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找法器(上)
兩人漫無目的地閒逛著,恍惚中,宣子方像是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在蒻州的藻市中亦步亦趨地跟在師叔身後,那時尚不知自己要的是什麼,只是渾渾噩噩地跟著師叔。那次他還把師叔給嫖了,雖然兩人都沒有在時候提到過那次的事,但宣子方心裡還是挺想知道師叔那時是怎麼想他的……
蘇紀伸過手來,與宣子方十指交纏,看出他在愣神,出聲道:「想去哪?回無上宗,還是去安綏城?」
「嗯?」宣子方回過神,怔怔地看著蘇紀道:「師叔覺得呢?」
「既是心中有所疑惑,那就去找崇明吧。」蘇紀平靜道:「上次的事情還未與他清算,姑且不論他是否因為你的身份才故意對你出手的,光是他險些要了你的命這點,就算是天元大陸最德高望重的三名法師之一,也得給個說法。何況,你與他又沒有什麼關係,讓你去做什麼你便要去做什麼,置無上宗於何地,置我於何地?」
師叔,其實後面那句話才是你想去找崇明算賬的真正原因吧,因為看不慣有人比你更囂張……
「反正也晾了他三年,就算再目中無人,也會知道我好歹是個什麼神的轉世,不是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宣子方道。至於那究竟是個什麼神,溟旬和釋嬰說得含含糊糊,並未直言,就像釋嬰的名字並非他的本名一樣,朱宣也只是別人能稱呼的一個名字,搞得宣子方到最後還是沒弄明白。宣子方自我感覺他的前世摸約是個神族的太子,還是個挺受歡迎的大眾偶像,本尊死了那麼多年了,轉個世還能鬧得腥風血雨的。
目前在天元大陸上,只有身處上界的仙族對神族的了解比較多。仙族高傲狡猾,在上古之戰中確立了凌駕於其餘各族之上的地位,對大陸上的修者採取愚民手段,毀了不少修真的典籍書冊,以至於這千年以來能夠成功飛升上界的人幾乎沒有。若非魔修與魔族勾結,利用魔氣尋到了一條快速增進修為的法子,天元大陸上修者最高的修為撐死了也就是個元嬰。
作為仙族的鷹犬……這個稱呼是釋嬰發明的,崇明法師連帶著雲津寺都被釋嬰列入了拒絕往來戶,不過宣子方對崇明倒不是很厭惡,那一掌暫且不說,在安綏城的時候他確實以一段簫聲將眾人從魔修的結界中解救出來,又或許是崇明和蘇紀在某些方面有點相像,所以宣子方對他並不怎麼反感。
不過,師叔說得也對,不能因為他是個受盡尊崇的法師就不追究崇明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將人重傷之事。
安綏城啊……又是一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出乎宣子方意料之外的是,崇明的認錯態度居然還不錯。本來宣子方以為他會拿出菩薩一般悲憫的表情說這是為了蒼生而為,或者乾脆一副勞資沒有做錯爾等凡人焉能理解我的深謀遠慮,以拈花微笑或是不置一詞敷衍過去。卻沒想到,崇明見了宣子方二人直接便道:「前事多有冒犯,實是不得已為之。」
宣子方正要拿出義正言辭的強調追問,卻乍一聽見崇明主動認錯,險些被自己嗆到,尷尬地憋紅了臉。
蘇紀卻仍是冷著一張臉:「只不知,大師要如何賠子方的那一掌?」
崇明法師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不懼亦不怒,雙手微微合十:「悉聽尊便。」
蘇紀釋出一身劍意,殺氣襲人,一點都不客氣。無形的劍意融合的蘇紀的神識,將崇明一身的衣袍割得寸寸撕裂,幾乎沒有一塊完好布料,可是崇明依然只是低垂雙目,雙手合十,手腕上只有一串佛珠。直待崇明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蘇紀才逐漸收斂劍意:「這次便算是討回了本,若日後你又對子方做了什麼,利息翻倍。」
崇明面色不改:「可以,但朱宣轉世需得隨我回雲津寺。」
宣子方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不得不說,宣子方有時候還是挺佩服崇明的,這人自說自話不管別人答不答應就做下決定的本事比師叔更厲害,吃了虧也不會更改初衷,真不知道他的性格是先天就這樣,還是後天養成的。
崇明盯著宣子方,慢慢說道:「你本該在甘霖寺那時就跟我走的,但彩雲之巔設有禁制,非金丹不能得入,那時你修為實在太低,便只有將你繼續寄在無上宗,待你修為到了金丹之時再來找你。」說道這裡,崇明似是想起了什麼,又道:「修為那麼低就不該亂跑,上次你被困於此地,若非有我出手,你們加起來也不是軒藏的對手。」
「你方才說……那次出現在安綏城的魔修是軒藏法師?」宣子方有些難以置信道:「可他不是雲津寺的佛修嗎!」虧他思來想去,還以為那次安綏城中困住他們的人就是詭韜老祖,但從之後詭韜老祖去了無上宗,跟宣子方有過一段短暫的交鋒後,宣子方又不能肯定了。
「魔佛亦是佛,道雖不同,但殊途同歸。」崇明道:「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雲津寺中有不少高階的修真孤本,對你眼下修為的增進有幫助,光靠一本《無相引》,並不適合現在的你。」
崇明的眼神很犀利,一下就看穿了宣子方修習的功法。
「在那之前,你對子方靈根不足之事,有什麼看法?」蘇紀突然道。
崇明彷彿早就料到有人會問他,淺淺地笑了笑:「你早就有自己的看法了,不是麼?」
蘇紀問道:「與松華派滅門一案有關?」
崇明讚許地看向蘇紀,點頭道:「上諭有言,朱宣轉世並一法器伴生,但具體那法器有何用處,仙族亦不得知。我也是後來看到子方成年,才發現或許與子方的靈根有關。」
蘇紀隱有怒意道:「松華派因那法器慘遭滅門,連子方都有可能被那些滅門之人所殺,你們就在一旁看著?」
「子方有他的天命,並不會因為松華派滅門之事而殞命。」崇明道。言下之意,既然知道宣子方沒有危險,他們這些知情人也沒必要出手相助,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修真門派就這麼被滅了,還是朱宣轉世所在的那個門派,竟可以做到一句都不吭。修者舍情而無情這句話,被崇明詮釋得淋漓盡致。
「所以,即使那法器與子方息息相關,你們也覺得無所謂了?」要不是有宣子方拉著,蘇紀險些又要放出劍意。
崇明微微一頓,繼而遺憾道:「若早知如此,當初我們也不會放任其事。但天道安排,又豈是我們能早知道的?或許,這也是天道給子方安排的劫數。」
蘇紀用力地握著宣子方的手,咬牙道:「我們去松華派的舊址看看。」
崇明勸道:「物是人非,去了也得不到線索。」
「總比坐在這裡空談大道理的好。」蘇紀冷冷道。
「師叔……」宣子方很少看見蘇紀有這麼生氣的時候,想到蘇紀如此生氣還是為了自己,有點心酸,又有些暖暖的。忍不住反過來安慰蘇紀道:「我相信你,回松華派看看,一定能找到線索的!」
蘇紀苦笑了下,摸了摸宣子方的腦袋:「你怎麼一點都不在乎?」
「我現在又沒有靈根不足的困擾,修為蹭蹭蹭往上漲,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若能要回那件法器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只能說我和那件法器無緣。但殺人奪寶之事我是決計不會做的,即使得知那法器的下落,我也不會去硬搶,不過那人用法寶為害的話就另說了。」宣子方道。
蘇紀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嘆道:「你是真的長大了。」
「我本來就是成年了……」宣子方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師叔你不要總是拿吾家有兒初長成的眼神看我好不好!」其實宣子方覺得自從師叔改變了兩人的相處模式之後,他就覺得師叔大概是很喜歡玩養成。
「唔……」蘇紀卻不接這話,看了眼飛劍下方的景色:「快到了。」
松華派舊地所在的地方就叫松華,原本是個人傑地靈的地方,自從百餘年前的那場滅門慘案之後,這裡就斷了靈脈,成了靈氣稀薄的凡地。但好在那場災難並未波及凡人,松華城內一派和樂安居之景,由於地處東揚國,受西南妖族之患的影響小,還算太平。
蘇紀和宣子方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原本松華派的舊址,這裡已經被改造成一個武林世家的山莊,宣子方皺著眉說大部分的建築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了。「不過……我倒是記得後山有個密室,小的時候誤闖進去,被爹娘狠狠罰了一頓……咳,我是說,原來這個身體記憶中的小時候……」宣子方生怕越描越黑,不願提起蘇紀重生之事,雖然他們都心知肚明,但還是少說為妙。
蘇紀卻並不在意,點頭道:「過去看看。」
那後山的密室需經過一條密道才能到,滅門兇手或是世家之人都沒有發現這條密道,也就無從找到那個密室,宣子方推門進去,看到滿是灰塵的密室,與記憶中的相差不遠,對蘇紀笑道:「就是這裡了。」
這密室原是用來給衝擊修為的弟子閉關之用,但也留下了部分前人修真的心得手抄或是玉簡,關於那間法器卻沒有提及太多,只從只言片語中推斷松華派最後偶得的一件無法判斷品級的法寶現世之時,與宣子方出生的時日十分相近。
但這點信息還遠遠不夠。
「唉……好歹這裡也是沒被那些人找到的最後一個地方了,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宣子方嘆氣道。
「不妨,我們還可以從七殺門這條線索找起。」蘇紀淡定道。
隨後兩人用法術除去密室中的灰塵,坐在床上,隨手翻著那些玉簡,宣子方看著看著就覺得有些無聊,沒話找話道:「師叔……若是七殺門也找不到呢?」
「那就再往別的方向找。」蘇紀說著,從一卷手稿中抬起頭,看著宣子方道:「你可是覺得希望不大,不想繼續找下去了?」
「我不知道……」宣子方悶悶地說。有時候他為蘇紀對他的認真與執著而感動,這種相濡以沫,你想什麼對方都能感應得到,並能當個可靠的依靠的感覺很好。但他有時也實在不願看到蘇紀為了他的事情太過認真,以至於能放下他所有的事情陪著自己。「師叔……你那麼久沒有回宗門,掌教會不會催你回去?你還要繼承無上宗嗎?」
「你在擔心什麼?」蘇紀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宣子方不答,又繼續問:「你……你會介意我在元神回歸之前,對你做的事情嗎?我奪了你的修為,又搶了你的掌教之位,還夥同七殺門把無上宗給滅了……嘴上說最喜歡的是你,可是背地裡又和喻師弟搞在一起……」
蘇紀打斷他道:「那不是你。」
「那也是我!」宣子方執著道。
「不是完整的你,說來便沒有任何意義。」蘇紀扳過宣子方的腦袋,看到那雙靈動的眼睛盈著水汽,泛紅的樣子,用手指揩了宣子方眼角的淚:「之前還說你長大了,原來也和我一樣會患得患失……」蘇紀捏了捏宣子方的臉頰,湊近道:「太久沒做,忘了師叔是怎麼疼你的嗎?」
「我……不……」啊啊啊為什麼每次衷情訴到一半師叔總是會用這種曖昧不明的話把氛圍破壞殆盡!
蘇紀抖了抖法寶囊,把皓惟冒出來的腦袋又塞了回去,撿起掉落的一瓶玉肌膏道:「在藻市的時候買了很多,這個存貨很足。」又拉著宣子方的手引到了他的胯下,讓宣子方摸著那發硬火熱的事物,嘴唇貼著宣子方發燙的臉道:「這裡的存貨,也足。」
宣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