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孟浮生洗完澡出來時，發現姜曉峯已經睡了。

　白天兩人打掃了一天公寓， 這會雖然時間還很早， 遠沒到姜曉峯平時睡覺的時間， 但孟浮生也沒多想，以爲姜曉峯是累到了， 放輕腳步走到牀邊，見姜曉峯睡得用被子糊住了整張臉， 笑了， 彎腰幫他往下掖了掖被子。

　“怎麼這樣睡。”

　裝睡的姜曉峯心臟猛地一跳， 被子下的手動了動。

　原來他睡着後，孟浮生會幫他掖被子？

　……有點開心。

　燈已經關了， 光線昏暗， 孟浮生沒有發現姜曉峯的小動作， 又仔細幫他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後彎腰，輕輕吻在他臉上。

　“晚安， 做個好……唔。”

　姜曉峯忍不住了，想着反正都是準備突襲，那現在突襲和等浮生上牀後再突襲好像都是一樣的， 果斷睜開眼，伸臂勾住孟浮生的脖子， 一拉一翻身， 壓到孟浮生身上， 低頭堵住了孟浮生的脣。

　孟浮生難得懵掉， 忙扶住姜曉峯的腰，發出一道疑惑的鼻音：“嗯？”沒睡？

　姜曉峯被這性感的低音撩了一下，越發激動，吻得更加用力。

　孟浮生回神，好笑，安撫地摸摸他，仰頭引導他的動作。

　一吻畢，姜曉峯呼吸全亂了。他退開一點，看着孟浮生放鬆地躺在自己身下的樣子，瞬間覺得自己果然可以，深吸口氣，捧住孟浮生的臉又吻了下去。

　怎麼跟個小狗一樣。

　孟浮生意外於他的主動和熱情，但更多的是心動，閉目迴應。

　兩人吻着吻着衣服就全亂了，體溫逐漸升高。

　……

　完整的前戲過後，姜曉峯看一眼身邊氣息微亂性感得要命的孟浮生，撐着發軟的身體伸手去摸潤滑劑，給自己打氣。

　不要慫，姜曉峯你可以的。那些步驟你不是已經很熟了嗎？就按照孟浮生平時對你做的，對孟浮生做回去就行了，你可以的！

　他打完氣，手往牀頭櫃上一摸，卻摸了個空，疑惑，正想找找，身體卻突然被抱住，然後被翻了個面。

　姜曉峯：“？？？”

　“……今天怎麼這麼可愛。”孟浮生聲音低啞，滿足又歡喜地親吻他的耳朵，擰開潤滑劑，“剩下的我來……咱們今天換個放鬆的姿勢，別怕，會成功的。”

　姜曉峯猛地反應過來，試圖翻身。

　“什麼你來？潤滑劑怎麼到你那了？不，放鬆不了的，應該換——”

　然而已經晚了，後門失手，那些潤滑劑到底還是給他用了。

　姜曉峯把頭埋進了枕頭裏。

　……

　第二天睡醒後，姜曉峯趁着孟浮生去做早餐的時候，偷偷從牀頭櫃裏摸出那瓶幾乎被使用了一半的潤滑劑，重新認認真真地看起了說明書。

　這玩意絕對有問題，昨天這東西入體後，他的身體很容易就被打開了，不再緊繃、緊張、排斥，因爲他熱得實在顧不上去緊繃、緊張、排斥了。

　他的視線跳過昨天重點看過的潤滑劑使用方法說明，來到了成分表上。

　……一排看不懂的專業名詞。

　他放棄，放下潤滑劑，捂着腰癱回牀上，出神。

　原來他是可以的……適應性還挺好的樣子……也挺舒服的……浮生又溫柔又持久又給力，那、那以後是不是……

　房門突然被推開。

　他滿腦子黃色廢料一清，忙扯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臉。

　孟浮生看到被子動了下，腳步一頓，壓下笑意，走到牀邊輕聲哄道：“起牀吃飯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姜曉峯猶豫幾秒，覺得裝睡不是長久之計，索性若無其事狀掀開被子坐起身，一副“不就是做了嗎，沒什麼，我是個成年人，我很淡定，這不是什麼大事情”的表情，回道：“沒有……你呢，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孟浮生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伸臂把他抱出被子，用力揉了揉他睡得炸開的頭髮：“曉峯你真可愛。”

　姜曉峯驚了，淡定裝不下去，伸手推他：“鬆開鬆開，我還沒穿衣服！”

　“別穿了。”孟浮生攬着他的腰，又開始親他，“再讓你舒服一次。”

　姜曉峯想起昨晚的失控和孟浮生激動時會不自覺變得霸道的動作，心裏一蕩，然後菊花一緊，連忙掙扎：“不！我不要舒……唔唔唔。”

　……

　姜曉峯生氣了，稍微哄哄就哄好了的那種。

　“要節制知道嗎？”他一臉認真嚴肅地訓話。

　孟浮生給他夾了一筷子小菜，乖乖點頭。

　其實兩人滿打滿算只做了兩次——昨晚一次，今早一次。但這個就不用說了，免得某個昨天還很主動的人又害羞。

　姜曉峯對孟浮生的認錯態度勉強滿意，放鬆板着的臉，低頭就着小菜呼嚕呼嚕把碗裏熬得稠稠的魚片粥全部喝掉，滿足地摸肚皮。

　雖然男朋友偶爾會很不聽話，但男朋友的廚藝還是很不錯的。

　吃完早飯，兩人去學校。

　還沒開課，校園裏到處都是來報道的學生，姜曉峯和孟浮生走在路上，很是吸人視線。

　有被男色迷惑的大一新生想上前搭訕，孟浮生餘光看到，忙牽住了姜曉峯的手。

　姜曉峯疑惑：“嗯？”大夏天的牽手不熱嗎？

　孟浮生朝他笑笑，看着他精緻的五官，突然有點憂心。他離開學校後，不再宅遊戲的姜曉峯還不知道會招惹多少桃花……得看緊一點才行。

　突然被抓得更緊的姜曉峯：“？？？”怎麼了，氣勢突然變得好可怕。

　整理寢室、和室友聚餐、逛超市補足缺的日用品……該辦的事情全部辦完後，孟浮生也該離開了。

　升入大四後，孟浮生的課進一步減少，且都是一些不重要的選修課，在已經修夠學分的情況下，孟浮生乾脆直接辦了實習證明，請假了那些課。如果沒意外，上半學期除了必要的考試外，孟浮生將很少回學校。

　與孟浮生相反，姜曉峯升入大二後課程變多了許多，基本全是滿課，所以未來一段時間，兩人註定只能週末見面了。

　“我週五下班了就過來接你。”

　姜曉峯點頭，想到什麼，又連忙搖頭：“別了，我自己搭車回去，你上班很累的。”

　孟浮生沒和他爭辯這些，傾身親了一下他的眉心，說道：“那如果我下班早就來接你……別送了，晚上好好吃飯，早點休息。”

　姜曉峯捨不得，想了想，突然轉身回房裏拎起了自己的揹包，跑回來說道：“我不送你，那你送送我吧，我想回寢室，你能送我去南門嗎？”這樣還能再一起呆會。

　孟浮生心裏發軟，牽起他的手，應道：“好。”

　……

　再怎麼拖，分開都終究要來。

　到達南門後姜曉峯壓下不捨主動拉開車門下車，擺手示意孟浮生快走。

　孟浮生又囑咐了他幾句，才發動汽車離開。

　汽車一離開視線姜曉峯就蔫了，垮着臉沒精打采地扯了扯揹包帶，轉身朝着校門走去。

　“曉峯。”

　陌生又熟悉的低沉男聲從側前方傳來，姜曉峯一愣，停步看去。

　長相英俊氣質疏淡的瘦高中年男人站在孟浮生曾經站過的那棵樹下，拖着行李箱看着這邊，一頭和姜曉峯如出一轍的自然捲頭髮剪得很短，皮膚微黑，眼角脣邊刻着歲月的痕跡，神情溫和，很成熟，也很有味道。

　姜潮。

　爸爸。

　姜曉峯的大腦卡了幾秒才匹配出這個人的信息，站在原地看他幾秒，不太熟練地喚道：“爸。”

　姜潮打量一下他，微笑：“曉峯，你長大了。”說完望一眼孟浮生離開的方向，問道，“剛剛那個就是你交的男朋友嗎？”

　姜曉峯的眉頭皺了起來：“你想做什麼？”

　姜潮被他的警惕防備弄得愣了一下，看着他和妻子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上前一步，主動釋放出友善信號，說道：“我只是問問，那個孩子看上去很不錯……曉峯，我們能找個地方坐下談談嗎？”

　姜曉峯小心地打量一下他的表情，又扯了扯揹包帶，緩下表情，轉身往外：“跟我來。”

　……

　姜曉峯把姜潮帶回了公寓。

　“坐。”姜曉峯把沙發上的小狗毛毯疊好放到一邊，給姜潮倒了杯水。

　姜潮坐在沙發上，打量了一下這間滿是生活氣息的公寓，謝過姜曉峯的水，等姜曉峯落座後，看着姜曉峯，斟酌着開啓話題，說道：“曉峯，是這樣的，大概一個月前，你外婆突然聯繫了我和你媽媽，說你……說你開啓了人生的新階段，我和你媽媽放心不下，就決定回來看看你。”

　放心不下？

　姜曉峯的表情很古怪，像是聽到了什麼很奇怪的話一樣，禮貌回道：“我很好，你們不用擔心。”

　客氣又疏離的回答。

　姜潮看着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話題。

　他看得出來，姜曉峯對他很淡，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無禮闖入、但卻不得不應付的客人，沒有他以爲的怨恨和排斥，也沒有任何……對父愛的渴望。

　大概是年紀大了，也或許是對事業的追求逐漸趨於平淡，在再次聽到有關於姜曉峯的消息時，他突然對這個意外到來，並一直忽視的兒子產生了一絲想要了解和親近的想法。

　但很顯然，這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

　多年的忽視，已經徹底隔開了他和姜曉峯。

　太遲了嗎？

　姜潮陷入自己的思緒，客廳裏安靜下來。

　姜曉峯等半天等不到姜潮的下文，見他一副漸漸陷入自己思緒的模樣，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問道：“你這次回來，是想讓我和浮生分手嗎？”

　姜潮回神，意外地看着他：“什麼？”

　“我不會分手的。”姜曉峯先一步擺出了自己的態度，“我很謝謝你們生下我，但我希望你們能別插手干預我的生活。”

　在外婆和尤姨第一次通電話後，他就猜到父母會爲了他的戀情回來一趟。

　雖然他沒想到姜潮會單獨找到學校來，但他的想法一直是明確的——無論父母是否支持理解，他都不會和浮生分手。

　姜潮啞然，看着姜曉峯緊繃嚴肅的樣子，心裏泛起一絲陌生的酸澀來，說道：“不是的，曉峯，我這次回來，並不是要干涉你的感情，只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姜曉峯有些不信，這不像是他印象裏的父母會說出的話，小心看他一眼，試探回道：“我很好……謝謝理解和關心。”

　姜潮再次啞然，好一會，突然解釋道：“臨上飛機前，你媽那邊有個交接工作突然出了點狀況，必須她去處理，她沒辦法只能改簽，會比我晚一班飛機回來，所以這次是我一個人來……”

　姜曉峯愣了愣，“哦”了一聲，乾巴巴應話：“辛苦了。”

　姜潮沉默。

　姜曉峯根本不在乎媽媽爲什麼不來看他。

　他喝了口水，收斂一下情緒，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家常溫和一些，問道：“你和那個叫浮生的孩子處得怎麼樣，這個公寓……你們是同居了嗎？”

　姜曉峯又警惕起來，簡單回道：“嗯，這個公寓是他的，我偶爾會住在這邊。”

　“……這樣啊。”姜潮再次打量一下這個公寓，見姜曉峯明顯不喜歡他問關於孟浮生的事，默了默，換了個話題，問道，“你在學校過的怎麼樣？學業跟得上嗎？”

　姜曉峯迴道：“挺好，跟得上。”

　“室友好相處嗎？”

　“他們很好。”

　“吃得慣食堂嗎？”

　“吃得慣。”

　“聽說你喜歡玩遊戲，我給你帶了……”

　“謝謝。”

　“……錢夠用嗎？”

　“夠。”

　姜潮再次沉默。

　姜曉峯很配合，有問必答，但是……他看着姜曉峯彷彿面對班主任詢問一般的模樣，探身放下水杯，起身說道：“我還要去看你外婆，得走了……你週末會回家嗎？”

　姜曉峯忙跟着起身，說道：“回的。”

　姜潮扯起嘴角笑笑：“那週末再見。”

　“週末見。”

　姜曉峯把姜潮送離了小區，去大路上幫他攔了一輛車，送他上車離開。

　汽車前進，後視鏡裏姜曉峯的身影慢慢縮小。

　司機見狀調侃道：“捨不得孩子啊。”

　姜潮回神：“什麼？”

　“嗨，這沒什麼，我閨女高中住校的時候我還哭了呢，養孩子嘛，就是這樣的，分開的時候牽腸掛肚，總覺得心裏像是空了一塊，但在一塊的時候，又覺得這些皮猴子怎麼這麼煩，巴不得他們快點去學校好清靜幾天。”

　姜潮聽着司機絮絮叨叨的育兒經，心裏突然膨脹出一股陌生的空蕩來，努力想回憶一點姜曉峯的事去接一接司機的話，可無論他怎麼想，腦中浮現出的都只有每次他離開時姜曉峯那過於安靜的表情。

　他的孩子一點都不皮，也一點都不煩，禮貌、客氣、懂事、優秀……剛剛還幫他把行李搬進了後備箱，特別好。

　好得不像個孩子。

　“我……兒子……”

　他發出那兩個陌生的字，又看向了汽車後視鏡，可那裏已經沒了那道偏纖細的身影。嗓子眼裏像是堵了什麼東西，他艱難地把話說完：“他……很好。”

　……

　送走姜潮後，姜曉峯迴了公寓。

　他洗了姜潮喝過的杯子，收起了姜潮穿過的拖鞋，取出拖把，把被掃地機器人打掃得很乾淨的地板又拖了一遍。

　全部做完後，他坐到沙發上，看着姜潮剛剛坐過的位置發了一會呆，給孟浮生打了個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接，孟浮生溫柔的聲音傳來：“曉峯。”

　姜曉峯抓過一個抱枕抱在懷裏，說道：“我爸回來了，他來了學校，剛剛纔離開……他說他會去看外婆，你如果不想見他的話，就暫時別……”

　他說不下去。

　當初是他邀請孟浮生住到家裏去的，結果他現在卻在趕人。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頭也低了：“對不起，我幫你定酒店吧，定離公司最近的……”

　“曉峯。”孟浮生打斷他的話，語氣依然溫柔，“從公司到公寓開車要一個多小時，和公司到Q大西校區的距離差不多。”

　姜曉峯愣了愣，然後意識到什麼，不自覺坐直身：“你……”

　“在你父母接受我們的關係前，我去陪你吧。”孟浮生的聲音越發溫柔，帶着一絲安撫，“我這就調頭回去找你，晚飯一起吃，嗯？”

　姜曉峯的鼻子突然就酸了，輕吸一口氣，丟開抱枕回道：“好，我做飯給你吃！我這就去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