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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看了劇本,除了我[穿書]》第105章
第105章

  晏無咎只是禁軍十二衛其中一衛的指揮使, 正三品的官職,在權貴宗親滿地的汴京也算不得什麼,但身為皇孫慕容辰羲身邊唯一親信,卻地位超群。

  皇孫年僅七歲, 住在皇宮之內, 父母雙方皆亡故,除了老皇帝那一邊,連親眷都無。一個孤兒罷了,在京城那些人眼裡,約等於查無此人。

  一旦山陵崩, 鳳子龍孫諸多的汴京,誰還會在意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孩子?

  老皇帝深知這一點, 怕這孩子被人慢待,可是對於一個住在宮裡的小孩子, 也賞賜不了什麼, 便只能抬高慕容辰羲身邊人的地位。

  晏清都比起正三品朱雀衛指揮使,首先是皇孫慕容辰羲的臉面。

  他被人禮遇,那便是皇孫被人禮遇, 皇帝嘉善他,就是皇帝對慕容辰羲的寵愛。

  雖然皇孫未曾出宮,老皇帝已然賜了一座榮王府邸, 慢慢修繕著,只等慕容辰羲成年後住進去。

  府邸內這些事情的打理,自然便交由晏無咎全權負責。

  晏無咎一日之中, 除了白日進宮陪伴護衛慕容辰羲左右,晚上的時候基本就在榮王府的燕園休息。平日還要利用閒暇時間,招攬人才,填充榮王府的內屬官。

  當然,現在慕容辰羲還用不上太多,那些人基本就是晏無咎的人手。

  老皇帝執意私下重查當初廢太子的巫蠱案,尤其是廢太子幽禁到死前,發生了什麼,是誰離間他們父子,造成慘絕人寰的悲劇。只有認定了那不知名的奸佞存在,才能淡化老皇帝本人對廢太子之死所犯的過錯。

  作為慕容辰羲親信的晏無咎,自然也被告知了這件事。

  晏無咎的身邊依舊跟著樊雷和蘇見青兩人,經過封莊一事,這兩個人已然證明了他們的忠誠,晏無咎需要時常入宮,有些事只能委派他們去做。

  燕園是榮王府西南花園的客苑。

  晏無咎日常便宿在這裡,以方便及時處理王府庶務。

  八月十七日這一天,老皇帝全天和孫兒一起,晏無咎難得放了半天假,提早出宮。

  蘇見青腳步輕快進來,對晏無咎低聲匯報著汴京新的消息。

  「六扇門五位神捕突然一齊回了六扇門,其中還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小樓和烏夜啼。很可能是為了昭太子一案,被門主緊急召回。」

  晏無咎早知道六扇門月黑風高夜這五人,但是對其中另兩位卻所知不多。

  他坐在太師椅上,仰靠放鬆,把玩著冰玉觀音的手指,百無聊賴地動了動,眉睫垂斂,淡淡說道:「日後應該要常打交道,說說看,高小樓和烏夜啼,是什麼樣的人。」

  樊雷更擅長和江湖上那些人打交道,蘇見青則因為出身名門,更為熟知朝堂之事,自然也包括六扇門諸位捕快的出身來歷。

  他娓娓道來——

  和六扇門其他捕快不一樣,高小樓是門主高勝雪的孩子,自小長在六扇門。他的母親也是當年叫黑道江湖聞風喪膽的一代名捕。從會走路會說話,高小樓就耳濡目染諸多江湖傳奇。

  比起身為顧太傅義子,一開始是走得是書院仕途的顧月息;身世曲折,八歲才被高門主帶回來的風劍破;還有因緣際會入了高門主之眼,被選進六扇門的諸葛霄,自小長在六扇門的高小樓,才是做捕快時間最久,最適合掌管門主令的人。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三年前,高門主將門主令交給了顧月息。

  很多人佩服高門主高義,自然也有很多人同情高小樓。

  因為,高小樓並不是什麼毫無本事,仗著父母威名蔭蔽的驕縱無能之輩。

  相反,他自小就展露出相當出眾的聰明才智,誇一句天之驕子也毫不為過。性格也熱情討喜,深得六扇門上下所有人的喜愛。

  他是這一代神捕中最早成名的一個,也是除了神秘的烏夜啼外,年紀最大的一個。

  但是,高門主卻覺得,高小樓武功不如風劍破,智計不如諸葛霄,大局統籌不如顧月息,連江湖經驗也沒有烏夜啼豐富。

  高小樓幼時母親早逝,高門主雖然對兒子嚴苛,父子關係也還不錯。

  「直到陸陸續續其他三位同門加入,據傳,原本性情活潑自信的高小樓,幾次和高門主發生爭執,被傳驕傲自大、好勝心強、不能容人。父子關係一度降到冰點。後來高小樓自請外派,長久不見,便再未聽到有什麼摩擦。是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這段糾葛。」

  奇怪的是,三年前高勝雪痼疾復發,門主令易主。自小便將門主令當作自己囊中之物的高小樓,這一次卻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平靜的就接受了高門主的決定。

  晏無咎聽罷,若有所思,緩緩眨了眨眼:「高小樓曾因為同門三位神捕,和門主不和,並且外派多年不歸。也就是說,他和其他三位神捕的關係,沒那麼好?」

  蘇見青想了一下:「可以這麼說。高小樓這個人極為奇怪,他本身性格活潑愛鬧,極具親和力,少年時候卻性情大變。起先只是喜歡混跡戲院,塗抹油彩上台演戲,後來因為這項愛好走火入魔,竟然自學成才。」

  「高小樓乃是天下第一的易容大師。他會縮骨功,不但能變幻成任何人,而且連口音、氣息,細微的小動作都能改變。如果他要隱匿行蹤,世間無人能找出他的真身。他曾經在西域魔門臥底近乎一年,卻無人發現。大人須得格外小心此人。」蘇見青的娃娃臉嚴肅,眼中有些忌憚。

  晏無咎似笑非笑:「聽上去很有意思,他這麼厲害,要怎麼小心防備?這個人有弱點嗎?」

  「有。」蘇見青毫不猶豫,「此人自胎裡帶了病,實際身體並不好。他的皮膚、毛髮、乃至於瞳色,都比一般人要淺淡許多,過於白皙,有些畏懼強光。江湖人猜測,他沉迷易容,或許最大的原因是遮掩自己異於常人的外表。」

  「白化病?」晏無咎抬起眼睫,有些許好奇,「另一個人,烏夜啼呢?」

  蘇見青微微抿唇:「高小樓此人朋友眾多,但是,最好的朋友就是烏夜啼。」

  烏夜啼原本是個黑道殺手。他身世悲慘,曾經被人背叛,導致任務失敗,被組織打斷四肢,丟在亂墳坑裡。

  後來,傳說他用死人的白骨拼成高蹺,重新爬了回來。並且憑藉一己之力,滅了整個殺手組織。自此揚名江湖。

  有人說他吃過死人肉,有人說他因此得了麻風病,精神和面部錯亂。

  沒有人聽過烏夜啼的真實聲音,也沒有人看到過他的臉,甚至不確定他是男是女。

  烏夜啼總是一身黑衣,那黑衣如同夜行殺手,但是做工極為精緻,布料昂貴,請江南最好的繡娘,用銀絲繡著茉莉花。

  有人因此說,他淪落為殺手前,曾是富家公子。

  烏夜啼平日裡沒有別的喜好,除了喜歡穿新衣服,新衣服還都是式樣統一的黑色夜行錦衣,唯一的喜好就是皮影戲。

  有人說,他的皮影都是用被他所殺的死人的皮製造的。

  如果要找烏夜啼做生意,只要找集市裡喜歡穿精緻的繡著茉莉花的黑色錦衣,戴長長的看不見臉的帷幕,沉默不語,演皮影戲的攤主便是。

  烏夜啼唯一的朋友只有高小樓。

  以前他只演默劇,認識了高小樓後,高小樓會為他的皮影戲配各種各樣的聲音。

  「烏夜啼和其他神捕不一樣,他是黑道上的江湖人,後來不知道怎麼便敗在高門主手裡,自此就在六扇門做了捕頭。因為總是一身黑衣,瘦得好似一折就斷,高得不像正常人。黑夜裡遠遠看見,會以為是趕屍人的殭屍,常常驚嚇到路人啼哭,這才有烏夜啼的江湖名。」

  晏無咎歪了歪頭,眸光盈著一點溫柔笑意,熟悉的人見了便知道,那是笑裡藏刀:「真的沒有人見過烏夜啼的真面目?」

  那豈不是,很好假冒?

  「有。」剛剛升起的壞水,便被蘇見青無情按破了泡泡,「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個知道烏夜啼的真面,那個人一定是高小樓。」

  或許是因為兩個人都很神秘,都與世俗格格不入,也都喜歡演戲,所以最能理解彼此。

  在六扇門裡,烏夜啼唯一的朋友只有高小樓。

  他們兩個人常常一起行動,孟不離焦。

  有烏夜啼的地方,一定有高小樓,反之,亦然。

  ……

  六扇門,高勝雪的淨齋裡。

  一陣微風而過,冷面寒霜的風劍破身邊便出現了一個雪白身影。

  他一身白衣,冰紗霧綃,如同薄霧堆雪,不僅衣服是柔和的白,長髮眉睫肌膚都是,整個人如同籠罩在風雪之中,若隱若現的夢。

  唯有一雙眼睛,一泓清泉一般,瑩潤清透,長在那張五官淡淡的臉上,顯得那張溫柔的面容,清澈見底,格外好騙。

  這雙眼睛安靜柔和地看著眼神冷冽的風劍破,語調緩慢地說:「好久不見,小風、阿月。」

  顧月息輕輕頜首:「好久不見,小樓。」

  高小樓是所有人裡年紀最大的一個,看上去卻比年紀最小的風劍破更不諳世事。

  然而,他已經在江湖上辦案多年,甚至獨自一人深入過臭名昭著的魔門,長達一年。

  風劍破移開目光,看向四周。

  既然高小樓在這裡,烏夜啼自然也不遠了。

  果然,門外不知何時悄無聲息走進來一個高個瘦長的黑衣人,腳不沾地,頭上戴著長長帷幕的斗笠,一聲不吭坐在離他們最遠的角落裡。

  正是烏夜啼。

  打過了招呼,白衣微動,眨眼之間,高小樓便坐回到烏夜啼身邊。

  儘管少年時期性情大變,高小樓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輕易便能結交許多朋友。

  但是無論走到哪裡,他都不會叫烏夜啼冷落,就算烏夜啼根本一句話也不說。

  他們兩個人坐在一起,一黑一白,簡直就如同傳說中的黑白無常。

  高小樓看著堂前的高門主,語速格外緩慢輕盈:「父親,我沒有偷聽。」

  這個兒子自小叫他憂心,行為一日比一日古怪,不知道今次又在扮演什麼身份玩法。

  高門主無暇管教,臉上憂色不改,對風劍破說:「你跟諸葛之間的矛盾,都在這個晏清都身上,諸葛對他的懷疑由來已久,而這個人是你的心上人,你覺得諸葛冤枉了他,是也不是?」

  風劍破冷著臉,沉聲道:「不是冤枉,是搆陷!」

  高小樓微微偏頭看向烏夜啼,不知道用腹語溝通了些什麼,只見烏夜啼微微點頭,帷幕長長的墜子風鈴一般輕輕相擊。

  高門主皺了皺眉,臉色微沉,但仍舊平心靜氣,甚至露出一點微笑:「那我跟你一起聽聽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小樓,你來說。」

  「是。」高小樓語速慢吞吞的,聲音柔和,條理分明。

  「我們查到,旭王的財政除了明面上那些封邑稅務之外,還有大量來歷不明、去向成迷的銀錢。順著這條線索,排查到旭王身邊一個不遠不近的人,此人便是洛陽柳家的柳珣。柳珣雖然出身洛陽柳家,但自小脫離家族,直到上個月才回到柳家。可他手中卻有源源不斷的財富湧向旭王。這筆財富與柳家毫無干係。」

  高小樓冰雪一般淡淡的面容神情始終安靜,聲音柔和又疏離,緩慢道來:「這時候,諸葛叫我們替他查一個人。這個人很奇怪,他外祖父是富甲一方的皇商,自小以金珠彈玩取樂,根本並不缺錢。可是這個人私下裡卻另起檯子,買賣做得很大,入夥之人,都是些家世顯赫的衙內公子。柳珣,便是藉著他的檯子,隱秘地為旭王賺取錢財。」

  高門主看著風劍破,口中問道:「這個人是誰?」

  高小樓慢吞吞地說:「晏清都。」

  諸葛霄負手而立,眉宇微微凝重:「他外祖父蒙難,家裡資金凍結,他卻依舊能眨也不眨,一夜花掉幾十萬貫家資。這一點,小風當時失蹤在外,並不清楚。我對這個人的懷疑,從來都有據可查,並非出自個人好惡。只是有些事情,時候未到,我沒有將證據點明。」

  風劍破冷面不語,無動於衷,眉目神情凜然,非但不信,反而愈發警惕。

  諸葛霄平靜道:「宋兄。晏清都與柳珣私下借由他人名目,悄悄為旭王賺取錢財,最少已經三年。待他加冠成年,便殺了崔權,順勢回到旭王身邊。不僅如此,他還懂如何用雨霖鈴控制焚蓮。這次,更是危急關頭,力保旭王無事。此人俊美天成,然而言行輕佻放蕩,為他傾倒之人不知凡幾,宋兄為他動心不難理解,但莫要迷失了本心。」

  風劍破冷冷地看著他,頗覺荒唐可笑。

  前世陪陵炸燬,旭王全身而退,最後是被晏清都反手一刀,這才揭破罪行。晏清都怎麼可能是旭王的人?

  風劍破滿眼桀驁,譏誚道:「你不是說,只是懷疑嗎?為何口口聲聲卻已經為他定罪?這點模稜兩可的證據,還不如我指證你諸葛霄的證據可信。繼續編,讓我聽聽看,下一步你怎麼坐實,孤禪寺一案也是晏清都做的。」

  諸葛霄抿了抿唇,眉宇微蹙。

  「夠了。」高勝雪眼底不可抑制浮現出失望,看著偏激桀驁的風劍破,語氣黯然失落,「晏清都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值得諸葛不惜一切代價去搆陷?小風,你怎會這般糊塗?」

  風劍破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冷如寒冰霜劍:「門主,這句話我也想問你們,諸葛霄到底有什麼特別,叫你們所有人都對他深信不疑?難道沒有一個人懷疑過,為什麼六扇門許多次的行動,明明萬無一失,我們的對手卻總會有一兩條漏網之魚?究竟是敵人太狡猾,還是六扇門裡有人神通廣大,為他們通風報信?」

  諸葛霄臉上毫無笑意,也沒有任何被質疑的憤怒,他平靜極了,甚至有些置身事外,懨懨的冷淡。

  高門主已然動怒,比起憤怒更多卻是自責,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諸葛霄神情木然,先一步請罪道:「負責掌管消息情報的人是我,出了事,自然是我的責任。風劍破沒有說錯,門主何必動氣?」

  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顧月息忽然開口,冷靜道:「研案之中,任何人都值得被懷疑。諸葛懷疑晏清都也罷,小風懷疑諸葛也是,便是門主懷疑我顧月息,也不在話下。保持懷疑和警惕是一件好事,最終只有證據能斷定真相。我更在意的是,今次難得小樓和烏月啼也回來了,關於孤禪寺滅門案,是否有了新的進展?」

  高小樓慢吞吞地說:「是,查到了一些新東西。」

  諸葛霄點頭:「我這次率先回來,也是為了此案。」

  風劍破冷冷地:「真巧,我也是。」

  顧月息頜首,冷情冷性的面容,在這種情景下,顯得尤為理智可靠:「從小樓開始。」

  高小樓伸手,身旁一身黑衣,帶著黑色手套的烏夜啼,很快遞給他一套賬冊。

  高小樓那緩慢柔和的聲音,不緊不慢陳述道:「雖然孤禪寺三百多人無一活口,但是,我們往前追溯,從寺院突然興起,查到了一些寺院開支往來。但是,沒有用得上的。」

  頓了頓,見沒有人催促質疑,高小樓才繼續慢吞吞說道:「這一點很奇怪,正常寺廟是不可能這麼乾淨,什麼也查不到的。欲蓋彌彰,反而證明這所寺廟問題很大。」

  高小樓看了眼風劍破:「差不多是六月初,失蹤的小風突然傳信給我,說他懷疑,孤禪寺參與販賣婦孺,讓我查查江湖上那些神秘的銷金窟,裡面的人員流動和來歷。順便,替他保守行蹤秘密,尤其不要讓顧月息和諸葛霄他們知道。」

  風劍破:「……」

  高門主臉色一黑:「當時小風失蹤,他們急得到處尋找,你就真的替他隱瞞?」

  高小樓慢慢地說:「如果我不答應,下次他就不會跟我說實話了。」

  高門主:「那你現在又說什麼?」

  高小樓語速更慢了:「現在他不是回來了嗎?自然可以說了。而且,我也很好奇他為什麼要隱瞞。」

  在高門主被氣得發火前,顧月息冷靜打斷:「你查到了嗎?」

  高小樓點頭:「迂迴倒查,我們發現,孤禪寺在黑道上名聲很響,是有名的銷金窟。表面是寺院,實際經營青樓、酒館、賭坊。他們手段大膽,一面宣稱寺廟香火求子靈驗,吸引大量出身良好的女眷來上香,從中挑選獵物。會選擇時間間隔很久,地理位置很遠的地方,再對獵物下手。所以,儘管上過香的人大量失蹤,也沒有懷疑過孤禪寺。」

  「不止如此。對於有些特別的客人,他們還會提供特殊服務。比如,允許客人在香客中挑選中意目標,再由他們想辦法將人留下過夜。用特質藥物迷暈,有的人一夜之後根本不知道發生過什麼。有的人會就此被帶走,由孤禪寺的人易容替換,然後過段時間,或私奔,或意外橫死……合情合理消失。」

  眾人聽罷,臉色都極為難看。

  高小樓遞出賬冊,柔和的聲音也一點低沉:「這賬冊,記錄了自孤禪寺流出的受害者。活著的全都在這裡了。可以讓下面的捕快開始行動。」

  高勝雪儘管在六扇門幾十年,見過的猖獗兇案無數,此刻也難以保持平常。

  他接過賬冊翻看,呼吸深沉,看向風劍破:「小風你是如何知道,孤禪寺在做這種陰損買賣?」

  風劍破的臉色只會更難看:「我們當時在追查孤禪寺滅門一案,鎖定了嫌犯焚蓮。那一晚,我按照計划去試探焚蓮。不料反而被他引進圈套。此人武功高強,走火入魔之後,功力反而大增,我一著不慎被制,被他打斷了右手、右腳。他本要殺我,不知為何一見月光便神情錯亂。我趁機逃走……」

  「在我們決戰的時候,我曾逼問他孤禪寺一案,他說他只是殺了幾個作姦犯科、拐賣婦孺的山賊,並不承認殺害孤禪寺滿門。我想,他當時既然有機會殺死我,就沒有必要對我撒謊。便聯想到,孤禪寺是否在做某些見不得人的買賣。」

  高門主臉色稍霽,又皺了眉:「那你為何不及時回去告知阿月他們?反而躲著他們?」

  風劍破冷著臉:「因為焚蓮說,我們之所以追著他不放,是因為六扇門中有人和幕後之人沆瀣一氣,故意栽贓給他,掩蓋孤禪寺滅門背後的真相。」

  風劍破自從猜到焚蓮也有前世記憶,就明白了,他為什麼要將六扇門諸人引去封莊。

  因為孤禪寺一案背後之人,就是旭王。而當時,旭王正在封莊搞新的陰謀。

  焚蓮一直認為是六扇門害死了晏清都,此舉無疑是禍水東引,想要旭王和六扇門兩敗俱傷。

  前世,揭破孤禪寺一案的人,是晏清都。他就是以此,徹底扳倒了旭王。

  但是,晏清都將事情移花接木,嫁禍給了焚蓮,說是焚蓮和旭王合謀。

  當時,焚蓮身上背的惡名已經太多,至少有一大半出自晏清都,六扇門一聽就知道他在胡說。

  可是焚蓮自己毫不在意,不管晏清都潑了什麼毫無根據的髒水,他都默認接住,過後便私下去找晏清都的不痛快。

  正是因為如此,洛月慘死,晏清都說兇手是焚蓮,風劍破才會被諸葛霄誤導,相信這是晏清都所為。為了借六扇門的手對付焚蓮。

  風劍破看了諸葛霄一眼:「孤禪寺的幕後之人,就是旭王。因為焚蓮無意撞破殺死那一夥歹人,驚動了他們背後的主子,旭王唯恐事態暴露,索性將所有涉世其中的人盡數滅口,銷毀一切證據。並將此滅門案嫁禍給焚蓮,借六扇門的手殺人滅口。」

  諸葛霄沉吟:「小樓,你那邊有證據證明孤禪寺和旭王的關係嗎?」

  高小樓搖頭,聲音柔和微涼:「沒有。」

  風劍破盯著諸葛霄,直接至極:「那個替幕後之人出主意,一心一意釘死了焚蓮的六扇門內應,是你嗎?神通廣大的神機子。」

  高門主嘆息一聲,眉宇憂思極深:「小風,在你們沒有回來之前,諸葛就已經告訴了我他調查出的真相,與你所言,不謀而合。」

  風劍破意外,神色卻毫無動搖:「怎麼,這次不嫁禍晏清都了,改替旭王開脫了嗎?」

  諸葛霄也看了眼風劍破,不以為意移開,平靜說道:「我認為孤禪寺一案,與旭王無關。」

  風劍破冷冷地看著他。

  諸葛霄繼續說道:「因為孤禪寺滅門,焚蓮出現的時機都太巧了,我的確從一開始就認定他是兇手。但我從不認為,這就是一起單純的江湖滅門案。不管如何,我也想先抓住焚蓮,從他那裡問出真相。」

  「我也的確,因為晏清都對焚蓮的維護包庇,懷疑他,私下請小樓調查了他。甚至,因為焚蓮出現在封莊,我一直懷疑焚蓮與旭王有交易。甚至一度認定,鏈接他們兩個人之間合作的,是晏清都。到現在,我對晏清都的懷疑都沒有解除。」

  「我之所以對晏清都的懷疑更甚,就是因為,孤禪寺一案太多證據指向旭王。如果旭王就是幕後之人,試問被他嫁禍的焚蓮,怎麼會好端端出現在封莊行宮?除非,焚蓮本就與旭王達成協議,替他掃尾。但以焚蓮對風劍破的說辭,這一點可以排除。那麼,我自然懷疑,是晏清都用雨霖鈴控制了焚蓮,做下了這些事。此事,旭王也知情。這才能容忍焚蓮在他身邊出現。」

  風劍破眼裡寒意肅殺如劍,沒想到他到這一步都沒有放棄害晏清都。

  諸葛霄說:「但是,封莊之事提醒了我。這幾日我去調查了一下,孤禪寺不僅僅是表面看上去那樣,它不是兩層,而是三層。表面是一座佛寺,私下裡的確是旭王的一個聯絡點。但是,僅僅如此而已。有了柳珣這個財使,旭王根本不缺錢,他沒有必要做那些陰損生意。旭王的勢力也根本沒有涉足江湖。最黑暗的那層,根本不是旭王的生意,也與晏清都毫無關係。」

  風劍破:「……」

  諸葛霄又看了風劍破一眼:「我對晏清都的懷疑,並不是所有都成立。如果有人掌握了更精確的證據,反過來懷疑我,也無可厚非。」

  顧月息平靜地說:「不是旭王,那是誰?」

  諸葛霄說:「還要再查。但已經有些眉目了。」

  高門主眉宇略有憂思,但微微放鬆一些,看向風劍破:「小風,你是捕快,應該知道,查案之中難免會冤枉某些人,但證據不會說謊。事情未有定論之前,莫要衝動。既然是誤會,希望你和諸葛之間能摒棄前嫌……」

  「不可能。」

  風劍破沒有想到,諸葛霄會來個以退為進。

  但他早在今日看到諸葛霄的時候就明白,這是一場硬仗,對方快他一步,但是,事情不會就這麼算了。

  他冷冷地看著諸葛霄,臉上沒有動怒,只有堅定:「你能騙過所有人,但是騙不過我。等著瞧,遲早我會將你的狐狸尾巴,一根一根斬斷。」

  「小風!」高門主滿面憂慮,但這次,風劍破一意孤行,站起來頭也不會離開了。

  高小樓坐在那裡靜靜地看了看,對身旁的烏夜啼說:「我們也走吧。」

  很快,淨齋之中就只剩下,顧月息、諸葛霄、高門主三人。

  高門主憂思滿面,精神有些灰敗。

  顧月息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什麼特別的話,直到這時候,突然開了口。

  清冷的聲音,冷靜肯定:「門主和諸葛是不是還隱瞞了什麼沒有說?」

  聞言,諸葛霄側首抬眸朝顧月息看來。

  黯然低頭的高勝雪也是。

  諸葛霄微微一笑,眉梢從容傲然:「就知道,瞞不過你。關於孤禪寺一案,有一個秘密消息,只有門主和我才知道——焚蓮不是無意路過孤禪寺,是有人特意約了他在那裡見面。目的不明。」

  顧月息的瞳眸微微一動,再難保持無動於衷:「是什麼人?」

  「朝中之人。」諸葛霄神情微微冷肅,「此人身份只高不低。我也是暗中查找這條線的時候,無意發現,孤禪寺的銷金窟,賺取的金銀並不是給旭王的,而是給宮中某個貴人所用。」

  顧月息眉睫微動:「陛下老邁,宮中的貴人不多了。」

  「再貴,也貴不過艷冠六宮的雲妃娘娘,獨佔聖寵幾近二十載。」諸葛霄平靜感嘆,「我本來一直以為,孤禪寺背後是旭王。直到封莊叛亂給了我提醒,我才發現自己忽略了這一點。」

  顧月息冷靜地聽著,忽然說:「小風說,你趁機私下刺殺他滅口,你的解釋很牽強,門主也有意袒護你。小風反應偏激,門主雖斥責他,反倒更內疚。到底怎麼回事?」

  高勝雪神色黯然:「小風受委屈了。」

  諸葛霄看了眼高門主:「我來說吧。早在封莊時候,有人假扮風劍破行刺我,其實當時我就已經生了懷疑,順勢便叫他刺了一劍。後來風劍破回來,對我多有懷疑。我便認定,這是有人想要挑撥六扇門的關係。」

  「就在昨天,風劍破與我私下發生爭執,那時候我發現有人在旁窺視,是個高手。我便心生一計,故意跳出來,裝作被風劍破揭破隱秘,要殺他滅口。之後,順理成章不敵逃走。果然,不久便遇到了某個好心的神秘人。」

  諸葛霄笑得智珠在握:「這個人是崔家的高手,在封莊之變後,隱匿未走。他果然意圖招攬我,這段時間一直百般試探,多虧了風劍破對我的懷疑,叫他對我背叛六扇門深信不疑。我順勢答應,提出需要他為我提供些線索,重回六扇門,取信你們。他答應了,推出孤禪寺一案始末,並答應偽造證據,證明旭王是幕後之人。這樣,我破獲孤禪寺大案,他們解決一個政敵。想得倒美。」

  高勝雪神情凝重:「崔家竟是如此狼子野心。事從緩急,只好暫且委屈了小風。」

  諸葛霄微笑從容:「實在對不起宋兄。可是,只有他越懷疑我,崔家那些人才能越信我。有些事,我也好順理成章搞砸。這件事阿月知道了就好,有你替我背書,我也不至於,日後跳進黃河洗不清。」

  顧月息眸光冷清,一瞬不瞬地看著諸葛霄,頜首點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獵犬:我已經掌握了證據,狐狸根本和我們不是一窩的。

  狐狸:略略略,有人信你嗎?

  警用馴養中心負責人(違心):狐狸怎麼會和你不是一窩的呢?一定是有誤會。

  獵犬:要離家出走~愚蠢的兩腳獸。

  靈鹿:可是,狐狸、鹿和獵犬,本來就不是一窩的。

  狐狸:是呀沒錯,我們騙獵犬的,因為我是臥底。我故意露出狐狸尾巴,叫獵犬發現噠。

  靈鹿:……

  狐狸:啦啦啦,今天又是光明正大做壞事的一天呢~爽~可惜啾啾不知道~

  反派洗白的究極武器就是——我是臥底。但是,局面鋪得越大,狐狸尾巴露的越多,離翻車越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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