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2 什麼鍋配什麼蓋
一日的時光很快過去。
卡著時間,魏蘇慎趕在宵禁前回去。他已經有些疲憊,關窗的時候意外又看到了貼在樹皮上一動不動的金蟬。天空中突然打了一個悶雷,預示著一場夏季暴雨的來臨。魏蘇慎目中隱隱有了波動,推開殿門走了出去。
值守在門口的小太監連忙起身阻止:“殿下,就要下雨了,您……”
魏蘇慎擺了擺手,示意他退到一邊去。
金蟬安靜的過分,一動不動,哪怕有人靠近仍舊不為所動,仿佛像是死去多時。
魏蘇慎把金蟬取了下來,在小太監詫異的目光中重新走回寢殿。厚重的雕花門遮蓋住外界的電閃雷鳴,魏蘇慎把金蟬放到桌子上,完全不擔心它會跑掉。
觀察了稍頃,用手撥拉了一下蟬翼,很柔軟。然而又把金蟬放在掌心,仔細辨認它的面容,最後視線定格在尖尖的小嘴上,聲音遂即一冷:“666。”
方杉發誓,這一刻他從宿主的口吻中聽出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不得已又扔了一個馬甲,開口承認道:“變成這樣宿主都能認得出來,可見是真愛。”
魏蘇慎並沒有因為拆穿系統有絲毫的得意,相反,從天才到瘋子只有一線之隔,他覺得自己已經跨過了那條線,成功躋身到瘋子的行列。
無他,那一瞬間,他真真切切從金蟬身上看到了方杉的影子。再這樣下去,離化成灰都能認出來也差不太遠。
金蟬以盤腿坐著的怪異姿勢注視著魏蘇慎:“宿主找了什麼活計?”
魏蘇慎沉默:“酒樓。”
方杉:“你當老闆?”
魏蘇慎點頭:“老闆是兼職。”
方杉試探問:“那主要是幹……”
回應他的卻是再一次沉默,方杉問了好幾次,嗓子都啞了,忍不住彎腰喝水時,忽然聽到冷冷清清的三個字:說書人。
“噗——”萬幸他現在的身體狀態是一隻金蟬,小尖嘴裡並沒有噴出多少水。
魏蘇慎自顧自低語:“我組建了一支說書人的隊伍,未來想必會有大用處。”
方杉眼神複雜的點了點頭:“承元帝也一定會很欣慰。”能把話嘮的天賦發揚到這種地步,算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二人間相顧無言,過了一會兒,方杉先一步開口:“你是如何把握這個職業?”
畢竟本質上魏蘇慎並不是個多話的人。
魏蘇慎淡淡道:“外貌描寫八百字,編不下去的時候,多一些情色畫面。”
方杉喉頭一動:“官府沒抓你?”
魏蘇慎:“提前打過招呼。”
方杉抿了抿唇,目光更加複雜:“我看好你。”
魏蘇慎分外鎮定,雲淡風輕的樣子儼然若世外高人:“我知道。”
“……”
和皇權兩個字扯上關係,再平淡的日子裡也會有動盪。
魏蘇慎的說書人事業剛剛有了起色,方杉則是在青樓做老鴇混得風生水起,便是在這時,傳來聖上要召見越秀國使臣的消息。
越秀國使臣護送公主進京已經有一段時日,承元帝現在才正式召見,不免引人遐想。若說他對越秀國不滿,越秀國使者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皇族的標準,公主更是參加了賞花宴,有成為未來太子妃的可能。但承元帝卻是把他們晾在一邊,好一段時日沒有過問越秀國的消息。
方杉聽到這個消息時,一時也沒有揣摩出承元帝的用意,詢問魏蘇慎:“這是在欲擒故縱?”
“恩威並施罷了。”魏蘇慎道:“越秀國賊心不死,似乎是想借這次會面動些手腳。”
方杉挑眉,道了聲膽大包天。
魏蘇慎失笑:“倒不是要殺人放火,依照我的猜測,很有可能是想側面證明他們的實力。”
方杉理解地點了點頭:“從而讓承元帝生出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魏蘇慎點了點頭:“這次的使臣召見,想必會有一出好戲看。”
方杉指了指自己:“有我出場的餘地麼?”像是在詢問,私底下卻已經在構想一個新的身份。
魏蘇慎打斷他的構想:“那日你也會到場。”
方杉沉思的時候,魏蘇慎張口道:“越秀國公主自稱初來乍到不適應,想要多結實京中的貴女。”
方杉眼中掠過一道暗光:“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不比我差。”
魏蘇慎:“這次召見並不正式,說是晚宴更合適。”
方杉眼前一亮:“大臣們攜帶著妻女到場,吃喝玩樂全程有歌舞觀看,就跟過年一樣?”
魏蘇慎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形容成文化交流。”
提前知道了消息,方杉便提早出宮做準備。
對於將軍府來說,小姐是個神秘的存在,即便在府中的人很長時間也見不上一面。好在陳嚴府中多是退下來的老兵,口風很緊,無人議論此事。
陳嚴再度看到方杉的時候,左眼皮跳個不停,賞花宴後,他自認兩人的合作關係到此為止,誰料還能再度有交集。
方杉笑得溫柔如春風,昨夜才下過一場大雨,微風仿佛把他眉宇間的笑意都吹得很散。
一如此刻陳嚴的心情,冰涼如水。
賞花宴的細節並沒有傳出,陳嚴只知道陛下有意做出在方杉和越秀國公主之間挑個太子妃的假像,以便暫時穩住越秀國。
“陛下短時間內不會立太子妃,你的目的算是達成了一半。”
“還不夠,”方杉低著頭掩飾眸中的笑意:“這還只是個開始。”
兩人站在院中形成一種微妙的對峙,方杉加大手中的籌碼:“越秀國公主如今視我為登上太子妃位置的大敵,她若是專心對付我,將軍或許會減少很多麻煩。”
陳嚴望著他認真道:“但我覺得你就是麻煩本身。”
方杉笑眯眯與他對望,仿佛料定了陳嚴最終的決斷。後者也如他所願,繼續容忍他占著將軍妹妹的身份,在方杉和越秀國可能造成的威脅間,陳嚴還是選擇了前者。
接見使臣和賞花宴不同,方杉是要隨陳嚴一起進宮。儘管陳嚴再三囑咐讓他打扮的低調一些,但當看到收拾好的方杉後,最初的驚豔過後,額頭的青筋忍不住一跳。
暫且不提姣好的容顏,他穿的衣服極具異域風情,色彩鮮豔,把身材的曲線勾勒的淋漓盡致。
——這是越秀國的服飾。
陳嚴雙目一眯:“你確定要穿這個?”
方杉反問:“為什麼不呢?”
他很喜歡這種服飾,豔麗的就像是大公雞的尾羽。
問完不等陳嚴說話,低低笑道:“我和越秀國公主一見如故,互為知己,穿這套衣服是為了能讓公主放鬆,不必感覺拘謹。”
陳嚴:“說人話。”
方杉一臉肅穆:“同樣的衣服,醜的那個人絕對是她。”
“……”
陳嚴歎了口氣,放棄拯救他已經扭曲的價值觀,邁步到馬車旁:“上車。”
在方杉的記憶中,接見使臣該是在一個不錯的日子,雙方在大殿上,使臣送上禮物,表達和平交往,而不該是……這般的熱鬧。
馬車照舊停在宮門外,今天的皇宮散發著一種年味兒,每個人瞧著都是喜氣洋洋。
方杉跟在陳嚴身後,輕聲道:“像是要永世結好。”
陳嚴:“越秀國之前雖有示好的意思,但派使臣來還是第一次。”
方杉瞥見不少王公貴族,倘若越秀國公主沒有成為太子妃,下嫁某個王爺也很有可能。
不遠處有人正往這裡走,猜測是要和陳嚴打招呼,方杉壓低聲音道:“一會兒介紹我時,記得加上京城第一美人的闡述。”
陳嚴神情有刹那間的僵硬,在一聲‘陳將軍’傳來後,勉強恢復正常。
走過來的大臣一副老好人的面相:“幾年不見,陳將軍已經成了少年英雄,真是讓人羡慕。”
年紀就是致命傷,如他想再往上爬也是有心無力。
陳嚴淡淡道:“大人不必傷懷,您只是英雄遲暮罷了。”
大臣勉強扯了下嘴角:“陳將軍……還是一貫的會聊天。”
說著把目光放在方杉身上,看到他身著異域服飾略微詫異,不過很快道:“這一身衣服被你穿著,恐怕越秀國公主的風采都遠遠不如。”
方杉記住大臣的長相,心道有眼光,日後不能虧待。
寒暄著步入皇宮,大臣最後實在是沒得聊,隨意找了個藉口去和其他同僚結伴前行。陳嚴屬於極度不會說話的類型,這一點方杉早就見識過,早些時候這位將軍可是連承元帝都敢硬剛。
一路走來,打招呼的人不少,陳嚴的態度可謂是懟天懟地。
轉念一想,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為官之道,陳嚴不和任何大臣交好,某種程度上也可叫承元帝放心。
方杉沾了他的光,位置坐的很靠前。大臣集中坐在左側,右邊多是公主和王爺。
微微扭了一下腰,目光流連一圈,模樣嬌羞中帶著一抹勾人,吸引來不少視線。
承元帝不如往日威嚴,更像是一個溫和的長輩。
宮裡都是戲精。方杉不經意間就對上魏蘇慎的目光,準備再扭兩下腰,座上的承元帝突然出聲,詢問起他的穿著。
方杉搬出早就想好的說辭,承元帝似笑非笑道:“你們一見如故?”
方杉一臉真誠地點頭,順便用矯情的目光望向越秀國公主,後者內心裡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面上卻流淌著同樣的笑意。
承元帝:“既然交好,不必拘泥,去坐在一起吧,年輕人多聊聊。”
方杉笑容如故,走過去親熱地挽著越秀國公主的胳膊,一副嬌憨的樣子:“幾天不見,姐姐更好看了呢。”
越秀國公主忍住胃裡翻湧的難受,親自幫他倒水:“妹妹才是真絕色。”
承元帝坐在高位,心想著這出大戲朕還能再看五百年。
各自心懷鬼胎,場面倒是出奇的和諧。
承元帝舉杯,所有人立刻站起來:“敬遠方來的朋友。”
‘朋友’一詞用的微妙,眾人面面相覷,飲下杯中之酒。
重新坐下時,唯獨越秀國的使臣還站著,他面容清雋,說話時聲音帶著一股子陰柔:“陛下,若只是飲酒歌舞未免無趣,不如再加點彩頭?”
承元帝不動聲色,淡笑著聽他說下去。
使臣環顧一圈:“久聞大魏人才輩出,個個文武雙全,陛下若是允許,我越秀的男兒也想切磋一二,見識一下。”
承元帝放下酒杯:“彩頭呢?”
使臣呈上一個木匣,裡面是一顆拳頭大小的珍珠,閃爍著溫潤的色澤,一看便不是凡物。
承元帝只看了一眼,像是不感興趣。
沉默的間隙中,使臣不免有些緊張。
然而不過片刻,又聽承元帝緩緩道:“朕允了。”
使臣松了口氣,微微側過臉,從他身後走出一名瘦小的青年。
承元帝盯著青年頗有興味道:“你擅長什麼?”
青年躬身行禮後道:“力氣。”
聞言更多的視線聚焦在他過度瘦弱的身材上,覺得有些荒謬。
面對質疑,青年默不作聲走到邊上,環抱住一棵樹木,稍一用力,樹木竟是被連根拔起。
眾人的驚歎聲中,使臣卻是對著承元帝再度一拜:“這孩子第一次離開越秀,不懂得規矩,請陛下不要見怪。”
“一棵樹罷了。”承元帝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不過如果只有這樣,你們恐怕是要輸了。”
使臣皺了皺眉,承元帝完全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瞄了眼陳嚴:“陳愛卿。”
陳嚴起身:“臣在。”
承元帝:“讓使者見識一下你們老陳家的獨門絕技,胸口碎大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