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涼寺的禪修班乾貨很多，半個月的課業，不僅讓張曉明瞭解了國內鬼魂數量膨脹的嚴峻現狀，還對常見的佛門超度鬼魂方式有了簡易瞭解。

　　可能是他沒有誦經的天分，等到八關齋戒最後一天，在嘗試念過各種超度經文後，他不得不含恨放棄了群攻之法，轉而配合念珠研究六字真言。

　　六字真言又稱六字大明咒、嘛呢咒，在梵文中，這六個字含有無盡的力量，是佛家一切智慧以及慈悲的凝結體。

　　慧能法師在發現張曉明無誦經文之天分後，將這簡短的咒語細細傳授給他道：“若真遇見甚無法處理之事，手足無措下，不若配合佛珠念六字真言，或許會有奇效。”

　　張曉明聽後，很是信服，他虛心求教道：“此六字可超度亡魂？”恕他知識淺薄，只能想到這一用法。

　　慧能法師微笑著搖搖頭道：“非也非也，六字真言的用途，即便是我都體會不清，參悟不透。”他細細解釋一番道，“你可看過曾在央視演出的著名舞蹈，千手觀音？”

　　張曉明也不知話題怎麼會轉到千手觀音上，但他還是點點頭道：“看過。”

　　“千手觀音是觀音菩薩千萬種姿態中的一種。當年菩薩發誓普度眾生，要解救所有生靈，一個不漏。然而輪回之眾太多，即使有通天之能，也總會錯漏一二，因為這些錯漏，菩薩被上天認為違背了自己發下的誓言，遭受刑法，身體裂成了千萬碎片。”

　　“隨後阿彌陀佛告知上天，想要整合六道，還需要觀音菩薩的慈悲之力，故而千萬碎片再度凝結，成就了千手觀音的菩薩姿態，以更大的力量，整治輪回，普度眾生。”

　　“六字真言中就蘊藏著菩薩的大慈悲本心，念出‘嗡瑪尼悲美吽’六字，意味著菩薩灌頂，能夠借用菩薩之力。”

　　他笑呵呵道：“本來就是借用神佛的力量，怎會有特定的表現形式？”

　　張曉明聽後卻更加迷茫了：“這麼厲害的六字真言，應該不是每個人念咒都能發揮其中力量的，我連誦讀經書都沒什麼用處，怎麼會能用六字真言？”

　　慧能和尚卻說：“只要是有慈悲之心，誰都可以用六字真言。”他笑呵呵道，“我看張施主心懷善根，也是可以用的。”

　　張曉明：emmmmmmmm

　　既然大師這麼說，就試試看吧！

　　……

　　回家後，張曉明先跟孔敬易打了通電話，隨後上網查了一下北京烤鴨館老闆罵他的通告，就像孔敬易說的一樣，微博上吵成了一團。

　　他的微博號下鍵盤俠的謾駡隨處可見，竟是壓過了他粉絲的勢頭。

　　［張噴滾！］

　　［瞎逼逼什麼，沒吃過好的嗎？］

　　他陷入思考：這，對方是請了水軍嗎？

　　但如果是水軍的話，孔小美不會不處理啊。

　　這事本來就挺蹊蹺的，要知道張曉明是有千萬粉絲的大v、知名美食博主，而對方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小老闆，能夠煽動這麼多鍵盤俠的情緒，本來就挺奇怪。再加上發生在謝老師傅身上的蹊蹺事，張曉明就覺得更不對了。

　　他先拽了一下給予他無限力量的念珠，想到：有念珠在，即使那老闆真耍了什麼鬼手段，那些鬼也靠近不了我。

　　如果他不僅能夠反彈那些鬼，還能把他們反向超度了，不就更美？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走進廁所。

　　白裙子與鬼嬰扒拉在門框上，見張曉明來了，又瑟縮了下身子，恨不得把自己抱成團。

　　張曉明：“……”

　　這麼怕你們就離我遠一點啊！離開這棟房子不好嗎？

　　他現在注意力並沒有放在活潑的白裙子與鬼嬰上，而是放在廁所裡的蒼白宅男身上。

　　鬼魂不喜歡在陽光下行走，天性讓他們更喜歡狹□□仄的地方，在一間房屋中，廁所與地下室是他們最喜歡的地方，那些只剩下些微靈智的弱小鬼魂，常常端坐在馬桶上模仿沉思者。

　　他家的廁所鬼也差不多，反應遲緩，對念珠的感應也很不靈敏，張曉明打開廁所門時，鬼魂蒼白的身影都晃蕩了一下，但他只是遲疑地抬起頭。

　　“嗡瑪尼悲美吽——”

　　念珠湊近鬼魂，他的顏色越發淺淡了，念了幾遍六字真言，竟然也愈來愈輕愈來愈輕，顏色越發淺淡，飄飄乎憑虛禦風，化為一縷青煙。

　　張曉明：！！！

　　我超度了一鬼魂！

　　他迫不及待打開bbs，果然發現“我的錢包”那裡，刺目的紅“0”，變成了黑字的“1”。

　　對即將到來的烤鴨館之行，他更有信心了！

　　……

　　孔小美是個胖子，有著與他年齡不符的西瓜似滾圓的肚子，還有張油光滿面的臉孔，隔日早上，他就把張曉明堵在門口道：“你去修佛了？到底什麼意思？”說著還把手機往他臉上一懟，張曉明看了，發現是自己穿褐衣短衫，坐在彌勒佛前的照片。

　　張曉明摸摸下巴道：“我還挺帥。”因他的動作，纏繞在手上的念珠一下子就顯出來了，孔小美看的眼睛外凸。

　　小明年年輕有為，挺好面子，左手腕一直戴著他值錢的江詩丹唐，什麼時候改成戴珠子了？

　　他哭天搶地：“小明啊，你別出家啊，我們的下一本食譜指南還沒出啊！”

　　張曉明嫌棄道：“走走走，別丟人，烤鴨館去不去了？”

　　……

　　烤鴨館的生意不僅沒差，反而蒸蒸日上，門口排隊之人數不勝數，孔小美在等位時還跟張曉明逼逼道：“我就說這店邪，謝老師傅主持的全聚德b城總店知道吧？前兩天說是失火了，還好沒燒死人，雖說警方查了，說是爐火燒不當，但全聚德多少年的店了，怎麼這段時間接二連三出事，怪得很。”

　　張曉明心道：有什麼奇怪了，我都能看見鬼了，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怪的事嗎？

　　但烤鴨店周圍確實奇怪，鬼畏懼炎陽，白日總擁擠在大型封閉的建築物中，他們又格外喜人，越是人氣旺盛的地方鬼就越多。

　　餐廳超市乃是他們的最愛。

　　北京烤鴨館卻不同，店鋪周圍，冷冷清清，竟同佛門重地一般，神鬼不入，張曉明看後就皺起眉頭，掃視四周，未捕捉到鬼影。

　　很奇怪，他想，其他層鬼很多，只有這層不對。

　　與其他綜合商場建築一樣，這棟大樓共有七層，絕大部分的餐飲店都集中在七樓，或許是人一旦不順起來，就想法頗多，張曉明想想七字，竟也膽戰心驚。

　　在中國，四與七都是不吉利的數字，按照易經解釋，七為艮卦，艮為山，抑止不順，遇上此數字，註定代表不順遂。

　　慧能法師是博學多才之人，除了佛教之外，課上與他們引經據典，還說了不少其他流派之典故，張曉明聽課認真，記憶力也好，此時不免一一對上號。

　　忽然，電子音叫好，孔敬易扯了一把張曉明道：“到我們了，進去吧。”

　　……

　　等到店內，鬼魂倒是多了些，他們矗立在客人背後，如同亙古不變的雕像，然其模樣與尋常未超度鬼魂卻不大一樣，身形凝實，皮膚偏灰，透著一股子病氣，再加眼神呆滯，看著就不像是好魂。

　　張曉明：“……”

　　都這樣了要是這家店沒有問題就出鬼了！

　　他猛地站起來拉扯孔小美就準備往外走，哪裡知道那上次被他大批特批的年輕老闆竟然攔住了他的去路。一段時間不見他的模樣更不好了，印堂發黑，嘴角向上扯，笑容假惺惺的，很讓張曉明不適。

　　“是什麼風把張先生吹來了？”他道，“可要再嘗嘗本店的烤鴨？”

　　張曉明道：“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老闆道：“您說笑了，這不是有監控嗎？”說話之間，他身後跟著的鬼魂將其呆滯的眼神集中在了張曉明身上，後者全身發涼，演技卻已達到了此生巔峰，就當是沒有看見他似的，淡定得很。

　　張曉明：直接驅使鬼魂當人工監控，真會省錢！

　　他頂著鬼虎視眈眈的眼神露出刻薄而挑釁的笑容道：“我確實是來吃烤鴨的，不知是老闆掌握火候的能力有沒有更勝一籌，若非如此，店中客人怎麼會變多？”

　　孔敬易聽後：“……”

　　哎呀，小明這張嘴哦，毒死了。

　　果然老闆被氣得吹鬍子瞪眼，連說了三聲“好好好”後又冷笑道：“那這回，張先生可要好好嘗嘗。”說完也不知道是待人挑烤鴨，還是單純受不了小明的毒舌攻擊，扭頭走了。

　　趁著老闆帶他身後鬼一同走了，看似淡定的張曉明迅速打開bbs，發帖求助。

　　［我有一根金舌頭：座標n市太陽廣場七樓北京烤鴨館，這裡怎麼回事，跟在客人身後的鬼顏色都是灰的，眼睛全黑，看著特別瘮人］

　　他看眼正在瘋狂往嘴裡塞烤鴨的食客，接著補充。

　　［食客表情也不對，明明烤鴨味道平平，卻跟吃龍肝鳳髓似的，拼命往嘴裡塞，那些鬼嘴巴張大，到底什麼情況？］

　　才發帖沒多久，竟然就有人回復了。

　　［不過餓鬼作祟，雕蟲小技，有何值得發的？若是我道家小兒，八卦指以力破煞，最多不過佐以清心咒符，便可渡化滿室餓鬼！佛家小兒經文渡之，佛法除之，有何難？］

　　張曉明看後心頭大定，這麼簡單？他大概不用擔心了？正巧廚師推著大菜上桌，便退出論壇，手機倒扣在桌面上。

　　正因如此，也沒看見隨之而來的跟帖。

　　［並不推薦上面老前輩的操作方式，這年頭能單純憑藉八卦指破煞的人真不多，如果不是欽定的天才，建議不要嘗試此法，老老實實集結一大推人，道符群而攻之為妙，而且這還是要在人數同惡鬼相當的大前提下］

　　［因為不是佛門弟子，沒辦法給出相關建議，但請記住一點，如果餓鬼數量超過十，還是逃跑來得更快］

　　［當然，如果是下代住持，道門天才師兄，就當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