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第二話
翻譯:落地死的流星
來源:百度貼吧
日後,緹婭拉·弗茨亞茨稱其為『星空的物語』。
當問及為何要如此命名時,緹婭拉笑著答道「因為師父和陽滝姐是為我暗無天日的世界帶來光明的星星」。我是她生命中的第一顆星星,而陽滝則是第二顆。拜兩顆星星的光芒所賜,以前被掩藏在黑暗中的其它星星,她終於也能看到了。自己的人生從此開始閃耀光輝。在說這番話時,緹婭拉歡欣不已的笑顏讓我記憶猶新。
不對,雖說如今的我已經不記得了,但彼時的我確實印象頗深。
她的笑容就是這麼有魅力。
而每次談起這個,她最後都會附上這樣一句話。
「總有一天,當這個昏黑的世界變得星光熠熠之時!那便是我的故事的終幕!」相信最後一定是幸福結局的她,指著為『魔之毒』的黑雲所籠罩的天空,如此暢想。
與積極樂觀以至於讓人感到耀眼的她在一起的故事——
其序章,即將在我眼前上演。
現在想來,我們的序章實在是有夠老套、約定俗成、甚至讓人膩煩。
某一天,突然被召喚到了異世界的我面前圍著一群陌生的大人。天性膽小的我迫於恐懼逃離了現場,在逃跑的途中,我偶然遇到了一位公主。
在一座塔的塔頂,在她的房間裡,我們十分拙劣地喚出了彼此的名字。
「——『我叫渦波』……『相川渦波』。『你的名字是』……?」
「『我是緹婭拉』……『緹婭拉·弗茨亞茨』……——」
我們在觸手可及的距離中指著對方確認道:
「『緹婭拉』……」
「『渦波』……」
在漆黑的環境裡,我們注視著彼此的雙眼。
生來便遭到詛咒的兩人第一次看到自己以外的受詛之人。確認工作花費了相當一段時間,兩人的身影都烙印在了彼此的視網膜上。
序章的上演既是偶然,也是命運。
如果要為這篇序章想一個名字的話,那就應該是這樣了吧:
「序章、少年邂逅少女的星之理」
與在這之後繼續上演的故事的章節名十分相襯。最重要的是,為了適應已·經·先·行·讀·過·這·篇·故·事,並·在·一·千·年·後·代·筆·的·她的品味,我想要起一個帥氣十足的名字。
然而,我們這帥氣十足的序章只是曇花一現。
知曉了彼此的名字後,我們繼續在塔頂學習語言。
但很快,到處搜查的重裝騎士們推門而入,乾脆俐落地將我控制住,並帶回了『舉行異邦人召喚儀式的神殿』。
在那裡已經沒有了最初的那批陌生人。
取而代之的是三名使徒和——
我行蹤不明的妹妹、相川陽滝。
就這樣,我在異世界的序章就此結束,而第一章則緩緩地拉開了帷幕。
遠遠遲於『她』和『他』兩人,我終於也看了起來。
◆◆◆◆◆
「——你怎麼回事,渦波!為什麼要逃跑啊!?」
來自一名陌生女性的斥責,這便是我被帶到神殿后聽到的第一句話。
「你倒是老老實實地待在召喚陣上啊!虧我們使徒專門學習了日語,這不是都白費了嗎!」
身著奇異華服的金髮高個子美女叉著腰站在我面前。被外國人口中的流利日語嚇了一跳,我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慌慌張張地左顧右盼起來。
我現在正待在最開始的那間地下室裡。
這是一個舊世的石屋,空氣流通效果很差,總覺得空氣有些稀薄。等間距擺放的細長蠟燭是僅有的光源,角落處過於陰暗,什麼都看不清。
房間裡站著五名男女。
其中一人、妹妹陽滝因看不過去而插話道:
「西斯,你別發這麼大的火。要說也是我沒有好好講清楚哥哥有多丟人的錯。仔細一想的話,哥哥畢竟是一個被陌生人團團圍住就會當場逃走的窩囊廢啊。」
雖然話裡帶刺,但妹妹確實是在為我的行動辯護。
到這裡,我又驚得目瞪口呆。
陽滝她、不僅站起來了,話還講的這麼流利。
雖然今天發生了很多,但這件事給我帶來的衝擊要遠遠超過此前一切的總和。
秉持妹妹優先主義的我立馬向陽滝詢問道:
「陽、陽滝……!!那個、雖然有很多問題、但最重要的是你的氣色……你氣色好了許多啊……也、也不咳嗽了……為什麼……」
「也對,首先從這裡開始解釋吧。不然的話,哥哥根本沒法靜下心談——「是我搞定的哦!是 我 的 功 勞!既不是迪普拉庫拉也不是勒伽西,而是拜我西斯所賜!呵 呵 呵!唔 哈 哈 哈 哈!!」
陽滝剛說到一半,金髮高個子美女、西斯便搶先道出了後續。
聽到她的話,我的眼睛已經不能瞪得再大了。
「搞定……?咦、你說搞定……難道是治·好·了嗎?你將她……」
「呣。不,不能說是徹底治好了……不過,基本是脫離生命危險了哦!都是拜我所賜呢!」
「脫離生命危險……?從那種狀態……?真的嗎……?」
——這不可能。
畢竟我最後見到陽滝的時候,她已經是窮途末路了。我還以為她之所以失蹤,是為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了結自己的性命。
陽滝千真萬確地患有現代科學無法治癒的病症,而且已經到了晚期。如此輕易地將她治好,這太不切實際了,簡直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看來你不相信啊!那你再看看陽滝如何!她就是證人!然後好好感謝吧!今後每一天,都要記得讚頌我的偉大哦!」
可是一如西斯所言,陽滝確實健健康康地站在這裡。
「哥哥……」陽滝來到了困惑不已的我身旁,握住了我的手。
——好溫暖。
曾經那樣冰冷的陽滝的手掌,如今溫暖得難以置信。
只要有這份溫暖,哪怕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我也可以原諒。如果是如此溫暖的謊言,那麼我情願被騙上無數次。
懷著這份心情,我在痛哭流涕之前猛地低下頭:
「……沒、沒問題!要我讚頌多少次都沒問題!感激不盡!西斯!真是感激不盡!!」
說實話,我甚至想立馬尊稱她為西斯大人,不過好歹還是克制在了常識的範疇之內。
流著感激的淚水,我對面前的恩人一遍遍道謝。
「真的是……真的是感激不盡……!」
因為我再找不出什麼別的話可說了。
然而,面對我的感激,西斯卻回以疑問。
「感激、不盡……?」
她的反應就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為了確認我的話究竟是不是對她說的,西斯開始環顧周圍。見狀,在場者中外表最年長的男性開口道:
「感激不盡……應該是表達感謝的詞,西斯。」
這是位白髮長須,身上披著光滑的絲織披風,拄著一根木杖的老者。嘶啞的嗓音和沉靜的動作讓我以為他是西斯的監護人,這時,地下室中又響起另一道聲音。
「感激不盡?啊啊,感激不盡嗎。他應該是在感謝你,西斯。」
這是一個年紀差不多相當於小學三四年級學生的孩子。黯淡的茶色短髮下遮著一雙惺忪的睡眼。唯有他身上的衣服比較破爛,盯著地面不停地自言自語。
與西斯相識的兩人相繼伸出援手,令她漸漸理清了現狀。
然而,上一秒還表情明暢的西斯,下一秒就不停地擺起了手:
「——你可不要會錯意了哦!我才沒理由聽你道謝呢!」
西斯拒絕了我的謝意。
我不由地思考起當中的意義。難道說,她是以無償幫助別人的正義夥伴自居,所以才說沒必要和她道謝嗎?也就是所謂的事了拂衣去?如果是這樣,那她可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可是,是你治療了陽滝不是嗎……?我是她哥哥,必須要向你道謝才行。按理說,我就是道上幾百次謝都不夠……!」
「不用多說了!那樣可不行哦!要是被人覺得我是為了你治療陽滝,那是有損使徒身份的!我是為了世界而生的正義的使徒,不可以徇私!只要稱讚我很了不起就足夠了!」
「正、『正義的使徒』……!?……!!」
面前的女性並沒有以正義的夥伴自居,而稱呼自己為『正義的使徒』。
這獨具匠心的品味讓我產生了共鳴,同時,我也為她善意的可貴而感動不已。
「再強調一遍!我治療陽滝是為了這個世界!而不是為了得到你的感謝,明白了吧!」
在十足地感受到陽滝手掌的溫暖後,我鬆開她的手向前走去。
雖然不舍,但我現在必須答謝恩人。
我握住西斯的雙手,盡己所能地向她傳達自己的謝意。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西斯,我還是要謝謝你。非常感謝……」
「即使如此?誒?我、是我日語的理解有問題嗎……?」
可惜還是有不小的阻力。西斯甚至開始懷疑我們之間的對話存在齟齬。為此,一旁的監護者排解道:
「我想應該沒問題,這種時候,你應該回答說『不客氣』,西斯。」
「那個……啊,嗯、不客氣……?」
一直充滿自信的西斯突然沒了底氣,面露不安的她左顧右盼起來。
為了讓她放心,我增強了語氣:
「那樣就好。真的非常感謝,西斯。」
「……雖、雖然不是很懂,不過不客氣!!」
看到西斯重新露出得意的表情,我笑著鬆開了手。
於是乎,西斯十分不舍地看了看我,隨後又將目光投向自己的掌心,說道:
「怎麼說呢,感覺不壞。雖然有各種各樣的插曲,但我覺得治療陽滝是件好事。……非常感謝、嗎。」
在場的另外兩人也同意她的觀點。
「是啊,不壞。今天的判斷應該沒有錯。單論今天的話。」
「不壞?不壞、不壞、不壞。是了,這樣不壞……」
這三位都頗具個性。
從他們之間的距離感來看,這三個人應該是親屬吧。
老者是監護人,另外兩個感覺是他的孫輩。
在西斯「呵呵呵」地沖著自己的手傻笑的時候,三人中最善於溝通的老者走上前來同我說道:
「我是司掌智慧與中庸的使徒、迪普拉庫拉。陽滝的哥哥啊,我就直說了吧,方才西斯可能讓你產生了誤解,其實你妹妹的康復只是暫時的,而且對她的治療也並非無償。」
老者名為迪普拉庫拉。雖然他為自己冠以『司掌智慧與中庸的使徒』之名,但有別於西斯,我不覺得自己和他是有共同愛好的同志。他的每一言每一行無不充滿了知性。
於是我重新打起精神,答覆道:
「我明白。凡是我能做到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呼,那就好辦了。……我希望你能協助我們使徒實現夙願。在你協助我們的期間,我發誓絕不會讓相川陽滝喪命。也就是所謂的互惠互利。」
老者顯然不是日本人,但卻精通日語。
談話期間,一旁的西斯表示「誒?還要徵求意見嗎?協助我們使徒不是理所當然的——」,而茶色頭髮的少年則叮囑她說「你最好安靜一點」。幾番互動下來,我漸漸明白這三個人各自的立場了。
「我知道了。那麼你們有怎樣的夙願,又希望我做什麼呢?」
和西斯不同,我覺得面對迪普拉庫拉需要認真交涉,於是不敢馬虎地出言確認道。
「呼,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創造出完美的『適應魔之毒的容器』。作為實現這個目的所必要的一環,需要你們兄妹理解【星之理】。」
「…………哈、哈啊……創造容器、理解星之理是嗎……沒問題,我會提供協助的。雖然會幫忙,但是、那個……」
感覺充滿知性的老者突然講出了一堆宗教方面的詞彙,我頓時如墮五里霧中。對方畢竟是恩人,我當然有試著去理解,但沒什麼用,一個詞都不懂。雖說我很喜歡這樣的展開,不過還是跟不上他的節奏。
見狀,陽滝插話道:
「迪普拉庫拉,讓事前已經聽過解釋的我來跟哥哥介紹吧。這樣做來的更快。」
「唔、果然嗎,即便使用同樣意思的詞語,也無法保證能傳達同樣的意思啊。……又學到了一點。那就交給與他同鄉的你好了,相川陽滝。」
陽滝的關照幫了我大忙。
迪普拉庫拉的機變也一樣。
如果他繼續說下去,我恐怕會一直不明所以。
於是乎,身旁的陽滝來到我面前,注視著我的雙眼問道:
「哥哥,這裡是『異世界』的事,你心裡有數吧?」
「……嗯。勉勉強強吧。」
當初睜開眼睛看到這座城堡的時候,異世界這個詞就掠過了腦海。而且追趕我的那些人裡面,就有明顯不是人形的。方才在塔頂從緹婭拉口中聽到的那些單詞,也都是在我十六年的人生中聞所未聞的。雖然我一直在拿這裡是海外的電影佈景糊弄自己,但差不多快到極限了。
「看來你是知道必須承認,但卻因為不想承認而有所保留啊。趕緊給我承認了。」
「……好的。」
遭到強迫,我放棄了掙扎。
儘管也有藉口快要撐不住的原因,但關鍵在於,只·要·是·妹·妹說的,我就得相信。
「你聽好了,哥哥。在這個『異世界』上,黑色的霧靄無處不在,造成了極為惡劣的影響。借用哥哥喜歡的遊戲詞彙來說,就是瘴氣了。這是一種我們世界的科學無法解釋的『未知物質』。」
陽滝將這個『異世界』面臨的問題向我娓娓道來。選用『瘴氣』這個詞來描述,確實讓我易於理解。我連連點頭,示意陽滝繼續往下說。
「而這個『未知物質』也是讓我患病的原因……不過這個問題先往後放。因為這個世界充滿了這種『未知物質』,所以你可以認為這邊有辦法治療我的病。」
「……既然陽滝這麼說,那就這樣好了。」
雖然這才是我最在意的問題,但現在應該極力理解迪普拉庫拉等人的要求。
「而他們使徒的目的,就是去除這個『異世界』的『未知物質』。作為實現目的的手段,他們希望我們成為『適應魔之毒的容器』——也就是『去除未知物質的專家』。」
我漸漸明白剛才蹦出來的那些單詞的意思了。
接著,陽滝講到了於我們而言最為重要的問題。
「作為報酬,他們會治療我的病。因為對這種『未知物質』的理解越是深入,對我的病症的理解也會隨之加深。他們與我是利害一致的關係。——單就患了病的我而言。」
「我也一樣。陽滝的病可以說就是我的病。」
我不假思索地說道。
對相川渦波來說,這是最好的報酬。哪怕有半點希望可以治療陽滝的頑疾,都值得我賭上性命。
在陽滝和我解釋的過程中,西斯又打算從旁插話「不對哦,你們是要成為我們的棋子——」,但遭到另外兩人怒斥「「你閉嘴」」。
「好高興,哥哥……非常感謝……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的事。我們是彼此獨·一·無·二·的·家·人,是兄妹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呵、呵呵……呵呵呵——說的是啊……」
以被罵得眼角閃現淚光的西斯為背景,陽滝流出感激的淚水,笑了。
我用力握緊妹妹的手,示意自己會與她一起在異世界活下去。看到這一幕,迪普拉庫拉吃驚地說:
「哦、哦~……這麼快就得到同意了嗎。雖然聽說兄妹間的感情很好,但真沒想到會這麼順利……有點小看血緣關係了啊,原來這麼好用嗎。」
「迪普拉庫拉,這是只限在我們兄妹之間才能實現的,你可要注意了哦。我也不是驕傲。我們兄妹的關係是全世界最好的。」
有一說一,確實,像我們關係這麼好的兄妹,很難再找到第二對了吧。不過這就相當於承認我是個極度的妹控,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呼,是這樣嗎……不過拜此所賜,渦波理解了前提條件啊。這之後就讓我來說吧。有些事即使是陽滝也沒法解釋清楚啊。」
迪普拉庫拉清了清嗓子,而後娓娓道來。
其內容——
「首先來講講那個『未知物質』是什麼吧。它具有怎樣的性質,是如何產生,又如何帶來了惡劣影響……在介紹何為『適應魔之毒的容器』之前,先從它開始說起——」
——是這個『異世界』因為何種緣由而大限將至。
我們兄妹手牽著手,開始傾聽這個世界的慘狀。
對這個從今往後會與自己相伴千年的世界的問題。
且聽他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