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5
週五是平安夜,下午三點下班,公司裡舉行了互贈禮物的活動。
因為公司是主營是兒童玩具的品牌,偌大的會議室被裝點得充滿童趣,又頗有聖誕氣息。洋人老闆西裝筆挺,象徵性地給大家說了段祝福。甄澄英語水平一般,加上那法國老闆語速極快,又有口音,她實在沒聽懂幾句。可周圍的同事居然都在笑著點頭,一副受益匪淺的模樣。
她悄悄問旁邊的同事,老闆到底說啥了,怎麼都樂成這樣?
那同事告訴她:「不知道,反正看到有人笑,就跟著笑了。」
她這才明白,原來屋子裡大半人都沒聽明白老闆的講話,卻同時笑得這麼樂呵,一個個都是實力派演員啊。
旁邊的amy跟她咬耳朵:「這老闆絕對是變態工作狂,聖誕節相當於他們那過年啊,他居然不回國。」
「那他沒有老婆孩子嗎?」
「聽說……我只是聽說哦!他老婆跟他離婚啦,兒子也沒跟他。」
「哦喲,難怪要拼命工作了,想想也是蠻作孽的哦?」
「……」
忽然發現,老闆講話時在下面偷偷講壞話也是辦公室裡挺愉快的一件事。
後來的互贈禮物環節是抽籤的,每人抽個號碼,再根據人事部一開始定好的送禮順序依次上臺進行送禮。
原本送禮時還有個口頭祝福的環節,可越到後面時間越緊張。
「一個個祝福,要祝福到什麼時候去?」底下已經怨聲載道了,都趕著早下班過節哈啤去,誰有空在這搞形式主義?
於是組織者臨時縮短了環節,直接送禮物,送完就下班。
最後大家都私底下找自己對應的號碼,吵得整個會議室亂哄哄的徹底失控。
「請問,你是10號嗎?」身後有人輕輕拍了甄澄一下。
她轉過身,看著眼前穿寬鬆米白色毛衣的男人,點了點頭。
「這是給你的。」他遞過來一個禮物盒子,「as。」
「謝謝,聖誕快樂……」她低頭一看,這個寶石□□盒子模樣講究,上面還有燙金的logo。
同事們走了大半,amy湊過來跟她八卦:「誒,你運氣很不錯誒,拿到了yvan的禮物。」
「誰?」
「yvan,就剛才那帥哥。」amy靠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跟她講悄悄話,「富二代,閒得蛋疼來這裡搞設計。他平時很大方的,跟他一起吃飯基本都不用掏錢。誒,你快打開瞧瞧,他送你什麼禮物啊?」
被她這麼一說,甄澄覺得自己簡直太走運,打開盒子一看,是一對耳環,做工精緻,還閃閃發光的。
「我靠,鑽石的?!」amy難以置信,又隨手招呼了個同事過來看。
「鑽石耳環啊!」另外一個同事也尖叫,「yvan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不過他萬一他抽到送男同事怎麼辦?」
「你管他呢,反正他有錢任性,說不定男女都準備了。」
「……」
她突然意識到這盒聖誕禮物可能是個燙手的山芋,想去設計部還給他,可他腳步快,已經下班離開了。
**
晚上和喬琳琳約了逛街,聖誕期間商場裡又開始搞活動,各種大大小小的折扣標誌四面八方而來,讓「隻逛不買」的約定永遠成了一個被遺忘的口號。
喬琳琳現在是寢室裡唯一的孤家寡人,常常抱怨單身狗的孤獨,卻又不肯花心思去找個對象,原因是看多了渣男小說,對現實死心了。勸別人的時候頭頭是道,輪到自己的事就消極對待,絕對的悲觀主義者。
兩人買了熱咖啡,在商場中庭看音樂表演。
喬琳琳說:「誒,最近那個苟大福沒找你吧?」
「找過啊。」
「說什麼了?」
「說他後悔了什麼的,誰知道呢。」甄澄心不在焉地答道,順便跟對方開開玩笑,「你說是不是我人格魅力太大啦?」
忽然發現喬琳琳神色凝滯,似乎在發呆,甄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呐?」
「嗯?你說什麼?」
「其實他私下裡找過你吧?」
「……你怎麼知道?」
「那天晚上我沒睡著,聽到你在走廊裡打電話了。」
「……」
「下次他的電話你就直接掛掉好了,這人煩得很,知道我不肯搭理他,就來纏著你。」
「嗯,是啊。」
「你真沒什麼吧?」甄澄靠近過去端詳好友的神情,「你看上去緊張兮兮的,幹嘛呢?做啥虧心事了?」
「胡說八道什麼?我只是覺得那個人唱得不錯而已。」喬琳琳用下巴指了指臺上的小眾歌手。
似乎是哪個節目在搞網路直播,圍觀的人還不少。那個清瘦的少年穿著黑色斗篷,像隱藏在夜色裡的冒險家。
他一開口,就是華麗的低沉嗓音:「翻山越嶺之後,愛卻神出鬼沒,你像一首唱到沙啞偏愛的情歌……」
陳奕迅的《陰天快樂》,在節日的氛圍裡竟毫無違和感。
她看著臺上的少年,想起magina曾經也唱過這首歌。他的聲音或許在這大千世界裡平平無奇,可於她而言卻意義深重。
那種意義追究不到源頭,卻深深紮根在她的潛意識裡。
臺上的少年似乎變成了談敘的模樣,他輕握著話筒,低眉專注唱歌時眼裡飽含深情。
一晃眼,歌已接近尾聲。
少年還是那個少年,幻覺終究還是消失了。
甄澄覺得自己魔怔了,到哪都能想起談敘來。
晚上回了家,收到他的微信消息:「聖誕快樂,去哪玩兒了?」
「偷情去了。」她不假思索答道。
過了沒多久,他的回復就來了。
談敘:「對方什麼樣的?」
甄澄:「絕對帥啊,盛世美顏。」
談敘:「來個照片欣賞欣賞。」
歷史總是驚人得相似。
同樣的對話發展至此,兩人同時想起了第一次見面那天,情人節,他請她吃烏冬面。他用tb的身份和她發消息,也是問她要照片看。
這一次,甄澄從手機裡找出張照片發過去。那是他畢業典禮前夕,穿著碩士服與她的合影。照片裡她戴著他的碩士帽,歪著腦袋古靈精怪地比了個剪刀手,還擠眉弄眼朝鏡頭做鬼臉。而他垂眸看著她笑,那笑容半是無奈半是寵溺。
「帥嗎?」她又這樣問他。
這回談敘沒再回答說醜:「帥是帥,不過看照片,這位帥哥似乎已經有女朋友了。你不能欺負人家女朋友智商有問題,就挖她牆腳吧?」
「……」甄澄氣結,轉而又反擊道,「沒事兒,我也有男朋友,咱倆彼此不干涉私生活,只做一對有原則的野鴛鴦。」
他終於受不了了:「你再胡說八道,我現在就過來找你。」
「找我幹嘛?」
「做點有原則的野鴛鴦該做的事。」
「……」
大約是很久沒和他聊這麼久了,甄澄唇邊的笑意從未消失過。
外頭人們唱著聖誕的頌歌,平安夜的最後兩個小時,她趴在窗臺上望著夜色犯了困。
直到他發來一句「晚安」,才終於安心滾去被窩裡睡了。
**
第二天,甄澄如約去了比賽現場。
這次的規模不大,前期比賽階段沒租公開的場館,而在主辦方找的一個小場地。開始前,甄澄和其他人一起在後臺準備。說是準備,其實就是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吹牛逼。後來有幾個人結伴出去抽煙了,談敘和小朱沒去。
甄澄知道談敘不愛煙味,便隨口問小朱是不是也不喜歡抽煙。
「我氣管不大好,一聞到那煙就難受。」小朱蹙眉說,「所以啊,這幾個人裡我只能和terrorblade住一屋了。不過,就算他們都不抽煙,我還是選他。」
「為什麼?」
「他愛乾淨。」小朱說,「我願意跟愛乾淨的人在一塊兒。」
「可拉倒吧你,臉真大。」談敘嫌棄地看他,「你就不能把自己變成愛乾淨的人麼?」
她明白了談敘話裡的意思,驀地笑出來,聽兩人說相聲似地鬥起嘴來。
後來他們進去比賽了,她就趴在那桌上看著,時不時刷會兒微博和朋友圈。
最後一局打得挺無聊的,談敘刷錢帶線效率極快,如此正規的carry打法讓她有點不習慣。
最終結果是贏了,他刷得無解肥,帶著六格神裝上了高地,對面點開他的裝備以後,直接發出了「gg」表示投降。
結束後小馬哥要請大家吃飯,談敘帶著甄澄先走了。
離開的時候就剛才最後那局討論了兩句,他的話讓她對當初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terrorblade大神改觀了:「反正目標達成,就夠了,管他呢?」
「可這麼打,完全不像你啊。」甄澄又說,「你以前都是左青龍右白虎,手持大砍刀一路追殺到老家,把人全家按在地上打的。」
「我從良了。」他笑著瞥她一眼,「不行麼?」
一個路過的人剛好聽到這對話,滿臉驚恐地看向談敘,不當心與之對視後,又嚇得連忙跑開。大概是不敢相信,長得這樣斯文好看的人竟然是混道的。
「……」談敘有點無語。
甄澄又追問:「那你以後會一直打carry嗎?」
「我申請過打gank,可其他隊友都輪流打過carry位,效果確實一般。」他說著說著,就開始得瑟了,「可能我天賦異稟,注定是要擔此大任的。」
「……要點臉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