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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汙》第216章
AU番外《少年幻夢》(六)

聽她這麼一說, 顧茫和墨熄的神色均是微變——廟宇有靈, 那必然是其中藏著某種靈體,若是靈體純善,便會為人排憂解難而不苛求回報,而若是靈體邪惡, 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那些邪靈完成了願望,就會向祈願者索要回報,而那些回報,往往會比祈願者得到的沉重得多。

果不其然,蘇巧接下來便說:“但凡在這座土地廟拜過的夫妻, 只要那貌美的妻子成功受孕, 長則一年,短則數月, 她們的丈夫就必然會離奇死亡。無一例外。”

“這樣……”顧茫喃喃著, 陷入了深思, “用丈夫的性命換來的孩子麼……”

一時寂靜, 只能聽到火炭劈啪的聲音。

忽地汽聲嗚嗚, 白霧翻沸, 原是茶水開了,響動打破了氣氛的僵凝。蘇巧提起銅壺,往盞中滿上, 說道:“來, 先喝些熱茶吧。”

兩人謝過了, 顧茫一邊喝茶一邊思忖,忽然問道:“蘇姑娘,這件事情……鎮上的人是否都知道?”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蘇巧道,“反正知道的很多也當不知道。咱們這個鎮子窮,指著香客們的善銀過日子,土地廟進一趟就要花去許多錢餉,清貧出身的都被門口收錢的趕回來了,一般也就那些地主扒皮去的起。”
“沒人提醒那些闊少闊太麼?”

“提醒他們幹嘛。”蘇巧挑起眉峰,“看二位的衣冠,也都是尋常庶民,我們這些人平日裡受那群貴胄的欺淩還少嗎?更何況是他們自己要來拜的,又沒人掐著他們的脖子逼他們進門,命中有這一劫,怪誰。”

顧茫想到墨熄正是重華國最尊貴的血統出身,擔心他聽了會生氣,不由看了他一眼,可墨熄並沒有什麼慍色,他垂睫沉思,嘴唇微抿著,不知在想什麼,神情有些端凝。

“再說了,咱們這個蓮生鎮終年多瘴癘,鎮子裡又都是些毫無靈力天賦的人,沒法兒抵禦瘴氣,還容易鬧疫病,生病的時候問那些老爺太太們討些錢兩,那可比登天還難,不趁這個時候刮他們一層油,難道還等病的要死的時候,求他們憐憫?”

“……”顧茫歎了口氣,沒說什麼。

蘇巧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起身伸了個懶腰,揉著胳膊說道:“好啦,時候也不早了,二位知道其中危險便好,在蓮生鎮逛逛風景可以,那邪裡邪氣的土地廟可千萬別去啦。”

顧茫道:“自是聽蘇姑娘的話。”

蘇巧便去給他們收拾客房,墨熄見她走路一瘸一拐的,問道:“姑娘的腿傷嚴重麼?”

“哦。不礙事。”蘇巧擺了擺手,“我那黑狗腦子不好使,它扯我布匹,我罵了它幾句,狗兒子居然咬我,他娘的。”

墨熄沒再說什麼,只遞給了蘇巧一瓶跌打傷藥。

蘇巧接了藥罐,打開來聞了聞:“這藥貴麼?”

“不貴。”

蘇巧挖了一點籠在手心裡,把瓶子還給了墨熄:“這年頭苛捐雜稅中德,誰過日子都不容易,不貴也不敢收,這麼大一罐我也塗不完,你們倆自己留著吧,以後沒准還用的到。”

她說完,一瘸一拐地爬上樓睡覺去了。屋內富貴人家向她定做的絲綢綾羅是如此華貴,金絲銀線,溢彩流光,而她自己卻衣著貧陋,渺小得像這滿屋羅綺中的一點蛀斑。

是夜,墨熄與顧茫二人合了房門,互相看了一眼。屋裡只有一張床,顧茫立時彎起柔軟的眉眼舒展開一個頗為挑釁的蔫壞笑容,往唯一的這張床上坐落,墨熄則把目光轉了開去。

“師弟你不歇息嗎?”

墨熄搖了搖頭,並不瞧他,而是站在離床最遠的地方,說道,“我再出去走走。”

顧茫心知墨熄心情不太好,於是坐在床沿盤腿托腮逗他道:“萬一蘇姑娘等會兒也出去走走,你撞見了她,該怎麼說?”

“……”

“還是你覺得蘇姑娘比我好看,說是想出去走走,其實是想再瞧瞧她?”

墨熄嚴厲道:“你不要胡言亂語。”

顧茫笑了:“那就勞煩師弟乖乖睡覺吧。”

墨熄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有什麼辦法可以避免和這個傢伙共處一室,但是他顯然沒有想到什麼良策,所以他只得臉色鐵青地走到床前,居高臨下,眼神冰冷,俯視著床上的顧“師姐”。

顧茫仰著頭,無辜狀眨眨眼。

墨熄:“…………”

幾許沉默,他忽地抬起手,顧茫以為他真打算除卻外袍上床來睡覺了,卻見墨熄修長的手指尖在半空中一轉,“哢噠”兩聲乾脆俐落地解去了床邊鉤扣,雙手一邊一個拉住帷帳。

“嘩”地一扯,月白色床幔瞬間關得嚴絲合縫。

墨熄冷冰冰的聲音從還在簌簌飄擺的帳外傳進來:“躺下。”

“哦……”顧茫還有些沒緩過神,愣了一會兒才試探著伸手去拉簾子,想探出個腦袋來看看不聽話的後果會是如何。

結果手才剛觸上簾子,就被墨熄隔著簾布給制住了。

“幹什麼?”

這小師弟雖然年輕得要死,甚至可以說是稚嫩,但力氣卻已經大的有些駭人。顧茫手指差點沒給他折了,而墨熄對此卻毫無自覺。

顧茫顫巍巍地:“……沒幹什麼,我就看你一眼,咱們有話好說,你先放手好不好?”

墨熄劍眉怒豎道:“你還不睡?還要鬧?”

“大哥,我只是想逗你玩玩,誰要招惹你啊,你老人家能不能鬆手,別再掰啦,再掰我叫啦。”

這一下算是踩偏了,墨公子最恨被人要脅,一聽反而來了火氣,手上的力道更狠了。顧茫也毫不示弱,言出必行,當即沒臉沒皮地扯著嗓子喊道:“相公……疼……啊!你疼死我了……啊,啊啊……”

這喊聲沙啞性感,柔軟曲折,令人遐想連篇。這還了得,墨熄像被燙著似的,驀地鬆開了顧茫的手。

他一下揮開帷帳,逆著燭光的,是一張又怒又尬的俊臉,還沒等顧茫說出第二句話,墨熄已猛然將他推抵在床上,捂住他的嘴,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顧茫誠懇道:“逗你玩。”

墨公子因含怒過盛,胸膛起伏著,盯著身下的那個混球,每個字都像是後槽牙咯吱咯吱磨出來的:“你老實給我睡覺,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你要是再招惹我,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過了好一會兒,墨熄等他乖了,一雙澄澈的黑眼睛老實巴交地望著自己似乎是在保證“大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這才鬆開捂著顧茫的手,顧茫臉頰上都被他掐出了紅印,喘了好幾口氣,而後轉動濕潤的眼珠,頗為無言地瞧著撐在自己上方的那位公子爺,歎氣道:“師弟……你以後教訓我,能不能換個地方,咱們至少別這個姿勢在床上?”

墨熄微怔之下,驀地意識到自己竟一時惱怒把人抵在了床上,此時顧茫墨發散了一席,周遭幔帳拂動,滿室盡是曖昧旖旎。

“……”墨熄倏地起身,那雙目光游離在茫茫夜色裡的眼睛閃著明暗不定的幽澤。看他那模樣,如果不是情況不准許,顧茫絲毫不懷疑這位公子爺會把自己按在牆上錘爆。

半晌,墨熄忽地抬手重新把羅帷狠狠拉上。簾幕簌簌,帳外傳來他低沉的嗓音,生硬道:“抱歉。”

不是吧,這麼認真的麼?

顧茫在帳子裡盤腿坐起來,有些失笑。

又過一會兒,墨熄在外頭說:“但我……最恨便是人不自重,請師姐見諒,休再如此胡鬧。”

顧茫哼哼唧唧地:“不敢了,我不可想再被人按在床上指教。”

“……”

“還順帶捏傷了我的手指。”

“……你也可以捏傷我的手指。”

這倒是很公平,可是正常人不都應該說“疼不疼,我有藥”或者“對不起,我看看”,再不濟也該是“真的嗎?還好嗎?”——“你也可以捏傷我的手指”這是什麼暴戾的思考方式?

顧茫忙道:“算了算了,不用不用。我睡了,你也休息吧。”

一覺安穩,直到拂曉時分,顧茫才從夢寐中醒來,他輕輕撩開一角羅帳,發覺墨熄竟未安臥,而是在桌邊坐著。

其時晨曦已露,初陽照在墨熄清麗的臉龐上,少年人的五官已是那樣棱角冷硬分明,可睫毛卻像花蕊般柔嫩纖長,墨熄的頭顱一沉一沉地往下傾著,顯是竭力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卻終究支持不住睡了過去。

顧茫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個貴族出身的小師弟。

溫暖的陽光一點點灑進來,傾照到屋內。

他們屋內的那盞油燈已經盡職地燃了一夜,此時終於燒至尾梢,陡然爆出幾簇絢爛的火花,無聲熄滅了。

用過早飯後,他們與蘇巧辭別。臨走時,蘇姑娘又再三叮囑他們千萬別往土地廟去,並贈了他們一把紙傘:“這幾天的日頭毒,傍晚又總愛下暴雨,你們帶著這個,或許用得著。”又沖墨熄笑了笑,“就當我還墨公子那罐療傷藥的人情。”

兩人謝過了,走在青石小巷中,顧茫打量著那把紙傘,撐開端詳著傘面,先是怔了一下,而後由衷讚歎道:“畫的真好看,蘇姑娘的手也太巧了。”

墨熄看了一眼,但見傘面上彩墨熠熠生輝,細心繪著青岱河川,樓臺阡陌,確是一副歌舞昇平的錦繡江山圖。想不到一個身處貧瘠偏村的繡娘心中竟有如此壯闊河山,不禁也很是意外。

“這麼好看的傘,就算是下雨了我也捨不得撐。我頭先還以為她只拿一把普通的給我們,這個哪裡敢收?”顧茫遞給墨熄,“放進乾坤囊保存起來吧,等土地廟的事情瞭解了,我們再去還給她。”

墨熄點了點頭,將羅傘收好,兩人並肩往城郊的土地廟行去。

到了廟外,他們看見了蘇姑娘所說的“收拜神禮的”,原來是堵在廟院入口的四個鎮民,三大一小,他們一個收參神禮金,一個在賣高香,一個在賣桃木姻緣符,至於最後那個小娃子,居然是杵在那邊討飯的。這四個人都卯足了氣力,正大聲吆喝著——

收門檻錢的那個嚷嚷:“千金難求天倫樂,入門解囊結善緣。”

賣香的那個大喊:“凡心難寄九重天,一縷清香拜佛前。”

賣姻緣符的則唱道:“兩情難得深如許,金風玉露生華蓮。”

小要飯的就比較淳樸了,他涎著臉,拄著破竹杖,敲著碗脆生生道:“各位乾爹乾媽,給點賞吧!”

顧茫和墨熄往大門口走,這四個人就和聞到了花蜜的蜂似的更來勁了,其中以小要飯最為賣力,抻著脖子討好道:“老爺夫人,公子小姐,乾爹乾媽,我祝你們白頭偕老,兒孫滿堂。”說著巴結地高舉破碗,無限渴望道:
“做做好事,賞點小錢,土地爺爺看在眼裡頭,二位一定早生貴子!”

墨熄莫名其妙就成了老爺夫人公子小姐乾爹乾媽,還要被祝願和顧茫生孩子,臉色自然不和善。

倒是顧茫頗有興趣地摸了摸下巴,笑道:“妙啊,我要哪天走投無路,乾脆也來這裡討飯吃,我看風雨無阻幹個兩年,也就可以發家致富了。”

小要飯的立刻警覺瞪他:“這個位置我占了,你不能和我搶。”

顧茫哈哈大笑,戳了戳他的額頭:“剛才不是還叫我老爺夫人乾爹乾媽嗎?一下子這麼凶。”

“有奶就是娘,給錢才是爹。”

顧茫聞言,從乾坤囊裡掏呀掏呀,掏了半天,掏出一塊藍貝幣:“好好好,快叫爹。”說著又回手指了指墨熄,笑道,“叫他媽。”

墨熄冷冷看著他:“……”

眼神不善的不止墨熄一個,那小乞丐居然也翻了個白眼哼道:“這麼點錢,打發要飯的呢?最起碼三個銀貝幣,不然不給進廟!”

“哎,你這個廝——”顧茫還沒來得及說完,旁邊墨熄就眼也不眨地放了三枚金貝幣在乞兒的碗裡,並且回頭瞥了顧茫一眼,命那乞兒道:
“叫吧。該怎麼叫你清楚。”

小要飯果然很有乞丐操守,立刻轉怒為喜,盡職盡責地朝墨熄鞠了一躬,開口甜甜道:“乾爹!”又朝顧茫道:“乾媽!”

顧茫:“…………”

墨熄雖然對小乞丐的這種稱呼也不喜歡,但至少扳回一局,於是便不再跟顧茫囉嗦,他給了定價高昂的參神禮金,買了六炷貴到離譜的高香,一塊價格嚇人的桃木姻緣符,便領著顧茫進了那土地廟院裡。

顧茫跟在後面歎道:“我不就和你開個玩笑?你這人心眼小的,居然還要報復回來,你看你,一天到晚都在生氣。”

墨熄道:“我沒生氣。”

顧茫微抬了一下眉峰,並不拆穿,他聰明的很,這幾天一來二去的,已經總結出逗弄墨熄的經驗來了。尋這正經人開心是可以,不過不能尋過頭,點到為止見好就收才是關鍵,這道理就和煽風點火似的,輕輕呼一口氣吹一點小風,就能燎出讓人滿意的火焰,要是不小心用力扇大發了,那怕是會逆流倒施,把自己整張臉都熏成狸花貓。

兩人在廟院內走了一圈,倒是沒有覺察到太過鮮明的邪氣,神龕上供奉著的土地爺神像憨態可掬,更是淳樸得不能再淳樸,沒有半點妖異之處。

顧茫搖了搖頭,低聲道:“這時候日頭正高,陽氣極重,怕是真的不太好查。”

墨熄道:“既然蘇姑娘說拜了之後會出蹊蹺,那就先按例拜了再說。若是拜完之後仍無感應,那就晚上再來這裡細看。”

“你真的要拜麼?”顧茫笑道,“你如果真的要拜,那恐怕得非常認真,你若敷衍了事,誰知道邪靈會不會看出咱倆之間的問題?”

墨熄拂袖道:“這個我清楚。”頓了頓,又回頭盯著顧茫暗流溫緩的黑眼睛,“不過你也要做到。”

顧茫一怔:“做到什麼?”

“……認真。”

“哦。”顧茫笑了,長長的眼尾猶如夜色中的流星煙火,燦然曳開,“這個當然。我顧茫出的委任,還從沒哪個因為不認真而失敗過的。”

墨熄瞥了這人一眼,又很快把目光轉開了,沒說話,只是臉色仍有些沉。看來他很懷疑顧茫說的話到底靠不靠譜。

他們走到在長明燈前,將香火湊過去點燃,顧茫拿在手裡吹了一口氣,將火舌晃滅,只留那星辰般的紅點在默默地燃燒著,落下些許柔軟香灰。六根香,輕煙嫋嫋升起盤繞,松柏的清香散落庭中。

“你一半我一半。”顧茫把香分了,說道,“走,進殿拜去吧。”

兩人一齊進了土地神殿,在功德箱前頭的蒲團上跪下來。

香過眉,過頭,舉至額心,而後一齊堪堪拜落,他們原想許願說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於是俱是沉默,便由那煙靄飄著,香燼落著,最後似是虔誠磕下,額頭貼地,卻毫無所求。

因為在這一刻,他們誰都還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心願,是可以與身邊人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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