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八
上官蘭點頭說道:“當時我也在座!”
古寒月道:“老奴聽幼主說,當時主母不置一詞,未加阻攔……”
他是非弄清楚不可,雖然閔三姑為他解釋過,但那是別人說的,他如今還要聽聽這位主母怎麼說!
上官蘭美目深注,淡然一笑,道:“古大哥是怪我不置一詞,未加阻攔?”
古寒月身形一震,立刻欠身:“老奴不敢,不過,幼主曾為主母之未加阻攔,而始終執信著師命無誤,一再置老奴之進諫……”
上官蘭淡笑截口說道:“古大哥,你想我當時能加說破麼?我懷疑那一缺老人的來歷,古大哥該知道,似他那麼一身功力高絕,幾乎無所不精之奇士,不該藉藉無名,不為人知,我更懷疑自當年承兒他爸應約前往唐努烏粱海至今,那一連串的故事,都是出之於同一人之手,所以我只有暫加隱忍,以企能於暗中多方查明真相,假如我當時一加說破,事情便不好辦了……”
古寒月點頭說道:“老奴如今明白了,主母高智,老奴難及!”
上官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道:“事成過去.我要問問古大哥,古大哥當時是怎麼想的?”
古寒月老臉一紅,垂首說道:“老奴愚昧,當時只以為主母是為藥物矇蔽了靈智,或是有人假扮主母,矇騙幼主!……”
上官蘭淡笑截口:“除此未作他想麼!古大哥?”
古寒月身形猛震,羞愧俯首:“老奴死罪,不敢欺瞞主母,因為老奴對當年一些事知之甚詳,所以老奴曾有一度大罪不敬,懷疑主母變節……”
上官蘭花容微變,眉宇間掠過一片幽怨神色,但剎那間便又恢復她那固有平靜,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古大哥會這麼想,我不怪古大哥這麼想,因為當時我結識百里在先,慕容在後!……”
古寒月默然不語,羞愧地不敢仰首。
上官蘭略一沉默,話鋒忽轉:“這麼說來,古大哥也懷疑一缺是那九妙化身了?”
古寒月仍沒敢抬頭,只恭敬答話:“只因大和尚告訴老奴,幼主所擅獨門掌力恨天掌便是九妙天絕掌,再加老奴從未聽說過一缺之名,而以一缺功力、胸羅,也不該藉藉無名,所以老奴作如是懷疑!”
上官蘭悚然動容,道:“古大哥不愧智慧高絕,眼光超人。”
古寒月身形一震,猛然抬頭:“主母,莫非那一缺真是九妙?”
上官蘭搖頭淡笑:“我也有這種懷疑,我只能說應該是,卻不敢斷言,古大哥知道,九妙在武林中的身份聲望極高,僅次於十絕,況且百里大俠與嵐哥又是至交好友,我不該輕易有這種懷疑,無憑無據,我也不敢隨便指人!”
古寒月長眉微挑,道:“主母,話雖這麼說,但總不能任他……”
上官蘭淡然而笑,截口說道:“我不會讓事情就這麼下去的,否則我就不出來了!”
古寒月猶豫了一下,道:“主母重入武林,這多日來,難道……”
上官蘭道:“我現在已經知道,十九年前賀蘭慘事,是有人幕後操縱,我也明白,十九年前支使血盟十友之人,便即今日嫁禍慕容一門之人,更有跡象顯示,當年唐努烏梁海事,以及黃山邀鬥八劍之事,也都出於同一人,只是這個人究竟是誰,那尚有待查證,如今無法肯定!”
古寒月點頭不語,但旋又說道:“主母可知太湖沉劍寨慘事?”
上官蘭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他改變計畫,不假承兒之手,而以血盟十友為嫁禍之工具,用心雖很毒,對他卻是一樁不智的失策,而對承兒來說,更是一件可喜之事,因為這樣已使承兒明白這是一樁陰謀,是有人意圖嫁禍,他沒有殺人,而是另一擅使他獨門掌力之人暗中下的手!”
古寒月挑眉說道:“主母恐怕還不知道,他陰狠毒辣,滅絕人性,又支使賈玉豐、岑非二人,夜赴太湖挖墳,企圖……”
上官蘭笑道:“這我怎會不知道,是我叫他二人去的!”
古寒月聞言大訝,詫聲說道:“怎麼?是主母……”
上官蘭淡笑截口,道:“不錯,是我,那是我有機可乘,賈、岑二人在沉劍寨行兇之後,趕趕天王寺覆命,半途被我碰見,我暗中尾隨他們到了天王寺,適巧他那老主人有事他去,於是我就冒充他那老主人手下,假傳令諭.命令他二人返回太湖挖墳,然後又通知了閔婆婆……”
至此,古寒月始恍然大悟,為什麼閔三姑突然臨時改變計畫,不四外找尋二凶,反先至太湖等候,為什麼她能斷定二凶往來挖墳,面上閃耀一片欽敬之色,道:“原來是主母……如今二凶已然成擒,交由八指劍客歐陽畏那大徒弟處置了!恐怕此刻已經……”
住口不言。
上官蘭嘆了口氣,道:“這也是為惡者的報應,以神尼跟我之意,除那元兇及皇甫嵩外,其他只須略示薄懲,不必探究,只要他幾個能洗面革心,毅然回頭,就此擺脫那幕後人,未嘗不可饒以餘生,如今……”
又滿含感慨地嘆了口氣,沒有說下去。
古寒月自也暗暗感嘆不已,略作沉吟,抬眼說道:“主母.老奴有所請求……”
上官蘭忙笑道:“古大哥有話只管說!”
“主母現在是否可讓幼主前來拜見,對幼主明言當日主母所以未置一詞,不加阻攔的原因?”
上官蘭道:“古大哥,有此必要麼?”
“無此必要老奴不敢有此請求!”古寒月道:“因為幼主但等主母一言,然後決定八劍之殺留!”
上官蘭陡挑黛眉,目閃精芒,道:“承兒他怎麼這樣……”
嬌靨布霜,似乎怒極,古寒月一震,忙道:“主母息怒,幼主天性淳厚耿直,身受十九年師恩,若無主母明言,幼主他不敢違抗師命!”
上官蘭威態倏斂,嘆道:“古大哥說的不錯,這也是他的可取之處,不過……”略一沉吟,毅然說道:“我暫時仍不能跟他見面,也不能明言此事,使他對他那位思師有所懷疑以至於……”
古寒月截口說道:“老奴愚昧,願聞其詳!”
上官蘭看了他一眼,道:“古大哥請想,我既懷疑那一缺老人來歷,懷疑他便是九妙之化身,為求證據,自然要在他不知不覺中加以查察,倘若我對承兒明言此事,承兒自必信我而不信師,也必對他有所問疑,就算無所問疑,承兒若就此不奉師命,也難免引他動疑,一經動疑,他便會立即提高警覺,另做佈置,這樣再想查證,可就難了!……”
古寒月長眉雙軒,剛要說話。
上官蘭已然接著說道:“再說,我這趟重入武林,離開白山黑水,沒有人知道,就連他也不知道我已經跟在他後面出來了,這樣,在他全神對付承兒之際,自不會留意背後有人留意他的一舉一動,倘若承兒獲悉真相,有所洩漏,或不行師命,他心智高絕,必然立刻想到是我,所以,我暫時仍不能跟承兒見面,對燭明言此事,不如讓他繼續去奉行師命……”
古寒月靜靜聆完,又軒長眉,道:“老奴斗膽,有句不該說的話,要冒死直陳!”
上官蘭淡然笑道:“古大哥有話只管說!”
古寒月毅然說道,“主母之見,老奴不敢苟同,老奴不以為主母會為咱們自家福禍,而置他人性命於刀口之上!”
仗義執言,血性感人,不愧鐵錚奇豪!
上官蘭悚然動容,目閃奇光,道:“古大哥令我敬佩,但古大哥是錯怪我了,我並非為自家福禍而置他人性命於不顧,古大哥跟我夫婦共處多年,以為我會是那種人麼?我只是要承兒不主動停止殺人,而要古大哥及瓊姑娘從旁多方加以阻攔,這樣,不但八劍安危無礙,便是他也不會起疑,這不是兩全其美麼?”
古寒月老臉通紅,羞愧俯首:“是老奴死罪失言,主母諒宥!”
“古大哥!”上官蘭正色說道:“血性豪情,義薄雲天,對古大哥,我只有敬服,而沒有絲毫怪責之意,我不是那種不明大義的婦道人家!”
古寒月赧然強笑,道:“多謝主母不罪之恩,無如,老奴尚有下情稟告……”
上官蘭淡然一笑,道:“古大哥是怕阻攔不了承兒?”
古寒月毅然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