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請問， 該如何在假戀人的母親面前，表現出很愛假戀人的樣子？

　謝邀，這個我有經驗，你就對着假戀人一通噓寒問暖溫柔關懷， 然後適當的吃吃醋撒撒嬌，和假戀人表現得親暱點就行了。

　唉， 現在幹出租戀人這行的人太多， 生意不好做了。

　姜曉峯放下手機，認真思索。

　噓寒問暖溫柔關懷這個他懂， 表現得親暱點這個他也明白， 但是吃醋和撒嬌……這要怎麼操作？

　“浮生，秋濤是不是準備繼續在國外讀研， 你最近和他聯繫過沒有？”正在開車的尤夢茹突然出聲詢問。

　孟浮生回道：“前一陣他放假回國的時候特地來A市找過我， 和我聊了聊，他家裏希望他繼續在國外讀研，但他自己想回來。”

　尤夢茹點頭：“這樣啊。”說完沒再問其他的，似乎剛剛只是隨口一提。

　姜曉峯的頭上卻亮起了燈泡——來了，吃醋的機會！

　“秋濤是誰？”他詢問，故意皺着眉， “和你關係很好嗎， 放假了還特意來找你。”

　孟浮生一頓， 側頭看他。

　尤夢茹則直接笑了， 幫兒子解釋：“你這孩子真的是傻乎乎的， 別亂想， 秋濤是浮生的發小，他倆沒別的什麼。”

　姜曉峯一副原來如此的不好意思模樣，在心裏給自己的演技打了滿分。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捏住了他的臉。

　姜曉峯表情瞬破，側頭朝手的主人看去。

　孟浮生迎着他的視線又捏了捏他的臉皮，解釋道：“秋濤全名是許秋濤，我的發小，和我們一起參加過英語角辯論賽，你當時和他聊得不錯，還喊他許哥。”

　原來是見過的？那豈不是醋錯人了。

　姜曉峯僵硬。

　孟浮生低頭靠近他，心情頗好地詢問：“你剛剛是在吃醋？”

　溫熱的氣息撩過耳側，姜曉峯不自在了，忙擡手去拉臉上的手，因爲不好出聲解釋自己的行爲，就把手機搜的東西送到他面前給他看，同時用眼神示意——看，我在盡責的完成你的要求！

　孟浮生快速掃一眼手機，眼裏的笑意淺了，手上的力道卻重了一點，在手被他扒拉下去後，還揉了一把他的頭髮，說道：“不許吃醋，但可以撒嬌。”

　這話說的聲音不小，姜曉峯一驚，忙扯了扯孟浮生示意他小聲點，然後去看開車的尤夢茹。

　尤夢茹目視前方，假裝自己沒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

　……

　吃飯的地方安排在了一家老牌中餐館，尤夢茹很照顧姜曉峯，點了很多姜曉峯愛吃的菜。

　等上菜的時候，尤夢茹問了問姜曉峯的病情。

　這個姜曉峯和孟浮生通過氣，就按照商量好的版本，回答說確實是忘了一些東西，但這兩天已經陸陸續續想起來了，恢復得很快。

　尤夢茹聞言放了心。她是前一天從兒子那得知姜曉峯是真的失憶了的，現在看來，情況似乎不算太嚴重。

　本着體貼兒子的想法，她又幫姜曉峯迴憶了一下大家在飛機上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和過後一天的相處，言語間一點架子都沒有，十分親切。

　姜曉峯沒想到孟浮生的媽媽會這麼好，摸了摸身上剛好合身的衣服，演戲的心思慢慢沒了，顯出一點真實的笨拙和僵硬來——他從小就和母親不親近，幾乎是從來沒被尤夢茹這個年齡段的女性關心過，不太會和她們相處。

　尤夢茹窺探到了姜曉峯在面對自己關心時，那一絲用冷靜乖巧僞裝掉的不習慣和無措，心裏猜到什麼，委婉地問了問姜曉峯的家庭情況。

　姜曉峯不願意多提父母，只說自己是跟着外婆長大的，父母常年在外地，只會定期給他打生活費，平時不怎麼聯繫。

　果然。

　尤夢茹瞭然，然後就有點心疼。

　難怪是這樣的反應，原來是從小沒怎麼得到過父母的疼愛。這到底是對什麼樣的父母，生了孩子又不養，只知道丟給老人，太不負責了。

　孟浮生也蹙了眉，他上次聽姜曉峯說和父母的關係不親近時，只以爲是姜曉峯和父母的關係比較淡，卻沒想到是姜曉峯的父母壓根就不怎麼管他。

　然後他又想起了姜曉峯朋友圈裏那兩條幹巴巴的祝爸媽生日快樂的狀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姜曉峯的頭。

　突然被摸的姜曉峯：“？？？”怎麼都這副表情，和爸媽關係不好是什麼很糟糕的事情嗎？

　……

　尤夢茹是下午四點的飛機，三人吃完飯纔不到一點，見時間還早，尤夢茹乾脆帶着兩個孩子去商場轉了轉。

　中間姜曉峯去了趟洗手間，出來後他沒看到尤夢茹和孟浮生，就往四周的店鋪裏找了找，很快在一家飾品店裏看到了尤夢茹和孟浮生的身影。

　他邁步走近，卻突然聽到尤夢茹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本能的腳步一停。

　尤夢茹：“浮生，我知道你和曉峯纔剛確定關係，你想在國內陪他，我理解你，但你爸那邊我不一定說得通，他這段時間經常問你許叔國外幾所好大學的情況，應該是想送你出國讀研究生。”

　孟浮生沒說話。

　“其實媽也覺得金融這塊，還是去國外往深裏再讀幾年比較好，之前讓你在國內讀本科對你爸來說已經算是妥協，你看許家、文家、霍家那幾個孩子，哪一個不是早早被送去了國外，要不是你頭上還有個華年……”

　“媽。”孟浮生終於出了聲，卻是說道，“曉峯應該快出來了。”

　尤夢茹停了停，無奈擺手：“行了行了，媽也不多說，你現在才大三，還有時間考慮。曉峯那邊的話，其實如果他想，媽可以把他和你一起送出去，這樣你們就不用分……”

　孟浮生再次打斷她的話：“媽，曉峯不知道我們進了這家店，我去外面接一下他。”

　尤夢茹覺得不對了：“你今天是怎麼了，逃避問題可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後面的話姜曉峯沒再聽下去，他放輕腳步退出去，然後火速進了隔壁的女裝店，額頭和手心不知何時出了一層汗。

　出國嗎？孟浮生要去國外讀書？

　……

　沒過多久，孟浮生找了過來，姜曉峯收斂情緒迎上去，裝作是在找他們的樣子。孟浮生神思不屬，居然沒識破他那糟糕的演技。

　三人匯合，又轉了會後就開車去了機場，去的路上尤夢茹囑咐兩人要好好的，讓姜曉峯記得定期去複查，假期可以去B市玩，完全沒有提讓孟浮生去國外上學的事，應該是不想讓姜曉峯知道。

　姜曉峯把尤夢茹的囑咐全部應下，最後鄭重的就華菁菁和肖坤的事再次向尤夢茹道了謝，並把華菁菁一家人想自己重新奮鬥的想法說了，委婉表示不需要孟家再繼續關照華菁菁家裏。

　尤夢茹笑着表示明白了，又拉着他說了好些話，臨走前主動加了他的微信，和他交換了聯繫方式。

　終於，飛機起飛，孟浮生接管了尤夢茹開來的車，帶姜曉峯迴校。

　車裏氣氛有些靜，姜曉峯假裝在玩手機，心裏其實有點亂。

　如果孟浮生真的因爲他而放棄出國讀書的想法……

　“想看電影嗎？”孟浮生突然出聲。

　姜曉峯迴神：“什麼？”

　孟浮生趁着等紅燈的時候側頭看他一眼，笑了，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怎麼了，一頭的汗，很熱？”

　姜曉峯反射性躲開，見他手僵在半空，眼裏的笑意也黯淡了下去，心裏突然難受得不行，又忙把額頭挪了回去，貼着他的掌心，解釋道：“是有點熱……學長，我額頭有汗，會弄髒你的手。”

　這補丁打得很僵硬，但孟浮生還是被他這主動挪回來的舉動安慰了，嘴角勾起，輕輕摸了下他的額頭，然後收回了手，溫聲道：“曉峯不髒。”

　車子繼續往前，姜曉峯卻真的覺得熱了起來，額頭熱，心裏也很熱，甚至是熱過了頭，變得火燒火燎的。

　他忍不住戳開大貓的微信，打字問道：孟浮生家裏想安排他出國讀書，但他好像因爲我的緣故不太想去，怎麼辦？

　大貓秒回消息：你可真是作孽。

　姜曉峯低頭：我知道我作孽……要怎麼才能不作孽？

　大貓：你找個機會和孟浮生好好談談吧，總不能讓他因爲一段烏龍戀情真的放棄學業。

　良久，姜曉峯打字：我會的。

　“一會去看電影吧。”孟浮生再次提議。

　姜曉峯看他一眼，然後點頭：“好。”

　車往前開了一陣，孟浮生又說道：“你最近情況特殊，坐車的時候最好少玩手機，小心頭暈。”

　姜曉峯簡直要被他的體貼溫柔和自己心裏的愧疚壓垮了，聞言立刻把手機收了起來，坐直身目視前方，十分聽話。

　孟浮生嘴角微勾，心情好了許多。

　……

　最近沒什麼好的片子上映，又因爲要照顧姜曉峯現在的身體情況，不能看太激烈太吵鬧的電影，所以兩人最後選了部文藝愛情片觀看。

　姜曉峯看電影就是吃吃吃喝喝喝，吃喝完就睡，每次都這樣。

　孟浮生倒是看得很專心，發現姜曉峯睡着後就小心地拉起扶手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免得他睡得不舒服。

　隔壁座位的兩個女生時不時地看看這邊，興奮地低聲交流着什麼。

　孟浮生看過去，在她們再次看過來時豎起手指朝她們比了安靜的手勢，指了指姜曉峯，然後露出一個拜託了的表情。

　女生激動得不行，連忙捂嘴不再說話，只是看這邊的頻率越發高了。

　孟浮生不再看她們，也不再看電影，只側身看着明滅的光影裏姜曉峯安靜的睡臉，摸摸他的頭髮，捏捏他的手指，然後偷偷拿出手機，給兩人拍了一張合照。

　……

　姜曉峯被孟浮生喊醒時還有點迷糊，發現自己和孟浮生靠在一起，眼前突然閃過一些畫面，好像他在哪裏也這麼靠在孟浮生的肩膀上睡着過。

　那些畫面只是一閃而過，他沒能抓住，徹底清醒後見電影已經結束，喪得簡直想打死自己，覺得自己這個陪玩實在是太煞風景了，忙主動提議回家給孟浮生做好吃的。

　孟浮生卻不捨得讓他真的每天都做飯給自己吃，找藉口帶着他在外面吃了。

　這一天過得風平浪靜，姜曉峯因爲偷聽的事沒心情釋放天性，回家後老老實實給孟浮生洗衣打掃衛生忙了一通，然後乖乖早睡。

　第二天他早起給孟浮生做了早餐，然後回了寢室一趟，帶着田大齊提供的筆記回來惡補落下的課程。

　中午飯是孟浮生做的，三菜一湯，飯後他還燉了一鍋雞湯，說要給姜曉峯補身體。

　午休起來後，姜曉峯在客廳的桌子上補筆記，孟浮生在一邊看書。

　客廳裏很安靜。

　在補習間隙，姜曉峯偶然擡頭，看到旁邊孟浮生垂眼翻書的樣子，聞着廚房飄來的雞湯味道，突然有點恍惚。

　他想起了小時候外公和外婆湊在一起煲湯的樣子，那是他記憶裏最像家的畫面，他雖然沒有父母在身邊，但那時候他和外公外婆在一起，也算是一家三口了。

　後來外公去世，外婆消沉了一陣，家裏就只剩了無盡的安靜和灰暗，而記憶中那湯的香味，也再沒有飄起過。

　“怎麼了？”

　溫柔低沉的男聲喚回了他的思緒，他對上孟浮生關切的眼神，心尖一脹，忍不住說道：“我想喝湯了。”

　孟浮生笑了：“晚上就可以喝了，雞湯要多燉一會味道纔好，再忍一忍。”

　姜曉峯看着他的笑，好一會，低頭看向手裏的筆記，偷偷出神。

　如果孟浮生是個女孩子就好了。

　腦中突然冒出這麼個念頭。

　如果孟浮生是女孩子，那他肯定願意娶他，然後像外公疼外婆一樣，好好疼他。

　……

　新的一週開始時，大貓給姜曉峯送來了打聽到的消息。

　周天福，Q大經管院大四學生，很湊巧的和孟浮生是一個專業，老家H省，學生會成員，是Q大某個教授女兒的男朋友，已經保研，據說有留校的意向，所以哪怕大四了，也依然活躍在學生會裏，並沒有外出實習。

　他經常參與學校組織的各種活動，給老師跑腿，這次帶隊去A大的活是他主動請纓。聽說他和他女朋友感情很好，女朋友比他低一屆，已經談了三年，有計劃等他女朋友本科畢業後就領證。

　家裏條件據說不算特別好，但也不是特別差，性情親和大方，人緣不錯，風評還行，不知道玩不玩遊戲，因爲他的室友、同學們大多已經離校實習去了，所以這部分打聽不到。

　最後大貓總結：總體來看，和渣男不太像，感覺是個挺重感情挺認真的人，問到的人都說他和他女朋友是模範情侶，經常在校園裏撒狗糧。

　姜曉峯仔細看了看他發來的消息，心裏的期待變成了失望。

　大貓：你怎麼想？

　姜曉峯打字：確實不怎麼像。

　大貓：那到此爲止？

　姜曉峯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道：如果有機會碰到他熟悉的人，還是打聽一下他玩不玩遊戲吧。

　這是還沒死心呢。

　大貓無奈，但還是應下了。

　聊天結束，下課鈴也剛好響起。

　姜曉峯放下手機，把書本收進揹包，等老師離開教室後和室友們打了聲招呼，走出教室往走廊上一看，果然看到了過來接人的孟浮生。

　他今天穿着一件印花白T，下身是淺色的休閒褲和球鞋，身上溫雅的氣息淡了點，多了一絲俊朗。

　見到姜曉峯，他一直略顯疏淡的表情立刻點亮，眼裏漫出星星點點的笑意，邁步迎了過來。

　真的是一個很耀眼很優秀的人。

　姜曉峯停了停，然後也迎了過去，問道：“學長中午想吃什麼？”

　“我聽你的，你想吃什麼？”孟浮生回答，低頭從揹包裏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點心盒給他，晃了晃，“試試，上午才收的快遞，秋濤寄回來的。”

　那是一盒巧克力，包得很精緻，姜曉峯接過，很給面子地拆開包裝，取出一塊嚐了嚐，回道：“好吃。”

　孟浮生眼裏的笑意加深：“喜歡就好，不過不能多吃，一會還要吃飯。”

　姜曉峯點頭，猶豫了一下，又取出一顆巧克力遞到了他面前，示意他也嚐嚐。

　孟浮生看他一眼，突然彎腰低頭，就着他的手把巧克力吃進了嘴裏，一本正經誇道：“很甜。”

　這是黑巧克力，吃的就是苦味，哪裏會甜。

　姜曉峯收回手指，感覺上面還殘留着孟浮生嘴脣蹭過時留下的觸感，把指尖捏進掌心，說道：“學長，我們還是去西食堂吃飯吧。”

　孟浮生一頓，點頭：“好。”

　這一次沒了大貓的打擾，姜曉峯的記憶還原之旅順利地出了食堂。他開着遊戲，一路朝着當初廣告牌所在的地方走去。

　孟浮生配合地和他分開，繞去了網球場。

　最後姜曉峯在已經拆掉了廣告牌的廣告架下站定，朝着網球場看去。

　網球場裏有不少人在打球，但姜曉峯還是第一時間鎖定了孟浮生的身影。他靜靜站在場邊，因爲距離和光線的原因，看不清楚表情。

　姜曉峯忍不住上前一步，眼前卻突然擋過來一個人，擡眼一看，不認識，但貌似來者不善。

　“姜曉峯。”張鈞天也沒想到會在這遇到姜曉峯，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領，“學校只是給了我一個警告，沒讓我背處分，你是不是很失望？”

　姜曉峯的神情迅速冷淡，抓住他的手用力扯下來，問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