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
古寒月雖然在昨夜就趕到小鎮,但慕容繼承卻未當即入桐柏山,去埋劍堡興師問罪,誅除那位獨臂劍客。
這是由於古寒月的婉言勸說,他說得好,十絕一代仁俠,宇內共尊,半生光明磊落,一缺老人樂全,也曾叱咤風雲,縱橫武林,身為十絕後人,一缺門徒,自然行事也該正大光明,才不會辱沒了這兩位尊長的磊落風範。
再說埋劍堡就在眼面前,也不爭這麼一夜的時間。
對這位恩威兼具的恩叔,慕容繼承只有點頭遵從。
曙色既已透窗,慕容繼承立時目中飛閃寒芒,霍地挑眉站起:“恩叔,天亮了!”
古寒月抬眼望了微透曙色的窗櫺一眼,跟著站起:“幼主不等那位新交了?”
慕容繼承答得毫不猶豫,道:“不等了,昨晚說要來沒來,恐怕不會來了!”
古寒月點頭說道:“幼主可知道,他為什麼沒來麼?”
慕容繼承道:“可能是臨時有事纏身,不能來!”
古寒月搖頭說道:“老奴卻不這麼想。”
慕容繼承惑然投注,道:“那麼,恩叔以為……”
古寒月截口說道:“無他,只因為他知道老奴已經到了!”
慕容繼承眉梢一挑道:“恩叔一定認為……”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古寒月笑了笑,也沒有再說。
默然片刻,慕容繼承突然說道:“恩叔,走吧!”
古寒月抬跟說道:“哪兒去?”
慕容繼承面布寒霜,道:“自然是埋劍堡!”
古寒月笑了,搖搖頭,沒開口。
慕容繼承道:“恩叔笑什麼?”
古寒月道:“老奴笑幼主性子太急,一夜都等了,何在乎再多等片刻!”
慕容繼承道:“還等什麼?”
古寒月道:“不等什麼!”
慕容繼承目光深注,道:“恩叔要等關心人?”
古寒月笑道:“老奴等他幹什麼,只要老奴寸步不離幼主,他便永遠不會來!”
慕容繼承說道:“恩叔是要再坐一會兒?”
古寒月搖頭說道,“不是!”
慕容繼承惑然說道:“那麼恩叔是要……”
古寒月笑道:“皇帝不差餓兵,幼主怎好讓老奴空著肚子去廝殺!”
慕容繼承笑了:“恩叔要吃點什麼,侄兒這就叫店家送來!”
古寒月笑道:“大靖早,幼主跟老奴是一夜末睡,只怕店家猶在睡夢中.廚房還沒生火呢,哪會有什麼吃的?”
這話不錯,自己不睡,人家可要睡個好覺。
仔細聽聽,除了隔壁傳來陣陣鼾聲外,別的沒一絲動靜。
慕容繼承臉一紅,笑了,煞氣沖散了不少。
適時,古寒月笑著說了話:“幼主請跟老奴走,包管有吃的!”
慕容繼承道:“恩叔要自己動手煮?”
古寒月道:“外面去找!”
慕容繼承一怔說道:“外面有?”
古寒月點頭說道:“既有酒肆飯館,該有趕早的燒餅油條!”
慕容繼承又笑了,也有點窘,這是小事情,這種微小的事他都比不上自己這位恩叔,別的,該不用談了,紅著臉,欣然點頭。
當下,老小二人出了房,叫醒店夥開了大門,踏著曙色上了街,古寒月是有心人,沒往別處走,直奔“一品香”。
果然沒出古寒月所料,“一品香”門前熱氣騰騰,芝麻香、油香,飄散晨空,引人發饞,全是剛出爐的燒餅油條。
而且,裡面已經上了座,多半是趕早的過往客商。
古寒月側顧慕容繼承,淡淡一笑,領著慕容繼承進了門兒。
古寒月對這小鎮情形似乎很熟,而且出門兒徑奔“一品香”。
對一個昨夜剛到的人來說,這似乎有點不合。
但是,慕容繼承沒問,只因為“一品香”跟八方客棧很近,出八方客棧,拐個彎兒,就到了。
所以,這該不足為奇。
坐定,夥計躬身哈腰,送上來兩碗既燙又甜的熱豆漿跟好幾套剛出爐出鍋的燒餅油條。
趁著慕容繼承低頭喝豆漿之際,古寒月飛快地向附近鄰座望了一眼,巨目立閃異采!適時地,鄰座有人重重嘆了口氣。
隨即又有人說了話;“怎麼,老二,怎麼不吃?”
鄰座,是兩名穿青衣的中年大漢,胳膊上,各縫著一塊黑布,看樣了,是帶著孝!
只見居東一名滿眼紅絲,一臉悲痛,抬頭說道:“你吃吧,我一口也無法下嚥!”
居西那名搖搖頭,嘆道:“老二,你這是何苦,人死不能復生,難過歸難過,老遠打山裡跑下來,也不能不吃點東西啊!”
一句“山裡”引起了慕容繼承的注意,他臉色一變,抬起了頭。
古寒月忙搖了搖頭,指指桌上的燒餅油條。
慕容繼承挑了挑眉,沒理會,凝神聽了下去。
只聽居東那名青衣大漢悲慘苦笑道:“老三,別再安慰我了,大半天了,你不也才嚥了幾口麼?”
“我不是不吃,是根本不餓,為之奈何!”
居西那名青衣大漢搖頭一嘆,放下手中剛咬了一口的那套燒餅油條,啞著嗓子道:“老二,說真的,我也吃不下……”
頓了一下,接道:“人說吉人天相,好人會長壽,如今看來,全是騙人的狗屁胡話,咱們堡主行俠仗義,英雄大半輩子,到頭來竟擋不過一場病的折磨,落得個暴疾而終,這難道就是他老人家平素樂善好施,時刻賙濟貧苦應得的下場麼?”
慕容繼承臉色連變,目閃寒芒,陡挑劍眉,剛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