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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退休日記》第19章
第 19 章

  豐慶睡得很沉,這一晚甚至連夢都不曾做。

  聽見他起床的響動,外頭侍婢捧了巾帕盥洗用具魚貫而入。豐慶抹了把臉,漱了口,才發現侍婢中並無杏娘。

  昨晚的一切……恍惚都變得不真切起來。杏娘原是在他外院書房服侍的,平素著面機會不多,只知是個細心妥帖的,將他那些筆墨紙硯、畫卷書冊掌管得極好,這次也是湊巧指派到客氏身邊,為的是在客氏身旁留個聽他話又懂事的。

  昨晚發生過那種事,換個人也該與他撒撒嬌索些名分好處,她倒乖覺,一早就輕手輕腳地出了去,沒給人說嘴的機會,也沒叫豐慶為難。

  豐慶素來不喜女人太聰明。昨晚種種於他想來,不免有幾分不自在。一來深恨自己未把持得住,輕易就給人鑽了空子。二來杏娘一改常態的大膽主動,難免叫他疑心這裡頭是不是藏了什麼貓膩。

  他沉臉飲了杯茶,聽得外有依稀是在傳報說兩個姑娘來請安了。他這才慢吞吞地穿了鞋。侍婢在其後整理榻上的被褥,一回頭,豐慶注意到團花褥子上一抹深色的紅痕,翠蘭的織錦花樣,中間那點紅恍似點綴其中的蕊心,不仔細看甚至很難發覺。

  豐慶緊了緊牙根,收回目光,昂首闊步邁了出去。

  豐鈺和豐媛候在外間的門前,見得豐慶出來,齊齊行禮請安,恰杏娘過來回報說客氏身子不方便,豐慶下意識地瞥了杏娘一眼。

  但見那丫頭身穿深色素面衣裙,打扮得極為簡便,唯一一抹亮色便是鬢邊的海棠花,此外再沒任何裝飾之物,她甚至沒朝豐慶看,低垂著頭,柔聲與豐鈺姊妹說了話,便又施禮去了。

  豐鈺便在門前磕了頭,道:「豐鈺今兒起就要應命搬去東府,只怕不能日日在阿爹阿娘身前服侍,還望阿爹阿娘切切保重自身,勿以不孝女豐鈺為念,豐鈺定日日替家中誦佛,祈阿娘與爹爹長壽安泰。」

  豐慶見她舉止談吐無不依足了禮儀,叫人挑不出半點錯處不說,說的話也場面漂亮,感歎到底是深宮經過事的,不提旁的,比之客氏這不著調的長輩,不知要懂事明理多少倍。

  豐慶也非鐵石心腸,思及此,對豐鈺便多了幾分愧,他上前一步,把豐鈺扶起,「你娘今兒不舒坦,過兩天你再來找她說話解悶兒。雖是搬遷,也是咱們豐家內院,換個床住罷了。你伯母掌慣了中饋,你搬去東府,也是個機緣,學著管家理事,與你百利無害。」

  豐鈺心中冷笑,這搬去了別人家裡受人庇護,在自己親爹說來,倒像是給了她大好的機會助她上位一般。

  這話卻不會當面譏諷,豐鈺淡淡一笑,垂眸行禮:「是,鈺兒謹遵爹爹教誨。」

  豐慶又道:「媛兒,今兒你姐姐搬遷,你瞧著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著出力,莫只顧自己躲懶。你姐姐孝順淑靜,你多與她學著,萬事姊妹倆商量著辦,相互幫襯提攜,才不枉你們姊妹一場。」

  豐慶有他自己的打算,媛兒性子肖似客氏,是個沒心機的,將來出嫁,萬一遇上個不懂疼人的丈夫,可不給人白白欺了去?豐鈺到底是她姐姐,兩姐妹有商有量處好情分,將來豐媛有個委屈難處,不好和家裡開口的,也好有個人分擔一二……

  豐媛乖巧地應了父命,伸手將豐鈺挽著:「大姐姐,你箱籠都整理好了嗎?東西多不多?我叫爹爹的小廝進來幫你抬好不好?」

  豐鈺垂眼笑了一聲,沒有答話。以客氏和豐媛的秉性,怕是自己願意與她們出主意,她們恐也要疑心是她有心設套害她們吧?

  她親手捧了一隻匣子,身後跟著簡簡單單的一箱衣裳、幾樣用具和被褥,搬進了東府的壽寧軒。

  這處原是三堂妹豐嬌出嫁前的院子。她因著未婚夫欲從軍打仗,提前一年嫁了進門,雖年紀還小,倒是豐家第一個出嫁的姑奶奶。

  豐鈺如今住在此處,明顯也只是暫住。畢竟三堂妹時不時還要回門,難道叫人去旁的地方擠著睡麼?不用提,大伯母必已想了好些人家,等著與她相看。

  成婚一路,竟是百般不得推拒。過得了客氏一關,大伯母處還不知要如何過呢。

  豐鈺暫先拋開煩惱,沒搬去豐嬌從前的寢居,將自己東西都擺去了暖閣,甚至沒叫人將她衣裳都擺進櫃子裡去。——隱隱覺得,此處怕也是住不長的。

  不多時,豐大太太就領著三個兒子親自來瞧了豐鈺一回。

  熱情、親切,比上回她得了嘉毅侯府的邀請還更甚。豐鈺不敢掉以輕心,打起精神專心應對。豐大太太與周氏等人各送了她一樣禮,還設了小宴,專程迎她遷入。

  幾杯酒下肚,周氏親昵地攬住豐鈺的肩膀,溫柔地道:「鈺兒妹妹,你說我們辦個秋宴可好?請了你親近的姑娘小姐們來玩一場,你如今住的院子寬敞,就是留下他們住下也使得。來而不往非禮也,人家邀過你,你自然也當邀人一次。」

  這話說得委婉,豐鈺卻也聽懂了。

  這是要試探她與嘉毅侯府究竟關係如何?上回安五姑娘請她遊玩,怕是整個豐府的人都在猜測,她究竟和嘉毅侯府親近到什麼地步。

  若被眾人知道她與安瀟瀟並無交情,更搭不上什麼嘉毅侯府,對她今日的熱情,會否立時全部收回去?

  世態炎涼,就在她自己家裡,已經足以感受個夠。

  豐鈺含糊應了。她確實也需要有自己的交友圈,回到盛城,原先那些小姐妹該聚的也要聚一聚,作為豐家一份子,別人當她是個客,她自己卻偏要擺個主人姿態出來。至於安瀟瀟……豐鈺準備先應付了豐大奶奶等人,待宴客日前再找個由頭推了……

  **

  盛城縣衙大獄門前,客氏遮了面容下車,隨早打點好的獄卒從專門辟出的一條路走往大牢深處。

  她緊緊捏著杏娘的手臂,另一手用帕子掩住口。牢獄裡潮濕腥臭的味道令她幾欲嘔吐,想到自己那個自小養尊處優的弟弟就關在裡面,又心痛難過不已。

  待見著裡頭的人,她連退兩步,不敢相認。

  這個披頭散髮,渾身髒汙不堪的人是她那個愛美的弟弟?

  客天賜兩手攀在欄杆上面,聲音嘶啞地喊她;「八姐,八姐!家裡頭知道了嗎?可湊了錢銀贖我?」

  客氏用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平息下來,忍住噁心朝前走去,攥住客天賜滿是污泥的手。

  「天賜,你老實與我說,你都招了些什麼?便是你有心綁那小蹄子,畢竟未曾得手,如何就給關押不放?」

  客天賜滿臉是淚,哭了一回,斷斷續續道:「初時我只以為是針對這次的事兒,那賤丫頭尋了什麼幫手來害我。誰知越審越深,陳年舊事沒一樣放過,我身邊的人給打得半死不活,便是我不招,也有他們把我的舊事抖落了出來……八姐你在外都聽了什麼?」

  客氏面容一白,手指頭不由自主地打起顫來:「我……我……據說,是知縣大人與豐凱那老東西透了口風,說是你蓄意謀害那蹄子,旁的事……並未說……我也是一頭霧水,不知你究竟如何,你姐夫托了無數的人,打點了不下千兩銀子我才能來見你一回。還不老實與我說,你到底都招了什麼?」

  「我……」客天賜咬了咬嘴唇,在客氏再三催促下才說,「八姐,你有個心理準備,姐夫前頭那個死鬼老婆嫁妝的事,只怕瞞不住了……再有我替八姐在外頭置地時,那姓沈的農夫……」

  客氏明顯緊張起來,一把揪住客天賜的袖子:「你……你都招了?我們拿她嫁妝鋪子換銀,用那些壓箱銀子置田產?都招了?可……這能怎麼?人都死了,難不成還要留著她那些東西等著落灰蒙塵?豐凱都沒提這茬,說明豐家人根本不知情,姓沈的農人怎麼了?不是多給了他五十兩銀子就乖乖搬了?這裡頭難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你快說啊你!都什麼時候了?你以為除了我,家裡還有誰能保你?」

  客天賜捂臉哭了一陣,將頭埋得極低,「八姐,是弟弟一時糊塗。那沈農夫原本……原本應下了,是我……我瞧上了他那閨女……」

  客氏眸子一瞪,追問道:「你做了什麼?」

  「我……一時鬼迷心竅,就……就用了強……」

  「然後呢?一個農人的閨女,納了便是,十兩銀子都不要,能留什麼遺禍至今?」

  「我……過程中,姓沈的醒了,拿了鋤頭來打我,我便順手一劍,把他給……後來他閨女,也給我一手掐死了……」

  「你……」客氏驚得說不出話。她這個弟弟自小就與她親厚,事事以她為先,幫她出頭

  ,是待她再好不過的人。她從沒想過他在外是怎樣的惡。聽他敘述這樣兇殘的往事,她只覺渾身冰冷,面前這人就像是個她從不曾認識過的陌生人,那麼可怖,那麼陌生。

  「我將人丟在了荒山溝,一夜過去就給虎狼吃得不剩……原以為這事便爛在了肚子裡再不會有人知,誰想……誰想……」他捂住臉,哭得說不下去。

  那些審訊人的官差太兇神惡煞了。憶及那夜他眼睜睜看到過的情形。……眼看著幾個手下熬不住酷刑,偏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連咬舌自盡的機會都沒有,早早給拔了一嘴的牙齒,被綁在鐵鎖之下任人宰割……他從沒有那麼的害怕過。深怕刑罰上身,在無限的恐懼之下,身上早已溺得透濕,連帶他心裡藏了十來年的舊事,該說的不該說的一時倒豆子一般全都招了。

  客氏原以為是官府故意做態,扣住了人以索些銀子,如今聽客天賜說這些事,心裡越發的冰涼。隱隱覺得,這回便有再多的銀錢,恐也無力回天。

  她緊緊抓住欄杆,絕望地低喝:「是誰?究竟是誰?豐鈺再能耐,她能使得動官府?逼你招認罪狀的是誰?是誰要害我們?」

  …………

  安錦南著一襲青衫,在窗下的炕上與安瀟瀟對弈。

  他袖口繡深翠的細竹,陽光自窗隙灑下來映照在他身上,那片片竹葉似活了一般,幽幽微蕩。

  安瀟瀟思慮片刻,將手中的白子落了,安錦南毫不猶豫便拾了黑子而起,聽她似漫不經心地道:「兄長可聽說了,城裡近日發生的一樁奇怪事?」

  安錦南並不遲疑,將手上黑子落了,同時拾起幾片被殺得毫無招架之力的白子,丟到一旁的小缽子中去。

  安瀟瀟咬了咬嘴唇,瞥他一眼:「聽說有幾件陳年舊案被翻了出來,如今在城裡四下傳播,影響極深。這主事之人,還與咱們盛城某個官員有所牽連,不知兄長可認得,豐凱豐大人?」

  安錦南神色不變,目光落在棋盤上頭,淡淡道:「我與當地官員往來不深。」

  安瀟瀟抿嘴一笑:「兄長不認得他,倒也平常。可近日我還聽聞一件事,與他家閨女有關。聞說他家有位進宮的侄女兒,近來歸鄉,欲邀一眾舊時姊妹聚宴玩樂,這事兒原與我沒甚關係。可自上回仲秋,有人借我名頭邀人出來過一回後,豐家送到我這兒的帖子幾乎就沒斷過,正想一問兄長,您說我是該去露個臉圓下當日的謊呢,還是該避了嫌疑,與她劃清關係?」

  聞言,安錦南目光終於從棋盤移到她面上。

  安瀟瀟目光閃了閃,神色促狹,「兄長,那我這便叫人回了他們?」

  安錦南抿了抿嘴唇,不知想些什麼,百般心緒化為唇邊淡淡的兩個字:「隨便。」

  他垂下頭,將安瀟瀟暗中弄亂的棋盤重新回復原樣,興致索然地道:「你輸了。」

  安瀟瀟撇了撇嘴:「兄長,你什麼時候看見的?」她說一堆話來吸引他注意,就為了弄亂棋局,哪想安錦南眼睛看都沒看一眼棋盤,竟然還能把棋局擺回來。她這輸的有點難看啊。

  安錦南沒有言語,起身下地,從芍藥手中接過馬鞭,神色淡然地道:「我這兩日往莊子上住,宴在後日,你早去早回。屆時叫崔寧送你。」

  安錦南提步出去,留下滿面錯愕的安瀟瀟,和一臉悵然的芍藥。

  「芍藥,剛才我哥那意思,是叫我去赴宴對吧?」

  她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的臉,「我有沒有聽錯?他竟然還知道宴會就在後日?方才我可沒說豐家的宴會是哪一天吧?」

  芍藥有些怔忡:「姑娘,那豐姑娘究竟是何人?為何幾番聽侯爺與您說起?」

  安瀟瀟捏著下巴,無法回答芍藥的問話。連她也是雲縈霧繞,弄不清明。

  以兄長的冷淡性子,何時對什麼人如此著意過?便是有所請求,只管喊了她家長輩過來下令,豐凱還敢替她拒了不成?可他偏偏沒這麼做,他寧願大費周折,親自去與豐鈺談條件。再有這回的事,沒人舉訴,沒有苦主,是誰非要和客天賜過不去,把他舊年做的一樁樁惡事都費力查了出來?誰又有那種本事逼得人將死無對證的事都給認下?總覺這事似乎也和她這個好哥哥脫不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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