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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班納特「先生」》第143章
143、amireux

  一個演說家需要掌握什麽?

  措辭要精准, 風格要鮮明,發音清晰,抑揚頓挫。

  這都是克莉絲的基本功夫。

  在倫敦有過無數次演說, 親眼見過她的首秀, 離開英國後, 愛德蒙就讓人去現場記錄後寄給自己,以威爾莫勛爵身份回倫敦, 更是僞裝隱藏在人群裡,場場不落。

  就像那次關於國會的論文, 他眼見著這個本就頗有天賦的人,試著在不同地方嘗試各種論題, 不斷打磨熟練這項技藝, 漸漸將語言運用得更加純熟。

  她形象上儀錶清雅,風度翩翩,做不來慷慨激昂, 所以從來不掰大道理, 只是用輕鬆詼諧的語氣例證,因爲吐詞發音,就算不聽內容也讓人如沐春風。

  「……這樣一來, 就連地窖的通氣孔都被算作了窗戶收費,國會收入自然增加了, 也比填窗戶帶來的好處要多,不但省泥料,還能幫忙戒酒, 過幾百年說不定能攢出不少陳釀。」

  愛德蒙本想親自記錄一次,到後面還是把筆扔給了巴浦斯汀,放任自己專心去看。

  這會抬頭,他注意到,附近居然有不少人也在記錄。

  看打扮應該是記者。

  印刷報刊再加上議會改革,越來越多的人有了議政熱情,連報刊爲了銷量,也會讓記者旁聽記述。

  兩年積攢,年輕人已經有不少狂熱的聽衆,在倫敦也已經小有名氣。旁觀位似乎有人認出了克莉絲,起身出去,過了一會又帶了好幾個同伴回來。

  議會當然不會像是在公園演講,公衆演講是自上而下的宣傳,即使被打斷也能輕鬆掌控全場,而開會本來目的就是議事,在場注定會有人主動挑刺,尤其她年紀輕,更加不需要顧及身份。

  克莉絲將窗戶與霍亂、肺結核這類病症的聯繫說完,又有反對派的人提出了質疑。

  「您說那些人得病是因爲繳納不起窗戶稅,家裡沒有陽光和新鮮空氣,還扯上倫敦過於潮濕。可是他們既然沒錢,那一定多數時候都在外面工作,在外待的時間肯定比在家裡要多,我覺得他們在外面已經吹够了風,曬够了太陽。」

  克莉絲被噎了一下。

  這話比何不食肉糜還無耻,簡直是「我不但知道老百姓喝不起肉湯,我還要倒給他們看」。

  因爲她的反應,有些眼熟的議員以爲成功說過,又乘勝追擊譏諷道:「班納特先生,您已經做了一年事務官,迫切想要回到這裡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可是您沒必要把戲劇裡那套體恤窮人也拿到國會裡來。」

  現在的文官地位遠不及未來那麽重要,制度也不够完善,兩邊互相瞧不上倒是已經初見端倪,許多政務官眼裡,事務官只是幫忙寫文件跑腿,端茶送水的。

  這位先生不說還行,提起事務官這一茬,克莉絲終於想起來在哪見過他了。

  去年國王帶她去某個僞裝成俱樂部的妓院,和里德侯爵一起聊事情的人裡,就有他。

  事務官笑了:「您最後幾句話和現在的議題完全沒關係,不過我不介意讓您明天見識一下真正的戲劇處理方式。」

  議長在上面清了清嗓子。

  克莉絲衝他點頭致意,隨即把一摞文件遞給上首的議會執行秘書,「很可惜,我恰好有幾乎一天都躺在屋子裡的證據。」

  前面演講裡克莉絲所說的部分,大多與稅務相關,聽到這裡時,愛德蒙一下明白過來,她要提交的是威爾遜醫生收集了多年的文件。

  她引述文件上的句子,也陪著她背下來的人就在心中默念。

  這是他全程參與,和她一起整理的部分。

  就像當初他陪著她一起做出的論文,所以對愛德蒙來說意義格外不同。

  克莉絲深吸一口氣:「接下來我會提要一下說,我願意爲我自己的話負責,所以如果您或者任何人有异議或者存疑,也可以來這裡親自調閱。」

  ——我堅持讓你接觸法律。因爲你將不得不從訴狀裡摘選扼要的地方理解,將同樣的技巧運用到議會上,那麽你在起步上就已經高出了你的對手一步。

  ——因爲在議事廳裡,想要爭取投票,你要說給在場的人聽,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去看你整理的長篇大論,即使其中理論多麽完美,你的顧問和事務官或許能給你完美的數據和知識,你需要用你自己的語言和方式,技巧有條理去表達出來。

  她說其中人命關天,說被數學家整理得更清晰明瞭,也更觸目驚心的數據時,整個議事廳都安靜下來,連呼吸也變得清晰。

  這份血淋淋的文件即使放在外面公布,也要引發軒然大波,這時被她和窗口稅聯繫挂鈎,就更加讓在座人不安。

  克莉絲死死盯著那位議員:「那些手術後沒有得到應有照顧而死去的病人,是被無知的醫生謀殺了。那麽若無其事說出那番話的您,不也是想謀殺那些爲生活勞碌的人嗎。」

  「過去是時局限制,只能以這種方式收稅,入息稅已經出臺,那麽就更加沒有留著窗戶稅的必要了。陽光和空氣本來是自然賦予的恩賜,人人都可以共享,誰有資格代爲收費?」

  一片寂靜裡,威靈頓元帥打破了沉寂。

  hear。

  元帥說完,她身後稀稀落落響起了同樣的贊同,

  hear!hear!hear!

  空曠的大廳裡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凝聚一起,在寬闊的議事廳裡迴響,最後分不清來自哪一邊。

  因爲用性命質問而面色蒼白的議員錯愕扭頭,身邊不小心跟著叫出來的人先是訕訕閉嘴,很快又回瞪了他一眼,捏了胸前的十字架,正大光明跟著喊起來。

  愛德蒙禁不住笑了。

  他無數次驚訝緣分,出身經歷,年齡國籍,包括他們未來要走的路,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却在兜兜轉轉裡一次次不期相遇了。

  而他像是在迷霧裡摸索,一旦遇到這束光,就情不自禁要跟隨,觸碰其中的溫暖。

  在監獄時,愛德蒙只顧著汲取知識,無暇去理解法利亞神甫對歐洲政局的研究,神甫先他入獄,却能輕鬆道破沒有接觸的時局,與愛德蒙在外面瞭解的相差無幾。

  他只知道老師世界廣大,但是却無法遵從效仿,因爲他已經爲經歷和牢獄變得狹隘,變得專心而遠視,只要下定决心想要達到的,那麽一切阻礙都不會被放在眼裡。

  同樣無暇他顧。

  就像鷹隼,世界很小,只要看到目標,就移不開眼。

  出獄後,他以爲,他的世界只剩復仇了。

  愛德蒙偶爾也會想,復仇完成後,自己何去何從,進而産生迷茫,認爲這是上帝給予自己的機會,完成懲惡的使命後,就該安分躺進棺材,回到地獄。

  可是他找到了更值得追逐的未來。

  他灼灼看向樓下,她濯濯立在議事桌邊,似有所覺,也抬了頭。

  在一片浪潮中,他們對視了。

  這是她的世界。

  和這個人在一起的未來裡,他會被展示的,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終於回到馬車裡,把傷腿架好,克莉絲長長鬆了一口氣。

  愛德蒙摘下手套,失笑說:「很緊張?」

  「那可是國會,當然會緊張了。」克莉絲撇嘴。

  她這時候又像是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人了。

  小心眼的逃犯還惦記著那個議員的仇,問:「你打算怎麽用戲劇的處理方式?」

  克莉絲笑起來。

  「我是從《塞維利亞的理髮師》學到的,回去後,我打算讓納什幫我請一個鑼鼓樂隊,他還認識不少在戲院走班的小孩子,就拿今天他在國會的話編一段嘲諷的歌,今天起,清晨就在他家樓下吹打唱歌。」

  現在正是社交季,不少戲院會招群演,還沒到進工廠年紀的小孩子都會走班趁機掙錢補貼家用。因爲實戰練習,這些孩子唱念俱佳,又因爲經常游走在小巷,編起順口溜頭頭是道。

  而且在窗戶稅上,大家立場一致,對那位議員肯定能同仇敵愾。

  愛德蒙開始懷疑事務官的腦子是怎麽長的。

  自己看到伯爵在少女窗下唱歌只想到她,她看一個戀愛輕喜劇居然學到一個損招,還用到對手身上。

  本來以爲那天彼此已經互許未來,因爲這個發現,再聯想起巴黎人那番話對她的影響,愛德蒙突然又不那麽確定了。

  他想了想,拿起一邊用玻璃碗盛滿的櫻桃遞給她。

  克莉絲看向還沁著細小水珠的暗紅色水果,咽了一下,發現已經去核,不能捏梗,還是搖頭,「回去再吃,今天不知道拿了多少文件,我的手很髒。」

  愛德蒙等的就是這句話,直接拈了喂過去。

  不防備被塞了一隻,克莉絲連忙咽了,漲紅臉:「你是不是把我當小孩子照顧了,再說了,我只是骨裂,又沒殘廢。」

  愛德蒙面上不動聲色說:「你還在辯論的時候就放在這了,從歐洲送過來的,你不是還要去見老師嗎,回家後就不好吃了。」

  因爲剛才那隻櫻桃尚留的甜味逗引,克莉絲很沒骨氣妥協了。

  反正不是第一次被他用吃的捏住把柄,也不算丟人。

  馬車裡安靜下來,一個專心挑揀還好的櫻桃遞喂,一個欲蓋彌彰翻起手邊的文件。

  他還在爲指尖不經意碰到的柔軟濕潤而心熱時,被投喂的人說話了。

  「這次又是你的私人驛站送的嗎?」

  「怎麽了?」

  克莉絲表情古怪:「你別告訴我,爲了這些櫻桃還跑死了幾匹馬。」

  想到他在義大利請她吃飯的樣子,感覺完全是這個人能幹出的事。

  愛德蒙爲這個有趣的念頭笑起來,「你爲什麽會這麽想?」

  「因爲東方……反正比一千零一夜還要東方的地方,有個皇帝,他的妃子喜歡吃一種水果,但是很遠,爲了讓她吃到最新鮮的,有時候送到王宮裡要跑死好多馬。」

  克莉絲說著,看向他,面露深思。

  「其實我好像突然能理解了。」

  這時相信是被確實察覺了心意,「高盧國王」一時動容,深深看向他願意將一切拱手獻上的戀人。

  戀人却恍然大悟道:「難怪那些戲劇裡,爲了表現國王貪色暴政,禍國妖姬都是靠在他懷裡,給他喂這種小的圓的水果。」

  「畢竟切得不規則水果讓國王去咬也太不雅觀,還會把他的愛妃弄得滿手果汁。恰好相反,去核的圓形水果本來就是一個個的,很方便吞咽,國王也不會因爲咽不下去被噎——唔。」

  愛德蒙面無表情收回手。

  他滿腦子政事的國王吞下堵住後話的櫻桃,隨即彎起眼睛。

  「這個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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