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六姐落水 (1)
大姐直接去了他娘的房間, 又勸慰她半個時辰, 總算將她娘哄的不在鬧騰, 方去厨房爲翊哥做了一桌膳食,與娘家人一同用膳後才帶著婢女離開。
曹家得知翊哥的消息後,曹丞相臉色更是黑如鍋底,狠狠拍著桌子, 怒聲道:「劉家老太爺當真是個老狐狸!」每一步被他謀劃的算無遺漏,既讓人抓不住把柄又挑不出絲毫詬話,好!好!好個狡猾的老狐狸!
曹霽光低嘆道:「薑果然還是老的辣!」言語中帶著欽佩之意!
八月初八果然是個好日子,這日碧空萬里,秋高氣爽, 只見鎮國將軍府房梁上早早系好了紅綢,紅燈籠, 廳中,盛裝之下的二太太一臉喜意的陪著各府女眷閒談, 因三姐已及笄,又跟在大太太身邊學理家, 遂大太太讓其負責厨房之事,待她叮囑完方亭亭玉立的走到她娘身邊,對其耳語交代幾句, 方坐在下首與各家千金慢聲細語的說話。
大太太在旁看著暗暗點頭,如今三丫頭言行舉止越發知分寸,即便之前對她稍有不滿,如今却是十分的滿意, 未成想三丫頭轉頭對她莞爾一笑,大太太心中啞然,這個三丫頭……還是這般的機靈古怪,待她慢慢收回目光方神色自若的與弟妹一同招待各府女眷,看著言笑晏晏的弟妹,心中十分惆悵,金秋翊哥雖未能高中榜首,却也榜上有名,如今更是覓得佳偶,再看看她的睿哥,尚在戰場上奮勇殺敵,至今生死未知。
如此一想,當真羡慕弟妹,無論今朝秋闈翊哥中與未中,最起碼他尚無性命之憂,但她的睿哥却……如今說再多也是枉然!
劉湘婉陪祖父用過早膳後,便回了她的院子,眸光看向招娣,輕聲道:「我們去姨娘處。」
「姑娘,今日大少爺成親,您不前去觀禮嗎?」
劉湘婉淡淡道:「今日人多事雜,我怕姨娘那裡有什麽閃失,還是親自過去看看方安心。」最主要是擔憂李姨娘,生怕她趁亂做出什麽意料不到之事。
趙媽媽低聲道:「姑娘,府中如今亂的很,還是老奴陪您同去吧!」
劉湘婉搖了搖頭,淡笑道:「不過是去姨娘處走一趟,能出何事?」
趙媽媽見她堅持己見,唯有沉著臉交代招娣:「看好姑娘!若姑娘身上有一絲損傷之處,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越說臉色越嚴厲。
招娣嚇得臉色一白,咽了咽口水,方道:「奴婢知曉。」
主僕二人出去後,看著沿路行事匆匆的丫鬟,劉湘婉眼睛一閃,淡淡道:「咱們去池塘那邊散散步。」
招娣脚步一頓,拽住姑娘的衣袖,搖頭制止:「姑娘不可,池塘離水近,萬一您脚下不穩出了何意外,媽媽還不得駡死奴婢。」神色一頓,輕聲道:「姑娘,您不是要去探望姨娘嗎?」
「日頭尚早,且不急!」劉湘婉低嘆:「今日陽光正好,又恰逢大哥小登科,真真是個好日子,唉!以我的出身便是去廳中觀禮,怕也是無人搭理,又何必自取其辱,再且咱們去池塘處不過是看看荷花,這你也要攔著我?」
招娣見姑娘神色暗淡,心下一疼,忙不迭道:「姑娘莫要垂頭喪氣,奴婢陪您去便是,」聲音一頓,小聲道:「不過不可待太長時間,若讓趙媽媽知道……」
「放心!此事你不說,我不說,媽媽如何能知曉?」
招娣緊綳的嘴角漸漸露出一絲笑容,輕聲道:「姑娘,奴婢陪您過去吧!」
劉湘婉頷了頷首,主僕二人一同過去。
大約走了一刻鐘方到了池塘邊,只見荷葉碧綠碧綠,像一個個大圓盤,又像一把把小綠傘,許是日頭還未高高升起,荷葉上尚有許多的水珠,只看那荷花一株株挺立在那兒,有的含苞待放,有的隻張開兩三片花瓣,有的全部盛開,更有的長出小蓮蓬,細細探之,便可看到很多可以採摘的小蓮蓬,招娣眉眼帶笑的指著垂柳處,低聲道:「姑娘,您看那朵荷花?」
劉湘婉淡笑道:「開的委實不錯!」
「怪不得您要來,一轉眼這滿塘荷花全開了。」
「荷花一般都在六到九月盛開,若過了這四個月,就得等明年的夏秋兩季。」
「原來如此,若您再不過來觀賞荷花,再過半旬,它怕是都要謝了!」
劉湘婉頷首,輕聲道:「水光瀲灩方晴好,花謝花開總相宜,今日却是在恰當不過!」
誰知從樹蔭處突然竄出一人,猛地推向劉湘婉,在她尚未回神,人已落到水中,只聽『噗』的一聲,招娣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待聽到聲響及不見了姑娘的身影,頓時神色驚恐,臉色慘白,慌張的大叫『來人啊』『來人啊』,可府中衆人都在忙活大少爺的親事,焉能注意到偏僻的此處。
只見李姨娘站在岸邊,雙手掐腰不住的大笑:「蒼天有眼啊,這回我的四姑娘在地下不怕孤單了……」
聞言,招娣臉色驟變,指著她怒聲道:「你個瘋子!瘋子!」轉頭看向池塘裡上下撲騰的姑娘,神色難掩焦急,低喃道:「姑娘,奴婢這就想法子救您……」
可她不懂泅水,丟了自己的性命倒是不打緊,若因此沒救上來姑娘可怎麽辦,看著在水中一直撲騰,掙扎的姑娘,嚇得臉色越發慘白,如今……唯有提起裙擺飛快跑出去,恰好碰到兩個端著膳食要去廳中的老媽媽,來不及解釋,直接扯著她們跑到河邊,而她們慌張之下手中的木案應聲落地,灑了一地吃食。
兩位媽媽臉色驟變,怒聲道:「這是給貴客準備的膳食,你怎能如此不知分寸,若二太太知曉,不定如何收拾我們!」
招娣匆匆回頭,慌張道:「快去救我們姑娘,她被人推到水裡,快……」
兩位媽媽驚的差點摔倒,臉色更是慘白不止,在顧不得什麽膳食,跟著招娣跑到池塘邊,一看之下更是三魂丟了五魄,只見李姨娘正拿著木棍不住的打向在水中『撲騰』『掙扎』的六姑娘。
見此,招娣暴紅了眼,跑過去直接與李姨娘厮打起來,大怒道:「我讓你心存歹意,我讓你打我家姑娘,竟敢推我家姑娘掉進水裡,我打死你……你個壞心腸的惡婦,看我不打死你!」
「你個賤婢也敢打我,找死不成!」李姨娘被激的與其撕扯在一起,不管不顧的撓著招娣的臉以及捶打她的身子。
招娣一時不備,左臉頰被撓了一條紅痕,轉頭看向岸邊那兩個媽媽,怒聲道:「你們是死人不成,還不快救我家姑娘……」
兩位媽媽對視一眼,此事既被她們碰到,若六姑娘當真有個閃失,別說二老爺便是老太爺也不會輕饒了她們,如今六姑娘可是老太爺院子裡的人,深得老太爺歡心,若……想及此,深深打個寒顫。
當下臉上再無任何糾結之色,咬牙噗通跳進池裡,還好六姑娘掉下的地方離岸邊不遠,遂憋氣慢慢劃向她身邊,此時的劉湘婉漸漸沒了力氣,已不再撲騰,其中一位媽媽眼疾手快將其托在自己身上,帶著她慢慢劃回岸邊。
這時招娣被李姨娘纏的脫不開身,恨極之下狠狠擰了她腰間的軟肉,只見她臉色一變,『哀嚎』一聲,隨後鬆開她的桎梏,不住的揉著腰間的軟肉,瞠目切齒的大駡:「你個賤婢!你找死!看我怎麽收拾你!」
招娣瞪大了眼睛指向池塘,怒聲道:「再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與你同歸於盡。」
李姨娘身子一顫,臉色微白,怒聲道:「你敢?」
「你都敢謀害我家姑娘,我又爲何不敢抱著你一同跳進池裡,既與你同歸於盡又爲姑娘除了你這個禍害!」
「你膽敢在說一遍?」
只見招娣目光如炬,厲聲道:「倘若我家姑娘有何閃失,我定跟你同歸於盡,也算全了我與姑娘的一場主僕情緣。」
此話聽在兩位媽媽耳裡,暗暗道:想不到招娣小小年紀,倒是個忠僕!心裡這般想,手上動作却未停,顧不得什麽身份尊卑,其中一人直接將六姑娘平放在地上背過身,另一人跪在一旁狠狠捶打姑娘的後背,輕喃道:「六姑娘……六姑娘……」
招娣腿一軟,爬到姑娘身邊,拉著她的手,低泣道:「姑娘……姑娘……您醒醒……」若姑娘不在了,她不如也跟著去,既能在地下伺候姑娘,也免了老爺的一番罪責。
李姨娘趴在地上不住的喘氣,聲色癲狂:「哈哈……死了……終於死了……」她終於爲姑娘報仇了!姑娘在地下不在孤單了!哈哈!
三姐陪著幾位官宦人家的千金逛府中的園子,眸光輕瞥一隅,頓時嚇得臉色一白,魂飛魄散,壓抑心中的懼意,指著不遠處的凉亭,含笑的看向竹菊,輕聲道:「你先帶衆位小姐去凉亭納凉,過會兒我便來。」
其中一位小姐神色不虞,皺眉道:「不知三姑娘是要去哪?」怎有這樣的主家,帶她們逛園子,却置她們於不顧。
三姐臉色僵硬,扯了扯嘴角,對其福了福身,歉意道:「適才想到有位夫人不能吃魚蝦,一旦吃了身子便起滿紅疙瘩,遂妹妹心下擔憂,今日乃我哥哥大喜之日,妹妹深怕厨房之人忙的手忙脚亂,一時忘了此茬。」
那位小姐臉色鐵青,冷冷道:「三姑娘好記性!」哼!門檻如此高的人家,未料府中千金行事如此不周全,此事這般重要,竟未派人親自監督,哼!高門大戶也不過爾爾!
三姐見她臉色不好,僵硬著臉,低聲道:「還妄秦姐姐不要怪罪妹妹失誤之舉,在此稍等妹妹片刻!」
秦小姐冷冷道:「三姑娘自去便是!」轉身帶著婢女甩袖離開。
其餘兩位小姐倒是笑容和善,淡笑道:「三姑娘自去忙便是,趁此機會,我們也好觀賞府中景致。」
三姐對其福了福身,低聲道:「多謝兩位妹妹的體諒。」
梅蘭跟在姑娘身後,皺眉道:「姑娘,奴婢怎不知哪家親眷不能吃魚蝦。」
三姐臉色微冷,低斥道:「閉嘴!」
梅蘭神色微僵,委屈的低下頭,不言不語跟在姑娘身後,只見三姐未去厨房,而是繞了一圈走到池塘邊,待看到地上躺著之人,臉色瞬間慘白,身子不由晃了晃,還好梅蘭手快,上前一步扶住姑娘,但她也被這一幕,驚的身子瑟瑟發抖,顫聲道:「姑娘……」
三姐心下惴惴不安,喃喃道:「扶我過去……」此時的她已嚇得身子僵硬,走不動路!
梅蘭臉色慘白的扶著姑娘走過去,只見劉湘婉口中終於吐出一口水,隨後躬著身子不住的大口喘氣,兩位媽媽心下一鬆,身子一軟,軟如爛泥。
見此,招娣喜極而泣,拽著姑娘的胳膊,哇哇大哭:「姑娘,您嚇死奴婢了,嗚嗚……」坐在地上,劫後餘生道:「還好您沒事,不然奴婢……奴婢只能已死謝罪。」
劉湘婉喘著粗氣,斷斷續續道:「別哭……沒事……」
三姐走到她面前,身子一軟坐在地上,低聲道:「這到底怎麽回事?」只見六妹渾身濕透,臉上貼著一縷縷濕發,臉上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躺在地上不住的喘著粗氣。
招娣身上的勁一下子都恢復過來,指著李姨娘怒聲道:「三姑娘,就是她,就是她,她推我們姑娘落到池塘裡,害她被水淹!」
李姨娘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歪著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這等惡人老天爺怎能不收呢?」抬頭望天,傻笑道:「老天爺不公!不公啊!」
三姐鐵青著臉,陰翳道:「梅蘭,扶李姨娘去我的院子,讓抱月抱夏看住她!」
梅蘭頷首,上前扶著李姨娘離開,未料她猛地掙脫梅蘭的手,飛快跑到劉湘婉身邊,推開圍著她的招娣,狠狠掐著劉湘婉的脖子,劉湘婉本就虛弱又被李姨娘這麽一掐,憋得整張臉漲紅不已,眼睛更是向外凸起,手背處更是青筋外露,窒息迫使她抬起虛弱的雙手狠狠的推攘她。
衆人被這一幕弄得神色呆滯,待三姐反應過來,大怒道:「還傻楞著作甚,還不快挪開李姨娘。」
衆人被嚇的身子一顫,反過神兒忙不迭伸手拽開李姨娘,誰知她使勁全身力氣,兩位媽媽竟拽不動她的身子,招娣掰她的手竟也未讓她紋絲不動,最後還是三姐上前,狠狠打了李姨娘一巴掌:「你當真連二哥也不顧及嗎?」
李姨娘身子一僵,趁這時機,兩位媽媽使勁力氣抱住李姨娘的身子,招娣臉色慘白的扶著姑娘坐起來,只見其大口喘氣,適才劉湘婉當真有命懸一綫的感覺……那種喘不上來氣,臨近死亡的窒息感。
三姐舒了一口氣,蹲下身子撫著她的肩膀,焦急道:「六妹可還好?身子還有哪處不舒服?」
劉湘婉張了張開口,却發不出任何聲響,嘶啞的『啊啊』兩聲,無奈之下指著嗓子對其搖了搖頭。
這……這……三姐嚇的臉色白了白,看著被兩個老奴制住的李姨娘,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看向梅蘭招娣,冷冷道:「梅蘭,你背著六妹,招娣跟在你們身後一同回去,切記走背人的地方。」六妹雖年歲尚小,但事關女兒家的閨名還是要謹慎些。
三姐扯了扯嘴角,輕聲道:「六妹別怕,有三姐在,不會讓你再受一絲傷害。」
劉湘婉眼泪刷的落下,輕輕點了點頭。
三姐抬頭抹掉她臉上的泪水,低聲道:「安心回去,自有三姐爲你做主。」將她臉上那一縷縷濕發別在耳根後,對她輕柔的笑笑。
招娣眼眶微紅,泪水滑下眼角,含泪點頭:「三姑娘放心,奴婢絕不讓我家姑娘再有一絲閃失。」
梅蘭背起六姑娘,三人躡手捏脚的離開,三姐走到李姨娘身邊,臉色冷峻,咬牙切齒道:「知道今兒是什麽日子嗎?」
李姨娘神色呆滯,喃喃道:「老天怎沒收了她,老天爺不公啊,不公啊……」
「你……自作孽不可活,先在大哥成親的日子起了歹心,後又謀害六妹,此行此舉,即便爹爹因二哥對你稍加袒護,可祖父呢?」
李姨娘身子微僵,嘴上却依舊念念叨叨。
三姐冷冷道:「少在我面前裝瘋賣傻,即便你當真瘋癲痴傻,也不能無視你所做一切膽大妄爲之事,便是二哥也袒護不了你!」
李姨娘對著她大喊:「老天爺不公!不公至極!」
三姐眸光瞥向身旁兩個老媽媽,冷冷道:「你們是哪處之人,負責什麽,今日的職責又是什麽?」
那兩個媽媽全身早已浸濕,身子本就發抖,在聽到三姑娘的問話,身子更是從內而外的發寒,低聲道:「老奴二人乃厨房的媽媽,平日負責燒水,今日恰逢三少爺成親,厨房忙不過來,便讓老奴二人爲貴客們送膳食。」
三姐淡淡道:「知道我的院子嗎?」
二人忙不迭點頭,低聲道:「老奴們知曉。」
「將人送到我的院子,牢牢看住,若讓她趁機偷跑,亦或者我爹未審之前有何閃失,你二人……」
她二人臉色慘白,哆嗦道:「三姑娘放心,老奴定會看好李姨娘。」
三姐眸光陰冷的看著她們,冷冷道:「此事不得讓任何人知曉,不然……」
「老奴二人定會守口如瓶,絕不露一絲口聲。」
三姐抬手理了理儀容,淡淡道:「我妝容可有不妥之處?」
二人微微抬頭,瞥了一眼,小聲道:「您妝容幷無一絲不妥,衣裳也是井井有條。」
「去吧!」三姐瞥了眼李姨娘,冷冷道:「勸您還是不要想著自盡,借此逃避罪責及爲二哥惹來的麻煩事,此次事關六妹的性命,而她又甚得祖父歡心,若不讓他老人家發泄心中怒火,祖父惱怒下,許會讓二哥永遠流落在外,有家歸不得!」
李姨娘猛地抬頭,眸光盯著三姑娘,尖銳道:「三姑娘好狠的心腸!」
三姐冷冷道:「再狠也無你謀害六妹之心更惡毒!」
「她害死你四妹!同你一起長大的四妹,」李姨娘似要掙脫兩位媽媽的桎梏,憤恨道:「不能因爲您親近六姑娘,便向著她說話,三姑娘……您想想你的四妹,她死的多冤,你怎能忍心看著你四妹無辜枉死?」
三姐被她之言驚的目瞪口呆,皺眉道:「四妹?」隨即冷笑一聲:「果真是個害人害已的攪家精,她自尋死路,還想拉著六妹做墊背,其心狠毒矣!」
李姨娘使勁搖頭,神色瘋癲:「三姑娘,三姑娘……您怎能忘了你四妹,難道您忘了小時你們姐妹的情誼……」
三姐冷冷道:「從她做出那般决定,自己找死的那一刻,我與她便再無瓜葛,」頓了頓,又道:「又談何情誼?」如今四妹身在宮中,不是以鎮國將軍府四姑娘的身份自居,而是改名換姓變了一人,即便她二人有緣再見也不是以姐妹的身份,又談何情誼!
「妾乃太太的貼身婢女,當年三姑娘尚小時,妾還從旁照顧,難道這些在三姑娘眼裡算不得什麽?」
三姐冷冷道:「你可是在質問我?無論你身爲妾室還是奴婢,我主你僕,難道照顧我不應該嗎?」
李姨娘臉色青白交錯,低聲道:「三姑娘好狠的心腸!」
「比不過姨娘……」三姐冷笑,隨即看向她身旁的兩個媽媽,怒聲道:「還不快將其帶走!」
待李姨娘身影消失,三姐心下一鬆,腿一軟蹲在地上,此次……真真是嚇死她!從小到大她何曾經歷過如此膽戰心驚之事,還好六妹無礙,還好……不然她真真有弄死李姨娘的心。
足足緩了一刻鐘,三姐方平緩複雜的心緒,緩緩站起來,隨後低頭整理衣領、袖口,見其沒有褶皺,方抬脚離開,回到凉亭處。
坐在石凳上的秦小姐,見她臉色不虞,詫异道:「三姑娘,你臉色較之方才有些凝重,可是發生何事?」
三姐一楞,便是她眉眼間尚帶一絲虞色,若是知書達理,善解人意之人焉能問出此等造次之言,可見她的規矩也不堪拿的出手,遂臉上堆起笑容,輕笑道:「還好適才我去了一趟厨房,若不然厨房之人當真上錯菜,到時悔之晚矣!」
「怎你獨自回來,你的婢女呢?」
「自是被我留在厨房,親自督促。」
秦小姐眉眼一挑,淡笑道:「三姑娘有心了。」
三姐入座後,淡笑道:「當不得秦小姐誇。」不久前還一口一口喚著秦妹妹,如今却喚成秦小姐,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只見餘下兩位姑娘端起茶杯抿了抿,遮住嘴角的笑意。
秦小姐臉色微冷,猛地起身,淡淡道:「此處幷無好看的風景,咱們走吧!」
因這位秦小姐身份高於其他兩位小姐,遂她二人只能跟著起身,歉意道:「三姑娘,適才你去厨房,我們三人在這附近逛了逛,府中景致倒是別致的很。」
三姐福了福身,輕聲道:「身爲主家,未能親自陪你們一同賞景,乃是我照顧不周,還妄你們見諒。」
那兩位小姐十分知趣,福身回以一禮,淡笑道:「無妨,無妨!」
三姐眸光看向竹菊,只見她臉色微青,淡笑道:「既如此,咱們先回去!」抬頭看了看日頭,輕聲道:「迎親的隊伍怕是要回來了。」
沿路,三姐與這位秦小姐暗藏玄機,其他二人則視而不見,淡而處之,一行人慢慢回到正廳中!
劉湘婉被梅蘭背回院子,立時驚動趙媽媽等人,待姑娘進屋後,趙媽媽見其昏迷不醒,臉色慘白,衣裳盡濕,脖頸處更帶著勒痕,驚嚇之後,眼前一黑,身子一晃竟直接暈了過去。
招娣趕忙扶住她,又對呆愣的招銀道:「姐姐快來搭把手,我們扶媽媽坐會兒,」看向梅蘭,低聲道:「還要勞煩姐姐幫忙,爲我家姑娘換身乾淨衣裳。」
梅蘭自是點頭,低聲道:「趕快拿乾淨的衣裳,再讓招銀去厨房熬一碗薑湯,待六姑娘醒來讓其喝下,省的一時不慎身染風寒。」
招娣神色感激,低聲道:「多謝姐姐。」
看著昏迷過去的姑娘,招娣將趙媽媽交給招銀,自顧去拿乾淨衣裳遞給梅蘭,又轉身走到招銀旁邊,低聲吩咐兩句,只見她神色匆匆的離開,招娣看著暈過去的趙媽媽,心想眼下這般光景,媽媽這不是添亂嗎?於是扶起她的腦袋,用大拇指狠狠按住她的人中,片刻後趙媽媽轉轉醒來,迷糊道:「姑娘呢?」
「媽媽,這般時刻,您定要挺住,若連您也抗不住事,姑娘又該怎辦?」
趙媽媽身子發虛,低喘道:「你說的對。」
隨後由著招娣攙扶走到內室,只見梅蘭已替姑娘換好乾淨的衣裳,招銀上前一步,緊緊握著她的手,鄭重道:「今日姐姐這番情意,招娣銘記在心。」
梅蘭低聲道:「焉何這般說,去年若不是六姑娘挺身而出,我家姑娘……乃是奴婢都會被老爺……現下奴婢做這些,不過是償還六姑娘當時施與奴婢的恩惠。」
聞言,招娣緊緊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姐姐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趙媽媽坐到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姑娘,催促道:「招娣,你趕緊去禀告老太爺,讓其喚大夫過府。」今兒大少爺成親,若她們貿然喚大夫過府,怕是很容易惹怒太太,但老太爺不一樣,凡他所行所言,太太便是知曉也是敢怒不敢言。
招娣點頭,飛快離開。
趙媽媽坐在一旁慢慢撫摸姑娘的臉頰,眸光陰狠道:「梅蘭,到底是誰將我家姑娘害成這樣。」
梅蘭低聲道:「李姨娘!」
只見趙媽媽瞋目切齒,狠狠捶打她的雙腿,惱怒道:「她……她……膽大包天!該死!」
梅蘭低聲道:「媽媽莫要心急,眼下還是六姑娘的身子要緊,適才招娣讓招銀去厨房要一碗薑湯,可今兒恰逢大少爺成親,厨房上下手忙脚亂,怕是無暇分身!」
趙媽媽身子一僵,低聲道:「只盼招娣能將老太爺請來,有他老人家坐鎮,姑娘定會平安無事。」
大約半盞茶功夫,只聽外面傳來一陣脚步淩亂的聲,趙媽媽忙起身行至門外,低泣道:「老太爺,您總算來了。」
老太爺臉色肅然,冷冷道:「六丫頭可好?」
「姑娘至今昏迷不醒?」
老太爺轉頭對劉奎道:「你且在此候著。」看向招娣,淡淡道:「扶老夫進去。」
招娣福了福身,衆人跟在他身後緩緩進去。
老太爺立在床邊看著臉色慘白,毫無血色,昏迷不醒的六丫頭,且她脖頸處明顯印著一條紫紅色的勒痕,眸光微冷,淡淡道:「我們出去吧!」
衆人福了福身,趙媽媽示意梅蘭暫且守著姑娘,她則跟隨老太爺一同出去,老太爺站在廳中,眸光一掃,冷冷道:「一切待翊哥成親後再說!」
衆人低聲應諾,老太爺坐在上首,冷冷道:「說吧?到底發生何事?」
招娣噗通跪下,低泣道:「還是由奴婢說與老太爺聽,」慢慢將來龍去脉一字一句說與老太爺聽,末了氣憤道:「老太爺,李姨娘其心可誅,您定要替姑娘做主。」
老太爺臉色鐵青,目眦盡裂,壓抑著怒火,冷冷道:「老夫知道了!」
直至大夫過來,老太爺方緩了緩臉色,淡笑道:「李大夫,我孫女就麻煩你診治了。」
李大夫含笑道:「老太爺客氣了!」跟著趙媽媽進到內室。
待看到床上小人的模樣,方斂了斂嘴角的笑意,淡淡道:「老夫要看診,你們且安靜。」
趙媽媽與梅蘭福了福身,立在旁邊。
只見李大夫拿絲帕遮住劉湘婉的手腕,隨後眼睛微閉,伸指號脉,半盞茶後睜開眼睛,又看眼她脖頸的傷痕,方緩緩點頭,輕聲道:「咱們出去吧!」
待他出去,老太爺再無適才的鎮靜,猛地起身,神色焦急道:「我孫女可好?」
李大夫輕聲道:「老太爺莫急,」眸光看向趙媽媽,淡笑道:「你家小姐可是溺過水?」
趙媽媽覷了覷老太爺的臉色,見其微微點頭,方道:「確是!」
李大夫心知肚明,遂淡笑道:「你家小姐乃先溺水導致呼吸不順,後被人掐住脖頸險些致死,一驚一嚇間導致暈迷不醒。」
招娣不顧身份,迫不及待道:「李大夫,適才我家小姐醒來竟說不出話,不會……」
此言一出,驚的老太爺臉色又是一白,只見其瞪大眼睛,暴怒道:「此事你怎才禀告?」
招娣低泣道:「奴婢心下擔憂姑娘的安危,一時給忘了!」
老太爺瞪了她一眼:「待六丫頭醒來,老夫在收拾你!」
招娣幷未求饒,低聲道:「奴婢任由老太爺處置。」
趙媽媽只覺一道又一道的雷劈向她,身子不住的發抖,低泣道:「李大夫,我家姑娘到底如何?」
聞言,老太爺眸光飛快看向李大夫,只見其斂容輕聲道:「老太爺且放心,府中千金幷無大礙,一會兒老夫開些防傷寒及嗓子受損之藥,」又從藥箱裡拿出一盒藥膏,低聲道:「這是活血化瘀的藥膏,每日早晚爲你家姑娘塗抹,大約五六日,她脖頸的淤青便會慢慢消失。」
趙媽媽上前一步,從他手中接過藥膏,感激道:「多謝李大夫。」
老太爺淡笑道:「勞你折騰一趟。」話音一轉,又道:「今兒乃我孫兒大喜之日,不如留下喝杯喜酒在走!」
李大夫低笑道:「老太爺且放心,此事老夫定會爛在心底,不會對任何人提及,至於喜酒……」摸了摸他的山羊鬍子,淡笑道:「實不相瞞,今日老夫醫館人滿爲患,若不是您親自派人過來,老夫定不會外出坐診。」
老太爺淡笑道:「既如此,老夫就不多留你,」看了眼劉奎,淡笑道:「替我送李大夫出去。」
「老太爺,眼下咱們怎麽辦?」
「我院子有個小厨房,你帶人過去爲六丫頭煎藥!」
趙媽媽躬身道:「老奴明白!」
老太爺看向招娣,淡淡道:「你先過去照看六丫頭吧!」
招娣卷起袖子,抹了抹眼泪,低聲應道。
招娣眼眶微紅的進來,梅蘭輕聲道:「既然六姑娘這裡有妹妹守著,姐姐便先回我家姑娘身邊,」聲音一頓,小聲道:「我家姑娘現下定也十分擔憂六姑娘。」
招娣對其恭敬的福了福身:「今兒多謝姐姐。」
梅蘭拍了拍她的肩膀,方脚步輕移的退出去。
大太太何須人也,乃打理一府中饋之主母,老太爺那裡但凡有一絲風吹草動都會傳到她耳裡,低聲對郭媽媽耳語吩咐幾句,便見她躬身退出去。
二太太眼神看向大嫂,只見其嘴角含笑,便放下心繼續與各府女眷閒談。
這時,外面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音,二太太眼裡一喜,激動道:「可是翊哥迎親回來了?」
王媽媽咳了咳,低聲道:「太太,注意您的儀態。」
聞言,二太太斂了斂臉上的笑容,含笑點頭,輕聲道:「去看看老爺在何處?」一會兒新郎新婦進門,他們可是要拜高堂,也不知老爺身在何處,遂臉色不免帶著一絲焦急。
只見媽媽飛快過來,眉眼帶笑道:「太太,回來了!少爺接親回來了!」
此話一出,廳中頓時騷動不安,竊竊私語,遠遠地便聽見喇叭嗩呐,銅鈸皮鼓,吹吹打打的聲音,且一聲比一聲響亮,而二太太臉上的喜色也一分比一分的濃重。
劉仲修緩緩而來,二太太忙站起來,對其福了福身,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大門之外,一整隊火紅的人影漸漸清晰,待她看見高頭大馬上身著紅袍的翊哥,嘴角的笑容遮也遮不住。
隨著衆人起哄,翊哥下馬後走到新娘的軟嬌前輕輕踹開轎門,又重新娘手中接過紅絲綢的一邊,慢慢抽回手中的紅綢直至新娘子走出來,由喜娘相扶站在其右側,待她跨過火盆,二人方一同牽著紅綢,緩緩行至廳中。
今日的翊哥身著一襲紅袍,韶光流轉,出塵逸朗的俊顔光彩煥發,他的嘴角始終挂著一絲溫和的笑意,手持新娘的手,踏入那鋪滿紅裳的正廳中,在看新娘同是一襲華袍紅裝,頭上的鳳凰步搖襯托出她的嬌艶,縱然廳中衆人無法瞧見蓋頭下的容顔,只見其纖細的背影,却也是我見猶憐,如今與俊朗的新郎站在一處,更是說不出的般配。
衆人心中暗暗道了一聲:好一對天作之合!
劉仲修夫婦坐在上首,大廳中間放了兩個鋪墊,這時喜娘鬆開新娘的手,走至一旁,對著衆人微微福了福身,隨後脆聲道:「吉時已到,行跪拜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喜娘含笑道:「禮成!送入洞房!」
新娘子由喜娘攙扶緩緩走進內室,翊哥則留下陪他爹一同宴客會友,今日劉仲修一臉喜色,如今的翊哥功名已成,又娶得佳媳,也算了了他心中一件大事。
這時,郭媽媽躡手躡脚的回來,臉色微微發青,走到大太太身邊對其耳語,只見大太太雙手不自覺握緊凳子兩側的扶手,扯了扯嘴角的笑容,輕聲道:「此事可還有其他人知曉?」
郭媽媽低聲道:「三姑娘機智,著人將六姑娘背回院子。」
「李姨娘安排在何處?」
「三姑娘的院子!」
大太太眸光看向陪著衆位千金言笑晏晏的三丫頭,心下微緩,如今她越發長進,眸光又看向滿臉喜氣的二太太,心中冷哼:行事越發的糊塗!
「待會兒客人散的差不多,咱們在過去。」
郭媽媽低聲應道,自打知曉此事,她的心便一直砰砰直跳,自打二房回府,府中便沒安穩過,真是一樁接一樁接連出事,如今又出現姨娘謀害主子的事,且事關六姑娘的性命,也不知老太爺作甚打算,她只是微微瞥了眼老太爺的臉色,身子便止不住的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