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我去！你這是雪中送炭嗎？你這是趁火打劫！」陳樹生笑罵一聲，從辣鍋裡夾了一筷子油麥菜就塞周戈的蘸料碗裡，「吃吧，我請你的！」

　　　周戈因他如此幼稚的舉動翻了個白眼，倒也沒說什麼，裹了一層香油，還是把那沾滿了辣湯的油麥菜吃了，嘴裡還念叨著：「我可不止給你雪中送炭了啊，你這組人今年的過年費可都有了。」

　　　其他人哈哈大笑，紛紛舉杯要謝周戈，個個嘴裡笑著說「謝謝老闆」，把陳樹生氣個半死：「有沒有點骨氣了！」

　　　孟闌看他們如此笑鬧，頓時明白周戈和他們關係不錯，便也被這氣氛感染，臉上的笑意多了幾分。

　　　不料陳樹生話鋒一轉，又衝他來了：「小孟啊，你這樣不行。」

　　　孟闌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陳樹生臉上的玩笑意味淡了些，語氣也認真起來：「你這性子太悶了，鏡頭前要吃虧的。」

　　　孟闌知道他什麼意思，他性格確實比較沉悶，不像其他藝人那麼活潑。

　　　誰知周戈卻抬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他這樣總比那些鬧騰的小年輕強，真給你來個活潑的，你吃得消？選秀節目還沒拍夠是吧？」

　　　陳樹生一聽這話就頭大：「哎喲你可閉嘴吧，我再也不接選秀節目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拍得我頭疼。」

　　　於是飯桌上又吐槽起選秀節目的錄製現場，倒是不乏趣事。

　　　孟闌在大家閒聊的空當盯著周戈看了會兒，想到他方才為自己說話，有那麼點袒護意味，心裡有點感動，又覺得會不會是自己自作多情，也許周戈只是順嘴一說？畢竟兩人沒見過幾面，不熟，周戈之前也不太待見他。

　　　一天下來，廚房已經佈置完畢，缺的東西孟闌列了單子，讓家政賀阿姨明天購置了順便帶來，攝製組的人也把拍攝器材安裝擺放好了，約好明天來試拍，便告辭了。

　　　等房子裡只剩下孟闌和周戈兩個人，才發現屋裡滿滿噹噹，已經被這些器材填滿了。

　　　周戈被器材絆了兩次，揉著額角站在客廳地上鬱悶道：「得虧一週拍一次，這設備要是天天擺在這兒，我得瘋。」

　　　孟闌笑了笑，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我看這些設備都不便宜，我們小心一些吧。」

　　　周戈本想說碗留著明天讓賀阿姨洗，見他已經用抹布沾了洗潔精開始幹活，便把話吞了回去，想幫忙，又覺得無從下手，只好說：「我去整整地上的線。」

　　　他從賀阿姨整理好的快遞箱裡翻出厚厚一疊泡沫紙，拿來蓋住地上亂七八糟的線，用膠帶將邊角固定好，電線齊齊被遮住，這樣就算來回走動，也不會再被絆倒了。

　　　因為明天要試拍，兩人收拾完後坐在沙發上討論明天的拍攝內容。孟闌不太懂，便老老實實聽周戈的指導。

　　　「我們團隊大概出了一個綜藝設定，想把這檔節目做成帶一點居家會友氣息的日常美食綜藝。你和我代表這個家的兩位主人，考慮到咱倆年齡和閱歷上的差異，以及性格上的不同，還是稍微做了點人設的，當然，比較貼近咱倆，所以你不用特意去拗人設。」

　　　周戈頓了頓，看他認真聽著，才繼續道：「我呢，就是一個不愛做飯、作風懶散還愛嘮叨的知識青年老大哥，你呢，就是一個廚藝了得、溫柔體貼但不善言辭的年輕小帥哥，其他的沒什麼標籤，自由發揮就行——這設定你覺得怎麼樣？」

　　　孟闌聽他說自己「溫柔體貼」，臉上頓時爬上幾絲緋色，結巴道：「我……我溫柔體貼嗎？」

　　　周戈：「……」做飯還管洗碗，出門都不忘給我帶飯，夠溫柔體貼了！

　　　他看出孟闌眼中那點害羞和忐忑，咳嗽一聲，轉移了話題：「每期會請一兩個嘉賓吧，來家裡做客，有時候設置他們突然造訪，有時候設置他們提前打過招呼，有時候設置為我們請他們來做客……第一季我打算做12期，周更，嘉賓的設置還要再詳細討論一下，和他們約檔期也需要另外安排。」

　　　這個孟闌懂。這檔節目是網絡綜藝，需要掐準時間，最好是錄完一週內就播出，這樣話題討論度和節目熱度才能維持住，說不準還能帶來驚人的熱度和流量。周戈野心很大，請了陳樹生的拍攝團隊，還和直播平台談了合作，宣發是他工作室的短板，卻是湯果娛樂最擅長的一塊，兩家聯手，不打造出一款爆款節目絕不會甘心。

　　　看周戈現在的意思，怕是打算邊錄邊請嘉賓，未知數太多，需要考慮的因素也太多。

　　　「氣氛的話，我和嘉賓會負責調動，你的主要工作還是做飯，但如果我們和那你搭話，你也儘量和我們聊幾句，這樣不會冷場。你如果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對著鏡頭笑就好了。」周戈看著他，輕輕笑了，「有你這張臉充門面，裝傻也有人買賬。」

　　　孟闌揉了揉鼻子，他也知道湯果娛樂和周戈就看中自己這張臉，可靠臉吃飯怎麼說都不是一件多讓人得意的事。可誰讓他沒才華呢？被說只有臉能看的時候，實在無從反駁。

　　　周戈沒有再捏著他這點不放，而是嚴肅道：「可這不是長久之計。」

　　　孟闌下意識挺直了脊背，聽他訓話。

　　　「好看的皮囊縱然萬里挑一，可皮囊看多了也沒什麼意思，等觀眾把你的三庭五眼都一一拆開分析後，可能還覺得醜。但有趣的靈魂卻能讓人在對你一見鍾情之後，更加喜歡你。」周戈盯著他，嘴裡說著有些說教意味的話，臉上的表情確是誠懇溫和的，「個人魅力，不外如是。」

　　　孟闌心頭一悸，目光卻是牢牢鎖著周戈的臉。

　　　周戈垂下目光，又跟他叮囑了些明天試拍的細節，就打著呵欠準備洗漱睡覺了。

　　　孟闌還不睏，繼續窩在沙發消化今天從攝製組和周戈這裡接收的指導內容。

　　　周戈睏得很，躺床上睡了，後半夜忽然醒了，睜開眼對著黑暗中的天花板好一陣發呆，才起身緩緩坐起來，對著安靜的虛空茫然。他的睡眠總是不好，常常無緣無故半夜醒來，失眠到天亮。本以為忙了一整天，今晚能睡個好覺呢……

　　　他掀開被子下床，赤著腳出了臥室，準備到廚房找點水喝，一推開門，才發現客廳的落地燈還亮著，開了最低檔，鵝黃色的燈光籠罩沙發一角，孟闌那麼大個人，窩在沙發角落裡，長腿無處安放似的盤在一起，手裡還握著ipad安安靜靜地看著，屏幕的光映著他的臉，明暗對比鮮明，顯出幾分疏離的冷意。

　　　周戈沒作聲，藉著落地燈微弱的光摸去廚房倒了兩杯水，悄無聲息地靠近，將水杯放在茶几上，輕微的響動終於驚醒了專心看ipad的人。孟闌看到他先是一愣，繼而緊張地坐起來，結巴道：「周……周哥，你還沒睡嗎？」

　　　周戈在他旁邊坐下，笑了笑：「睡了，有點渴，起來找點水喝。」

　　　他沒提自己失眠的事，晃眼看了下他手裡的屏幕頁面，問：「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哦，我在考慮明天做什麼菜……」孟闌抬起手腕看了眼手錶，嚇了一跳，「凌晨3點了？這麼晚？」

　　　「只是個試拍而已，有什麼問題我和陳導都會提醒你，你不用這麼緊張。」周戈安慰他兩句，又說，「早點休息吧，別熬夜。」

　　　說完，也沒有再寒暄，握著自己的水杯轉身回臥室了。

　　　孟闌揉揉臉，收起ipad，低嘆一聲，看著茶几上那杯水，拿起來——水是常溫的，在夜裡甚至有點涼。他皺了皺眉，扭頭看了眼周戈緊閉的房門，那裡一絲光都不漏。他回想起周戈清明的目光，隱約察覺到什麼，抿了抿嘴，沒有喝那杯水，將杯子放回廚房，便去洗漱睡下了。

　　　周戈玩手機玩到5點，才再次昏昏睡去，還做了個無厘頭的夢，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無力，頭也有點痛。看了眼手錶，已經上午9點多。

　　　試拍是下午，他今天也沒有別的工作，在被窩裡又蜷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爬起來收拾自己。

　　　房子裡沒人，賀阿姨和孟闌都不在。他繞去廚房，發現又添了些東西，應該是賀阿姨按照孟闌的單子補充的物件。蒸鍋還在灶上溫著，他掀開，發現蒸籠裡放著兩張雞蛋餅，一碟蒸紅薯，蒸籠縫隙間，還能看到下方金黃的小米粥。

　　　他自己動手盛了碗小米粥，搭配著尚有餘溫的雞蛋餅和紅薯，滿足地吃了個早飯。只是不知這早飯是出自賀阿姨還是孟闌的手筆。

　　　快中午的時候，賀阿姨和孟闌一起回來了，兩人又大包小包提了不少東西。

　　　周戈正在書房看書，聽到動靜就出來了，看到這場面不由詫異：「什麼情況？你們買什麼去了？」

　　　「哎呀，沒什麼，小孟說他屋裡缺點東西，我就帶他去附近的商場和超市跑了一遭，幫他購置點東西。」賀阿姨笑呵呵地把東西放下，熱切地問，「小周幾點起的？早飯吃了沒？」

　　　「吃了。」周戈笑笑，也上前來幫忙。

　　　孟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對附近不熟，就讓賀阿姨帶我認認路，以後自己出去買東西也方便些。」

　　　孟闌買了兩套換洗的床上四件套，一些衣服、鞋子，另外備了幾套睡衣和拖鞋，還有一些紙筆雜物，分外有居家氣息。周戈幫他一起整理完，賀阿姨已經在廚房開始準備午飯。

　　　兩人又去沙發上對了一下下午試拍的流程，孟闌的菜單也定了下來。只是周戈看他還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暗嘆一口氣，扭頭去打了個電話，請了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