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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第73章
第 73 章

  唐灼灼偏頭, 問:「皇上那時就在橋上嗎?」

  霍裘的嗎目光也落在畫上的女子身上,片刻後嘖了一聲, 搖頭道:「朕當時在邊上的酒樓裡與柳寒江談事。」

  然後她就落了水。

  唐灼灼不明白他爲何要畫這樣一幅畫出來,也不知曉他爲何會將這畫作爲生辰禮送給自己。

  霍裘像是洞穿了她所有的疑惑, 長指輕輕敲打著桌面, 拇指上的扳指時不時與桌面碰撞一下,發出極細微的聲音。

  他半張臉隱在黑暗裡, 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堅毅的輪廓染上了燭火的幽光,變得柔和下來。

  那是他最難熬的幾年時光。

  太子之位坐得搖搖晃晃, 明面上溫和清肅,背地裡韜光養晦, 幾次以身犯險甚至中了蠱毒,終於一步步壯大起來。

  他終於可以不懼任何人。

  却在那個時候,遇見了十幾歲的小姑娘。

  霍裘目光陡然沁了風雪, 他勾了勾唇, 聲音有些緊綳,聽著又是再清潤不過,「你才嫁入東宮那會, 每每爭執不休之際, 總會冷著臉問我到底看上了你哪點。」

  唐灼灼突然就別過頭去沒有說話, 她初入東宮時幹的荒謬事比前頭十幾年還要多。

  「灼灼, 其實朕也不知曉, 到現在都不知曉。」

  霍裘神色有些複雜, 眉心緊蹙,是真真困惑至極。

  他骨節分明的食指撫上畫中那女子的臉,道:「這是朕第二次見著你。」

  「那時你年齡尚小,踩著冬日的第一場落雪,臉蛋瞧起來只有巴掌大。」

  當時他與柳韓江談著前朝的事,透過窗子瞧著她小小的背影,破天荒皺了眉,那樣危險的地方,怎麽身邊也沒有個人跟著?

  在她落水的時候,他從酒樓的房間裡到沁凉刺骨的水中,不過只用了幾個呼吸的時間,而等她閉著眸子乖順地躺在自己懷裡時,他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叫囂著想要掠奪。

  霍裘聲音有些嘶啞,「朕那時將你放下就走,現在想想,不過也是因爲膽怯。」

  她總說自己整日裡沉著臉再是清冷不過,却根本不知曉,那時他奔著下去救她時的步子有多急。

  唐灼灼還是第一次從這男人嘴裡聽到膽怯這個詞,她啞了聲音,不知該如何說話。

  霍裘眼底融入了最絢爛的光,他握住了唐灼灼有些抖的手,笑著凑上去吻了她眼角的泪花,那滋味苦中帶澀,又像是淌不盡一樣,叫他心疼到了骨子裡。

  「哭什麽?嬌嬌,你哭什麽?」

  她哭什麽?在這段感情裡,從始至終輸的人都是他。

  唐灼灼也不知道自己哭些什麽?只不過是聽著他那句開誠布公的膽怯,鼻尖一酸,眼泪水不受控制的就流了下來。

  霍裘捧著她哭得花了妝的小臉,感受到她身子的細細顫栗,啞著聲嘆息:「嬌嬌總拐著彎與朕說,只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哪來的什麽新人舊人,朕從始至終都只有嬌嬌一個。」

  這話一經說出,唐灼灼身子激靈靈一僵,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外頭風雨交加,男人面色柔和又認真,溫熱的指腹摩挲在她的手背上,重複道:「從來都隻嬌嬌一人。」

  心和身子都是她的,從此就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

  唐灼灼眼裡還氤氳著全是水霧,似是沒有聽懂這句話,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皇上……這話是什麽意思?」

  霍裘原沒想著將這事說出來,此刻身子也有些僵硬,故作鎮定地起身,道:「嬌嬌自行領會。」

  在這人跟前,崇建帝已數不清自己低了多少次頭,她冷著臉的時候尚是心上寶,更別提笑著撒嬌耍性子的時候了。

  唐灼灼這會却比才重生時還要驚訝,簡直是怎麽也不敢相信的。

  一代君王,坐擁後宮,他却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那些女人一個也沒碰,全是充當擺設。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這話說得好聽,她却是從來都不信的。

  天下男子一個樣,就是再冷情冷性清心寡欲的男子,也只是沒遇著够嬌够媚的女人罷了,若真遇著了,木頭也能燒出烈火來。

  可今日說這話的人,却是霍裘!

  她再清楚不過,他不會編造這等子話來騙她,更沒有必要。

  那她前陣子鬧的各種彆扭,豈不成了一種笑話?

  唐灼灼喚人進來擦了臉,霍裘就坐在桌邊的軟凳上,一時之間無人說話,就顯得氣氛有些凝滯。

  待人都出去了,唐灼灼慢條斯理起身,將那副筆觸極細膩的畫卷起來,瞥到落款的日期時又是一楞。

  時間是三年前的今日!

  三年前她的生辰之日,這男人就已動了心,而她却對此一無所知。

  她惡狠狠皺眉,險些又要掉下眼泪來,她前世在冷宮裡掉的眼泪太多了,是以重生後反倒像是沒有泪珠子可流了一樣。

  「皇上今日怎麽這般會哄人開心?」她轉身撫了撫他青黑色的胡茬,覺著有些扎人,又緊接著鬆鬆垮垮地吊在他身上,兩隻脚丫子不安分地直晃,嘴裡一直强調:「臣妾覺著真歡喜,從沒有這樣歡喜過。」

  她帶著甜香的臉蛋親昵地蹭到霍裘的下巴上,好叫男人也能真實地感受到她的那份歡喜。

  十九歲的生辰,她過得比往年任何一個還要舒心。

  唐灼灼這幾日過得蜜裡調油,朱琉却簡直倒黴透頂。

  原因無他,她如今算是與清遠候世子紀瀚定了親,這日在南平王妃的耳提面令之下與紀瀚一同約著去賽馬。

  紀瀚身子修長,生得文弱,清秀的面上永遠帶了幾分笑意,說話也是客氣有加,朱琉瞧著第一眼就覺著這男人乾淨極了,就像一灘清水。

  她的馬術毫不含糊,在踏上馬背的一瞬間就朝著紀瀚道:「世子,賽場上見真章,我可不會放水。」

  紀瀚仍是笑,道:「自該這樣。」

  他這幾年都在遠游,才一回京城就叫他爹給逮住揪到秋獵圍場來了,今日一見這琉璃縣主,倒是沒有過多的反感。

  性情這樣爽朗的女子,娶回家定然不錯。

  到時一同去雲游四海,看遍山河與夕陽,豈不快哉?

  兩人幾乎同時出發,朱琉斂了心神跑得飛快,紀瀚跟在她身後氣定神閒地追,待路程過半的時候,朱琉停了下來。

  最前頭橫著一匹黑色的駿馬,馬上的男人笑得森寒,如同草原上的一匹野狼,見兩人都停了下來,才騎著馬不緊不慢地趕來。

  朱琉俏臉一寒,抿著唇沒有說話。

  紀瀚偏頭看了她一眼,又望瞭望來者不善的蒙古可汗,也跟著翻身下馬笑著將朱琉拉到自己身後。

  屋塔幕被這個動作刺激得眯了眯眼睛,上上下下審視這個清遠候世子。

  這身子看起來比女人還弱幾分,也還好意思將朱琉護在身後?

  兩年不見,朱琉就喜歡上這種小白臉?

  紀瀚全當看不見那侵略性十足的眼神,他笑得清潤十足,抱拳道:「久聞可汗大名,今日終得一見,果然是龍鳳之姿,名不虛傳。」

  相比之下,屋塔幕遠做不到這般冷靜,他皺著眉,直接略過了這礙眼至極的男人,對著站在紀瀚身後冷靜無比的朱琉粗聲粗氣地道:「出來。」

  朱琉氣得身子都在抖。

  ~

  她都說得那樣清楚了,這狗男人還來摻和她的事?

  他自己破事一大堆,紅顔知己都顧不過來,竟還有功夫來給她添堵?

  朱琉到底不敢與他正面對上怕引人誤會,只好壓了心底的一口氣,對著紀瀚道:「世子,咱們去那邊吧。」

  她年紀大了,耽擱不起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

  紀瀚看了一眼煞氣更重的屋塔幕,笑著回她一句好。

  屋塔幕被氣得笑出了聲,眯著眼睛冷聲威脅:「琉璃,不若我現在就去求見中原皇帝?」

  朱琉半條手臂一僵,强自鎮定著扭頭與紀瀚道:「世子先回去吧,可汗找我說些事。」

  紀瀚步子頓了頓,也不問什麽,依舊是笑著道了一聲好,瞧著天氣有些陰冷,又讓小厮送來一件純白色的披風放在朱琉丫鬟的手裡,囑咐道:「天冷,等會給你家縣主系上。」

  這才抬脚去了另一個方向。

  從始至終,沒有問過半句,更沒有甩臉色。

  朱琉面色平靜地回過頭,去了一叢不起眼的灌木後,不多時,屋塔幕就跟來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寒氣,眸子裡的風雪大得嚇人,「屋塔幕,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一輩子圍著你轉才好?」朱琉著實氣得有些狠了,青葱一樣的手指都泛出濃烈的白來。

  屋塔幕也窩了一肚子的氣,他就不明白了,嫁給他不比嫁給那弱不禁風的勞什子世子好?

  那個只會做表面功夫的小白臉。

  朱琉兀自說著,眼泪都險些流下來,「我真的不能和你耗下去了,中原女子不比草原,你若是還念著一絲我往日的一絲好,就別在我身上費心思了。」

  她這話一說完,對面站著的男人臉色就徹底黑了下去,他玩味地勾唇,强自壓著怒火問:「方才那個,就是你現如今喜歡的男人?」

  朱琉一時之間沒有說話,這般舉動落在屋塔幕眼裡,分明就是默認了。

  「這樣瘦弱的男子,哪裡就能入得了你的眼?」屋塔幕譏笑,而後目光落在她白嫩的小臉上,反問道:「如何不在你身上費心思?現如今我草原兒郎個個都知曉我來迎娶中原縣主,若是沒法將你帶回去,我該如何向他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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