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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閨中記事》第167章
第167章 青墨毀容 (1)

  劉仲修回府後得知三丫頭夫婦過來, 神色一楞又不自覺失笑, 這小兩口沒事就回娘家蹭飯, 怕是吃過晚膳便會離開,待行了兩步,聽聞他們準備在府中小住月餘,這下可真真驚嚇到他。

  劉鐵輕聲道:「老爺?」

  劉仲修臉色怪异道:「褚家就這麽個獨子, 怎能如此不在意?」

  這時,二太太聽到下人禀告,嘴角含笑的出來,待走進一把扯住老爺的衣袖,對其小聲耳語, 就見劉仲修再次驚的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當真?」

  二太太捂嘴偷笑:「妾身焉能拿此事開玩笑。」

  劉仲修久久方回神, 半響後,輕聲道:「三丫頭對得起褚家的看中!」

  「看老爺這話說的, 我們玫兒無論出身還是容貌,哪裡配不上鑾哥!」

  劉仲修臉帶喜意, 嘴角含笑:「既如此,讓他們安心住下便是,凡三丫頭喜歡吃的膳食, 讓厨房做與她吃,做不出便去外面買,定要滿足三丫頭心中所求,至於銀子不用公中出, 從爲夫這裡出便是。」

  只見二太太臉色微僵,劉仲修輕皺眉頭:「出了何事?」

  二太太訕笑:「如今玫兒身懷雙胎,須得控制食欲!」

  「你身爲母親,看著辦便是。」

  二太太扯了扯嘴角,乾笑道:「妾身明白。」

  劉仲修淡笑道:「我還有事要去書房批閱文書,若鑾哥尋我,直接讓其去書房。」

  這三年中,鎮國將軍府一直在慢慢蟄伏,除了劉仲修在朝中隨波逐流,無甚建樹外,大老爺已經奏請辭官,雖聖上尚未批准,但其態度已有所鬆動,怕是不久之後大老爺就會卸甲歸家,而尚在邊疆奮勇殺敵的睿哥,也打了不少勝仗,大老爺此舉便是在爲睿哥讓路。

  劉家在發生變化,朝中也亦然,立嫡立長明爭暗鬥多時,終於在兩年前,聖上有了决斷立了太子,由皇后所出的嫡子繼承太子之位,朝堂也因此安穩不少,因曹家乃是皇后党,此次立了嫡子爲太子,一時間曹家風光無限,出人意料的便是曹霽光尚了公主,衆人皆嘆息他滿腹才華,無用武之地,四姐雖進宮三載有餘,却一直未受聖上垂憐,至於外任的翊哥這三年來做出不少政績,且他媳婦以爲他生下嫡長子,如今又身懷有孕。

  二太太含笑點頭。

  劉仲修往前走了幾步,似想起什麽,身子一頓,淡淡道:「五丫頭的嫁妝準備的如何?」

  「老爺放心,妾身已準備的差不多,只待成親日子,便派人拉到韓家。」韓家已在京中買下一座小三進的宅子,爲韓琛成親所用。

  三年前,韓琛雖榜上有名,但名次却不是很高,劉仲修作爲他的恩師,定會爲其籌謀劃策,今時今日更是成爲他的乘龍快婿,不由對他越發上心,且此子胸有溝壑,短短三載,已是正六品的光祿少卿。

  劉仲修淡淡道:「她的嫁妝不可隨意敷衍。」

  二太太心中冷哼,臉色微冷:「老爺且放心,妾身尚看不上五丫頭那點嫁妝。」

  劉仲修皺著眉頭,眸光盯著她,冷冷道:「爲夫望你眼光放長遠些,若韓琛有所成,日後在官場上自會多多幫襯翊哥……」

  二太太神色一頓,方輕聲道:「妾身明白了。」

  這般愚昧無知!

  見識短淺!

  劉仲修惱羞成怒下甩袖離開,這時,劉鐵輕聲道:「老爺,三姑娘喜懷雙胎乃是喜事一樁,以奴才拙見,不久之後,府中定還有喜事發生。」

  劉仲修冷冷道:「此話你應該對褚家說。」

  劉鐵垂著頭,小聲道:「奴才失言,還妄老爺恕罪。」

  劉湘婉回到院子後,先去祖父那裡請安,只見他老人家眉開眼笑,不由笑問道:「可是有何喜事發生,不然祖父臉上怎笑的如此開懷!」

  老太爺指著她,嗔怒道:「你二哥打了勝仗,再過月旬便要回京!」

  劉湘婉驚呼:「土倭人打跑了不成?」

  老太爺含笑點頭:「三載光陰,總算將土倭人打的屁滾尿流,哈哈……」一高興,嘴裡不自覺說出葷話。

  身後劉奎輕輕咳了兩聲,小聲道:「老太爺,六姑娘尚在您面前。」

  只見老太爺嘴角的笑容一僵,訕笑道:「老夫著實太過欣喜,欣喜……」

  劉湘婉拿起絲帕遮住嘴角的笑意,輕笑道:「祖父,二哥凱旋而歸,不止您欣喜不已,孫女也深有同感,」頓了頓,輕聲道:「孫女猜想大伯母知曉此事後,定是喜極而泣吧。」

  「如何不是!」適才跟老大夫婦說起此事,老大雖神色激動却仍能自持,但老大媳婦却是當場痛哭流涕,讓人看了心酸不已。

  「一轉眼二哥奮勇殺敵已三載有餘!」

  老太爺感慨道:「睿哥來信總是報喜不報憂,也不知如今他是何模樣,身上可有受傷。」

  劉湘婉輕聲道:「祖父且安心,您跟大伯父派了武藝高强之人保護二哥,他定會毫髮無損。」

  「希望如此!」老太爺苦笑,似想起什麽,含笑道:「聽說三丫頭夫婦來家了?」

  劉湘婉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容,輕笑道:「祖父,孫女再跟您說件喜事。」

  老太爺神色一楞,詫异道:「還有何喜事?」

  「穩婆已經斷定,三姐此胎乃是雙胞胎!」

  聞言,老太爺激動的站起來,哈哈大笑:「好!好!」這可真是烏雲散盡明月照人來,喜事一樁皆一樁,他們劉家要時來運轉了!

  「祖父,信中二哥可有說何時歸家?」

  「下月初,如今他們怕是已在路上,聖上已得知此次報捷,一旦他們回京定會論功行賞,到時……」話及此處,老太爺嘴角的笑容一斂,臉色微微暗沉。

  劉湘婉輕聲道:「大伯可是會解甲歸田!」

  「不錯!聖上是不會允許一府兩名將軍。」

  「爲甚寧遠將軍府可以?」

  老太爺含笑道:「你這丫頭腦袋轉的倒是快!」

  「如今的寧遠將軍乃是皇家貴胄,自打他娶了三公主,虎符早已被先皇沒收,遂魏廷茂即便授封將軍,與他也無甚關係。」

  冷不丁聽到魏廷茂這個名字,劉湘婉一時間有些晃神,似想起當年他言之鑿鑿之話,嘴角微微上翹轉瞬間又消失不見,此言不過是那人年少輕狂時說的妄言罷了,而她也從未放在心上,只不過現下回想起來,有那麽一人曾在她面前表露心迹,讓她一時悵然罷了。

  「六丫頭,你在想甚?」

  劉湘婉回過神兒,輕笑道:「孫女不過是在想,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這樣真好!」

  老太爺喃喃念著這句話,眉頭漸漸舒展:「老夫年歲大了,所求也不過是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如此而已!」

  「祖父,二哥即將歸家,再過三年五載大哥也會回京述職,到得那時,咱們才算真正的一家團圓。」

  「六丫頭所言極是,」老太爺含笑點頭,隨後又低嘆一聲,感慨道:「只是不知那時老夫是否尚在人間。」

  「您老人家如今精神矍鑠,定能長命百歲。」

  「哈哈,老夫活了這把年歲,生死早已看的很淡,倒是你……如今已及笄,老夫定會爲你尋一門似三丫頭這樣的人家。」

  劉湘婉揶揄道:「祖父,三姐的親事可是人家自己尋來,强求不得!」

  「焉何這般說!」老太爺惱怒道:「你甚得祖父歡心,老夫定會爲你擇一門內裡無一絲齷齪,家世清白的好人家。」

  「祖父,孫女信奉順其自然,因緣之事强求不得。」

  「此言差矣,人定勝天。」

  劉湘婉含笑道:「既如此,那孫女靜候您的佳音。」

  「你且放心,有老夫在,定會爲你尋一門好親事,任誰也欺負不得你。」

  劉湘婉回屋後,嘴角的笑容一直未曾落下,見此,趙媽媽輕聲道:「姑娘怎這般開懷?」

  「沒甚,只是想起三姐,就覺得這世上當真有隻羨鴛鴦不羨仙的人。」

  趙媽媽輕嘆:「三姑娘的命可真好!」府中隨不羡慕三姑娘,嫁入那等家世清白的人家,又兼得夫婿如此疼愛,如今更身懷雙胎,此生美滿之事好似一下子都聚集到三姑娘身上。

  劉湘婉輕笑道:「如何不是!」神色一頓,又道:「媽媽可知,似三姐這般情况,如何是好?」

  趙媽媽已得知三姐因懷有雙胎,導致食欲大振,遂眉頭緊皺:「這個……老奴却是不知,不若去問問大夫或穩婆。」

  「唉!今日見到三姐雖心下替她欣喜不已,但見其餓的可憐巴巴,又甚是心疼她。」

  「姑娘,依老奴拙見,三姑娘却是不該太過貪吃,若長此已久,腹中胎兒越發大,到了臨産之時,越發下不來胎,很是容易難産。」

  劉湘婉低嘆:「三姐怕是也知曉懷雙胎之艱險,遂在慢慢縮减食欲,可是……唉!」適才見她餓的饑腸轆轆,却用手尖拈著紅豆糕點了點舌尖,藉以果腹。

  「不僅要勸三姑娘少食多餐,更要讓她多多走動,您莫不是忘了趙姨娘……」

  劉湘婉臉色一僵,臉色沉重道:「此話也就我們私底下說說,切記不可在七妹面前提及,徒惹她傷心。」

  趙媽媽頷了頷首,輕聲道:「老奴知道。」

  這時,宴哥的身影出現在院中,只見其匆忙跑進來,大喊道:「姐姐……姐姐……」話音一落,後面又想起回音:「姐姐……姐姐……」

  劉湘婉扶額:「這倆魔星又來霍霍我!」怕是又惹了什麽禍事,來此避難!

  趙媽媽噗呲笑出聲:「想必兩位少爺下學後便匆匆跑來。」

  「快快爲他們倒兩杯溫水。」

  趙媽媽含笑點頭,走至一旁倒了兩杯溫水,就見兩個小人如小馬駒似得衝進來,宴哥回頭含笑:「哈哈,又是我第一!」

  祉哥惱怒道:「哥哥壞!不等我!姐姐……」慢慢走至劉湘婉身邊靠著她撒嬌:「姐姐,哥哥壞!欺負我!你打他!」

  劉湘婉拿起絲帕擦拭他額頭的汗水,含笑道:「可是剛下課?」

  祉哥見哥哥對他擠眉弄眼,遂拉著她的手,迫不及待道:「姐姐,今兒哥哥上課時往夫子身上潑墨水,被夫子罰站,咯咯……」

  聞言,劉湘婉臉色微冷,看向宴哥,淡淡道:「祉哥說的可是實情?」

  宴哥垂著頭,扣著手指,神色不忿道:「夫子讓我背的三字經,我早已背的滾瓜爛熟,却還是翻來覆去讓我背,一時……」心下不虞,便往其身上潑了墨水。

  「此事姨娘可知?」

  宴哥小聲道:「就怕姨娘知曉,所以才來姐姐這躲著。」

  「你……你……」劉湘婉揉了揉太陽穴,宴哥自小就極爲聰慧,如今年僅五歲更已過目不忘,可想而知她爹有多稀罕這個兒子。

  只見宴哥上前一步扯著她的胳膊,討好道:「姐姐,你可一定要幫我!不要讓姨娘罰我!」

  「姐姐不幫,讓姨娘揍他!」說著祉哥對他做了個鬼臉。

  宴哥抬起小拳頭,恨恨道:「皮緊了是不是?」

  祉哥神情一瑟,但想到姐姐在旁邊,梗起脖子大聲道:「打就打,誰怕誰!」

  哥倆剛進來便開始吵嘴打架,吵的劉湘婉臉色發黑,腦袋發脹,低斥道:「住嘴!」

  宴哥與祉哥對視一眼,紛紛收起憤恨之色,一人拉著她的一隻胳膊,搖晃道:「姐姐不生氣,不生氣……」

  趙媽媽在旁看的滿臉喜意,含笑道:「兩位少爺想必是從學堂跑過來,老奴早已爲你們斟好茶,還是先潤潤喉吧!」

  宴哥覷了覷姐姐的臉色,劉湘婉輕嘆:「你們先喝水潤喉。」

  這倆魔星怎就沒有一刻安穩時候,幾乎隔三差五闖進她院子一次,只是爲了避難,可見他二人有多聰慧!

  宴哥與祉哥擠眉弄眼,走在一處時,你碰碰我,我撞撞你,總之沒一刻消停時候,劉湘婉低嘆:「他倆怎就如此記吃不記打!」

  招娣輕聲道:「姑娘,您還是想想如何安撫姨娘吧!」

  姨娘那般輕言細語之人,現下被這兩個魔星折磨的動不動板臉,動不動發火,動不動揍他們屁股,總之生生將姨娘逼得似換了一個人。

  宴哥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緩了一口氣,眼神四下亂看,方輕聲道:「姐姐,屋中可有糕點,我腹中饑餓?」

  祉哥拍了拍肚子,附和道:「姐姐,我也餓,我也餓!」

  劉湘婉神色無奈:「好,好,這就讓人給你們端糕點。」

  招銀不用吩咐便已輕聲退下,不會兒端來兩盤糕點,見此,劉湘婉輕聲道:「雖是你們喜歡的糕點,却不可貪多,若不然一會兒午膳,食的少了姨娘又該訓斥你們。」

  可小哥倆哪能聽進去,早已拿起瓷盤上的糕點狼吞虎咽吃起來,嘴角上全是渣滓,臉上却是滿足之色,含糊不清道:「好吃,好吃,弟弟快快多吃點,省的一會兒回去便吃不到了。」

  「哥哥也是!」祉哥塞進嘴裡一塊,忙不迭點頭。

  這時候他們倒是不在打架,反而兄友弟恭,弄得屋中衆人哭笑不得,劉湘婉却不住嘆氣:「他們這又是皮緊了!」

  從小到底,除了那次她以身犯險,被姨娘打了她一耳光,其餘時候姨娘別說打她,重話都未曾說過一句,可輪到他們兄弟倆,許是兒郎,姨娘對他們十分嚴厲,兄弟倆下學堂後,姨娘會考察他們的課業,更會督促他們寫大字,總之,兄弟倆十分畏懼姨娘。

  小哥倆吃飽喝足一直賴著不跟走,爲了避難,甚至去祖父那裡賣乖,隻爲多待一刻是一刻,直至紫衣過來,哥倆方知在劫難逃,緊緊抓著姐姐的手,說甚也不肯鬆開,可憐巴巴道:「姐姐,救命!救命!」

  此話也不知他們從何處聽來,每次惹姨娘生氣便會來此尋庇護,更會裝可憐求她救命,雖心知他們不過是在裝可憐,却真真受不住他們黑珍珠般的小眼神,遂每次劉湘婉都會心軟,幫他們求情,一來二去,二人早已抓住她的弱點,每次露出如此神態,定然讓姐姐破功。

  劉湘婉撫了撫額,仰天長嘆:「你們就不能不闖禍嗎?」

  還好他二人出身富貴,打小耳濡目染知曉府中規矩教養,小小年紀便會察言觀色,只會做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但若生在平常百姓家裡,有他們哥倆在,真真是能將房頂給掀開!

  宴哥歪頭,詫异道:「姐姐,爹爹總誇我跟弟弟乖,爲甚你這麽說我們?」

  劉湘婉被噎了下,訕訕道:「你們真的很乖!」

  蔫壞!蔫壞!

  姐弟三人一同回去,只聽宴哥輕聲道:「紫衣姐姐,姨娘可有生我與弟弟的氣?」

  紫衣尚來不及回話,便聽祉哥憤憤道:「哥哥壞,明明是你往夫子身上潑墨,是你惹姨娘生氣,幹嘛扯上我?」

  宴哥斜了他一眼,威脅道:「還想不想日後爲兄罩著你。」

  祉哥想起大房的侄兒望哥,總是欺負他,每次都是大哥幫他揍回去,遂緊緊握住哥哥的手,鄭重道:「我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之言!

  劉湘婉再也忍不住笑出聲,淡笑道:「此話你們從何聽來?」

  祉哥緊緊閉上嘴,對其搖了搖頭,宴哥跺了跺脚,恨聲道:「你怎什麽都說!」

  咦!有內幕!

  劉湘婉詫异極了,淡淡道:「此話到底從何處聽來?不說的話,待會兒送你們回去後,姐姐就不幫你們求情!」

  話音一落,宴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討好道:「姐姐,大丈夫不可言而無信。」

  劉湘婉更加詫异,脚步一頓,肅著臉低聲道:「再不說我可要告訴姨娘!」

  宴哥身子一瑟,瞪了眼滿臉委屈之色的祉哥,咳了咳,輕聲道:「我們從七哥那聽來。」

  祥哥!大伯母的嫡幼子!

  莫不是他也要習武!

  若真……可真要了大伯母的命!

  劉湘婉想了想,低聲道:「此話再不可說與旁人聽,知道嗎?」

  宴哥與祉哥對視一眼,畏懼的點了點頭。

  姐弟三人緩緩行至姨娘的院子,進到內室後,只見姨娘冷著臉坐在矮凳上,見他們兄弟回來,冷聲道:「還知道回來?」

  兄弟倆手拉手走上前,慢慢跪在姨娘面前,垂著頭,低聲道:「姨娘,我們錯了!」

  偏黃姨娘視而不見,緩緩道:「你們做錯何事?」

  宴哥飛快抬頭,覷了覷姨娘的臉色,小聲道:「兒子不該往夫子身上潑墨水!」

  「你……你……」黃姨娘驚的站起來,不可置信道:「你們竟敢往夫子身上潑墨?」

  宴哥縮著頭,小聲道:「姨娘不是因此生兒子們的氣?」

  完了!不打自招!

  祉哥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小聲道:「你又背著我做錯事?」

  宴哥搖了搖頭:「我走哪都帶著你一起闖禍……」

  站在一旁的劉湘婉見他二人不在意盛怒中的姨娘,反而小聲竊竊私語,尤其說出之話,都替他們愁的慌,只見黃姨娘鐵青著臉,厲聲道:「綠衣,將戒尺給我拿來!」

  宴哥皺著眉頭,撅嘴道:「姨娘……」

  祉哥怕疼,雙手背後,眼眶微紅,瑟瑟道:「姨娘……」

  黃姨娘指著他們恨聲道:「你們現下越發出息了,不僅背著我偷偷爬樹,還敢往夫子身上潑墨水,看我怎麽收拾你們!」此時的黃姨娘再無往日的婉婉有儀,反而被他們氣的臉色漲紅,怒不可遏。

  到底心疼幼弟,劉湘婉上前一步,輕聲道:「姨娘,弟弟們尚小,咱們慢慢教便是。」

  只見黃姨娘瞪大了眼睛,氣憤道:「他們越發不知分寸,半月前去老爺書房,摔壞一塊尚好的徽墨,前兒趁人不注意又爬上樹抓鳥蛋,今兒更是……」神色一頓,壓抑著怒火:「諸如此類,數不勝數,今日我在不給你們點教訓,日後早晚闖下大禍,到時惹得太太重怒,便不是輕而易舉掀過去之事。」

  爬樹!這要是有個萬一……想想都後怕不已!

  劉湘婉臉色僵了僵,求情之言立即咽了回去,附和道:「確實該打!」

  哥倆不可置信的看向姐姐,一口同聲道:「姐姐……」

  劉湘婉輕聲道:「你們小小年歲竟敢私自爬樹,若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可曾想過姨娘跟姐姐會傷心。」

  宴哥低聲道:「姐姐,有小厮跟著我們……」

  劉湘婉頓時無語,這宴哥年歲大了,反駁人的話是一句接一句,有時更是噎得她說不出話,一時間說重又怕姨娘揍他們,說輕又如同隔靴搔癢,心下糾結不已。

  未料黃姨娘冷著臉,怒聲道:「如此說來,你們還有理了。」

  宴哥垂著頭,小聲道:「姨娘,兒子錯了,若您要打就打兒子,不要打弟弟。」

  祉哥害怕的躲在哥哥身後,哭泣道:「姨娘,兒子錯了,您要打就輕輕的打兒子,不要打哥哥。」

  這對難兄難弟,倒是手足情深的很!

  可即便這般,黃姨娘也未曾心軟,眸光看向綠衣,怒聲道:「還不快去……」

  綠衣身子一顫,福了福身忙轉身出去。

  黃姨娘低頭看向他們,緩緩道:「每次你們犯錯都會一同跪下,隨後异口同聲的認錯,待姨娘言語寬恕你們後,仍一意孤行,置若罔聞。」

  劉湘婉撫了撫額,這倆記吃不記打的貨!

  宴哥祉哥的小心思被捅破,扯了扯姨娘的胳膊,小聲道:「姨娘,兒子們錯了!」

  「倘若此次不讓你們長記性,日後定會做出更多忤逆之事。」

  這時,取了戒尺回來的綠衣磨磨唧唧的走進來,黃姨娘眸光瞥過,冷冷道:「還不快拿過來!」

  哥倆立即把手背到身後,生怕挨打,黃姨娘拿著戒尺,淡淡道:「犯了錯就要敢於承認,這還是姨娘的好兒子,若明知犯錯却一意逃避罪責,這樣的兒子,姨娘不要也罷!」

  此話一出,小哥倆以爲姨娘不要他們,頓時眼眶泛紅,哭鬧不止,扯著她的胳膊,哭泣道:「姨娘,別不要兒子們,兒子錯了!」

  「既知道錯了,該如何做。」

  小哥倆緩緩伸出手,黃姨娘對著他們手心每人打了五下,直將他們打得痛哭流涕,哀叫不止,黃姨娘冷冷道:「日後每做錯一件事,戒尺便長一下,知道嗎?」

  小哥倆哭的身子不住抽啼,神色畏懼的點了點頭。

  黃姨娘淡淡道:「下去吧!」

  只見一旁的奶娘臉色發白,心疼不已,偏不敢開口求饒,聽到此話,立馬牽著哭哭啼啼的小哥倆出去,紫衣跟在他們身後,準備爲少爺們冰敷。

  待他們出去,黃姨娘身子一軟,坐在矮榻上,手中戒尺應聲而落,低聲道:「姨娘對他們是不是太過嚴厲!」他們正是貪玩愛鬧的年歲,偏她管束的如此嚴厲!

  劉湘婉緩緩走上前,彎腰撿起地上的戒尺,輕聲道:「姨娘也是爲弟弟們著想!」

  「唉!看他們哭成那樣,姨娘心疼的很!」

  「常言道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姨娘如此行事,也是怕弟弟們嬌生慣養,恣意妄爲慣了,到時年歲大了,便板不了他們的性子。」

  「還是姑娘懂姨娘的苦心,」黃姨娘拉著她的手讓其坐下,輕聲道:「如今你已及笄,太太馬上便要爲你尋人家,再過一載你便要出嫁,到得那時宴哥他們尚且年幼,不能爲你撑腰,姨娘只盼你弟弟學有所成前,姑娘的日子定要過得順心順意。」

  劉湘婉含笑道:「姨娘,這過日子可是論夫妻二人相處之道,您看三姐雖外强中乾,但三姐夫却外方內圓,二人成爲夫婦後方相得益彰,」話音一頓,含笑道:「對女兒而言,若過不成三姐這般神仙眷侶的日子,成親後自是各憑本事。」

  黃姨娘神色一楞,呐呐道:「姑娘……」

  「姨娘,您心疼女兒的心,女兒焉能不知,可拔苗助長反而會適得其反,不如順著他們的心讓其成長,」劉湘婉神色一頓,輕聲道:「若日後他們再做讓您擔驚受怕之事,自是要狠狠教訓他們,畢竟無規矩不成方圓,似我們這樣的出身,却是不可恣意妄爲。」

  「可是姑娘……」

  劉湘婉緊緊握住姨娘的手,輕聲道:「今日祖父同女兒說,他老人家會親自爲女兒擇一門親事,定是家世清白,夫婿上進的人家。」

  黃姨娘眉眼一喜,激動道:「當真?」

  「女兒焉能騙您。」

  「太好了!太好了!」若老太爺肯出面幫姑娘尋親事,那定會是門好親事。

  「遂姨娘莫要太過逼迫弟弟們,順其自然便是。」眼下弟弟們尚小,很難將道理聽進心去,唯有長大後狠狠摔過一跤方知曉痛了才會所有收斂。

  黃姨娘含笑的點頭:「姨娘明白了!」

  半個時辰後,小哥倆你推我,我推你的一同走進來,心下到底畏懼,神色略微忐忑,小聲道:「姨娘。」

  黃姨娘淡淡點頭,問也不問他們手上可疼,倒是劉湘婉拾起哥倆的手,輕聲道:「可疼?」

  小哥倆覷了覷姨娘的臉色,心中既委屈又難受,眼眶泛紅的點頭。

  劉湘婉摸了摸他們的腦袋,輕聲道:「日後再不可隨意爬樹,知道嗎?」

  小哥倆輕聲道:「再也不敢了!」隨後慢慢挪到姨娘面前,小心翼翼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道:「姨娘,我們錯了,求您別生氣!」

  半響兒後,黃姨娘臉色稍緩,輕聲道:「記住今日的教訓,若日後還敢做如此忤逆之事,姨娘便讓你們祖父狠狠抽你們鞭子,知道嗎?」

  小哥倆忙不迭保證:「日後再不敢了!」

  「明日去學堂定要跟夫子誠心認錯,可知?」

  宴哥小聲道:「兒子明白!」

  劉湘婉嘴角含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一日一日就這般過去,隨著睿哥打了勝仗,凱旋而歸,回京受封賞的消息傳出來,鎮國將軍府衆人皆是喜不自禁,這不明日二少爺便要回府,衆人紛紛忙活著手中的活計,只見大太太叮囑郭媽媽,輕聲道:「睿哥喜歡的膳食定要讓厨房做與他吃。」

  郭媽媽含笑道:「您放心,老奴早已安排下去。」

  大太太想了想,又道:「往日睿哥的衣裳怕是短了不少,趕緊去綉房催催,讓她們晝夜趕工,爭取明日將睿哥的新衣裳做出來。」

  「老奴省的!」

  「還有便是睿哥的院子,可有派人打掃?」

  「甲義一直留在院子裡,自打知曉少爺回來,便日日著丫鬟除塵,打理器皿。」

  大太太看了看日頭,低嘆道:「今兒時辰怎過得這麽慢?」

  郭媽媽含笑道:「日日都這般,不過是太太盼子心切罷了!」

  「睿哥一走便是三載,也不知如今身子可好?是否受傷?」

  郭媽媽勸慰道:「您放心,咱們少爺武藝高强,又有老爺與老太爺派去的人保護,定不會讓其受絲毫損傷。」

  「可戰場上刀劍無眼,真到了性命攸關之時,旁人也顧不上他。」

  「太太,如今少爺可是打了勝仗回來,足以說明咱們少爺福星高照,自有佛祖顯靈,祖先保佑,遇事定是逢凶化吉。」

  大太太嘴角這才露出一絲笑意,淡笑道:「你所言即是。」

  只見大老爺心急火燎的走進來,大太太心臟猛地一緊,臉色微白道:「老爺,可是出了何事?」

  大老爺倒了一杯茶,隨後一飲而盡,方詫异道:「幷無何事,夫人爲何這麽問?」

  「還不是老爺神色慌張的進來,妾身以爲出了何事?」

  「呵呵……爲夫想到明日睿哥便要歸家,心下浮躁罷了!」

  大太太含笑道:「妾身跟老爺一樣,只覺得這時辰過得太慢……」

  「焉何不是?」

  話音一落,夫婦二人對視一眼,眼裡泛開笑意。

  夜半時分,只見鎮國將軍府老太爺的院子人影一閃,翻墻而進,偏此時趙媽媽端著木盆出來,恰巧看到這一幕,嚇得手中木盆應聲而落,隨後便要張嘴大叫,未料那人身形一閃,如影子似的躥過來,一把捂住她的嘴,耳語道:「閉嘴,是我!」

  自打趙媽媽搬來老太爺的院子,從未出過此等驚嚇之事,頓時嚇得神色惶恐不安,身子更是止不住的哆嗦,腦袋不住的晃動,嗚嗚不已。

  身著黑衣之人冷冷道:「是我,府中二少爺,睿哥!」

  此言一出,趙媽媽身子一僵,隨後不在掙扎,見此,睿哥慢慢鬆開她的嘴,皺眉道:「你是何人?」祖父院子裡除了端水的幾個老媽子,便不曾再有過旁的老媽子,且這位媽媽看著眼熟,偏他想不起來。

  趙媽媽嚇得心臟砰砰直跳,緩緩轉頭,借著微弱的燭光看清身後之人,忙對其福了福身,低聲道:「老奴給二少爺請安。」驚嚇的咽了咽口水,方緩緩舒了一口氣,輕聲道:「老奴乃六姑娘的奶娘,趙媽媽。」

  「你怎會在此?」

  趙媽媽小聲道:「二少爺有所不知,自打您去山西戎武,我們姑娘便搬到老太爺的院子。」

  睿哥眼睛一眯,隨後緩緩點頭,淡淡道:「祖父呢?」

  趙媽媽抬手指了指,輕聲道:「二少爺,您怕是記錯院子,老太爺住在隔壁院子。」

  睿哥臉上一僵,撓了撓頭,訕訕道:「許是夜黑風高,一時記錯祖父的院子。」

  趙媽媽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木盆,輕聲道:「二少爺自去尋老太爺,老奴還得爲姑娘打水去。」

  睿哥咳了咳,淡淡道:「去吧!」隨後大步離開,走去祖父的院子。

  趙媽媽見他背影消失在黑夜裡,方腿脚一軟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氣。

  此時,立在門口的劉奎身子綳緊,眼神刷的看向一處,低聲道:「誰?」

  睿哥身影一閃,從柱子後面竄出來,拱手道:「劉叔,三載不見,您還是這般機警!」

  「二少爺?」劉奎驚呼道:「你不是明日方能到家嗎?」

  「將士們脚程快,今日便已到達京城郊外,但聖旨許我們明日奉召進京,無奈之下今夜便在城外駐扎,趁天黑城門爲關,我便偷偷進來。」

  「未到聖旨宣您進京之日,您焉能私自進城,若被聖上知曉怕是會追究您擅離職守之責。」

  「劉叔放心,此時無人知曉。」

  「你乃軍中將領,倘若擅離職守,怎可能無人知曉?」

  睿哥訕訕道:「實不相瞞,我已讓青墨替我打掩護,此事不會出絲毫差錯,」睿哥含笑道:「祖父呢?」

  劉奎輕聲道:「爲了明早見您,老太爺早早就熄燈了,您在此稍等,老奴這就去進去喚醒他老人。」

  睿哥含笑點頭,若是往日他定不會這般造次,但他歸家心切,甚是思念祖父,遂不顧青墨阻攔,執意歸家就想見見祖父他老人家。

  劉奎推門進去,不出一會兒,就見老太爺的屋子漸漸亮了,睿哥抬脚進去,走進內室,眼眶泛紅的看著坐在床邊的祖父,踱步過去撲通跪下,低泣道:「不孝孫兒拜見祖父。」說著對其狠狠磕了三個響頭。

  「睿哥……睿哥……」老太爺神色激動,對其揮手,顫聲道:「快過來,讓祖父好好看看。」

  睿哥屈膝爬到祖父面前,低泣道:「祖父,您老人家身體可好?」

  老太爺眼眶含泪點頭,顫抖著摸著他的腦袋,輕聲道:「讓祖父好好看看你。」

  睿哥抬頭,含泪道:「祖父……」

  「好,好,我們睿哥幷未受一絲傷,祖父這心也算安穩了!」

  「祖父,孫兒在外戎武三載,想您,想爹娘,想府中衆人!」

  「如今你回來了就好,回來就好!」

  睿哥抬手抹掉臉上的眼水,哽咽道:「祖父,孫兒却是沒事,可青墨……青墨却是替孫兒擋了一劍。」提及往事,宴哥再也忍不住泪灑當場,抱著祖父的膝蓋不住哽咽,自打青墨替他擋了一劍,他便一直自責不已。

  聞言,老太爺臉色一變,低聲道:「可嚴重?」

  「他後背中了一劍,且臉被人劃了一刀!」

  這……這……怎會這樣!

  「咱們劉家欠他一條命!」老太爺緩緩道:「不過只要你沒事,這份人情祖父替你還。」

  睿哥低泣道:「祖父,是孫兒沒用,青墨明明勸孫兒窮寇莫追,可孫兒却一意孤行,貪戀功勞,未料前方有敵人埋伏,若不是青墨及時趕到,孫兒早已白骨化作一堆,就是因孫兒的莽撞,青墨才會因此毀容,孫兒悔啊……」

  「青墨臉上的疤痕可能除去……」

  睿哥搖頭,自責道:「傷口太深,隨軍大夫說他臉上的疤痕終生去不掉。」

  老太爺低嘆:「容老夫想想,怎麽還他這份人情?」

  睿哥咬了咬嘴唇,心下一橫,輕聲道:「祖父,即便此次青墨授封大將軍,怕也尋不到門當戶對的閨中千金。」

  聞弦歌而知雅!

  老太爺眼神深邃,冷冷道:「你到底想說甚?」

  「咱們家不是有適齡的姑娘,孫兒想……」

  老太爺一把推開他,神色微冷,冷冷道:「今晚你回府乃是因思念祖父而歸,還是別有用心。」

  睿哥沉聲道:「孫兒自是爲了回來看您。」

  「那你爲甚偏偏選擇在此時提及此事?」

  睿哥低聲道:「孫兒是想征得您的同意,若貿然跟爹娘或二伯提及,他們定然不會同意。」

  老太爺長嘆一聲:「睿哥,便是你想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却也不用結成兒女親家。」

  「祖父,青墨却是因孫兒毀容,孫兒心中悔恨難當,若日後因他之容貌,娶得低門之婦,亦或者被門當戶對的人家拒親,您讓孫兒有何面目在這世上自處?」

  老太爺淡淡道:「說了半天,你到底相中何人?」

  睿哥低聲道:「府中妹妹皆可。」

  「五丫頭已然定親,如今及笄的唯有六丫頭,其餘三個丫頭還未及笄,」老太爺神色一頓,臉色鐵青,怒聲道:「若你打六丫頭的主意,趁早死心,老夫定是不允。」

  睿哥面如土色,緩緩道:「祖父,實不相瞞,孫兒却是相中六妹,她聰慧可人又善解人意,若她嫁與青墨,定然不會嫌弃他臉上的疤痕。」

  老太爺怒聲道:「你怎可如此自私,爲了一己私利便打旁人的主意,即便如你所想,藏在你心底的虧欠也只會越來越多。」

  「祖父,那您說孫兒還能用何來償還青墨的救命之恩,」睿哥趴在祖父膝下,泪水沾濕他老人家的褻褲,哽咽道:「功名利祿、金銀財寶他都有,孫兒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爲他娶得佳媳,方能寬解孫兒內心的自責之情。」

  「這只是你一意孤行的念想,或許青墨幷不同意。」

  睿哥低聲道:「自打孫兒有此打算,便曾暗暗問過青墨,」聲音一頓,低聲道:「未料青墨自嘲面目醜陋,今生再不打算娶親。」

  「他……堂堂三尺男兒,錚錚鐵骨,既打算在戰場上建功立業,連死都不曾畏懼,焉何畏懼臉上的一道疤。」

  「祖父,若是您當真一點也不在意?」

  老太爺身子一頓,面色一僵,喃喃道:「那也不能隨意指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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