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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班納特「先生」》第39章
第39章 Uys色

  市長家的貴客離開埃克斯門沒多久, 普羅旺斯省的馬賽城裡,出現了一位帶著頭巾的義大利水手。

  普羅旺斯正好和義大利接壤,查理四世在位時,當地家族都熱衷與義大利權貴聯姻,普羅旺斯語由此産生, 是義大利語和法語的融和,所以義大利水手在城裡溝通非常方便。

  水手似乎對附近很熟悉, 只是隨口打聽了幾句,一直走到了梅朗巷。

  站在巷口時,他看上去有些神思不定, 不過很快還是打起精神, 走進其中一棟破舊的小樓。

  看門人接待了這個看上去風塵僕僕的水手, 兩個人相對坐定, 因爲樓房的採光一般, 水手剛好落在了陰影裡。

  「原來您是來找唐泰斯的啊, 他早就不在啦, 據說是被逮捕了,不過那幾年可真亂, 或許已經死在外面了。您找他做什麽?」

  水手解釋道:「十幾年前,我們在熱那亞曾經同桌打過牌,他還欠我一筆錢, 正好我們的船到了馬賽, 我突然想起來他住在這裡, 想要碰碰運氣。」

  似乎也有一筆債務沒收回, 看門人感同身受說:「現在做債主的,比老爺還輕鬆自在。難怪您記得這麽久啦,不過可惜,他家裡已經沒人了。」

  「他家中不是還有一位老父親嗎。」

  看門人連連擺手,「快別說了,早在九年前就死了,死在了自己床上,正好是我和卡德魯斯(噢,那是住在他家樓下的裁縫)發現的,那場景太嚇人了,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水手似乎幷不意外,却還是一陣激靈,「爲什麽突然就死了?」

  「當然不是猝死,」看門人滿不在乎說,「兒子失踪了,老唐泰斯自然是茶飯不思啦,醫生說他是死於腸胃病,不過我聽卡德魯斯說,他是爲了尋求解脫,所以絕食餓死的。」

  「餓死了?……我沒記錯,這裡所住的都是教徒吧,怎麽會有基督徒看著一個人活活餓死呢。」

  「他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助,包括唐泰斯的船主和他的未婚妻,畢竟他年紀很大才有了這個兒子,唐泰斯就是他全部了。」

  水手浸在陰翳的臉上浮出一絲痛苦,雙手微微發顫。

  他勉强鎮定道:「這麽說,我又多了兩個人可以要賬了?」

  看門人戲謔笑了:「果然都說,你們水手是最天真的,相信世上還有忠貞和誓言。唐泰斯失踪了十年,別說是未婚妻,只要去找市長簽了死亡證明,連老婆都能改嫁。」

  「她早就嫁人啦,那個男人參軍後,她就跟著離開了。」

  「不過他的船主倒是個爛好人,你可以去莫雷爾公司那裡試試。」

  從自己長大的樓裡走出來,愛德蒙看向窗臺。

  父親過去種的植物早就沒了影子。

  以神甫的推算,告發信是由法老號的會計員唐格拉爾所寫,負責投遞的人是梅塞苔絲的愛慕者費爾南,這兩個人在訂婚前天相遇,出於嫉妒聯手栽贓陷害自己是拿破侖黨人。

  這一切發生時,唐泰斯曾經遠遠見到過,但是幷沒有放在心上。

  只有喝得爛醉的卡德魯斯在旁邊,他或許聽到了什麽。

  現在他手裡只有少爺給的二十鎊,這筆錢在馬賽生活綽綽有餘,但是想要從卡德魯斯這種人那裡瞭解真相,却又遠遠不够。

  將目光收回,决意踏上一條孤獨隱忍的復仇路的人,再次走進樓房,敲開了頂樓的房間。

  新一任租客是一個窮畫家,正全身心撲在馬賽港日出海景的創作裡,一畫就是好幾年,所以對房間內的改動不大。現在已經畫到了尾聲,畫家心情正好,得知他想要續租,也就同意了他進去看看的請求。

  唐泰斯環視著他無比熟悉的家具,童年時用小刀刻過的痕迹都還在。

  因爲不想用護照,倒和畫家拿錢當二房東的想法不謀而合。而畫比預期結束得要早一年,畫家也很高興有人付現接手,把充作畫室的雜間鎖好後,非常放心出門去吃午餐,讓這個似乎沉凝嚴肅的人一個人留下來,檢查家具情况。

  愛德蒙一直待坐到傍晚。

  臨走前,新租客將比約定好金額多一倍的銀幣放在桌上。

  從書架拿走了一本法文版魯濱遜漂流記。

  路費不給報銷,還要從那八十萬法郎裡面扣。實在讓人摸不清這個委托人是闊綽還是摳門。

  好在克莉絲在這方面的心很寬。

  八十萬法郎,換尋常人家一輩子都花不完,預先支取一部分也能過得很舒坦了。

  馬賽這段時間,克莉絲已經把港口城市的法式海鮮吃了個遍,這次去中部,本來就計劃旅游放鬆,接下這個交易完全順手。既然現在葛朗台夫人放了話,她至少不用和他們一起吃糠咽菜當苦行僧了。

  上輩子家族信條:「能用錢解决的事都不算事。」「錢是掙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

  溫情不足,金錢教育倒很有餘,不得不當情報販子前,克莉絲是一個相當會花錢會享受的人。

  於是第二天,葛朗台夫人剛出門,就看到自己的一衆僕從凑在一起竊竊低語。

  「夫人果然是愛這小子到不可自拔了,竟然這麽捨得爲他花錢!我頭一次看到葛朗台家這麽大方!」

  葛朗台夫人瞪大了眼睛。

  她連忙走到一邊,招來拿儂:「怎麽回事?」

  拿儂不住撫著一條嶄新開司米長巾,樂呵呵說:「克里斯少爺說,您的生活方式他暫時習慣不來,今天起他就不和我們一起了,跟在我們後頭走。」

  爲了增加真實性,她們已經交換了教名。

  歐也妮葛朗台走出破舊的客店,一眼就看到了一頂雪白的帳篷,有一間臥室那麽大,上面還暈染了不同顔色的花紋,有身邊的寒磣客店對比,在陽光下簡直在發光。

  這在他們昨天投宿的時候還不在,好像是一夜之間從地裡長出來的一樣。

  她走近,敲了敲帳篷門。

  「進來吧,門沒關。」

  小班納特先生的聲音響起來。

  少年還穿著他那身筆挺熨帖的英式套裝,正在打一條精巧鏤空的領結,一邊的柔軟有綉綫的鋪蓋已經收好了,四下裡放著桌櫃,甚至還有一張挂畫,如果不是剛剛親自走進來,葛朗台夫人還以爲自己進了一個小房子。

  再次啓程,他們一行又添了三個人。

  克莉絲請了一個脚夫替他扛著行李,一輛馬車和兩個僕工專門幫忙收整運送帳篷。

  她自己就輕鬆自在多了,偶爾躺在收拾好的帳篷上看風景,嫌悶了就騎馬趕上車隊,和葛朗台夫人的馬車幷排聊天。

  葛朗台夫人一行在樹下吃乾糧時,英國人就坐在一邊用帳篷改搭的簡易小凉棚下喝下午茶,麵包上抹了厚厚果肉的桃子醬,一邊還皺臉嫌弃茶葉味道不好,僕從又連忙跑二里地買了農戶家的牛奶給他衝兌,請來的僕役拿了四個蘇的小費,笑得見牙不見眼。

  自家夫人還在面不改色喝隻放了半塊糖的黑咖啡,葛朗台家的僕從也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一邊心裡駡這個小子太會惹人饞眼,更加對他是夫人情人的猜想深信不疑。

  睡得好,吃得飽,年輕人一路充滿活力,看到花田就撒歡跑,和花農搭訕聊天,每次都說要摘最好看的熏衣草和最大花盤的向日葵給「歐也妮」。

  雖然早就被情報販子提醒過人前會表現得很親密,葛朗台夫人還是被他的演技嚇了一跳。

  當晚,三個人坐在帳篷裡,拿儂在一邊給他們烙餅時,小班納特先生不無憂慮問:「您應該不會喜歡上我吧?」

  這話過分直白,連見過大風大浪的葛朗台夫人都被噎住了。

  搞了半天不但她在提防他別有用心,對方也怕自己對他下手。

  聽多了城裡的流言蜚語,葛朗台夫人非常清楚,單看年紀,在加上他明面上天真模樣,在別人眼裡,說不定自己才是辣手摧花的那一個。

  「你放心。」

  葛朗台夫人按了按額頭,難得失了鎮定,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早就决定將自己的一切獻給上帝。那種噁心人的感情經歷過一次就够了。我現在守著這些錢,一切都很好。」

  克莉絲簡直想把這句錄下來,放在私奔前夜的莉迪亞床頭,循環播放個三天三夜。

  確定不會發生那種狗血展開後,克莉絲就放鬆下來,這些天相處,她也感覺到了葛朗台夫人其實是個善良堅韌的女性,這時候看,發現渣男對她的影響也沒那麽大,所以忍不住好奇問:「您當初爲什麽會愛上那樣的男人?」

  能問出這種問題,看來這個孩子的感情經歷倒是和表演出來的一樣單純。

  葛朗台夫人忍不住笑了,用柔和沉靜的語氣說:「當時我那位堂弟家裡突逢巨變,我又從沒見過漂亮落魄的青年。會愛上他難道不是很正常的嗎。」

  漂亮就算了,落魄也算加分點?

  克莉絲眨眼:「我太不明白。」

  「女人一旦憐惜或者好奇一個男人,那麽離愛上他就不遠了。」

  說完這句,葛朗台夫人又忍不住感慨道:「現在回想起來,我那時候被父親管束著,連多放一點牛油都要苦苦請求,爲了堂弟却可以拿出自己的錢布置一切,擔心他過得有一點不好。」

  「所以你這樣高調的方法很不錯。如果我還有愛一個人的能力,也會是這樣對待情人的。」

  克莉絲這下明白葛朗台夫人那些生活習慣是哪裡來的了。

  小時候物質需求被壓抑太過的人,長大擁有經濟自主權後,如果不能從過去的陰影裡走出來,一般會走兩種極端。

  一種就是在曾經缺失的方面瘋狂彌補自己,難以理智消費。比如有的人從小就被迫穿哥哥姐姐的舊衣服,在長大後就會根本控制不住買上一整個衣櫃。

  葛朗台夫人屬另一種。將這種習慣沿襲下去,幷且近乎强迫讓自己去遵守那些根本不合理的消費觀念,實際上她幷沒有金錢觀念。

  其實,花錢雇人做事,就是拿錢買時間,將錢投到自己喜歡的事情上,那就是拿錢買幸福。

  收了這筆巨款,克莉絲覺得自己完全可以順便給客戶上一課。

  ——有錢是真的可以很快樂。

  葛朗台夫人回到索漠城的那一天,整個城都轟動了。

  法國大革命時,老貴族被斷頭臺剁得差不多了,尤其索漠這種巴黎來客都會引起一陣關注的蔽塞中部城市,比城裡姑娘還俊秀好看外國小紳士相當稀罕。

  葛朗台家的僕從也都說了,年輕的情人雖然是個英國人,却非常有手段,一開始看夫人對漂亮的衣服和首飾皺眉,就轉而買一些精巧的小玩意討好歐也妮葛朗台。

  捏得惟妙惟肖的小泥人,草編的昆蟲,塗鴉潦草的故事書,都能讓葛朗台夫人愛不釋手很久。

  有一天,年輕人突然問起葛朗台夫人做慈善和公益的事情。在當地這些本是富人的職責,他却說,既然夫人這樣做了,就有理由去看看自己的無形之舉幫助了多少人,這就是上帝賦予她的幸福感。

  於是當天,他們結伴去了一趟完全由葛朗台夫人投資建起的教會小學。

  之後的日子,葛朗台夫人愛上了這樣的活動,由年輕人幫助僞裝,陪著去自己修繕和幫助的地方,親眼見過那些擺脫了生活困境的人,突然擁有自己從未有過的滿足。

  那些被父親死守,而給自己帶來不幸的金錢,其實恰恰是一些人最需要的東西。

  似乎是被「愛情」滋潤過,葛朗台夫人眼見著滿面春風,面龐更加溫婉動人了。

  有時候見到出來玩的小紳士,也有愛俏的風流婦人向他做媚眼,他却只做不知回以微笑,又捧著給葛朗台夫人買的小玩意樂顛顛跑回去。

  不少婦人依舊刻薄這位和丈夫分居的「小姐」,現在她有了情人,就更值得這些同性大說特說一番了,語氣裡却滿是酸溜溜的,實在沒有說服力。

  男人們就更有話說了,大家都在打賭,時髦的年輕人什麽時候厭倦這裡無趣的生活,或者哪天成功將葛朗台夫人的錢騙個精光。

  第一批葡萄成熟的時候,特•法勞豐侯爵一家終於坐不住了,親自上門拜訪葛朗台夫人。

  特•法勞豐已經年近五十,和大眼睛的少年坐在一起,對比實在有點慘烈。

  侯爵的姐姐看年輕人穿著講究精緻的綢衫,連胸針錶鏈和袖扣都閃閃發光,在一邊心痛不已,好像這筆錢是自己家花的一樣,還是將他叫到身邊,面上慈愛問他有沒有葡萄可以吃,好將年輕人支走。

  對於侯爵的搭訕,葛朗台夫人從頭到尾都透著漫不經心,只是溫柔微笑看著小紳士跑到一邊的葡萄架下,招呼拿儂替他遞一把剪刀。

  特•法勞豐侯爵咬咬牙,提聲道:「您走前,我向您提出的求……」

  「克里斯,快過來。」

  葛朗台夫人突然招呼,從口袋裡拿出了綉花手帕。

  被叫到的人眼前一亮,熱烈叫著「歐也妮」,音色清亮,像是一隻打著轉等待誇獎的小動物,輕快跑到她面前,乖巧垂頭,任由她幫忙擦掉額頭的灰塵,才把手上的葡萄遞給她。

  飽滿圓潤的葡萄像是紫紅寶石,襯得那雙手白玉一樣修長美好。

  葛朗台夫人接過了,等年輕人又回到葡萄架下,這才一副愛慕深重的模樣抱歉說:「您看,我的情人還像是一個孩子那樣純淨呢,我實在不忍心讓他遭到這樣的打擊,所以短期內都不會考慮結婚了……您還能活到六十歲我們再談這個問題吧?」

  半個月後,葛朗台全府在衆目睽睽下送小紳士出城。

  索漠無往不利的這段時間,克莉絲在老狐狸那裡遭到打擊的信心又被完全修復了,這時候興致滿滿,决定給委托人再加送一場戲,攥著葛朗台夫人的手,濕漉漉看著她。

  「歐也妮,我一定會給你寫信的,你不要和別人結婚好不好,等我大學畢業就來找你。」

  滿街女人咬牙艶羨,又忍不住因爲那張可憐兮兮的臉按著胸口,發出愛憐的嘆息。

  葛朗台夫人無奈笑了笑,突然踮起脚,隔著額發輕吻克莉絲的額頭。

  趁著情報販子呆住的時候,女人在她耳畔含笑低聲道:「這是對朋友的祝福。至於委托的錢款,我已經讓拿儂今早放在你的貼身口袋裡了。」

  坐在葛朗台家的馬車上,直到看不到索漠城時,克莉絲才將手伸進懷裡。

  裡面有一封信,只有兩張薄紙。

  給我最親愛的小「先生」:

  看到這裡,你不必擔心受怕,你的僞裝十分完美,即使同在屋檐下生活這麽久,我也沒有發現任何疏漏。

  只是這個女人被苦難磋磨過,打碎了,才擁有敏銳直覺和細心觀察。

  男人是很難真正領會尊重女性的,他們天生優渥,所以很難自降身份去體察女性在經歷什麽。而你感情經歷純粹,幷沒有這樣瞭解女性的機會。

  直到索漠,我突然意識到,你對待我,幷不是紳士,而是同性才會有的憐憫溫柔。

  這樣的態度,以後你可以放心繼續下去,因爲有過情人的天真少年,對待女性多情愁善一些,也是很理所當然的。

  父親讓我安分做一個守財奴,死後向他交帳,母親告訴我,只有上天後,我們才能得到幸福。

  長久一個人待著,我也常常想,或許女人本就比男人活得更難一些。我堂弟就算破産了,他還能去海外繼續奔走前程,只要眼看未來,那麽人還有希望;我就算富有,却只能在靜止無望的生活裡等他,眼睜睜看著他發財走運,忘恩負義,而如果沒有那些錢,我更加什麽都做不了。

  現在,你向我展示了能慢慢將這些裂痕補全的方法。

  葛朗台家的人吝嗇,歐也妮葛朗台却知道,獲得幫助,應該回以相應的感謝。

  這是你應得的。

  至於我的情人名頭,你也盡可以使用,如果能幫你在這條注定孤獨的路上走得更順利一些,那麽我就相信,上天造出女人,幷不是單單要讓她們來受苦的。

  克莉絲從信裡抽出另一張紙。

  是法蘭西銀行一百萬法郎的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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