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第六十之試煉『反獄』
翻譯:落地死的流星
來源:百度貼吧
最後的決鬥開始了。
我與渦波。彼此都是擅使各種花招的魔法使,但卻不約而同地持劍沖向前方。
奔跑的腳步落在餘下不多的血泊中,令其中的血液到處飛濺。
這一幕本應是淒慘的光景,但唯獨此刻卻別具風貌。諾斯菲留下的光將淒慘這一概念從根本上消滅了。整個塔頂彷彿是在一顆巨型鑽石的內部,而在其中四處迸濺的血液則有如一粒粒細小的鑽石。
距離瞬間歸零。
緊接著,在白刃戰正式打響的那一刻,我挑起『赫爾米娜的心臟』——並用另一隻手刺出了『魔力物質化』鑄就的劍刃。
此乃集『劍術』的突刺與魔力的伸縮於一身的神速之劍。
可謂是滅殺正統『劍術』的邪道的頂點。
「——『Dimension·決戰演算』!!」
可這一劍卻全無得手的希望。
渦波完全看透了我的劍招,扭頭避過了劍鋒。
成為『星之理的盜竊者』令我的各項屬性數值突飛猛進,還加上了木和神聖兩類魔法的強化,即便如此,我也沒能傷到他一根毫毛。
不愧是戰勝了超越『劍聖』芬里爾·阿雷亞斯的初代『劍聖』諾文·阿雷亞斯的劍士。
對手是窮盡正統『劍術』之極致,甚至超越極致的男人。避開我的攻擊自不在話下,甚至還在迴避的同時揮出了勢在必殺的一記橫斬。
對此,我用『魔力物質化』藏劍於腹部加以抵擋。
將曲線形的刀刃編結在一起,結果就相當於用魔力打造了一件鎖子甲。如果說方才的突刺是邪道劍術的頂點,那麼這招便是魔力運用的一個頂點了。
「這種手感——!?裡面藏了甲胄嗎!?」
不消片刻,我用的把戲就被看破了。
這便是『次元之理的盜竊者』的特性。
如此一來,無論是剛才的突刺還是防禦,只要我敢再用一次就必輸無疑。
就算是一種技藝的頂點,一旦讓渦波見識過一次,之後便與雕蟲小技沒有什麼兩樣。
簡直強得荒唐。
不需要魔法和技能,只靠特性就能壓倒對手。
在此之上,他還能使用『魔法相殺』、『空間扭曲』、『未來預知』。
更有甚者,現在的渦波很可能已經得到了『不老不死』的力量。
實在強得太誇張了。
可是毫無疑問的是,這傢伙就是這個世界上『第一』的敵人。
是我的敵人——!
「哈、哈哈哈!還是老樣子,你還是強得這麼離譜啊!!」
我對此歡欣不已,執劍繼續發動攻擊。
不知為何,我就是覺得很開心。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語氣也非常自然。
不對,我知道為什麼……其實都是拜諾斯菲所賜。
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到頭來,這為城市生活服務的『表演中的表演』、這份『演技(角色扮演)』正是我的原貌——是我的始點。
於是我以『赫爾米娜的心臟』為誘餌,並且沒有再用『劍術』而是用風魔法為障眼法,令主攻的劍藏形匿跡。我擺下兩重誘餌,準備攻渦波之不備。
可是理所當然的,渦波斬落了從死角襲來的我的劍。
即便是利用『風之理的盜竊者』的風進行透明處理,也還是騙不過他。
既然這樣,那就再換一招——!
「我要贏!我要戰勝渦波大哥哥,成為『第一』!然後帶著諾斯菲這一世界上最有價值的生命去見媽媽!與最愛的媽媽相見,這是我人生的一切!!」
接下來我要用自己魔力的性質做障眼法。
『赫爾米娜的心臟』也好『劍術』也好風也好,把這些全都充作誘餌,用『鏡』之魔力藏匿劍刃。
所幸這裡的光要多少有多少。
在這種環境下,很容易就能利用光的反射、折射、透射達到透明的效果。
利用物質和魔力兩個層面上都『不存在』的劍刃,與渦波戰鬥。
面前有我手持的雙劍,身後的死角有兩種魔劍。這樣一來絕無防禦的可能——本應如此,可還是遭到渦波化解。
沒關係,我就知道是這樣。既然如此,那隻要再換一招便是——! !
「我要殺了你,然後得到媽媽的誇獎!『終於成功了啊』『真了不起』為了讓媽媽稱讚我而死吧!渦波!!」
我一邊吶喊一邊劈下手中的劍。
渦波從正面接住了我這一招。
劍與劍相合,開始了力道的較量。
以渦波的劍術水準和次元魔法,這樣的較量本不可能發生。
也就是說,這是渦波的陷阱——!
「——拉古涅,你真這麼想嗎?你真的覺得如果戰勝了我,成為這個世界的『第一』之後,你的媽媽會在『頂點』等你嗎……這樣的『夢』話,你自己相信嗎?」
他在我眼前說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話。
渦波想要擊潰我的心。
他比誰都深知廝殺當中至關重要的不是技術而是心靈,所以才會做此選擇。
這直逼核心的質問狠狠地刺穿了我的心。
說實話,對這個問題,我根本不想去回答、不想去考慮、不想去明白。
「哈、哈哈哈。成為了『第一』的話,媽媽就會在『頂點』等我……?」
可即使如此,我還是向前邁出了一步。
因為里埃爾在身後推了我一把。
因為諾斯菲在看著我。
所以我要說出來——!
「怎麼可能——!我相信才怪啊!!你明明就一清二楚、卻還在那兒故弄玄虛!你這種地方讓我最討厭了啊!!」
如此不堪的事實,自己不說,卻非要我親口說出來,簡直是卑劣至極。
看似溫柔,實則全是為一己之私,就是這種裝腔作勢的地方最讓我看不過眼。
「是啊,就是這樣……『親和』已經讓我們確認過了啊……這就是我們的答案。我們和諾斯菲不一樣。我們無法做到諾斯菲那樣。連相信都做不到的人,又有什麼相見可言……!!」
「對啊,沒錯!用不著你說我也知道啊!去死吧!!」
雙方都承認了。
在人生這條路上,我們兩個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一敗塗地——承認了這個事實。
我是在被母親拋棄而前往大聖都的那一刻。
渦波則是在被父親拋棄而放棄了成為演員的那一刻。
我們都成了人生的失敗者。
並且那失敗的人生始終沒有結束,反而延續至今。
只要還活著,失敗者的淒慘賣相就會一直以尾聲的形式呈現於世。
這就是我們的現狀——!
「我知道啊!可就算是這樣,我也想和媽媽相見!做一場'因為喜歡,所以想要相見'的『夢』!這也不行嗎!?就連做『夢』的權利,你也要否定嗎!?你明明和我沒什麼兩樣!!」
匍匐在地的失敗者只能沉浸於『夢』中。
因為只有在做『夢』的時候,才能忘記自己失敗的事實。
若是有一個遙不可及的目標,總覺得自己就能繼續苟活了,這樣是最輕鬆的啊。
——和相信一定能實現目標,至死不渝的諾斯菲截然相反。
正是因為有諾斯菲,我們才能認清這些現實。
而渦波現在正一個接一個地將現實陳述出口。
「就連那場『夢』也是幻像啊……!!拉古涅!歸根究底,你真的喜歡自己的母親嗎……!?」
「喜歡?我喜歡媽媽……?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問題也一樣,我根本不想去回答、不想去考慮、不想去明白。
無論是質問還是答案,我希望這二者能一起埋沒在黑暗中。
如果它們能在黑暗中消逝該多好。
可是、辦不到。
就算移開視線、闔上雙眼——說得極端一些,就算是自我了斷,這裡的『明朗之光』都會將我照亮。所以,我只能『坦率』地說出一切。
「——我喜歡媽媽!就有鬼了啊!!喜歡媽媽什麼的,你覺得我可能是認真的嗎!?你懂的吧,渦波大哥哥!你也看到了不是嗎!?你能喜歡上那種人嗎!?那種差勁透頂的渣滓,除了你以外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個了啊!!」
在光的照耀下,我的真心畢露無遺。
里埃爾的助力讓我來到了這個諾斯菲的光芒照耀的場所,而眼前又有與鏡子幾乎無異的渦波。
諾斯菲的光夾在渦波與拉古涅這兩面鏡子之間不斷反射,『明朗的光』於是一直照射到了心靈深處。
「媽媽可是個無藥可救的人渣啊!用甜言蜜語欺騙、利用天真的孩子!從自己的孩子身上奪走屬於她的一切!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有利可圖便據為己有!卑鄙下流還無恥!滿嘴謊言騙得他人期待,結果卻要將他人棄若敝履!!」
我吶喊著,向渦波詢問當初沒能同媽媽問出口的話:
「反正一切都是謊言了!反正都要一個人消失不見了!反正要拋下我不顧了!既然這樣,那為什麼要跟我說那些話呢!?你說啊,渦波大哥哥!!」
眼前的渦波聽罷,面容扭曲。
無論是相貌還是生存方式都與媽媽相似的他想必心裡有數吧。
而既然他不能當場給我答案——就意味著是那麼一回事了。那些話其實他們原本就沒想過實現,也沒有多作考慮,全都是逢場作戲罷了。
「我又如何喜歡得了呢!就算想要相信,我也辦不到啊!當然了,我也無法去確認!因為你就是一切!若是問了,那我便一無所有了!我為何而生、為何而活,這些都將變得不明不白!所以我、絕對、問不出口啊!!——對吧,渦波大哥哥!!」
渦波肯定對我的心情感同身受吧。
輕輕頷首的他表情已扭曲得無法更扭曲。
這也是早就明白的了,我們兩人是成對的鏡子。
所有的質問和回答,都是彼此共通的。
自虐此刻儼然成為了一種攻擊手段。
於是我繼續攻擊、攻擊、不停地攻擊渦波:
「我並不喜歡媽媽!——雖然是這樣!但我還是要實現媽媽的願望!只要媽媽希望,我可以做任何事!'終於成為『第一』了呢'、'真了不起'媽媽會回到身邊這樣誇獎我——就算知道那一天永遠不會來!我也要永遠以之為『目標』!!」
「拉古涅……為什麼、為了一個並不喜歡的人、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渦波聲嘶如絞,如此詢問自己。
我縱聲長嘯,給自己一個答案。
「不行嗎!?明明不喜歡,卻為之拼命!明明不喜歡,卻為之獻上人生!明明不喜歡,卻想要見她!!這有什麼不可以嗎!?這樣活著有什麼不好嗎!?大哥哥對你妹妹的感情不也是一樣的嗎!?」
想要為自己不喜歡的人努力。
這話充滿了矛盾。
顯然是破綻百出的夢。
「是啊,一樣啊……是一樣的沒錯!所以現在我要問你!!」
渦波承認了這個矛盾。
換言之,我也一樣承認了它。
啊啊,太奇怪了。我(你)一直都好奇怪啊。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奇怪的地方。
「拉古涅!你看到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你不覺得我蹊蹺可疑,令人反胃,必欲殺之而後快嗎!?」
「那是當然的啊!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啊!就是因為我這麼想,現在才會變成這樣啊!從一年前見到你的時候開始……我就想著'啊啊,這人好奇怪啊'!所以才會變成這樣!!這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錯!!」
「別什麼都賴在我身上!說到底,還不都是你自己奇怪的錯!!」
真是一模一樣。
我與渦波,彼此一致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而在那當中尤其一致的——
「我、我奇怪……?真敢說啊!!啊啊、氣死人了!!果然啊,渦波大哥哥你氣死人了啊!!」
「這是我的台詞,拉古涅!你不僅殺了我,而且從剛才開始就在那兒大放厥詞!!」
我(渦波)討厭自己,敵人(拉古涅)也討厭自己。
兩面鏡子相向而立,在『明朗的光』持續不斷的反射中,我再次明確了這一點。
「啊啊,不會錯了!渦波大哥哥才是我的敵人!是我『第一』的敵人!如果不能殺了你,那我哪兒都去不了!!」
如果能打倒面前的我(渦波),那就等於是打敗了我最討厭的自己。
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和誰戰鬥,可現在,我覺得我終於得到一個明確的敵人了——這讓我無比歡喜。
「不管要我說多少次,我都要以『第一』為目標!我要永遠實現那天和媽媽許下的約定!就算它沒有任何價值!就算這場戰鬥沒有任何意義也一樣——!」
只是在歡喜的同時,我也感到無比的空虛。
因為我對此間的種種齟齬了然於心,也深知自己矛盾重重。
即使如此,我(拉古涅)也要和我(拉古涅)戰鬥。
「——已經夠了吧!認真和我戰鬥啊!!渦波!!」
當然了,這場戰鬥不·可·能·有·什·麼·意·義。
可是,這才是我啊。
這個『自相矛盾的我』才是我該有的樣子,是唯一能讓我昂首挺胸的我。
「拉古涅……!!」
渦波分毫不差地領會了我的意圖,出口的只有三個字、只有我的名字。
他一直在猶豫。
雖然我也是這樣,但在扭曲到極點的面容之上再加以迷茫,那種表情真的醜陋不堪。
至此為止,渦波始終在手下留情。
纏繞於他周身的龐大魔力並沒有被全部轉化為魔法。儘管手中握著『阿雷亞斯家的寶劍諾文』,可卻沒有將它的價值發揮得淋漓盡致。
就和我一樣,他的目光時不時會看向我之外的什麼。
想必是諾斯菲的叮囑在牽絆他吧。
諾斯菲一定曾拜託渦波幫我一把,而好出風頭的渦波肯定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他想要作為父親實現與諾斯菲『交流』時她留下的囑託。
「渦波大哥哥……!!」
無奈之下,我也喊出了他的名字,告訴他那都是多餘的關心。
『交流』並沒有意義。
就算要高高在上地歷數我的過錯,我也早有自知之明,不過只會報以哂笑罷了。
如果渦波敢跟來安慰、勉勵我的話,我一定給他砍個稀巴爛。
就算渦波有意耍帥,我也沒有心思奉陪。
想要扮好人的話,麻煩去找別的女人。
我的人生已是山窮水盡。
和渦波一樣,都已經被將死了。
渦波應該也明白的。
最後留給我們的,只有一件事。
能夠為『理的盜竊者』的戰鬥打上休止符的,從來都是本心的碰撞。
——渦波連續三次頷首,承認道:
「a啊、啊a、啊啊!!我會動真格地殺了你!不過相應的,你也必須如此!拉古涅·卡伊庫歐拉也要使出全力!!」
不需要多說我們就都知道,這是一份誓約。
回顧至今以來彼此的每一次交手——『在迷宮二十層的第一次決鬥』『弗茨亞茨大聖堂前的阻擊戰』『一之月聯盟國綜合騎士團舞會、北區第三場比賽』『弗茨亞茨城四十五層的暗殺』——因為有各種各樣的顧慮,我在這四次戰鬥中都沒有使出全力。
但在這『明朗的光之世界』當中絕沒有任何拘束可言。
這第五次交手將會決定一切,我當拋下一切後顧之憂,全力以赴。
「用不著你說!我絕不會離開此地半步!縱身躍下之舉永遠不會再有!這裡正是我希冀已久的場所!既然不會有下一次,那我就不必有任何保留!!就讓你好好見識一下我『魔力物質化』的極致!!」
我也好渦波也好,這一下都感到輕鬆不少。
說實話,『交流』這種過於正確的手段實在讓人心急。
不必拘泥於正確行事,用錯誤的方式對付面前的敵人也無妨,這令我和渦波大感暢快。
於是乎,我們同時架開對方的劍,拉開距離,為接下來的大魔法做準備。
「好啊,我也讓你見識見識!這究極的次元魔法!
——次元魔法《次元決戰演算『先譚』》! ! 」
來了,是那個『未來視』。
只要聽到那一串又臭又長的魔法名,就能知道渦波是認真的。
別小瞧人,我的魔法可不會輸給『未來預知』——!
「『旋轉吧夢之群星!』『以璀璨光輝、斬裂現實』!
——星魔法『幻轉大天體(Celestial·Garden)』! ! 」
我也為自己的殺手鐧起了一個很長的名字,不僅如此,甚至還大聲喊出了一段即興的詩文。
或許是拜其所賜——不,其實應該是諾斯菲的光幫助了我——總之我就是發揮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首先,此前費盡心力也始終難以駕馭的星之魔力被徹底納入了我的支配之下,從而在塔頂鋪設了星屬性的結界。
雖是星魔法,但並非『Gravity』那種引他者下沉的類型。
基點是我。
將塔頂的一切拉向我身邊。
滿盈的光、流動的血液、飄蕩的空氣、迸發的魔力、渦波的身體,一切的一切。
而這些還不過是事前準備。
這個魔法的殺機在於『魔力物質化』鑄就的劍刃。
數量過千的劍刃觸目皆是。
在塔頂已無任何藏身之處的情況下,我以『赫爾米娜的心臟』號令所有的劍刃。
以我為中心旋轉吧。
旋轉吧、旋轉吧旋轉吧。
旋轉旋轉再旋轉、擊斃我眼前這個男人——! !
命令相當粗略,灌注於其中的只有殺意罷了。
但我很清楚,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既然對手捏著『感應』和『未來預知』這兩張牌,那有明確的目的反而會降低命中率。
「不過這種程度而已!!你以為我躲不過嗎!!」
渦波吼道,隨後衝上了前。
他在數以千計的劍林中穿梭自如,一意要將我拖入自己擅長的白刃戰中。
只要成功迴避的可能性存在,哪怕那機率只有1%,渦波就能輕而易舉地化該種未來為現實。換言之,有多少把劍存在並不重要,關鍵是空隙的有無,只要有一點破綻,對渦波來說就是絕對能夠規避的雕蟲小技。
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的攻擊並沒有給他留下可鑽的空隙。
在劍林的夾縫裡穿梭的途中,渦波的膝蓋突然被切斷了。
「是啊,當然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躲得開嗎!?真正的殺器是連在劍刃之間的線!誰說魔力只能煉就為劍刃了!?哈哈哈!我走的可不是諾文那樣的正道,以線羅織的暗殺也不在話下!!」
迴旋的劍刃充其量只是用以搭載這些線的工具。
如此一來,但凡有人踏入這以劍鑄就的天球儀(領域)之內,那麼無論怎樣掙扎都只有死一個下場。
一如這不可忤逆的命運,一條腿被斬斷的渦波就此倒地,而後被劍斬殺。
——這一幕遲遲不現。
「什!?」
本應被斬斷的膝蓋如鬼火一般搖曳,而此刻理應跪倒在地的渦波則彷彿無事發生般行動自如。
「——是啊。當然會知道了。畢竟我們都『親和』過一次了。早就是心知肚明的。」
我起初以為他是用次元魔法錯開了線的傷害,但膝上散發的光芒否定了這個猜測。
「光?用魔法消去了實體嗎……?那就從意識外發動斬擊,讓你無暇變換!!」
我當即利用自身魔力的『鏡』之性質,消去了劍和線的踪影。
這樣我布下的上千把劍和上千條線豈止是看不到,甚至無法被認知。
在這天羅地網之間,渦波的腹部和慣用手皆不得倖免,接連被線割裂。
更有甚者,好幾把劍趁渦波無暇迴避之際貫穿了他的兩肺。
——可是渦波還沒有止步。
他身上所有的傷口都散發著光芒,不消數瞬便恢復如初。
「咕——!還沒完呢!這樣如何a啊啊啊啊——!!」
逼不得已,我終於發動了星魔法『幻轉大天體』的真髓。
改變結界的基點,將引力的源頭由我轉換為敵人的身體。
作為其結果,高速迴旋於四周的劍刃盡數襲向了渦波。
理所當然的,這一招避無可避。
我凝神注視著在千把劍刃層層圍繞下變得賣相古怪的渦波。
如果他要消去實體,那我就用『反轉』將他變回來即可。在星魔法已完全馴服的現在,我可以將『反轉』的力量發揮得淋漓盡致。
——從理論上來說,渦波已經被將死了。
在這個魔法的攻擊下,他除了死亡之外再沒有別的結局。
如此確信的我在仔細檢查過渦波的身體並無任何變換之後,解除了『魔力物質化』。
於是乎,在上千把劍刃消失之後——出現了渾身上下有八成部位在散發光芒的渦波。
劍刃方才確實刺入了體內。
毫無疑問,他已經死了不知幾次了。
可明明死了,渦波仍能前進——! !
「這、這樣都……!?這、這根本就不是變成了光或是次元錯位的問題,你根本就沒在躲吧!渦波大哥哥!」
「……我已經死不掉了。諾斯菲作為『代替』背負了我的死亡。只要沒有她的許可,我就不可能死。」
回答我的質問時,渦波語氣不甘。
這不是他想要的力量。
可即便並非所願,力量也是力量。
——這樣的話,死角這一概念便與渦波無緣了。
既然死亡已被諾斯菲『代替』承擔,那麼就算是利用他唯一的弱點——出奇計一擊取其性命、也還是殺不了他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非常棘手,那就是諾斯菲的回复魔法,這個看起來是隨時隨地都在生效。想一點點累積傷害削弱他也是不可能的,因為所有的傷都會在須臾之間恢復如初。
即便能用什麼辦法阻絕回复魔法——估計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因為到那時候,諾斯菲的魔石下意識間必會毫不猶豫地『代替』承擔渦波受到的一切傷害。
以通常手段已不可能置渦波於死地。
意識到這些,我不禁苦笑了幾聲。
一直令我半信半疑的東西現在作為事實呈現在了眼前。
這實在是太精彩了,以至於令我歡喜得不能自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元老院』想要的『不老不死』嗎!服了,真是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這也太犯規了吧!——不過,這樣正好!這樣我就可以永遠挑戰下去了——!!」
我一面如此吶喊,一面在心中向諾斯菲道謝。
接著我用『魔力物質化』製造出更多的劍刃,準備投入下一階段的攻擊。
不管打多久,渦波都不會死。
無論怎樣,戰鬥都不會結束。
這樣正合我意。
可是要說有什麼問題的話,那便是與死不了的敵人戰鬥沒·有·任·何·意·義了吧。
可是人生漫長,沒有意義的事絕不少有。
就我的人生而言,有十成都是沒有意義的。
所以,這不過是一如既往罷了,我照樣能笑著投入戰鬥。
「哈哈哈!啊啊,太好了!好亮、好亮、好亮啊!!無論遠近,不管何處,都好亮啊啊啊啊啊——!!」
每說出一聲好亮,我都會在心中默念一次諾斯菲的名字。
啊啊,諾斯菲。
諾斯菲、諾斯菲、諾斯菲!
拜你所賜,世界才會如此明朗。
所以就算沒有意義,也沒什麼好怕的!
「諾斯菲……!好美……!!」
真不愧是『光之理的盜竊者』,若論及亮度,那麼此時的『頂點』可謂當世絕無僅有。原本就堪稱天下第一的這片『寶空』,如今的璀璨奪目竟更上了一層。
空中漂浮著無數盈滿光之魔力的泡沫,每有一個泡沫破碎,便有媲美太陽的光源自其中灑落。它們在滿是鮮血的淺灘和流雲的反射下,彷彿是用光編織而成的綢緞。目力所及之處遍布光粒,讓人覺得諾斯菲就在身旁。
而現在——在這光之『頂點』,又添上了我的魔力。
是之前解除的劍刃的餘韻。
其屬性為『星』,性質是『鏡』。
不同於諾斯菲的魔力,它的形狀更接近於平板。
結晶般平坦的魔力與泡沫一同在空中飄舞。
為她的光芒所照耀,反射她的顏色,漸漸地為她所浸染。
不需要我作出指示,星之魔力便成就了我想要的效果。
那是利用反射、曲折和迂迴完成對光的捕獲。
為了避免諾斯菲的光流出『頂點』之外,我的魔力組成了曲面阻塞了光的去路。就像是用鏡子構建出球狀的百面體,給『頂點』罩上了一座穹頂。
只一瞬間,那充滿了開放感的『頂點』竟因我而封閉。
可也正因此,亮度本就超乎極限的『頂點』又擁有了更強的亮度。
我和渦波就在這樣的地方交戰。
渦波手持『阿雷亞斯家的寶劍諾文』、我駕馭著無數『魔力物質化』生成的劍刃,彼此的劍閃都熠熠生輝。渦波施展著次元、光、地屬性的魔法,我則施展星、木、風屬性的魔法。
於其間迸濺的魔力粒子有如色彩紛繁的群星。
在鏡狀魔力的反射下,一道魔法彷彿分裂為了上千道。
也就是說,如太陽般閃耀的光每有一束,在這里便會增至千束。當地平線映入眼簾之際,看到的是上千條地平線向上千個方向延展。流雲也一樣,飄向了東西南北尚不足以形容的千餘個方位。就像置身於萬花筒一般——恰逢此時,一份令人懷念的記憶浮上了腦海。
是一年前在迷宮聯合國的瓦爾法拉船上舉辦的『舞斗大會』。
彼時我坐在決賽的觀眾席上觀戰,心頭雀躍不已。
我想起了諾文最後的戰鬥。
那時的他也是在這般明亮、美麗的場所戰鬥。
就和現在的我一樣,用劍搏殺。
我始終忘不了他當時的表情。
忘不了他那欣喜、滿足、帥氣的側顏。
毋庸置疑的是,『舞斗大會』的決戰就是他的『頂點』。
他在那裡得到了人生『第一』的價值,知曉了人活於世的意義。雖然諾文尋到了自己戰鬥的理由——
——可我卻恰恰相反。
我與所有『理的盜竊者』都是截然相反。
明明做的都是一模一樣的事,可我卻在逐漸失去自己活著的意義。
我曾以為是報償的,如今都不再是報償了。
明明露出了和諾文一樣的表情,可我心中的感情卻另有不同。
啊啊,好空虛。
與渦波的戰鬥縱然令我歡喜,諾斯菲留下的光縱然美麗,可就是好空虛。
這場戰鬥無疑是世界第一的激戰,此處景色無疑是世界第一的美景,可對我來說卻沒有意義。
那當然會讓我感到空虛了。
自然而然的,一股吐意從笑顏的深處騰湧而上。
在令人如此愜意的天空下,感到糟糕透頂的我卻大倒胃口。
身與心亦開始漸漸壞死。
可是我卻沒有以『星之理的盜竊者』之身發生『半死體化』。
這是當然的啊,因為我根本沒有『魔人化』需要的內核。
直到最後,我都是披著一層外殼在前進。
「哈哈哈——!嗚、u嗚、咳哈咳哈、嘔嘔——!嗚u、u嗚啊啊啊啊啊啊、a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邊吐邊笑,笑得停不下來。
因為這就是我人生的答案啊,我又能如何呢。我也只能笑了啊。
是諾斯菲給了我答案,這就是我人生的第三節。如果不笑,那我也好諾斯菲也好,此前的一切不是就都白費了嗎! !
「啊啊,我明白啊!這就是我的『頂點』!這永遠都無法成為『第一』的場所,就是我的『頂點』!我一直、都在為來到這種毫無意義、毫無價值的地方而努力……!我就為了這種地方而迷茫、拼命、痛苦……!哈哈哈、真是蠢透了!!」
若是現在,我覺得就能說出自己真正的『魔·法』的第三節了。
倒不如說,如果沒有它的力量,那我再沒有任何可以與渦波的『不老不死』相抗衡的手段了。
可是在與渦波大哥哥分秒必爭的激戰中,我根本無暇將它付諸言語。
必須想辦法拉開距離,為構築魔法爭取時間。我剛這麼想,渦波便中斷了劍鬥。
「——拉古涅!!怎麼了!?你不是要殺我嗎!?我可還安然無恙呢!!」
「哈、哈啊!?你這傢伙!!明明就是靠諾斯菲的力量才撐到現在的!你這卑鄙小人!!」
我知道他這番話是為了激勵我而刻意為之,但現在的我不但無暇利用,甚至不能淡然處之。
結果對方也一樣,一場意料之外的口舌之爭就此展開。
「這不是卑鄙!現在諾斯菲就是我,我就是諾斯菲!我們兩人是一心同體!!」
「你看,又是這種冠冕堂皇的說辭!說到底不就是在壓榨自己的女兒嗎! ?你這人就是這種地方最不要臉啊! ! 」
「閉、閉嘴!你不也是在利用艾德和緹緹的魔石嗎!!」
「讓他們藉一點力量給我而已有什麼不好!大家好像都挺喜歡我的……這只是出於善意稍微借用一點魔力罷了!」
「是你騙了他們才對吧!這種行為根本就是欺詐好嗎!你這心機婊!」
不過話說回來,距離倒是拉開了不少。
接下來只要將『詠唱』的內容說出口就夠了——
「你說我心機婊!?可惡的渦波大哥哥,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最討厭你這種地方了!」
「我才討厭你呢!別忘了我可被你殺過一次啊!!」
「不過就是被殺了而已,在那裡嘰嘰歪歪!一點也不像個男人!那都是你自作自受!反正就算我不動手,遲早也會有別人殺了你!!」
沒有想到的是,我們對彼此的挑釁成為了自虐、成為了『代價』——
「「『我討厭你的裝腔作勢』! 『討厭你的八面玲瓏』! ! 」」
在添補『詠唱』的過程中,彼此的表情都不再有任何虛飾。
說來依舊是自相矛盾的,不過儘管我們嘴上說討厭,實際上卻沒有產生厭惡感。
「「『我討厭連踏出一步的勇氣都沒有的你』! 『討厭你那不願直面失敗的窩囊相』」!!」
這些都是面前的男/女人讓自己注意到的。
所以,在彈劾與厭惡的措辭之下,暗含著感謝與好意。
在最後,渦波催促道:
「來啊,拉古涅!趁現在使出你真正的『魔法』!!」
當然了!用不著你說!
我這就用——! !
「——『我為逐幻之幻』——」
我將不持劍的那隻手抵在胸前,垂首低喃。
這一段話是我人生的寫照。
與此相對,渦波則——
「——『我於此棄旗』——」
他故意以詮釋諾斯菲人生的一段話來回應。
在對戰諾文的時候,他就做過這種事。
以渦波的性質而言,使用他人真正的『魔法』是可能的。作為與他性質相同的人,我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來了。
接下來,諾斯菲真正的『魔法』與我真正的『魔法』將會發生碰撞。
我們的生命、人生的價值將會互相比較。
一如我和她的約定,用天秤衡量彼此的時刻到了。
換言之,這將是我最後閃耀的瞬間——
「——『甚而無法存在於世界(你)之中』——」
「——『世界(你)的祝福已然無關緊要』——」
沐浴著前所未有的光芒,如今我也熠熠生輝。
黑暗這一概念已從我身上消除。
取而代之的是漂浮感。
被我垂下的目光捕捉到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泊。
因為亮度太強,腳邊的地面反而變得通透。
血液蕩漾的淺灘泛起粼粼波光,彷彿置身於清澈無垠的海面。
——在·本·不·該·映·照·出·任·何·事·物·的·湖·面·上,映·出·了·我。
那看上去就像是領受了一道格外廣大的光、領受了諾斯菲的光而閃耀的『月』。
據此足以確信,諾斯菲如今正襄助於我。
她的光沁透了我的血肉,疏通了我的魔力,啟動了術式,為我的魔法提供了無微不至的幫助。正因如此,後續的第三節——才能如此順暢地出口。
「——『我為不可挹掬之湖上月』——!」
我是幻影之月。
映於鏡中的夢。
「——魔·法『逆映湖月夢之咒(Inverted·LaguneQualia)』!!」
我令反射光盈滿了整個戰場。
這個魔法的效果極其單純。
就是『反轉』的極致。
被反射光照射到的事象將無一例外地遭到『反轉』。
不過我現在的目標當然只有一個。
那就是敵人的『不老不死』。
將生的概念『反轉』為死,這是我唯一的目的。
星之魔力熠熠生輝,其正所謂是必予人以死的即死魔法。
此為我極盡殺戮的人生的答案。
這究極的即死魔法絕對無法迴避。
因為它的影響範圍是我的魔力所能觸及的一切。
就連作為發生源的鏡子本身、我自己也概莫能外。
面對這充滿矛盾、兼具他殺與自殺的同歸魔法,渦波他——
「諾斯菲!把你的力量借給我!——『我已決心為自己的誕生獻以祝福』!!」
他喚出諾斯菲的名字,發揮了從她那裡繼承而來的力量。
「——魔·法『代而亡逝之光(NoLife·Nosfy)』!!」
光之魔力璀璨奪目,其正所謂是必予人以生的不死魔法。
此為她極力助人的人生的答案。
這究極的蘇生魔法也與我一樣。
無差別、不可避的光充斥於四周。
結果,我們兩人因『逆映湖月夢之咒』而不斷死去,同時又因『代而亡逝之光』而一直活著。
這並非互相抵消,而是彼此共鳴。
承受著互相矛盾的魔法效果,渦波執劍上前。
我也一樣。
一直這樣下去只會沒完沒了。
所以在兩種魔法矛盾之際,一手持劍邁步上前。
在做一個了斷之前,我們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渦波——!!」
「拉古涅——!!」
在辨不清究竟是哪一方在呼喚哪一方的喊叫聲裡,劍鬥再開。
此刻我已再無餘力構築其它的魔法。
所以身邊並無『魔力物質化』生產的劍存在,只能憑藉一把『赫爾米娜的心臟』戰鬥。
水晶之劍與染血之劍。
青與赤兩種磷光交錯於『頂點』之上。
又是讓人聯想到曾經那場決賽的一幕,可這場戰鬥也還是和之前一樣、截然相反——
諾文與渦波仗劍對決之際,兩人難分伯仲,但我不一樣。
我不僅『劍術』遜色於渦波,且魔力也與之相差懸殊。
畢竟我光是維持『逆映湖月夢之咒』就已左支右絀,可渦波卻能將『代而亡逝之光』全盤委任於諾斯菲。豈止是『Dimension·決戰演算』,他甚至有使用『未來預知』的餘裕。
結果理所當然的,我未能化解渦波的一招突刺,左肺就此被貫穿。
緊接著,持有『赫爾米娜的心臟』的右手被渦波齊肩斬斷。
即便如此我也不甘落敗,卻在上步的途中被渦波刺穿右肺。
他的目的顯然是心臟。恐怕下一招也一樣——我看出他的意圖,在繼之而來的刺擊殺到之前攥住了渦波的右手。
可就算用僅存的左手封住了渦波的右手腕,他還有左手是自由的。
他伸出纏繞紫色魔力的手——攥緊了我的心臟。
這一下正中要害。
不僅是心臟,連靈魂都被他攥在手中的我由此渾身一僵。
左手因此力度放緩,結果渦波看準這個時機一劍斬斷了我的左臂。
失去雙臂的我只得向後倒去。
魔力體力都已流失殆盡。雖然拜諾斯菲所賜還能活著,但除此之外都已經到極限了。
我倒在了弗茨亞茨城的塔頂、湖面般澄澈的地上,看向自己失去的雙臂。這副模樣就和不久前喪命的渦波如出一轍。所以,我只能——
「變成、這樣的話……再怎麼說、也挑戰不下去了啊……」
只能道出這個事實。
在追擊中騎坐到我身上的前輩攥著我的心臟附議道:
「是啊,變成這樣就回天乏術了。……都結束了。」
「結束了嗎……」
我承認道。
事已至此,我承認了一切。
啊啊,真是空虛。
到頭來,我——
「哈哈哈。」
明明那樣努力……明明雙手染滿了鮮血……
結果其價值卻被我自己否定,歸於虛無……
當然了,我在這之後的死亡也一樣一文不值……
「哈哈哈哈哈。」
為其他『理的盜竊者』所擁有的『在一切的盡頭迎接自己的事物』,於我而言並不存在。
我就僅僅只是確定了自己沒有誕生的意義罷了。
就與『無物』沒什麼兩樣。
——這下場實在很適合我。
只不過,作為一道披著人皮的霧靄,我覺得自己算是把能做的都做了。
我以我該有的樣子,憑藉自己的意志抵達了自己決定的終點。
所以,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樣·好·才·怪。
是了。
雖然這樣就好,但這樣根本不好。
留給我的只有這個自相矛盾的答案。
這就是暴露於『明朗的光之世界』中的我的真心。
自己將自己『反轉』來『反轉』去的結果。
在我的世界的『頂點』。
在夢的盡頭。
因『反轉』過度而變得與矛盾本身幾乎無異的我,雖然沒有意義,卻也只能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