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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天天在作死》第38章
第三十八章、葉十娘

 “武先生, 麻煩您張個嘴, 再啊一聲。”醫生慈眉善目,和藹可親, 舉著寒光閃閃的鑷子,對葉武微笑著說。

 葉武實在是很不甘心,但也沒有辦法,只得張大嘴, 翻著眼皮︰“啊——”

 “嗯, 很好。”醫生將探鏡伸進她的口腔, 在裏面翻轉尋找。

 葉武感到萬分沮喪, 作為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奇人異士, 她竟然無法自己解決這一根卡喉的魚刺兒。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嘖。”醫生找了半天, 搖了搖頭, “沒找到啊, 會不會是刺兒已經滑下去了?”

 “……”葉武捂著脖子,艱難地嚥了咽口水,然後擡起眼來,瞪視著對方, “可是我痛,而且——呃……”

 還沒說完,喉口又被扎到,葉武頓時語塞, 陰沉著臉, 閉上了嘴巴。

 旁邊的傭人忙說︰“你沒瞧見武先生嗓子疼嗎?怎麼會已經下去了!”

 對此, 醫生的回答十分的學術,十分具有建設意義。

 只見他微微一笑,額頭上戴著的反光鏡閃閃發亮,牙齒的光澤卻比反光鏡還亮。

 “哦,這大概是因為武先生的喉嚨已經被魚刺劃破了,雖然刺已經滑了下去,但仍然有可能感到疼痛。”

 最後還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補上一句。

 “現在仍覺得魚刺卡喉,大概是武先生的錯覺吧。”

 “庸——呃!”葉武一拍桌子破口大罵,才罵出第一個字,就又被猛地刺了一記,驟然失音,只能氣的乾瞪眼。

 揮手讓那個狗屁私人醫生滾蛋之後,葉武有氣無力地蜷縮在躺椅上,毛毯蓋到胸口,憂傷又惆悵地望著窗外的藍天,默默地不說話,神情卻很是委屈。

 新招進來的女僕貼心地端了壺水果茶,葉武也只是幽幽嗚嚥了一小聲,並不打算去喝。

 她確實是渴了,但是隻是做簡單的吞嚥,現在都可能又被喉間那尖銳的暗器再次戳傷,於是她寧可舔舔嘴脣,都不願意喝點茶潤潤嗓子。

 就這樣靡靡枯坐了小半日,到了下午的時候,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葉武心灰意懶地扭過臉,託著腮,也不想起身去開門。

 她喉嚨疼,就連帶著整個人都奄奄一息,兩尾桃花眼暈染薄紅,病懨懨地掃了眼門口,打算當沒聽見。

 外面的人敲了三下,就再沒了聲響。

 葉武掏掏耳朵。

 又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腳步聲響起,然後漸漸遠去,那人離開了。

 她復又重新扭過頭,將下巴抵在敞開的窗稜前,神情疏懶,百無聊賴。

 她輕薄乖戾的目光像是寒鴉掠過湖面,淺淡地瞥見那個下了樓走到院裏的人,就又輕描淡寫地越了過去。

 過了好幾秒,葉武才猛然反映過來,睜大眼楮,驀地起身,砰的推開半掩著的窗戶,愕然喊了聲︰

 “段——!!唔!”

 疼得根本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原本應該氣勢磅礡地一聲吼,癟成了喉間的咕噥,葉武氣得直跳腳,想罵罵咧咧,卻心有餘而力不足,眼瞅著樓下那個小畜牲就要走遠,她腦袋一熱,抄起窗架子上擱著的一盆花,朝著地面猛砸下去。

 ——砰!

 花盆 裏啪啦摔得稀碎,她心愛的奼紫嫣紅破落一地,但總算是死得其所,如她所願,成功引起了樓下那位兄臺的注意。

 段少言回過身,先是看了眼死相慘烈的花盆和花朵們,然後才將目光擡起來,對上了站在窗前,氣惱地咬著嘴脣,微微喘息著的那個女人。

 “……”

 段少言神情微妙,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你是想砸死我?”

 “我……”話才說了個開頭,就想到魚刺會卡喉,但是這麼丟人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讓段少言發現。

 於是葉武整理好自己狼狽的表情,倉皇將自己一副又高貴又冷酷的面具戴回臉上,然後微擡下巴,彷彿剛剛氣得齜牙咧嘴的人並不是她,她眯起眼楮,朝段少言高深莫測地勾了勾手指。

 去而復返的青年立在她面前,容貌和神情都很清冷,顯得肅穆又端莊。

 葉武嘆了口氣,壓低嗓音,嘴脣開啟的幅度盡可能的小,免得又被魚刺扎到。

 “你來找我做什麼?”

 “告別。”

 “……今天就走?”

 “嗯。”

 葉武無甚表情:“哦……那,什麼時候回?”

 “暫時不打算回來了。”

 葉武倏忽翻起眼皮,瞪視著他︰“什麼意思?”

 段少言淡淡的,並無不恭,甚至比平時還要敬上三分,“德國那邊的事情結束之後,還要去熱那亞的造船廠,港口那邊剛剛起步,我打算先留幾年。”

 他垂眸淡漠的樣子,就像是把她心裏那棵毛茸茸的小植物點著了,逐漸的煙燻火燎,眼底也烏雲密佈,偏偏還不能發作。

 就這麼如坐針氈地僵了一會兒,葉武還沒有想到要再跟他說些什麼,段少言便又開口了。

 “師父,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走了。”

 “……”葉武張了張嘴,可是她已經很久不曾挽留過任何人了,這種能力似乎已經退化,於是又默默地閉上了。

 再過了一會兒,她闔了眼,復又靠回了椅背上,不輕也不響地“嗯”了一聲。

 耳中傳來腳步聲,聽到段少言走到了門口,停頓幾秒,然後是臥房大門合上的聲音。

 葉武睜開眼楮,面無表情地盯了一會兒天花板,然後目光隨著簌簌睫毛落了下來,停在了面前的小茶幾上。

 段少言臨走前,在桌子上擺了一隻紙袋子。

 她打開紙袋,陰鬱著臉,提著邊角抖了抖,裏面的東西就七七八八都掉在了她膝頭。

 是她一夜醉後簽的那個什麼見了鬼的合約,還有後面保證再也不養小白臉的補充條款,最後掉出來的是被段少言那個死鬼沒收掉了的□□,以及nastro的貴賓年卡。

 葉武瞪著那些東西,內心先是一陣重獲自由的狂喜,但這種喜悅來勢洶洶,去的更是洪流般洶涌,頃刻之後,就只剩下被羞辱了的惱怒。

 她一向習慣了扮演控制者的角色,但段少言卻把她玩弄於股掌之間,她簡直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被這小畜牲給嫖了,還是白嫖,不,這簡直是被嫖了還幫著對方數錢。

 葉武越想越氣,猛地站了起來,朝樓下吼道︰

 “段少言!你他媽的——咳咳,玩我呢??”

 陽光燦爛的主步道上,青年的腳步停了下來,卻並沒有回頭。

 葉武居高臨下,站在大敞的窗邊,氣得臉色通紅,也顧不得喉嚨又多疼,劈里啪啦就是一通怒罵︰

 “你當老娘是什麼人?這狗屁合約你說簽就簽,說還就還,Nastro你說關就關,說開就開,我的銀行卡你他媽的也說扣就扣,說還就還,你以為你自己是皇上,老娘他媽是你擄掠來的嬪妃??”

 她性子本烈,張弛開來就很難收斂,如今徹底被惹毛了,乾脆抄起窗臺上面所有的花盆,一連十餘個,砰砰砰全都砸了下去,碎了個稀巴爛。

 這驚人的動靜把僕人都招惹來了,但探頭一看,發現是少爺對陣武先生,兩個魔王相爭,氣場自是駭然,就一個個又都龜縮回去,唯恐被餘浪波及。

 葉武一邊咳,一邊砸,砸完了還不痛快,她瞪著樓下那個神色冷淡,漠然瞧著她撒野的男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乾脆赤著腳,爬到了窗臺上,叉著腰指著段少言的鼻子,氣勢沖天地大罵︰

 “你當你是誰啊!咳咳!成天拿權勢來壓迫我,老娘火大了!大不了收拾包袱走人!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沒有你奶奶我的容身之處!”

 她耀武揚威地赤著腳站在在二樓窗臺上當潑婦,段少言的臉色終於有些變了。

 他看著那窄窄的窗臺,沒有任何的防護,也顧不得和葉武這個女瘋子置氣,沉聲道︰

 “師父,你先下來。”

 “幹啥!你以為我會聽你的?”見他神色間有些緊張,葉武很是洋洋得意,嘿嘿,怕了吧?早幹什麼去了!

 於是雖然喉中已滿是血腥味,但仍舊翹著尾巴,高聲大氣地,“小兔崽子,今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做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說著就彎腰去撿茶几上的會員卡和銀行卡,準備當著段少言這個衣冠禽獸的面,把這倆卡統統折了,讓他見識見識自己視金錢為糞土的浩然正氣。

 至於卡折了其實並沒有卵用,反正還能補辦這一回事,葉武並不關心。

 反正她現在正當自己是杜十娘,正傲骨錚錚,怒沉百寶箱。

 “你看著啊!”入戲太深,簡直能榮登奧吱卡影後的葉師父以一個行雲流水地姿勢,單腳站在窗欞邊,傾身撈起茶幾上的兩張卡,冷然道,“我現在就——!!!”

 可能是因為造型拗的太過清奇,又或是這個角度剛好卡喉的魚刺能扎的更深。

 總而言之,葉武是覺得喉間一瞬喪心病狂的劇痛,魚刺兄終於無法忍受她過分的裝逼,狠狠戳進了她扁桃體後側的某個旮旯。

 葉武︰“……………………”

 “啊!!!!”

 只聽得一聲慘叫,段少言站在樓下,眼睜睜地看著他那位腦洞清奇的逗比師父腳下一滑,直挺挺地就從二樓窗臺滑脫,聲勢浩大地跌入了樓下茂盛的花叢中,霎時間催花無數,草木翻飛。

 葉武“砰”的一聲砸在地上,宛如一場熱鬧喜劇表演的收場,霎時沒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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