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30

　　這雨是下不停了，淅淅瀝瀝的聲響包圍著整座城市。

　　兩人站在商場門口，望著瀑布大的雨簾，又面面相覷。

　　本想吃了飯早點送她回家的，可街上出租車早已人滿為患。

　　談敘去邊上打了個電話，掛了以後重新回來，低頭看了看她的鞋。

　　因為剛才踩著雨水走了一段路，甄澄腳上的薄帆布鞋已經濕透，現在貼著襪子黏糊糊又濕噠噠的。

　　這小姑娘又不說，硬是忍著吃完了一餐，最後還是他自己無意中發現的。

　　談敘乾脆帶她重新回商場，找了家鞋店逛。

　　店裡的長沙發上並排坐了三位男士，齊刷刷地低著頭玩手機。

　　很顯然，那是傳說中的「男友寄存處」。

　　而整個店裡唯有談敘畫風清奇，在貨架前挑挑選選。

　　一般男士看女鞋的眼光都詭異得很，尤其是直男，隨便拿起雙鞋子就能讓女朋友發火。而談敘的品味倒是很好，就連左右兩邊挑鞋的姑娘看了，都拉住服務員問他手上的同款鞋還有多大尺碼的。

　　甄澄篤悠悠地和那三位男士坐在一起，低著頭戳手機，畫面荒誕。

　　過了會兒，聽到前方傳來一聲尷尬的咳嗽，才懵懂地抬起頭。

　　談敘的臉色不佳，而他身後跟著位導購員手裡拿了個鞋盒，嘴角有止不住的笑容。

　　「還玩手機。」他淡淡地瞥她一眼，忽然蹲下身，為她脫了濕鞋子和襪子。

　　就像那天晚上他們玩著幼稚的膠帶接力遊戲時那樣，她看到他低著頭的側臉，分明沒什麼情緒，可看起來卻溫柔而持重。

　　談敘從她的包裡拿了包紙巾出來，把她泡發皺的腳擦乾，又悉心穿上了新鞋。

　　她心虛地看了下周圍的人，下意識收回腳：「我自己來吧？」

　　他沒說什麼，只是繼續握住她另一隻腳，替她把剩下那隻鞋穿好。

　　「怎麼，現在才知道不好意思啊？」

　　他唇畔笑意戲謔，手卻溫柔地扶她起來。

　　她站在鏡子前端詳這雙小皮鞋，出乎意料得喜歡。架子上明明有很多設計感比這好很多的鞋款，可並不是每一雙都好配衣服。可談敘選的鞋子卻剛剛好適合她的穿衣風格，簡單又不失大方，線條又很顯瘦，實在沒什麼可挑剔的。

　　可目光掃過邊上貨架時，剛好瞥見了這雙鞋的價格。

　　四位數啊，或許對於上班族而言或許尚可接受，但對於還未畢業的大學生來說著實算得上昂貴。

　　導購員上前，用極其誇張的驚訝語氣吹捧著這鞋如何如何搭她，怎樣怎樣好看。

　　甄澄蹙眉，眨了眨眼說：「嗯，是不錯。可是……似乎有些硌腳。」

　　「怎麼會呢？」導購員又說，「我們家的鞋子版型好，皮又軟，這一款之前賣出去很多，從來沒有人說硌腳的。」

　　「那可能我和她們的腳……構造不太一樣？」甄澄心虛地笑笑。

　　「那沒事，您的男朋友還為您選了另外一雙，可以試試看，再作對比。」

　　有了方才的教訓，另外一雙的價格她一早看好了，比前面那雙便宜很多，還打折。她穿上去走了兩步就決定買下了。

　　雖然那導購員還到叨念著：「可另外一雙的顏色，真的襯得您的膚色很亮呢……」

　　可正要買單的時候，另一隻手和她的同時伸了出來，手上同樣有一張□□。

　　「刷我的。」談敘沉聲道。

　　甄澄連忙把自己的卡往前又送了送：「別別別，我買鞋，當然是刷我的。」

　　結帳的小姑娘看這陣仗有些懵了，轉而看看同事，兩人相視一笑。

　　「這鞋我挑的，自然是我買。」談敘知道她拗脾氣說不通，就把攻勢轉向那單純的結帳小妹。眼含笑意，聲音低沉帶著點套路的蠱惑，問她：「你說，對吧？」

　　那小姑娘年紀不大，被他這麼一看，臉都通紅了。

　　小幅度點了點頭，連忙接過談敘手裡的□□。

　　誰挑誰買，哪有這種道理啊……甄澄還想反駁，卻被談敘壓下了手。

　　趁著店員姑娘正要輸價格的時候，談敘又打斷了她：「還有那雙，也幫我算在一起吧。」

　　他指的是先前試的那雙。

　　「沒准哪天，她的腳構造又正常了。」

　　……

　　**

　　從鞋店出來的時候，甄澄明顯聽到店員們輕聲的聊天。

　　她們湊在一起，目光望著這裡，說話內容即便她關上耳朵也能猜出來。

　　她一直知道，她是茫茫人海中極幸運的那一個。喜歡被他捧在手心上甚至恃寵而驕，可又止不住患得患失，遙想不確定的未來。

　　那坐在長沙發上玩手機的身影裡，會不會多他一個？

　　她心血來潮，這樣問談敘，而得來的答案卻是——「你不坐在那玩手機我就謝天謝地了，知道我一個人挑女鞋有多尷尬麼小混蛋？」

　　鼻子被他蜷起的手指輕輕一刮，她忽然笑了，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談敘，你以後別給我買那麼貴的東西，你自己也才剛賺錢。」

　　「你不使勁花，我哪有賺錢的動力？」

　　「……」

　　許久不見，他忽悠人的功力是隻增不減。

　　外頭雨勢小了些，兩人去街邊打車。

　　上車後繼續剛才的話題，談敘說：「前兩天電話裡，我聽到你室友說你又買了一堆沒用的東西，雙十一得借錢購物了。」

　　「這你都聽到了？」

　　「嗯，老實說，買了什麼沒用的東西？」

　　「那不是沒用的東西！」甄澄反駁道，「是摸lly。」

　　「什麼？」

　　「摸lly，一個香港設計師的作品，嘴唇翹翹的綠眼睛女孩。」她耐心地跟他解釋，「前些日子正好發行新的系列嘛……限量的！」

　　「你們這些小姑娘，一聽『限量』兩個字就瘋了？」談敘笑著搖搖頭，「我問你，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是無限量的？」

　　「流量嘛！」出租車司機立刻搶答，「尤其是套餐結束以後，那簡直就是黑洞啊。」

　　兩人被司機的機智逗樂了，同時笑了出來。

　　笑完以後，甄澄的手被旁邊的人握住了放進手心。

　　「非買不可嗎？」談敘跟她確認一遍。

　　她想了想，面露為難之色，支支吾吾著逃避話題：「我從很久之前就搜集摸lly，現在都有一架子了……」

　　「好了，又沒不讓你買。」他反過來安慰她，「你認為有必要，那就買。」

　　說完，還補充了一句：「只要別把自己逼上絕路就行。」

　　「我沒把自己逼上絕路啊……」

　　他笑著不言不語，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戳戳弄弄按了幾個鍵。

　　然後甄澄的手機裡就收到了提示——「您的好友談敘為您開通了親密付，每月額度5000元。」

　　！！！

　　「你幹嘛啊，要包養我？」

　　「五千塊就能包養你？」他頓了頓，似乎仔細思考了一下可能性，「那行，我幹。」

　　「……我不幹！」她像隻氣得一點就炸的河豚魚，看得談敘忍俊不禁。

　　「雙十一多買點，不夠再找我。」他笑完了，好好跟她說，「接下來全國賽，要是拿到名次了，獎金全給你。」

　　「別啊，弄得我跟敗家娘們似的。」

　　「敗就敗了，我樂意的，沒人能說你。」

　　「……」

　　**

　　回到家，甄媽媽又提起了去舅舅公司實習的事，說是其他的都幫她安排好了，只要過去面試走個過場就行。

　　甄澄對那些工作內容完全陌生，也不想在熟人眼皮子底下幹活，可一聽到實習工資，眼睛倏地發亮。

　　心想如果她自己也有固定收入的話，就不需要總花談敘的錢了吧？

　　於是把周一面試的事答應了下來，哼著小曲回房了。

　　留下甄媽媽在原地納悶：「咦？怎麼搞的，買那麼多鞋……」

　　今天的比賽規模不算大，微博上隻搜到一小段新聞，那上面有張模糊的照片，是兩支戰隊和工作人員在舞臺中央的合影。

　　她依稀在人群中找到了談敘，畫面雖模糊，可那風輕雲淡的笑容卻隔著熒幕在她眼前清晰起來。

　　或許他是喜歡打職業的，只是他從未正視過這個問題。

　　閒逛了會兒，無意間翻到小朱的微博，粉絲不是很多，發的內容大多是隊裡的趣事。

　　_zhu：開完會發現外面雨下得很大，我問t君：「你有傘嗎？」他含情脈脈地望著前方撐傘跑過來的某人，答：「我有女朋友。」……滾滾滾！

　　……

　　這位t君，大概是談敘沒跑了吧？

　　甄澄捂著嘴，看著電腦笑了起來。

　　幾乎可以想像到，他說這話時那平淡裡帶點賤的語氣有多氣人。

　　他總是這樣，看起來永遠高高在上，無論局勢多艱難，他都是那副穩操勝券的樣子。打遊戲也是，風格張揚又犀利，常常殘血浪，各種反殺。世上沒有他不敢接的團，永遠不給自己留退路。

　　可是偶爾……比方說剛才分別時，那種感覺又會悄然失蹤。

　　他在安靜的樓道裡突然拉住了她抵在牆上，毫無預兆地吻住了她的唇。

　　回味起那個雋永綿長的吻，她不經意舔了下嘴唇。

　　心跳的頻率似乎又回到了現場。

　　他在耳邊的沙啞輕語從未這樣磁性，隱隱的，還有一些少見的感性——

　　「好好照顧自己……我不好，沒辦法一直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