識的知道我是你正妻,不認識的還當寧首輔也來長樂坊這種地方尋花問柳呢。」
「那首輔夫人來長樂坊見小白臉呢?」寧端反問道。
席向晚一怔,想了想這小白臉也只可能說的是剛才與她同行而來的梁元任了。她轉轉眼睛,不緊不慢地挺起腰勾住寧端脖子,悠悠然道,「除了夫君,也沒人入了得我的眼。」
甯端垂眼瞅席向晚,見她眉眼帶笑一幅討嬌的模樣,不像求饒倒像是打情罵俏,胸中蠢蠢欲動想要親近她的衝動愈發濃厚起來。
他還沒來得及行動,倒是席向晚手腕一使力將他勾得低下了頭去,小聲道,「早先有人跟我說樊子期一表人才時我就在想了——甯端比樊子期好看得多,怎麼你們一個個不誇誇他?」
寧端壓制住迅速燒起來的耳根熱意,垂首撞了撞席向晚的額頭,一點也不嚴厲地斥責
道,「青天白日,不害臊。」
「你都已經知道了,我為什麼還要遮遮掩掩?」席向晚無辜道,「這處只剩你我二人,又不是要做什麼徇私枉法的事情,有什麼可害臊的?」她笑吟吟地說,「你是我夫君,又不是外人。」
「你真是……」寧端聲音漸低,他帶著兩分無奈咬住席向晚嘴唇輕輕磨了磨,「我說不過你。」
席向晚輕笑,「我還當你是被我花言巧語騙到手的呢。」
寧端乾脆專心致志親得她說不出話來,心想手段層出好不容易把人騙回家的明明是他才對。
要知道他第一次見席向晚的時候,別說席向晚,汴京城中絕大多數的人還連「寧端」這兩個字都沒聽說過;但那時年紀小小的席向晚,只在乞巧節上露面了一次,就已經是許多人心中認定的下一任汴京第一美人了。
寧端那時候看著消瘦的小姑娘,心中想著這小身板若要當第一美人也顯得太寒磣了些,總該養胖些才能算數的。
然後小姑娘朝他一笑,寧端就把這前邊這念頭給收了回去。
美人病中自然有弱不禁風之美,即便小姑娘面色白得幾近透明,也看得出未來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胚子,這誰也不能昧著良心否認。
寧端承了她的恩,就將她的名字記在心上,想著總有一天要將這恩情還回去,但在那之後席向晚的身體愈發地羸弱,一年裡出門竟是一次都難得,寧端自己也忙,自然沒有見她的機會。
在那之後的第二次見面,竟就是在望玉池畔。
寧端想著該還恩了,便下意識替她解了圍,還一不小心將當年心中沒說的話給漏了出來。
人人都道席向晚尋了一門好親事,當朝首輔對她寵得如同世間珍寶,寧端卻始終沒覺得自己比席向晚高出一等過,多少都有少年時那驚鴻一瞥兩人雲泥之別的影響在。
「夫君想著外頭哪支花呢?」席向晚捏著他的耳垂笑問道。
寧端回過神來,親親席向晚的額頭,順手掂掂她的重量,自覺已經將她養得比少時見面那一次胖了許多,口中道,「想家中我親手種下的虞美人。」
他少時只當珍寶看的鮮花,如今已經開在他自家的院子裡了。寧端想,年少時的自己是肯定想不到這一日的。
席向晚勉強滿意地鬆了手,她道,「夫君如今越來越會說話了。」
寧端用下顎蹭過她的額際,一本正經,「是夫人教得好。」
翠羽同碧蘭沒跟進去屋子裡,只在外頭見到梁元任錢伯仲、宣武帝蘇公公先後走出來,等得脖子都要斷了也沒見到席向晚和寧端,不由得在外頭擔憂起來裡頭的情形。
「大人和夫人不會在裡頭吵起來了吧?」翠羽憂心忡忡,「大人也真是的,要來長樂坊辦差就打發錢伯仲來不就行了,還偏偏自己跑來這處,夫人再寬宏大量也得生氣啊!」
碧蘭從未來過長樂坊,不太理解翠羽為何這般擔心,「夫人自己還常去勾欄瓦肆呢,又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這有什麼好提心吊膽的?」
翠羽揪揪自己的頭髮,愁眉苦臉地給她解釋,「你剛才在外頭看見女人了沒有?是不是全是男人?」
碧蘭搖頭,誠懇道,「還有夫人和咱們倆呢。」
「除了夫人和咱們不就沒人了?這可不是正經人會來的地方,四——陛下也真是的!」翠羽一跺腳,越想越覺得不妙,她抬腳就想往屋裡走去,想硬著頭皮打開屋門偷偷看看裡頭究竟是個什麼情形,才剛剛推了一條縫,門就從裡頭被人拉開了。
翠羽一個平衡沒站住,險些往屋子裡頭栽去,好在有功夫底子硬是給站穩了,抬頭一眼站在屋子門口的不是寧端還能是誰?
寧端懷中正抱著席向晚,面無表情地垂眼看著翠羽,那冷冰冰的眼神叫她一個激靈就往旁邊跨開讓出了路。
席向晚倒是笑個不停,道,「你嚇翠羽做什麼,她也是替你擔心。」
甯端無可奈何地將席向晚放下,道,「時間還早,長樂坊裡不太平,你如果還要在這處逛,不要讓翠羽離太遠。」
「不擔心我找小白臉了?」席向晚調侃。
正伸手替席向晚整理衣襟的寧端動作一頓,他危險地望了席向晚一眼,伸手捏住她精巧的下顎抬起又親了一口,道,「夫人說了為夫比什麼小白臉都英俊,我再擔心這些豈不是太小家子氣了?」
翠羽趕緊捂住眼睛低下頭去,假裝自己什麼也沒看到,同時也鬆了口氣——她擔心的事情好歹沒有發生,要知道多少人濃情蜜意的時候眼裡都是揉不得一點沙子的,好在席向晚不是那樣無理取鬧的性子。
兩人獨處時席向晚膽子大得很,周圍一旦有了丫鬟,她又顯得有些害羞起來,下意識往後避了避寧端的嘴唇,自然沒有避開,被年輕首輔按著後腦勺予取予求了一陣才放開。
「還嘴貧嗎?」寧端抵著她的額頭低聲問道。
席向晚瞪他,清亮鳳眼裡幾乎能沁出水來,「不害臊。」
寧端揚眉,用她的話回敬她,「你是我夫人,又不是外人。」
席向晚撇撇嘴,「不看了,既然長樂坊是梁元任在管,又有都察院插手清查,如果裡頭真有你我所想的那東西,自然很快也會找出來的。」
關於「寶藏」一事的真假,席向晚方才已經給寧端細細說過,接下來的排查之中,只要仔細在長樂坊中搜索是否有疑似暗室的存在便可以了。
若長樂坊中一無所獲,那便還要再派人手去搜查另兩處原先啟帝留下的行宮。
席向晚倒是不覺得說書先生騙了自己,只是想著寶藏其中究竟放了什麼,又該如何利用這令人趨之若鶩的寶藏將樊家坑個血本無歸。
賭坊便也罷了,三法司在汴京城快准狠地追查切斷了□□的全部供應後,以雷霆之勢捉起了一大批涉及此案的各路商販,一時之間動靜鬧得極大,大牢裡的牢房數量都有些不太夠用。
不僅是商販,更有不少的富家子弟乃至於極少數的官員因為服用□□成癮而被直接送去了太醫院戒癮,汴京城裡的人消息多靈通,戒癮之人的慘狀一個個地在宣武帝的默許之中外傳,叫人人都對□□的存在敬而遠之,加上極為嚴厲的新立律法打擊,強硬又巧妙地將樊家用□□腐蝕汴京城的想法以最快的速度掐死在了繈褓裡。
如果說這還不夠樊旭海提起警戒來,緊接著從汴京城傳來的下一個消息便叫他有些焦躁起來了。
——宣武帝封了兩座行宮說要修繕,同時長樂坊也宣佈暫時停業整頓,整座汴京城裡好巧不巧地就這三個地方關閉,普通人聽著不覺得其中兇險,樊旭海卻一下子提起了心來。
他知道,前朝遺留下的寶藏就藏在那三座行宮中——或者更準確地說,他知道確切是哪一座行宮的哪一個位置。
如今宣武帝這樣大張旗鼓地搜尋,莫不是已經知道了那其中藏著什麼東西?
「父親擔心什麼?」樊子期陰鬱地道,「『鑰匙』就在席向晚手中,如果他們找到寶庫將其打開,那豈不是反而給我們省了許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