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姜曉峯迴校後， 在網上搜出那個公益宣傳片的完整版看了看，滿頭霧水。

　怎麼回事？姜潮怎麼突然和國家媒體合作了， 他的工作重心不是一直在國外嗎？

　不過他只疑惑了一會就關掉了片子，把注意力放回了買來的圍巾上。

　姜潮愛去哪工作就去哪工作，和他也沒什麼關係。

　圍巾他買了兩條，一條咖啡色， 一條深灰色，他準備自己圍深灰色的， 然後把咖啡色的給孟浮生。他覺得像孟浮生那樣溫柔的人，就該配咖啡色這樣偏柔和的顏色。

　轉眼周五到來， 孟浮生照例在最後一小節課的課間進入教室，坐到了姜曉峯身邊。

　姜曉峯側頭看他，等他坐定後伸手過去抓住他的手，往自己這邊拉。

　孟浮生疑惑：“怎麼了？我剛從外面進來，手冰。”

　姜曉峯拉着他的手塞進桌兜，埋進了一團柔軟裏。

　孟浮生頓住：“嗯？”

　姜曉峯略顯得意地笑了笑，把他的手往圍巾裏埋了埋， 還拉過圍巾把他的手蓋住，抽出自己的手說道：“這樣就不冰了。”

　孟浮生摸了摸手裏柔軟的質感， 問道：“是什麼？”

　“你猜。”

　孟浮生故作思考， 另一手突然從隨身帶的包裏抽了一個禮物袋子出來， 笑着說道：“我猜是這個。”

　姜曉峯愣住，忙伸手拉過袋子看了看，發現裏面居然也是圍巾， 而且也是咖啡色，瞬間：“…………”

　他看向自己的桌兜。

　孟浮生正好把桌兜裏的圍巾抽了出來，愣了愣，笑了：“咖啡色，我喜歡，剛好可以湊成情侶圍巾。”

　姜曉峯：“……”那條灰色的圍巾必須藏起來！

　“曉峯。”孟浮生突然湊近他，伸手扯扯他卷卷的劉海，聲音裏是掩不住的喜悅，“我們想到一起去了。”

　姜曉峯瞄他一眼，突然就滿足了，低頭把圍巾抽出來看，應道：“嗯，我們想到一起去了。”

　坐在兩人周圍看了送禮全過程的田大齊等人：“……”冬天到了，請關愛一下沒人疼愛的單身狗，謝謝。

　……

　姜曉峯懷疑自己的世界有哪裏出了問題，自從那天在大街上看到姜潮的公益宣傳片後，他突然哪哪都能看到姜潮的身影。

　開電視，姜潮在上面接受採訪；

　上課，同學甲突然拿出一本雜誌，封面是姜潮；

　吃飯，隔壁新聞學院的學長在討論姜潮的新作品；

　學校組織觀影學習，放的是姜潮拍的紀錄片；

　刷微博，頭條是姜潮拍的什麼什麼片子近期在國外獲得了什麼什麼獎，成爲了第一個拿到這個獎的華人，和姜潮決定把獎金拿出來，在國內成立什麼什麼資助學生的基金；

　就連他受不了地去翻財經雜誌找清淨，都能在上面看到姜潮在國內成立個人工作室的新聞。

　姜曉峯就是再遲鈍也終於察覺出一點不對了，忙打了個電話給穆蘭芳。

　“外婆，爸媽他們是不是把工作重心轉移回國內了？我這到處都是他們的新聞。”

　穆蘭芳安靜了一會，回道：“這樣也好。”

　姜曉峯疑惑：“什麼這樣也好？”

　“曉峯，對不起。”穆蘭芳突然道歉，“其實你爸媽曾單獨來找過我，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你高中時候的事了。”

　姜曉峯愣住，良久，問道：“您告訴他們的？”

　“我給了他們一些提示，然後趕走了他們。”

　以姜潮和穆雅芝的能力，一點提示就夠他們查出全部了。

　姜曉峯抿了抿脣，說道：“所以他們是在知道了我那些不怎麼好的過去後，決定把工作重點轉移回國內的？他們這是什麼意思，突然良心發現？”

　“曉峯，不論他們是什麼意思，我都可以向你保證，他們絕對不會再去打擾和干涉你的生活。”

　姜曉峯握着手機沒說話。

　“曉峯。”穆蘭芳嘆氣，“對不起，我不該……”

　“我沒有生氣，您不用道歉。”姜曉峯忙打斷她的話，調整了一下語氣，說道，“只要他們別來干涉我，那他們回不回來都和我沒關係，我只是有點不開心那些事居然被他們知道了，覺得很丟臉。算了，不說這個，外婆，你上次選的禮物我覺得很不錯，那個……”

　穆蘭芳聽着他生硬轉移的話題，心裏有很多話想說，最後卻全部嚥下，隨着他的話說了下去。

　通話結束後，姜曉峯把手機揣回口袋，輕吐口氣。

　那兩個人回來了，外婆其實是開心的吧。

　……那確實是這樣也好。

　他抓抓頭髮，轉身回了寢室。

　寢室裏，田大齊等人正聚在一起，拿着那本姜曉峯買回來的財經雜誌小聲討論。

　“都是自然捲，都姓姜……”

　“長得也有點像。”

　“之前曉峯不是說他爸媽一直在國外嗎？這個姜潮導演就是從國外回來的。”

　“應該不是吧，這姜潮導演國際A級獎拿了一大堆，他老婆也特別厲害，玩投資特別溜，曉峯整天九塊九包郵的……”

　“可曉峯也不窮啊，充遊戲很大方，吃飯也從來不在乎價錢，穿九塊九包郵那不是被我們影響的嗎，和孟學長在一起後也沒再穿了……”

　郝啓嘆氣：“如果有姜潮夫人的照片就好了，對比兩人的長相，就能知道曉峯到底是不是……”

　“不用比了，他們就是我爸媽。”

　郝啓嚇得手一抖，差點把手裏的雜誌丟出去，扭頭朝後看。田大齊和劉遠洲也是嚇了一跳，連忙回頭。

　姜曉峯站在他們身後，視線落在郝啓手裏的雜誌上。

　郝啓見狀忙解釋道：“我們不是故意翻你東西的！剛剛你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把這個帶到了地上，老大撿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姜潮導演的照片，然後我想起論壇上有關於姜潮導演和你的討論，就……”

　姜曉峯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看向他問道：“論壇上有關於我爸和我的討論？討論什麼？”

　“呃……”

　三人齊齊閉嘴，不知道該怎麼說。

　最後劉遠洲拿出手機打開學校論壇的一個專區，把手機遞到了姜曉峯面前，回道：“討論這個。”

　……

　主持人：“您的家人支持您的工作嗎？”

　姜潮回道：“我的妻子很支持我的工作，可以說我這些年能專心拍我想拍的作品，全靠她的全力支持，我很感謝她，另外，我覺得很愧對我其他的家人，特別是我的父母、我妻子的父母，以及我的兒子，他們……”

　主持人：“聽說峯旭基金的‘峯旭’二字，來源於您兒子的名字？”

　“對，旭有朝陽之意，我希望他的一生能永遠如朝陽一般溫暖明亮，充滿希望。”

　“冒昧問一下，他……”

　姜潮微笑：“嗯，他很優秀，我以他爲傲。”

　姜曉峯關掉採訪視頻，看向貼着這個視頻的專區——峯旭基金扶助計劃。

　劉遠洲解釋道：“這是學校論壇上新開的一個專區，作用是讓大家瞭解這個新入駐學校的扶助計劃。聽說這個峯旭基金後面有國家的支持，鋪得很廣，大、K大都有了，目前A市的一線院校裏，只剩Q大還沒有。”

　田大齊跟着補充解釋道：“這個專區開了後，大家都很關注，然後有人發現這位姜潮導演提到的兒子似乎是咱們A大的學生，之後又有人說看到過姜潮導演出現在咱們學校的運動會上……”

　姜曉峯愣住，忙打斷他：“等等，你說什麼？有人看到我爸來參加咱們學校的運動會？”

　“對，聽說他還重點關注了一下長跑比賽，再加上他那頭很標誌性的自然捲和他透露出的信息，就有人推到你頭上了……”

　世上自然捲千千萬，但每一個自然捲都各有不同，有的人卷得深，有的人卷得淺，有的人卷的弧度大，有的人卷得弧度小，有的人卷得像雜草，有的人卷得蓬鬆柔軟……像姜曉峯和姜潮這樣無論是頭髮卷的程度、弧度、顏色深淺，還是髮質柔軟度都幾乎一模一樣的自然捲，只是巧合相似的可能性實在太低。

　姜曉峯有點怔忪。

　姜潮居然來過運動會？

　田大齊等人見姜曉峯這個表情，都意識到了一點不對，對視一眼，最後由郝啓上前，試探問道：“曉峯，你和你爸……”

　“關係不太親近。”姜曉峯迴神，關掉專區，把手機還給劉遠洲，朝他們安撫說道，“你們不用這樣，我只是被這個基金的事情搞得有點意外，沒事，隨他們討論去吧，誰還沒個爸媽了，要成爲誰的兒子又不是我能選擇的。”

　郝啓等人見他這樣說，紛紛沉默，默契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

　學校裏開始大範圍地討論起了峯旭基金的事，關於姜潮和姜曉峯父子關係的傳聞也漸漸流傳開，姜曉峯聽到也當沒聽到，反應冷淡，彷彿大家討論的不是他爸爸和他。

　見他這個態度，猜他是姜潮兒子的人反而漸漸少了。

　又是週五，孟浮生過來接姜曉峯。

　學期已經接近尾聲，姜曉峯最近在備戰期末，整天學得昏天黑地的，背單詞背得懷疑人生，一回公寓就癱在了沙發上。

　孟浮生幫他摘了圍巾和外套，問道：“晚上想吃什麼？”

　姜曉峯突然傾身靠到了他身上，抱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胸腹處。

　“怎麼了？”孟浮生摸摸他的後腦勺。

　姜曉峯嘴張了張，想聊聊最近幾乎算是鋪天蓋地的關於姜潮的消息，可話到嘴邊，又被他默默嚥了下去。

　有什麼好聊的，無論那兩個人是爲了什麼突然改變作風，變得如此高調和商業化，都跟他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