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為目標》第308章
293.血之理的盜竊者

我與法芙納在弗茨亞茨城的最下層迎面而立。
通過『表示』獲得的信息也表明他的確是『血之理的盜竊者』

「七十守護者」血之理的盜竊者

世界樹聳立在法芙納身後,另一邊,我身後藏著拉古涅。此外,弗茨亞茨的騎士們遠遠地將我們圍在了中間。雖然耳目眾多,但我沒有在意,同他搭話道:

「──你好啊,法芙納。雖然我喪失了不少記憶,但我覺得我們應該還能好好相處的。」

我希望同他締結和『地之理的盜竊者』與『風之理的盜竊者』一樣的關係,於是親切地直呼了『血之理的盜竊者(法芙納)』的名字。

「是了,我們一定能好好相處的。這不會有錯。是了,一定不會有錯。啊啊⋯⋯──!」

面對我友好的回應,法芙納的喜悅不能自已,他渾身顫抖了起來。

然而,儘管法芙納和我一樣露出了笑容,但眉毛卻皺成了八字型。接著,仿彿是為了掩飾漸趨崩潰的笑容那樣,他垂下了頭。法芙納身體的顫抖不見停止,好像是在嗚咽,他肩膀不停地抽動著──到最後終於有水珠從臉上滴落。

「誒、誒⋯⋯?難道說、你哭了⋯⋯?」

他過激的反應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不禁開口問道。

「──抱、抱歉。我有點感動。不過你不用在意。這都是常有的事了。比起這個,你應該有話想問我吧?畢竟你喪失了記憶啊。不用顧慮,想問什麼都行。哈哈。」

法芙納聽完立刻抬頭,用手擦拭赤瞳中流落的淚水。
他似乎是為了讓話題能夠繼續而在強顏歡笑。

雖然我沒有什麼概念,但此情此景搞不好是一場值得讓人號泣的重逢。
不過木已成舟,我沒有多作懊悔,而是選擇領受法芙納的好意。無論如何,現在的我終究無法同他的感情產生共鳴。

「⋯⋯嗯,我知道了。⋯⋯那麼,首先能請你給我解釋一下,所謂的代行者是怎麼回事嗎?我聽說法芙納・赫勒比勒夏因就是『血之理的盜竊者』啊⋯⋯」
「原來如此。必須要從那裡開始解釋才行嗎。⋯⋯唉,麻煩了。確實很麻煩⋯⋯不過,這樣就好。」

兩眼泛淚的法芙納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看來與我的相遇對他而言確實是一件喜事。他是如此喜悅,以至於讓我為自己無法與他產生共鳴感到了遺憾。

「剛才我確實說過自己是代行者,但你大可將我法芙納・赫勒比勒夏因等同於『血之理的盜竊者』,這沒有問題。既然我整個人都在諾斯菲的召喚下被叫了出來,那就意味著是這麼回事了。我跟其他人應該並無不同。」

法芙納沒有多言。
但我能感覺到,這不是他有意隱瞞,而是為了讓喪失記憶的我易於理解。
他確實給我以這樣體貼的印象。

我將代行者的問題擱置起來,打探起了另一份情報。是有關我當下的敵人先於自己拓展了迷宮探索的進度的問題。

「果然是諾斯菲將法芙納召喚出來的嗎⋯⋯」
「是啊,畢竟那傢伙相當有本事。她利用魔法對七十層上下其手,明明是BOSS側的人卻強行將BOSS召喚了出來。在我們當中⋯⋯再就只有艾德或者賽魯多拉能夠做到這點了吧?話說回來,賽魯多拉那傢伙現在就在大張旗鼓地挑戰迷宮呢。」

諾斯菲能夠對迷宮的規則上下其手這點,我在與緹緹戰鬥的時候就知道了。
所以更讓我感到驚訝的,是突然出自法芙納口中的其他名字。

「賽魯多拉在迷宮裡⋯⋯?我記得他是千年前『支配之王』麾下的總大將來著──」
「嗯,你記得沒錯。他就是『無之理的盜竊者』。賽魯多拉也和我一樣,都被諾斯菲召喚出來了。不過不同於我的是,他沒有敗給諾斯菲,所以可以隨心所欲地行動。他這人有點性急,只說要去給迷宮裡的最後一個人諾伊叫起來,接著就消失了。⋯⋯所以,我覺得這時候剩下的所有人都已經湊齊了吧?零層的渦波、六十層的諾斯菲、七十層的我、八十層的賽魯多拉、九十層的諾伊、百層的陽滝。一個不少。」

又蹦出一個我未曾耳聞的名字。
即便對記憶掘地三尺,『諾伊』這個名字還是讓我感到十分陌生。我甚至沒有放過從拉絲緹婭拉和緹亞那裡聽來的傳承,但到底搜不到任何殘片般的線索。
見我表情有些困惑,法芙納理解了狀況。

「⋯⋯這樣啊,你不知道諾伊是嗎。我明白了,我給你解釋一下。」

法芙納沒有引而不發。
跟其他『理的盜竊者』比起來,他的口風不嚴,但這對我來說很值得感謝。

「諾伊・愛麗・利伯法爾是『次元之理的盜竊者』。啊,不是說渦波,她是上・一・代・的。說得再簡單一些,就是那個了,她就是被使徒們稱為『我主』的傢伙。原本是待在最深部來著,不過似乎是被叫到了九十層。哎呀,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但千年前的渦波(你)是做成這樣子了。我想可能是你那時候有什麼『理由』要在陽滝之前見到諾伊吧?」
「⋯⋯使徒的主的名字叫諾伊。」

不意間獲知了她的名字,而且她似乎和我一樣都是『次元之理的盜竊者』

顯然,我們的關係絶對不可能只是擅長的魔法同出一脈這麼簡單。
正如法芙納所言,我和諾伊之間存在著某種『深刻的理由』

「到時候賽魯多拉就會給諾伊帶過來的。不過估計是生拉硬拽來的吧。⋯⋯我想即便是諾伊也贏不了賽魯多拉。」

在法芙納看來,使徒們的主並不比賽魯多拉更強。

雖說我自然而然地覺得待在最深部的存在理應是『最強』的,但實際上好像並非如此。既然千年前的我能將使徒們的主從最深部搞到九十層,那麼在那個時點上,力量關係就有些詭異。

無論如何,我算是知道事情要盡快了。
因為諾斯菲的原因,我們原本就在大聖都遇到了麻煩,如果賽魯多拉和諾伊再冒出來,那真可謂是麻煩透頂。

使徒西斯之前提及的──『拯救世界』的問題很可能舊調重彈。
於我而言,比起消除蔓延開來的『魔之毒』的辦法,還是讓妹妹蘇醒更重要。

「⋯⋯我、我說,渦波。我可以問一下嗎?」

當我正品味著新獲的情報時,法芙納用拘謹的語氣向我詢問道。
雖然一直都是我在單方面地進行詢問,但對方好像也不是沒有問題。

不過這也是當然的。已經過去了一千年,這世上的變化數不勝數。自覺總是單方面發問不太合適的我點了點頭,告訴法芙納「當然沒問題」

緊接著,法芙納以十分歉疚的神態──方才那故友相遇般輕鬆的態度仿彿都是假的──語氣不安地問道:

「⋯⋯那個、就是、⋯⋯這次你也不願意讓我稱呼你為『主上』嗎?雖然我覺得像我們最開始相遇時那樣稱呼你為『偉大的救世主(Magna Messiah)』也不錯⋯⋯」
「哈、哈啊?彌賽亞⋯⋯?」

比起態度的不同,這誇張的稱呼更讓我感到驚訝。
說是被嚇到了也不為過。
我現在正是對『拯救世界』的話題感到厭惡的時候,卻恰好又被人稱為什麼『救世主(Messiah)』。我當然不可能點頭答應。

「那個,抱歉⋯⋯我覺得還是像朋友那種親近一些的關係更好吧?雖然我聽說以前我們曾是主從關係,但這次還是再輕鬆一些吧。」
「⋯⋯啊、啊啊。是啊。⋯⋯是啊。我們是『朋友』啊。法芙納・赫勒比勒夏因和渦波是『朋友』啊⋯⋯」

法芙納情緒的低落溢於言表,他遺憾得幾乎要跪倒在地。

這過於明了的情感表現讓我窺見了幾分他的心境。
與此同時,疑問接踵而至。

只要我將疑問訴諸言語,面前的法芙納一定會毫無保留地給予答覆。但我覺得這個問題並不是可以輕易問出口的。正因為法芙納有問必答,毫無顧忌地提問才暗藏危險。

「哈、哈哈!好了,沒用的話就不說了,趕緊繼續正題吧!聖經有言──第十二章第二節『要愛惜光陰。你的怠惰要令萬人沉淪』時間是很珍貴的。」

法芙納不願氣氛變得尷尬,再次強顏歡笑。
並且,他還將方才的話歸入了無用之流。

我決定不要過多地刺激他,盡快達成此行的目的,繼續道:

「那麼⋯⋯趕緊來說說我到『世界樹』這邊的目的吧。我是為了幫助陽滝,到這裡找使徒迪普拉庫拉的。我希望拜借一下他的知識。」
「想來也是。不過,因為諾斯菲搗鬼,我成為了你此行的阻礙。⋯⋯那麼,你要怎麼辦?」
「首先我打算將你從諾斯菲魔法的束縛中解放出來。我絲毫不打算讓諾斯菲稱心如意。」
「⋯⋯這可沒有那麼容易哦?雖然拜瑪利亞所賜,加在我身上的規則(精神創傷)已經明晰,但每一個都非常棘手。」
「這我已有覺悟。至今為止我遇到的『理的盜竊者』沒有一個不讓人覺得棘手⋯⋯」
「⋯⋯這樣啊,這樣嗎。渦波至今以來都在和他們⋯⋯於是終於輪到我了是嗎⋯⋯」

理所當然的,『血之理的盜竊者』法芙納也有自己的『留戀』

這是絶對的。並且那肯定和其他人一樣都是複雜而棘手的『留戀』

我回想著過去和自己交手的『理的盜竊者』們的『留戀』,而法芙納則從中體會到了我至今以來的艱辛。
他若有所感地微笑著點了點頭。

時隔千年,如今法芙納終於有機會抹平心中的遺憾了。
浮現在他臉上的微笑,是发之於對實現心願的機會終於到來的喜悅──我是這麼以為的,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呵、呵呵!呋呋、呵哈哈哈!真・是・苦・難・啊,渦・波!」

喜不自勝的法芙納甚是愉悅地喊著我的名字。
在這個時候,他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我。
他對我的執著由此可見一斑,甚至凌駕於自己的『留戀』之上。

「呵哈哈!你還是老樣子,承受著非同尋常的苦難!苦難可是個好東西,它會促進人的成長!當跨越這場苦難的時候,我們又會變得更強!又可以更進一步!啊啊,真是太棒了!」
「法、法芙納⋯⋯?」

法芙納的音量突然高了幾分。
他突然高漲的情緒讓我一時不知所措。

不過這在之前已有預兆。
法芙納雖然嘴上說著麻煩如何如何,但另一邊卻對這種情況表現得樂在其中。就像一個在神科以的試練面前感恩戴德的信徒,他對一切麻煩甘之如飴。

「渦波,我這就告訴你解除諾斯菲魔法的辦法!它的弱點很明確!我的確被諾斯菲施加了麻煩的精神創傷(規則)!如果試圖解除,我無疑會進行反擊!不過放心吧!只要吃下一發渦波最為得意的魔法《Distance Mute》就結束了!只要那樣我就能得到解放,迪普拉庫拉也一樣!就像模擬戰一樣!放輕鬆來吧!」

在高漲的情緒的策動下,他變得躍躍欲試。
一如瑪利亞所言,法芙納的確是很願意吐露自己的弱點,但他的戰意如此高昂卻出乎了我的意料。

所幸因為有『不得離開世界樹』的規則,他並不能主動向這邊靠近。

不過他確實在摩拳擦掌,做起了戰前的準備運動。法芙納一邊轉動胳膊,一邊同我身後的拉古涅還有騎士們招呼道:

「周圍的人可要注意離遠一點哦⋯⋯?哈哈,一想到周圍有觀眾,這幹勁就不停地往上湧啊!來吧,渦波!快讓大家都見識一下!讓他們好好見識見識千年前的我們的力量!」
「等、等一下,法芙納⋯⋯!你想現在就開打嗎⋯⋯!?」
「渦波,沒什麼好擔心的。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比任何人都要看重渦波的身體,所以是絶對不可能讓你受傷的。也就是說,渦波可以盡情攻擊只會防御的我!雖然那也相當麻煩就是了!哈哈哈!」

一邊說,法芙納的戰意一邊不斷轉化為魔力。
紅與黑二色混雜的瘮人魔力逐漸盈滿地下空間,仿彿倒在咖啡中的牛奶打著黏稠的旋兒。

魔力從『血之理的盜竊者』這一容器中流溢而出。
與此同時,法芙納身體的顏色──也越・來・越・淡・薄。

黑髮、赤瞳、白膚,所以這些都在不・斷・褪・色、漸趨透明。
不僅是雙腳,他全身都像幽靈一樣通透,變得可以讓人從正面清楚地看到他背後的景象。

亡靈一般的法芙納將自己的力量娓娓道來:

「──我是七十層的守護者。換言之我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力量上的限制。跟諾斯菲那種專精輔助的人不同,我是專精於戰鬥的『理的盜竊者』,且實力處於巔峰期。在此之上,這一千年間播散在大陸上的血還會進一步予我以強化。──即便是渦波,也還是要請你稍加注意。」

法芙納跺了地面一腳。接著便有一股鮮紅的液體從他腳邊的地面噴湧而出。

看到這幅光景,直覺告訴我法芙納是在『從大地中汲取血液』

血液被納入他透明的身體,在一瞬間將失去了顏色的法芙納染紅,令他的樣貌換了新穎。

黑髮染成了深茶色,赤瞳染成了藍色,白色的肌膚染成了褐色──人種徹底轉變,似乎連面相都一改往前。

「──鮮血魔法『二百一十四年西南解放戰線』

來吧,渦波。與我一起克服這場苦難吧⋯⋯!」

當法芙納將自己那獨樹一幟的魔法名宣讀完畢時,武器已在不覺之間於他的雙手備妥。
右手持一把短劍,左手戴著一塊緊貼手背的小型盾牌。兩者都是用血液構成的。
另外,法芙納顫動的魔力還化作了一副輕便的鎧甲。在臉上舊傷的襯托下,此時的他真正具備了身經百戰的騎士風範。

全副武裝的法芙納以準備萬全的模樣,在遠處直衝我招手說「來啊來啊來啊」。不過理所當然的,我不打算靠近他。

「⋯⋯抱歉,法芙納。我今天只是來偵查一下⋯⋯你看下次再說?」

此言一出,我頓生一種在街邊看完藝人表演卻不給錢打賞的罪惡感。法芙納也算是表演得很精彩,不過很對不起他,我選擇鄭重拒絶。

「嗯、嗯⋯⋯?今天只是來偵查⋯⋯咦?」

法芙納雙目圓睜,理清了我言中之意後,他的語氣激動了不少:

「你剛才不是說來見迪普拉庫拉的嗎!?」
「那確實是我的目的⋯⋯不過我並不是很急⋯⋯只要我不靠近世界樹的話,你就無法採取任何行動不是嗎?所以我想著先慎重地收集一下情報來著?」

我將自己此行的方針告知了貿然做出誤判的法芙納。
這徹底出乎了法芙納的意料,他慌慌張張地想要阻止我離開,但因為『不得離開世界樹』的規則的限制,他無法上前一步。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打算就這麼一走了之嗎!?等一等啊!稍微過兩招就好!我絶對不會讓你受傷的!我可是等了很久的啊!?我一直在等啊!等渦波來救我!」
「我是想著如果要打的話還是叫上大家一起比較好的⋯⋯」
「你說大家是指把瑪利亞她們也叫來嗎⋯⋯?那不可以!那樣的話,在『持續封印世界樹』的命令影響下,我也會拿出相應的手段迎擊的!渦波在這裡獨自和我戰鬥是最好的!我和渦波──就我們兩個!!」

法芙納拚命主張現在立刻投入戰鬥才是問題的最優解。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說謊。
在洞察人之本質上別具只眼的瑪利亞告訴我,法芙納必定會坦誠地交代一切。所以他說的應該沒錯,排開其他人,我與法芙納一對一戰鬥才是正確的答案吧。

「⋯⋯我、我說,這樣體貼的試練可不常有啊?你不是想要幫助那個陽滝嗎?你不是決定了要由作為哥哥的自己幫助她嗎!?你覺得這樣做真的能幫到她嗎?面對一點危險就逡巡不前怎麼行!從今往後還有更多更重的苦難等著你啊!戰而無險,未之有也!在這種地方打退堂鼓成何體統!?如果你能在這裡突破我的阻攔,你就能跟那個無所不知的使徒再會了啊!?既然如此,那你除了戰鬥就不該有其它的選擇不是嗎!?」

他這番話跟諾斯菲的煽動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我只是默默地聽法芙納說完,並打算溫柔地加以拒絶。我無意推翻最初的計劃,只想將今天打聽到的信息分享給在地下等我的同伴們。

然而在那之前,我不可避免地看到了。

「⋯⋯什!?」
「我、我說,渦波⋯⋯求你了⋯⋯!不然的話,我就!我就⋯⋯!!」

我看到法芙納眼中再次盈滿了淚水。
他就像個請求被朋友拒絶的孩子,用泫然欲泣的表情連連懇求。這讓抱著不管受到怎樣的煽動都不會迎戰的決心的我大為動搖。

「我一直都在等啊!我們兩個一直在這樣的地方等待著,始終等待著⋯⋯!可是那傢伙卻沒能等到!這裡已經只剩我一個人、還有那幫傢伙了⋯⋯!所以我⋯⋯──」

法芙納的發言逐漸變得支離破碎。
仔細一看會發現,他流著眼淚的瞳孔已經沒了焦點。一邊自言自語,視線一邊仿彿在追逐著什麼似的反復徘徊在上空和地面之間。

這太異常了。
我知道他是受到了打擊以至於陷入混亂⋯⋯但我不過是稍微表現出打道回府的意思,他就示以如此醜態,這實在過於異常。

是我不小心踩到他的爆點了嗎。
無論怎麼說都太突然了。他內心的不安定讓我倒吸一口涼氣,不知該作何反應。

「渦波大哥哥!你腳邊!」

恰逢此時,身後傳來拉古涅醬的聲音。

聽到聲音時我正盯著法芙納的表情看得出神,結果慌忙看向腳邊。
黃土色的地面被染成了淡紅色。我連忙退後一步,結果傳來一道踩進水窪的聲音。

血液正在溢出地面。不僅如此,血液的水位還在緩緩上升。伴隨著噗哧噗哧的鼓泡聲,一座較淺的血池覆在了地面之上。

『血之理的盜竊者(法芙納)』的魔法開始失控,淤積在最下層的血液正在暴走⋯⋯?

「⋯⋯拉古涅醬。如果我有什麼不測,你立馬衝回去告知大家。」
「誒⋯⋯?你是打算奉陪嗎?不不不,我勸你不要哦?就像渦波大哥哥你說的那樣,根本沒必要著急不是嗎⋯⋯?」

見我握劍有意迎戰,拉古涅醬因與計劃相背離而表示了反對。與其這麼說,看上去她更像是對感情變幻無常的法芙納感到了畏懼。

「不⋯⋯說實話,還是有必要的。可能的話,我希望在其他『理的盜竊者』不在的時候解除法芙納身上的魔法。」

現在有瑪利亞壓制諾斯菲。
賽魯多拉和諾伊還在迷宮。
我有種預感,這是我最後一次和法芙納單獨交流的機會。
法芙納剛才的煽動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眼前的一點危險而打退堂鼓的話──可能招致更進一步的危險。

此外還有一個理由。
講道理,這個理由才是最主要的。

「而且,雖然是剛見面⋯⋯但我不能將稱自己為朋友的法芙納擱下不管。我・不・能・對・現・在・的・法・芙・納・袖・手・旁・觀。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冷靜下來⋯⋯!」

法芙納的處境之艱比我從瑪利亞和諾斯菲口中聽來的要嚴重得多。最重要的是,這個狀態下的他跟『舞闘大會』準決賽上的我很像。
這是一種讓我深惡痛絶的『被人玩弄內心』的狀態。

「嗚、嗚哇⋯⋯又來了啊。渦波大哥哥你的這種地方,我真的覺得可疑得不行啊⋯⋯」

但這對拉古涅醬來說似乎是個難以接受的理由。她對以情分為優先的我進行了批判。

「總之,我會稍微跟他過兩招。法芙納也說了,這只是一場模擬戰不是嗎?」
「⋯⋯你這樣子,看來是習慣應付這種場合了啊。那就隨你便好了。不過我只是普通人,所以我選擇在超~遠的地方觀戰。我是絶對不會幫你的哦。」

這樣強調了一番後,拉古涅醬大幅拉開了距離,退到了後面的台階上。她確實拉開了足夠遠的距離,甚至遠過還在堅守崗位將我們圍在中間的騎士們。

這樣方針就定好了。
不過在我和拉古涅醬談話的時候,血液的水位仍在攀升。
我在幾釐米深的血池中踏出一步,用較強的語氣喊道:

「我明白了,法芙納!我接受這場模擬戰!來稍微過兩招吧!」

望著虛空自言自語的法芙納注意到我沒有離開,而是向他接近了過來。這讓他的雙眼恢復了幾分理智的光芒。

「渦、渦波⋯⋯?」

得知我願意挑戰之後,法芙納恢復了早先那種朋友般的態度。

「⋯⋯這、這樣啊!不愧是渦波!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理解的!你願意承受這場苦難嗎!哈哈!」

剛才的醜態仿彿是一場幻象,那個流利地回答我的質問的情緒高漲的騎士又回來了。但法芙納在情緒失常和情緒正常之間的擺幅實在是太過激烈,我根本無法安心。

我不敢有絲毫大意,看著法芙納全身的魔力愈發膨脹。

「既然如此,那就趕快開始吧!啊啊,讓我們兩個人一起攻略『血之理的盜竊者』吧!當然,我會盡可能地進行抵抗!來證明你我二人熾熱的牽絆絶對不會敗給諾斯菲的魔法吧!──鮮血魔法『Blood Field』!」

法芙納展開廣域魔法,驅散了施加在最下層的阻礙次元魔術的結界。

這個魔法的效果想必是打造出對血屬性魔法使有利的領域。但這樣一來我也可以自由驅使次元魔術了。法芙納此舉顯然是要我對他使用《Distance Mute》的布局,領會到他的意圖後,我煉就次元屬性的魔力往赴戰場。

「好啊,我這就給這場戰鬥打上休止符。──魔法《Distance Mute》。」
「放馬過來吧,渦波!就像千年前那樣!!」

法芙納延臂開懷,用毫無防備的姿勢迎接我的突擊。
與此相對,我在左手維持《Distance Mute》,右手握著『阿雷亞斯家的宝劍』,奔馳在血池之上。

目標只有一個。
那就是相信法芙納,用《Distance Mute》擊中他的身體。

我取道最短距離,將左手伸向他的心臟部位。
但在那之前的一瞬間──法芙納手中的紅劍劈波殺到。

我側身閃過襲來的凶刃,仔細觀察法芙納的狀態。
法芙納方才確實是想吃下我的一擊沒錯。他本人斷沒有進行反擊的意思,這點毋庸置疑。但身體卻一反他本人的意志採取了行動,應該就是這樣了。

就好像『如果輸了就會失去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那樣。
我對這樣被強加的觀念有切身的體會。在我被得到『暗之理的盜竊者』的力量的帕林庫洛洗腦時,也曾處於類似的狀態。

那時候『最重要的東西』是『手環』,而這一次則是『世界樹』

也正因為我曾有切身的體會,我才不願在此退縮。

我在閃躲紅劍攻擊的同時使出一記掃堂腿。
法芙納從容地避開了我的『亞流體術』,針鋒相對地用小盾牌扣向我的腦袋。

從回避到反擊,他的動作全都無比流暢。
從中可以窺見法芙納卓越的戰鬥能力和其背後刻苦的磨練。

我認為無視敵人的攻擊用《Distance Mute》進行強襲的難度過大,於是將目標切換為敵人的手臂。

「──魔法『Dimension・決戰演算』。」

我將解禁的《Dimension》的效果在瞬間進行強化,接著抓住法芙納劍與盾連擊的空隙,砍向他右手的肌腱。

這一閃可謂精準無誤。
劍刃分毫不差地命中了目標──但卻沒有造成傷害。
當劍接觸到法芙納褐色的肌膚時,反饋過來的手感有如劈在了鐵板上──不對,比鐵板要硬得多。

「這不是人的肌膚⋯⋯!?」

驚訝於法芙納皮膚非同尋常的硬度,我大幅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法芙納沒有追擊,豈止如此,他甚至解釋起了自己的能力。

「是的,我給你解釋一下。這是我鮮血魔法的力量。這具身體因為吸納了一整場戰爭份量的死者,所以密度有人體的上萬倍。不僅如此,原本用不了什麼劍的我也可以借用陣亡的劍士的技能。⋯⋯哈哈。這能力是不是很難對付?不過相應的弱點也不少。作為大前提,這個技能只是臨陣磨槍罷了。到底只是借來的東西,並不能窮盡死者技能的極致。注定無法匹敵真貨。」

他接二連三地道出能力的弱點。

「這個魔法必須要與地面接觸才能使用。我是聽著浸透於大陸的『心懷遺憾而亡的魂之聲』發動魔法的。所以如果能找到辦法讓我的雙腳離開地面,這個強化魔法的效果就會被嚴重削弱。⋯⋯或者用魔力煉就的什麼東西隔在中間也可以哦?」

只要我不靠近,法芙納就不會攻擊。
我放下心,默默地聆聽他歷數自己的弱點。

「再有就是血屬性的魔法使基本都不擅應付光與暗屬性的魔法。將自己魔力源泉的『血』暴露在外,就等同於將自己的魂暴露在外。簡單來說,就是容易受到精神干涉。所以我絶對無法戰勝緹達和諾斯菲。這就是所謂的相性了。反過來說,如果面對的是阿爾緹那樣的類型,我就特別輕鬆了。雖然屬性是血,但血裡面的水也不少啊。」

法芙納踢了腳邊的血池一腳,表示自己也擅長對水的操縱。

不僅講出了自己的長處和短處,還告知了該如何利用能力的弱點,甚至連攻略的辦法也不做隱瞞。
正如瑪利亞所言,他道明了一切。法芙納講清了『血之理的盜竊者』的一切。恐怕是因為他相信著千年前的『相川渦波(我)』──

「標準的解決方式是使用精神干涉將我弱化,然後瞄準我唯一的要害、也就是心臟進行攻擊⋯⋯但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打倒『血之理的盜竊者』。如今的我是守護者。那麼理所當然的,我也在實現『留戀』後就會往生的規則節制之下。順帶一說,我的『留戀』是『將相川渦波的成長見證到最後』──不,準確來說是『協助相川渦波的成長』才對嗎?總而言之,我確實是想在近距離內觀覽你的人生。能滿足這個條件的話,我應該就會被大幅削弱吧?哈哈。」

最後他甚至表明了自己的留戀。
聽說『血之理的盜竊者』見證了我的成長就會弱化,我在心裡探究起了其中的真偽。

從方才開始,他就一直執著於「苦難」和「成長」,那麼他的『留戀』應該不會偏離這些太遠。法芙納不僅對自己,對我的成長也有很強的執著。
當然,我不至於真的將這看作他真正的『留戀』⋯⋯

「見證我的成長⋯⋯──」

法芙納或許是想看到我與千年前的自己的不同之處。
說不定這才是讓他從諾斯菲魔法的束縛中解脫出來的真正鎖鑰。

我回想起自己記憶中的始祖渦波的樣子。
用假面隱藏起自己的面貌,不做打理的及肩長髮,披著懸鶉百結的法袍的次元魔術使。要說如今的我和始祖之間最大的差異──

我解除了展開的次元魔術。

「那麼──!」

接著我不再以一名魔法使而是以一名劍士的身份,將信賴寄托于『劍術』和『感應』,再一次沖上前。

這次我左手上已經沒有了《Distance Mute》

法芙納對我風格迥異的行動感到了驚訝,但還是擺開架勢準備迎擊靠近世界樹的敵人。

我依照阿雷亞斯流『劍術』的指引,俯身向他靠近。
用寶劍的劍身招架法芙納紅劍和小盾的攻擊──接著蹭步滑到他面前。

在難以揮劍攻擊的近距離內,我將寶劍抵在了他的喉前。

我當然知道他身體的硬度,但阿雷亞斯流的『劍術』中理所當然地存在著『對付比鋼鐵還硬的敵人的招數』。阿雷亞斯的劍本來就是為了與法芙納這樣特異的敵人戰鬥而成的。

我用左手摁住寶劍的劍身前押。
雖然手掌被劃破,但只要寶劍不被我抽離,左手就不會被切斷。我雙手發力押著劍強行壓垮法芙納的體勢。

當然,法芙納採取了行動想要抽身。但彼此『劍術』的技量差距懸殊,我看破了他的意圖並予以化解。

毫無招架之力的法芙納整個人被我壓倒在地,寶劍如斷頭台的刀刃順勢直下。

如此一來,法芙納上有寶劍封喉,下有地面撞擊後腦。

「咕、咳哈──!這、這是──!!」

隨著一道呻吟,輕微腦震蕩的法芙納翻起了白眼。
我利用這個機會發動《Distance Mute》準備刺向他的胸口。

「──b、『Blood』!」

然而慢了一拍。

《Distance Mute》這樣的強力魔法無論如何都需要一定的時間構築。
在此期間法芙納就恢復了意識,他使用發動速度更快的基礎魔法操縱地面的血將自己的身體稍稍拖向一旁。

《Distance Mute》的使用落空,我為了重整旗鼓而拉開了和世界樹之間的距離。

「可惜──!」

我在遠處調整呼吸,思考新的作戰方案。
在與守護者的戰鬥中能像這樣獲得喘息的機會,實在是令人感激。

法芙納看著稍事休息的我緩緩起身。接著他開始推測我與千年前有所不同的原委。

「剛、剛才那招架的動作和叩擊⋯⋯是諾文・阿雷亞斯嗎?我體會過不少次了,所以不會有錯,剛才那無疑是他用來對付我的招數⋯⋯為、為什麼、渦波會使出阿雷亞斯的劍技⋯⋯?難道說⋯⋯」
「沒錯,這是不久前諾文傳授給我的。在以劍為賭注的決鬥中,我獲得了勝利。」

我沒有隱瞞,將自己掌握了『地之理的盜竊者』那立於世界頂峰的『劍術』的事實告知了法芙納。

聽完我的回答,法芙納的疑惑冰消瓦解。

「⋯⋯啊啊,果然是阿雷亞斯嗎!!啊啊,阿雷亞斯!阿雷亞斯阿雷亞斯阿雷亞斯──!!」

他拋下戰鬥,轉而抒發起了心中的喜悅。
在三番五次地重複過諾文的姓氏之後,他終於將手中的紅劍插進地面,用雙手向天祈禱了起來。

當然了,即便抬頭也只能看到漫無邊際的漆黑空洞。法芙納這背對著鮮紅的世界樹在黑暗中祈禱的模樣,看著令人不禁毛髮倒豎。

「我懂的⋯⋯啊啊,你的心情我都懂的。我是信你的。正因為我相信你,所以才一直將苦難帶給你啊。哈哈,此時此刻,我對你的信賴被證實了啊,阿雷亞斯⋯⋯在這千年後的世界裡⋯⋯在你死後⋯⋯終於⋯⋯!呵哈哈!」

在祈禱中,法芙納對人不在此處的諾文搭起了話。在話中,我既明白兩人曾是相識,也得知法芙納不僅對我,也給諾文營造了所謂的苦難。

「啊,渦波,抱歉。我居然在這種時候,感動得哭了出來⋯⋯」

法芙納越說越激動,眼眶中流出了淚水。
這可不是流出幾滴眼淚那種程度,而是堪比號泣的,有如瀑布般的淚水的奔流。

法芙納沒有擦拭臉上的淚水,以燦爛的笑容看了過來。
他的瞳孔又失去了焦點。看到雙目失神泣如雨下,卻還在那裡喜不自勝的法芙納──我終於確信了。

雖然才剛遇到沒幾分鐘,但我可以斷定。

『血之理的盜竊者』法芙納・赫勒比勒夏因這個人,神志是不太正常的。
跟諾斯菲施加的魔法沒關係,法芙納這人原本就帶有非同小可的狂氣。
而且確鑿無疑的是,他的程度比諾斯菲要嚴重得多。搞不好跟最初的緹緹一樣──甚至更在緹緹之上。
他說不定比我至今遇到的任何一個『理的盜竊者』都──

「──是了,不・用・你・們・說我也明白的。我當然要向劍士阿雷亞斯的生涯致敬。並且還要獻以祈禱。聖經有言。第五章第十一節『那不敬畏靈魂的,自己的靈魂也無法得享安息』⋯⋯」

明明手上空無一物,可法芙納卻做出了翻書的動作。

這讓我產生了強烈的違和感。
他手上的動作實在是太過流暢自然。看上去並不像是產生了幻覺,而是真的在翻書。現在想來,他之前看向空中的時候,目光也很自然地像是在追尋著什麼。

他看到了什麼我看不到的⋯⋯或者說,他聽到了什麼我聽不到的⋯⋯足以讓我有此想法的舉動從剛才開始就接二連三。

我用猜疑的目光對他進行『表示』,就在這時,法芙納停止了祈禱,露出決心已定的表情開口道:

「哈哈,這簡直是⋯⋯已經不是說什麼想要抹平『留戀』、故意落敗的話的時候了啊⋯⋯那個阿雷亞斯可是將自己的劍托付給了他人啊⋯⋯?我也要拿出和阿雷亞斯的劍相稱的東西才行⋯⋯」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