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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做賢妻》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沒過幾日, 西苑爆了樁事。

  孫皇后的心肝慶福郡主在水中長廊上賞荷花,倚著的欄杆突然鬆動斷落。

  「郡主!」

  眼見慶福郡主要跌落水中, 忽然斜刺裡衝出了個人, 拖拽住她,延緩了一下落勢, 給了宮女們救援的時間。而那人, 很快力疲,在宮女們飛奔過來時鬆了手, 被蜂擁而至的人一撞,腳下一滑, 噗通摔進了水裡。

  「那是夏姑娘, 快來人啊, 救人。」

  這日風大,水面廣闊,一波波風浪, 落入水中的夏貞菱很快捲入浪中不見了蹤跡。

  等侍衛們找到人時,是在魯王的畫舫裡。

  「娘娘, 夏姑娘落水後,漂到了魯王畫舫附近,魯王把人救上了船。魯王畫舫裡只帶了魯王妃和小郡主, 魯王親自撈的人。」孫嬤嬤道。

  「人救回來了嗎?」孫皇后問道。

  「人還昏著,太醫說沒有大礙。」頓了頓,孫嬤嬤接著說道:「魯王妃帶人給夏姑娘換掉了濕透的衣裳,換上的新衣是魯王妃的。瞧這意思, 夏姑娘一醒就要進魯王府了。」

  孫皇后目光沉沉,不辨喜怒。

  不久後,夏貞菱醒了,魯王妃好一番安慰。當天晚上,魯王妃一再求見,孫皇后都不見她。慶福郡主感念夏貞菱救了她,心裡過意不去,一直陪著魯王妃,軟語說些皇祖母乏了,歇下了,給魯王妃遞了臺階。

  魯王妃雖沒見到孫皇后,走的時候與慶福郡主已是親親熱熱,一口一個侄女兒。回去見了魯王,撒嬌做癡了拿捏了一番,就讓人將夏貞菱從西苑送回魯王府,納為妾。

  魯王納妾,算不得大事,若不是此事前緣涉及到慶福郡主和孫皇后,壓根濺不起水花。而孫皇后對那位救了慶福郡主的魯王新妾,除了賜了一筆豐厚的賞賜,再無表示,似乎沒有那麼個人一般,暗中關注的眾人也就不再理會。

  謝蘭綺深居簡出,消息滯後,還是幾日後周王妃不小心說漏了嘴,她才知道。

  午飯時,趙瑨眉頭微鎖,像是擔著心事,筷子隻夾最近的那碟菜,食不知味,心不在焉。

  謝蘭綺看得糟心,心說何必呢,早聽她的話,至於有今日嗎?擺什麼臉色?

  尚賢站在門外,悄悄使了個眼色,趙瑨匆匆扒完碗裡的飯,裝作若無其事說道:「綺兒,你慢慢吃,我去處理些事。」

  謝蘭綺把一切盡收眼底,眉梢一揚,對著趙瑨的背影,輕笑著說了一句:「世子,我曾經說過的話都是真心的,世子不需有顧慮。」

  趙瑨聽得一頭霧水,有心要問個明白,尚賢眼皮子眨得都要抽抽了,想著回頭再問。

  「什麼事?」

  尚賢指了指謝蘭綺,連連擺手,趙瑨已猜到了是何事,步子邁得又大又急,到了一處僻靜之地,壓著嗓子問:「查出什麼了?」

  「世子爺,果然像您猜得那般,謝大少爺要駿馬不是騎著玩,是被人逼著賽馬。」

  趙瑨心神不寧。

  兩日前他散衙回府,遇到了謝允謙。謝允謙一直在門房裡等著,不許人進去通傳,見了他,求他尋一匹膘肥體壯的駿馬,最好性情溫順的,也一再央求不要告訴姐姐謝蘭綺。

  趙瑨問他要駿馬做什麼,謝允謙只說騎著玩玩,家裡父親不喜騎馬打獵這些,一日半日的尋不到合適的,才來央求姐夫。

  謝允謙從未開口求過什麼,趙瑨雖覺不太妥當,仍一口應下,當日就從馬廄裡挑了匹駿馬給他。

  那日夜裡,趙瑨突然從夢裡驚醒,上一世,他在遼東接到靖安伯府的書信,謝允謙遭人暗算墜馬身亡。他與謝允謙這個小舅子幾乎沒有相處過,突然得知他的噩耗,依然傷心不已。他擦了擦額頭沁出的汗水,不願回憶當時謝蘭綺的痛苦,她如遭雷擊,臉孔慘白,一聲兒沒出,人就軟在了地上。人中都掐破了,謝蘭綺才睜開眼睛,哇的吐出一口血,無聲的淌淚。趙瑨抱住哭得渾身抽搐的謝蘭綺,隱約聽到她破碎的話語:「真的……都是真的……錯了……我錯了。」

  這輩子他提前娶了謝蘭綺,對兩個小舅子也很上心,謝允謙喜靜不喜動,讀書上極有天資,對走馬熬鷹這些毫無興趣。怎麼突然找他要駿馬?尤其想到他前世被人暗算墜馬而亡,趙瑨心頭難安。

  「去書院看看。」

  這些事情謝蘭綺都不知道,她午睡醒來,心裡說不來的發堵,瞧見那盤切好的西瓜,瓜瓤殷紅,白瓷盤上還滲著些鮮紅的汁液,心口噗通噗通跳了起來。

  謝蘭綺一下午都懨懨的。

  黃昏,一個急赤白臉的小廝跑進來:「世子夫人,世子爺墜馬受傷了。」

  謝蘭綺騰得起身:「世子在哪裡?」

  「前面花廳裡。」

  謝蘭綺走得很急,一路上沒再問那個小廝一句話,走到門口,已感覺到裡面的兵荒馬亂。

  「世子夫人。」

  尚賢剛挨了頓訓斥,趙瑨要他暫時瞞著謝蘭綺,等大夫上過藥了沒那麼嚇人了再告訴她。尚賢陽奉陰違,轉頭就讓人報了信。

  謝蘭綺點了頭,掀起竹簾進去。

  趙瑨半坐在榻上,背後墊著仰枕,脫下來的玄色箭袖長袍蓋在腰腹以下,上身隻著中衣,俊朗堅毅的面容上掛著淺淺的笑,看不出絲毫受傷的異樣。

  「你怎麼樣?」謝蘭綺不僅沒有放鬆,心頭預感反而更不好了,不等趙瑨回答,連聲問站立在榻前的老大夫,「傷在了哪裡?嚴重不嚴重?」

  「破了一點皮,沒什麼大事。」趙瑨笑著道。

  老大夫識趣的閉了嘴。

  謝蘭綺越過老大夫上前兩步,緊緊挨著榻,幾乎與趙瑨面對面。她的眼瞳潤了一層水霧,瞳仁漆黑,能從裡面看到他的身影,趙瑨心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

  趁著趙瑨鬆手,謝蘭綺一把拽下他身上蓋著的玄色長袍。

  兩條褲腿已剪破,露出塗了藥還在滲血的傷口,傷口好多處,右腿更是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蜷縮著。

  「別看了。」趙瑨慌亂的扯過長袍蓋上。

  「好,我出去。」謝蘭綺吸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在這裡只會礙事,「大夫,你快點處理傷口。」

  謝蘭綺站在廡廊上,聽完尚賢講述來龍去脈,只覺一股寒氣覆上全身,有人躲在暗處,屢屢羞辱激怒謝允謙,逼他為了扞衛靖安伯府武勳的尊嚴,與那些人人賽馬。

  如果不是趙瑨及時趕到,謝允謙非死即殘。趙瑨救了他,自己受了傷,謝允謙只是手臂上擦破了些皮。而與謝允謙賽馬的人,死了一個,沒死的下半輩子也只能癱在床上。

  過了一個多時辰,老大夫提著藥箱出來,謝蘭綺一直在門口守著,低聲問:「大夫,沒事吧?」

  老大夫歎息不已:「皮肉傷無妨,右腿骨頭折了,老夫學藝不精,不敢保證會不會落下病根。」

  「什麼病根?」謝蘭綺聲音都抖了,「腿殘了?」

  老大夫連連搖頭:「不至於,也許會有些跛腳。」

  謝蘭綺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蝶夢,奉上診金,送大夫出府。」

  送走大夫,尚賢抱頭痛哭:「他可是京中有名的名醫。」

  「別哭,別讓世子聽到,侯爺去西苑請太醫了。」

  等太醫來了,看完診,給出的話與老大夫幾乎一樣。安遠侯一聽,腳下晃了晃,差點摔了。

  此時,已到了半夜,趙瑨喝了安神湯睡下了,謝蘭綺毫無睡意,她就坐在廡廊上,雙手抱膝,下巴擱在膝蓋上。

  「姑娘,回去睡吧。」蝶夢帶著哭腔勸。

  「蔣竺!」謝蘭綺忽地抬頭,起身時因為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腿腳發麻,踉蹌了幾下才站穩,「他可以的。他在徽州府時為了瞭解人體構造,拜仵作為師。他行醫大膽不羈,莊夢姐姐說過他給掉落山崖全身多處骨折的藥農醫治接骨,那藥農沒落下病根。蝶夢,快去找劉大、劉二,讓他們城門一開就出城,請蔣竺過來。」

  天色剛亮,蔣竺三人風塵僕僕的進了安遠侯府。

  「能治。」

  謝蘭綺聽得蔣竺說出這兩個字,眼神雪亮。

  「需要不少時日。」蔣竺又道。

  「你留在府裡,行嗎?」謝蘭綺怕蔣竺不肯,忙忙說:「我馬上收拾出一套院子,把莊夢姐姐和兩個孩子都接過來。」

  蔣竺這才點頭,這些年的遭遇,讓他清楚的意識到,只要沒有莊夢在身邊,他總會莫名其妙的惹怒了人,他還不知道為什麼。

  莊子裡,莊夢看到蝶夢一行人,聽得蔣竺要留在安遠侯府給姑爺治傷,姑娘要接她一塊進府,人都木了。在蝶夢等人驚訝的眼神中,對著佛龕上供奉的觀音像,虔誠的磕了三個頭。

  「走吧。」

  莊夢默默禱告了句菩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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