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abime
第二天一大早, 克莉絲乘車去驛站接瑪麗她們。
盧卡斯爵士正好要帶著小女兒去夏綠蒂家,中間經過倫敦,瑪麗她們剛好順路結伴, 以免克莉絲來回跑。
見面後, 克莉絲才知道自己被傳召數次的事情都傳回家裡去了, 盧卡斯爵士不住問她當今國王身體如何,又順便回顧當年自己覲見榮膺的事情, 好不容易才道別了。
去年聖誕她回去過一陣,和三個姐姐分別不算特別久, 很多話可以留到回去再說,大家見盧卡斯爵士離開了, 都長長鬆了一口氣上車。
聽克莉絲說她們可以隨便布置自己的房間, 而且會爲她們常留用,莉迪亞和凱瑟琳一路都很興奮聊著到時候要怎麽裝扮,只有瑪麗保持著安靜, 趁著下車後將她拉住, 等那兩個人歡鬧追趕者跑進別墅,只留下她們兩個人,才擔憂問:「你哪裡來那麽多錢?」
兩個妹妹對倫敦充滿興趣, 高興之下顧不了那麽多,瑪麗却只是來躲清靜的, 所以來時就想過這個問題。
小弟才二十歲,甚至還在上學,沒有經濟來源, 突然買了房子,說不定有舅舅幫忙,可是到目的地後,看清這棟房子,她明白過來,爸爸最近忙著建設浪博恩,恐怕他也一時周轉不出這筆錢。
克莉絲失笑:「還沒管上家就要問我錢財來路啦?放心吧,沒貸款欠債,也沒有違法亂紀。」
瑪麗搡她:「你正經點。」
「我自己做了些投資。」克莉絲隨口解釋,想到這滿屋子情報人員,又認真囑咐,「你有什麽不明白的就問管家,我說讓你掌事也只是一個藉口,你就當是來度假的,不要在意那些男僕女僕。」
瑪麗睜大眼睛,「連僕從你都退讓著,性子也太軟了吧。」
克莉絲沉默了一會,艱難說:「不是你想得那樣,總之,住幾天你就知道了。」
瑪麗經她提醒後反而更在意了。
自從伊麗莎白也嫁出去後,瑪麗被母親放在了重點關注名單,班納特太太只覺得三女兒是書讀多了,如果在管家上處處受到約束,知道以後自己當家做主的舒服後,就願意去結婚了,便要求瑪麗跟著自己管事,時不時還有意挑剔她。
經過這番「魔音」鍛煉,班納特三小姐反而更加沉得住氣了。
第一天,瑪麗决定幫小弟在家裡樹立一番威信。
她很快發現,這根本沒必要。
反而因爲她的一番敲打後,男僕女僕們仿佛終於得了感情抒發的傾瀉口,豪情萬丈表起忠心,有的人甚至還紅了眼眶,大廳變得仿佛歃血同盟會場,就差沒說要爲克莉絲拋頭顱灑熱血了。
第二天,瑪麗决定按兵不動,觀察一下這些人做事有沒有懈怠。
她甚至找了其中最不起眼的女僕幫忙倒茶,順便打聽消息,結果當天下午經過厨房時,無意聽到女僕脆聲說:「班納特小姐更喜歡普通的紅茶,反正少爺最近都不在家喝茶,等會下午茶時間換茶還來得及,凱瑟琳小姐喜歡吃瑪芬蛋糕,給莉迪亞小姐準備一份肉派吧,昨天晚餐她對那道動了四次叉子。」
敬業過頭了,完全是在研究她們吧!
第三天,瑪麗發現,桌面菜式擺放已經完全是她們喜歡的了。
第四天,二樓藏書室裡,瑪麗喜歡讀的類型已經集中移動到了她這個身高恰好能方便取閱的那一排。
第五天,瑪麗已經坐在了庭院中的軟藤椅裡,曬著難得的太陽,身邊是畫畫的四妹,遠處是和女僕玩板球的五妹,開始反思來時摩拳擦掌的自己,是怎麽過上如此懶散生活的。
這些僕從一個賽一個嘴甜,却不會過分討好,說起話使人如面春風,察言觀色更是一流,像是會在內部交流互換所有情報一樣,隨便招呼一個人都能照應得體貼周到。
該說不愧是小弟雇傭的人嗎。
瑪麗覺得自己不能這麽快就認輸,至少幫上克里斯一些事情。
兩聯排的別墅有另一位住戶,不過來攝政街已經幾天了,三姐妹都沒見過另一個戶人家。
下午茶時間,瑪麗提出,或許可以替克莉絲代爲邀請他們來家裡吃飯,看看小弟的鄰居是不是靠譜,畢竟要常住,以後也可以互相走動。
一邊倒茶的女僕體貼提示:「隔壁是一位勛爵獨自在住,他也沒有成家,今早已經和少爺一起出門啦。」
「我不想去。」莉迪亞毫不猶豫說,「那個人既然已經和克里斯認識,當然應該他來拜訪我們。」
凱瑟琳也不太想去,委婉道:「既然最近他都是和克里斯一起出入的,克里斯想讓我們來往,應該也會主動介紹我們認識的。」
瑪麗聽著覺得有道理,點頭作罷,敏銳發現其中有些古怪,只是沒有頭緒,所以按捺在心裡,沒有做聲。
進入四月,復活節後,伊麗莎白和達西也帶著喬治安娜到了倫敦。
克莉絲早在信裡就和他們約定了時間來自己家,結果當天早上,一對意料外的「訪客」比他們先到了。
「爸爸,媽媽?」
克莉絲驚訝說著,小心從那個絆倒過她的脚踏上走下來。
班納特太太已經激動跑過來,抱住她,大聲說:「天呐,我的克里斯寶貝!你住上倫敦的大房子了!我來時都看不過來了,路邊太氣派啦,那些馬車裡都是那麽好看的貴人,這裡離白金漢宮那麽近,你以後一定可以做宮裡的大臣的!」
班納特先生無奈,只好轉向另一位先生,搭訕道:「恐怕要打擾你們的計劃了。」
克莉絲被班納特太太勒得要喘不過氣了,好不容易哄好她,却見假勛爵沒有答話,只是看著她,帶著一些小心翼翼,像是被她媽嚇到了,又好像和她爸說話還要經過她允許。
她只好介紹:「我的鄰居,威爾莫勛爵。這是我的父親。」
班納特先生伸出手,詼諧說:「叫我老班納特先生就可以了。」
這下不能算是他主動接近克里斯的家人了吧。
愛德蒙鬆了一口氣,伸手回握,認真道:「很榮幸見到您。」
克莉絲正驚訝這個人還有這麽客氣的時候,班納特太太已經凑到她身邊,用幷不小的聲音說著「悄悄話」。
「克里斯,你的鄰居竟然是一位勛爵!他結婚沒有?有多少年金?」
克莉絲無奈說:「媽媽。」
愛德蒙扮作神甫時就見過這位淺薄無狀的母親,也幷不驚訝她能說出這樣幾乎賣女兒的話,不想使心上人難堪,便面上如常同她說:「今天我一個人去俱樂部吧。」
克莉絲却不太放心。
假勛爵很容易出岔子,心理素質不太好,話題裡有很多雷區。
這個人有點像是一個落魄貴族的後人,經歷過自雲端跌落的痛苦,遭遇過難以磨滅的仇恨,因而變得陰暗極端,因爲後來又掌握了一定的權利,對別人的看法也不管不顧起來了,所以一旦被戳中雷區,什麽樣的話都能說出口。
好在只要經過自己警告,就會一下恢復正常,所以這些日子裡,她都是跟著出門的。
將不省心的客戶拉到一邊,克莉絲低聲細緻囑咐起來。
像是臨別的小妻子一樣。
愛德蒙不合時宜想著,再加馬車和站在門口的班納特老夫婦,這畫面就像他將克里斯送回娘家休息兩天。
突然非常想問問班納特太太願意把小兒子賣出多少價錢。
怕自己再待下去産生更多奇怪的念頭,愛德蒙難得沒有用勛爵那套冷淡以對,只是點頭讓她放心:「我會的。你陪家人吧。」
既然父母都到了,克莉絲索性讓人送了便簽去天恩寺街,讓舅舅和舅媽今晚也來。
等到晚飯時間,加德納夫婦和達西夫婦也都到了。
這下成了名副其實的家庭聚會,只是少了大姐夫一家,畢竟……
「簡有消息啦?」
加德納舅媽由衷高興道。
班納特太太開心說:「所以他們今年不能來倫敦了,我們去看看她,順便照顧一下小查爾斯,這孩子太粘人了,連賓利也拿他沒辦法。」
克莉絲聽著,十分感慨。
三年抱倆,看來大姐夫的小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不過她沒想到班納特先生居然也願意出遠門,看來這位田園牧歌派是找到後繼之人了。
眼見著要開飯,班納特太太突然又攛掇克莉絲去請勛爵過來吃晚飯。
克莉絲不大情願:「家庭聚會爲什麽要帶上鄰居。」
加德納舅舅語氣輕鬆說:「遠親不如近鄰啊,恰好你們都是單身漢,你以後就住在這裡,隨時可以互相關照。」
克莉絲撇嘴:「我看您就是想打牌了。」
加德納舅母突然含笑看了一眼瑪麗:「畢竟你舅舅隻打惠斯特,你爸爸又不愛打牌,看來還是女婿太少啦。」
因爲這個猝不及防的催婚,克莉絲有些擔心看瑪麗,發現三姐只是扶了下眼鏡,表情很自然,反倒是二姐看了看瑪麗,又看向自己,失笑搖了搖頭。
克莉絲這下徹底不明白了,念著這件事,乾脆起身,招呼瑪麗和自己一起去隔壁碰碰運氣。
她走得很慢,心裡希望假勛爵還沒回來,又趁機向瑪麗問:「舅媽是什麽意思?麗萃突然也變得很奇怪,還衝我搖頭。」
瑪麗看向克莉絲,表情古怪,還是先解釋:「去年,舅舅他們去我們家玩過一段時間,我被舅媽看見在麥裡屯和一個男孩子聊天,所以調侃我呢。麗萃當然清楚舅媽不會在這上面給我壓力,說這種話,也就猜到了,她是看你連這都不懂,才搖頭的吧。」
「所以,你明明已經——」想到身邊的人到底是弟弟而不是同性的姐妹,瑪麗還是不自在了一會才說,「你已經經事了,怎麽連這個也看不透?」
克莉絲被這個問題問得心下一跳,也忘了去問瑪麗那個男孩子的事了,面上自如解釋:「喜歡我的女孩子太多了,我根本不用去費心猜這些,因爲她們會直接告訴我愛意,當初也是歐也妮先開口邀請我去玩的啊。」
瑪麗失笑看她,「國內可沒人會這麽『直接』了。」
她們走到了隔壁家門口。
因爲自己家裡有客人,屋中燈火通明得熱鬧,反而襯得這個外看一模一樣的房子更陰森起來。
瑪麗嘀咕:「這簡直就是哥特小說的開頭。」
哥特小說有點像恐怖故事,確實會有幾個人結伴敲響荒宅開場。
克莉絲上前扣門,沒一會就見到勛爵的男僕拉開了門。
似乎被囑咐過什麽,那位男僕幷沒有請她們進去,而是請她等一等,快步跑上了樓梯。
瑪麗探頭往裡看,一樓黑黢黢一片,確實像是一個荒宅,「我知道爲什麽不讓我們進去了,你看那些雕塑上蒙的布,不知道積多少灰了,他從來不請客人的嗎。」
過了一會,威爾莫勛爵秉燭走了下來,來到門口,還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有什麽事嗎?」
克莉絲便邀請他去家裡做客。
勛爵看上去有些驚訝,又重複問了一遍,在這個過程裡靜靜看著短頭髮的年輕人,隨即搖頭:「請原諒我。」
在他意料內,克莉絲鬆了一口氣。
她甚至衝他笑了,「明天我可能也不會去俱樂部了。」
愛德蒙只是點頭。
目送那兩個人走遠,他才緩緩掩門上樓,燭臺裡的火被前進的速度帶得近乎熄滅,最後停在了一個明顯沒有被使用的房間,燭火才輕輕跳動了一下,又恢復了光。
得知那位勛爵不來,班納特太太大失所望,覺得這樣的人根本稱不上是紳士。
班納特先生調侃道:「我的好太太,你不能要求所有富有的先生都像你最疼愛的二女婿那樣啊。」
「這麽看,這位勛爵一定是沒有人愛,也沒有愛上任何人,所以才生人勿進,傲慢得要命。達西先生以前不也是這樣嗎,你看,現在他是個多可愛的先生啊。」
達西受此「厚愛誇獎」,無奈把一盤菜推向岳母,試圖讓她少說些話。
伊麗莎白掩住臉悶悶笑起來,哪知道下一秒,母親又把話題轉向了她,「麗萃,我多希望也能在哪天也去彭伯裡照看你啊,你看,簡就要有第二個孩子啦。」
——這種家庭聚會,他的確不適合參與。
確定隔壁家不是發生了什麽讓人擔心的事,聽著達西出言維護,「生人勿進,傲慢得要命」的鄰居失笑吹滅了燭火,却在年輕人幫腔轉移話題裡停下了脚步。
「您同樣不必催瑪麗她們,反正我也不會結婚。」
加德納舅舅很驚訝說:「你後面那句話看上去是認真的。」
克莉絲想了想,馬上就社交季了,不如借機表態,不過也不必把話說得太死,反而引起注意,便道:「對。畢竟我現在還年輕,沒畢業,事業也才剛開始,近幾年的社交季裡,我只會結識朋友,而不是結婚對象。」
班納特先生沉聲說:「這件事克里斯也和我聊過,我很理解他的决定。」
做父親的都開口了,又是從來都有主見的繼承人,所以大家雖然各懷疑惑,還是紛紛表示尊重克莉絲的决定。
這就意味著,至少這一年裡,做長輩和姐夫的不會幫忙相看或者介紹有結婚意向的小姐,做姐姐的也可以在被打探時委婉說出意思。
這樣也只能阻攔一部分。
克莉絲不願意浪費其他人的感情和時間,但也只能盡力去表態,控制不了其他人怎麽想,再加上自己表現出來的價值,背景又簡單,是個很適合投資聯姻的對象,以後這類麻煩事情只會更多。
反鎖了房門,克莉絲悶著洗了很長時間的頭髮,終於冷靜下來。
把衣服都扔進籃子,貼身的衣物隨手洗好晾在壁爐邊,鋪好接住水滴以免發出引人懷疑聲響的厚墊子,換上胸前有繁複堆紗的寬鬆睡衣。
沒了胸口和精神的束縛,克莉絲長長鬆了一口氣。
雖然搬進四樓,但是只有臥間布置好了,其餘部分沒完全改造好,很多時候還不能完全放鬆警惕,該收拾的東西依舊要藏好。
有時候會覺得麻煩而且疲憊,不過也快二十年了,克莉絲已經習慣了。
實在睡不著,她乾脆點了燈,開始寫論文。
會做成聯排式,墻壁的隔音效果自然也會得到加强,四下裡很安靜,只有羽毛筆和紙張的摩擦聲。
愛德蒙總算可以從那一系列的聲響裡沉下心,就伴著這樣的書寫聲,開始處理義大利的事務。
隔壁的聲音停歇後,他才停下筆,聽著那聲短促輕軟的哈欠和床榻下陷的聲音。
决定終身不結婚是個很好的消息。
至少不會看到哪位小姐以班納特夫人的身份入駐隔壁了,克里斯自己沒有這樣的意願,他還有個會讓人退却的母親,那麽除非那位老師插手,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再不濟,自己謹慎一些,也是可以用朋友的身份陪伴一輩子,就這樣同步起居。
克莉絲班納特在義大利就有意放出「被黑髮法國女人傷透了心」,國王面前也要借機表態,那天在俱樂部說起來時,語氣確實很認真,今天在家人面前又特意提起,很顯然,他好幾年前就下了這個决定,而且絕不是「爲了事業」這麽簡單,期限也肯定是永久的。
會把和自己的事情編去騙人,還用這種方法防止和正經守禮的小姐有進一步展開……
和風月場的女性倒是經常來往。
愛德蒙雖然不懂,但是看在場人聽完「刺激的衣帽間」後反應,那番描述絕對真實而且相當出格。
他用一把從不離身的鑰匙打開了抽屜,厚厚一摞秘密文件下,壓著一本藍色封皮的法語手册。
愛德蒙頓了頓,想到年輕人在這方面已經遠勝自己,這才做足心理準備翻開。
這本書寫得很細緻,他會這麽快聯想到它原本主人的脖子很敏感,也是歸功於它的教育。
他開始觀察這本書的翻閱痕迹,只有其中一頁有折痕……那頁全都是介紹時下的各式避孕套。
愛德蒙突然想起了莫裡哀筆下的唐璜。
活在政教合一的十七世紀,英俊風流,對鬼神宗教毫無敬意,隻尋花問柳,利用自己的魅力欺騙玩弄女人,一輩子都在追逐愛情。
克里斯當然不會是這樣的人……
但是這樣一來,就完全無法解釋,爲什麽他這樣條件優异的年輕人會這麽果斷抗拒婚姻了。
尤其他的性格謹慎,會咬死一個决定,那麽就一定有個讓他不會動搖、却不能說出口的理由。
——或許班納特少爺更喜歡男性。
愛德蒙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
除非載客,不論貨船甚至海盜船,規矩是船上不允許有女人的,這也是沿海港口那麽多妓院的原因。所以海船和公學一樣,都是很特別的環境,他過去跑船時,依稀聽說過這種對性別有特別偏好以至於連結婚都拒絕的人。
只是即使喜歡克莉絲,他也從未將自己往這類人上靠攏,愛德蒙很清楚,他的心已經死去,如果不是這個獨一無二的人,不論男女,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但是如果克里斯恰好喜歡男性呢。
一旦冒出這個猜測後,很多奇怪的地方都得到了解答。
爲什麽從來沒有貼身男僕,爲什麽在洗漱和換衣時都會抗拒自己的幫忙,爲什麽從來不去公共浴室……
這段時間在俱樂部聽他們聊天,愛德蒙也發現,他的「朋友」與他恰好相反。
克里斯對宗教很無所謂,却很尊崇法制。
偏偏他生在了英國,被教義和法律雙重禁錮,出於對法律的信仰拒絕了承認和隨心,選擇了遮遮掩掩,讓自己盡可能像個「正常」的男人,又因爲强烈的責任心不想牽連女性,所以總是那麽努力證實自己有男子氣概,所以才用簡單的金錢關係解决生理問題。
對這份感情掙扎至今的人想到這裡, 不但沒有解脫,反而更加氣惱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男人讓他的心上人意識到這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