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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閨中記事》第181章
第181章 雙方對峙 (1)

  「倘若他不這般行事, 魏家許是會大禍臨頭。」

  劉湘婉低笑道:「孫女却覺得不儘然……」

  「當年他與先皇暗中較量,未料竟是先皇棋高一著, 結局著實令人感嘆!」

  只聽劉湘婉話音一轉, 輕聲道:「說到底魏大人還是貪生怕死, 即便全家一同被先皇治罪, 想必魏大哥的娘也甘願陪他一同赴死,這樣總好過相濡以沫的結髮夫妻被人生生拆散。」

  老太爺冷笑道:「如何不是?倘若換作老夫,便是死老夫也不會娶心中不喜之人,死又有何懼, 人活一世, 禍兮旦福, 終有魂歸離去之日, 又何必計較那麽多……」

  「唉!說到底魏大人太過貪生怕死!」

  「懦夫!」老太爺嗤笑道:「枉他在戰場上殺人如麻,戰無不勝,關鍵時候竟也是個孬種, 青墨這麽好的孩子生生被他耽誤了, 而他與三公主所生的子嗣, 却是沒有成材之人!」

  「祖父此言差矣, 沒有經歷過苦難之人, 心智焉能這般堅定,無所畏懼,也許正是因此,魏大哥才能堅定信心,靠著他的雙手闖出一片前程!」

  「此子無論心智還是心性皆是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老太爺低嘆一聲:「只是身世太過坎坷。」

  劉湘婉緩緩道:「也只能說造化弄人!」

  「老夫暗中考察青墨許久, 他確實不似他爹貪生怕死,懦弱無爲,否則老夫絕不會將你許配與他,」老太爺聲音一頓,又道:「現下的青墨心底怕是恨極了他爹,方才對他冷漠至此,若不然定親這般重要之事,又怎會不在意他爹是否到場。」

  「所以此次三公主下帖子,許是他二人的意思。」

  「不管是誰,你且去就是!」老太爺冷聲道:「他們夫婦一個蛇蝎心腸,一個乃是披著人皮的狼,倒也般配!」

  「祖父放心,孫女不會給您丟臉!」

  老太爺指了指案桌上的請帖,淡淡道:「走時記得將它拿走!」

  劉湘婉莞爾一笑:「祖父,聽您話裡話外之意,甚是厭惡魏大人。」

  「戎武之人無一絲陽剛之氣,不過是小小的恫嚇就將他嚇得將結髮之妻貶至妾室,嫡出之子變成庶子,其心當真凉薄。」

  誠如老太爺所言,這輩子他只守著夫人過活,倘若有一日他變成魏鬆,拼著一死也絕不會稱了先皇的意,爲了能活下去,委屈髮妻與孩兒,那還不如一家人共赴黃泉,總好過午夜夢回時,輾轉難眠,良心不安。

  「祖父,您說魏大人可會良心不安?」

  老太爺嗤鼻冷笑:「人活著時他隨意弃之,如今墳頭早已長滿了青苔,再緬懷過去又有何用,若你是他,可會追悔莫及?」

  「定會!」

  「可倘若此事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拋弃結髮之妻。」

  劉湘婉點點頭:「這般利欲熏心之人却會如此,」頓了頓又道:「只是沒想到魏大人乃如此多情之人,那般情形下竟與三公主生下二子一女。」

  老太爺冷哼:「薄情寡義的男子焉能管得住腰間的褲腰帶,可見他的承諾就如同糞坑裡的一堆屎,臭不可聞。」

  「祖父……」

  老太爺臉色一訕,一不小心竟在孫女面前滿嘴噴糞,真真是丟臉至極,爲了掩飾臉上的澀意,不由冷下老臉,冷冷道:「此事就這般决定,老夫累了,你且回去吧!」

  劉湘婉抿嘴偷笑:「祖父,孫女在您身邊三載有餘,自是知曉您的真性情,又怎會笑話您。」

  老太爺神色不自然,咳了咳,低聲道:「你不想走,可是還有何想問?」

  劉湘婉點了點頭,輕聲道:「孫女心中却是還有不解之處,往事如此不堪,魏大人理應對魏大哥心懷愧疚,暗中扶持,可他却是截然相反,事到如今,又爲何干預魏大哥的事。」

  「以往自是不管不顧,任其隨波逐流,可誰讓青墨如此有能耐,靠著自身的本領,不僅步步高升,更深得聖上器重。」

  「你是說……」

  「三公主所生的兩個兒子皆不長進,倘若日後的寧遠將軍府靠他們維持,只會越來越衰敗,一個是一事無成的嫡子,一個深得聖上器重的庶子,若是你會如何選擇?」

  「可三公主不僅是魏大人的嫡妻,更是寧遠將軍府的主母,定不會容許魏大人這般行事。」

  老太爺看了眼棋盤上越發鮮明的棋局,淡笑道:「之前魏鬆又不是沒有過嫡妻,結果如何?在他心中,誰也不如魏家的繁榮昌盛更重要。」

  此言一出,驚的劉湘婉身子一顫:「祖父……」三公主可不是隨意休弃之人!

  「六丫頭,敢不敢跟祖父打賭?」

  劉湘婉眉頭輕皺,低聲道:「祖父,此乃何意?」

  老太爺信誓旦旦道:「明年你與青墨成親後,魏鬆定會大病一場!」

  劉湘婉本就是玲瓏心竅,焉能不懂祖父話裡的含義,不可置信道:「不會吧?」

  老太爺冷冷道:「自古孝大於天,生父身子抱恙,身爲子嗣焉能不在其床前盡孝。」

  「他……他……這不是故意搪塞魏大哥?」

  「怎能叫搪塞?身體抱恙非他所願,乃是老天爺的意思。」

  劉湘婉驚嚇道:「那豈不是要跟他們住在一處?」

  「可是怕了?」

  劉湘婉思忖片刻,方緩緩道:「焉何懼之!誠如您所說,避不如攻,攻不如攻其不備,倘若魏大人如此行徑,孫女對他再不抱任何念想,不過是個宵小之徒,面上恭敬些就是,」神色一頓,眸光怪异的看向祖父,似笑非笑道:「祖父,莫不是您早已猜到?」

  老太爺臉色一紅,强裝鎮定道:「老夫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

  劉湘婉自是不信,反問道:「祖父莫要誑騙孫女,倘若您不知,爲何信誓旦旦與孫女打賭?爲何您明明知曉却故意藏著掖著?爲何耳根處微微泛紅?」

  「老夫哪有?」老太爺瞪大眼睛,惱羞成怒:「即便老夫知曉,也是爲了你著想。」

  劉湘婉將適才掉進棋盤上的棋子撿起來,隨後放在中間處,只見老太爺臉色一變,大喝道:「不許動!休想趁老夫不注意改了棋局!」

  劉湘婉微微抬眸,輕聲道:「祖父許是不知,每每您如何說話便是不打自招,遂您還是據實已告吧。」

  老太爺咳了咳,正色道:「六丫頭,老夫且問你,即便你提前知曉此事,可會不嫁?」

  劉湘婉想了想,低聲道:「若孫女提前知曉,就又多了一個敲詐爹爹銀子的藉口。」

  「哈哈……這才是老夫教養出來的孩子!」老太爺指著她不住發笑,忍俊不禁道:「自打青墨與你定親,對你越發的上心,日日來往府中,恨不得長住不走。」

  「魏大哥對孫女的在意,孫女焉能不知,定親之前,孫女從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因女兒家最重閨明,一旦閨明有損,等待她的便是青燈古佛,孤老一生。」

  老太爺頷了頷首,低聲道:「你所言極是,從古至今,這世道對女兒家便極其不公,兒郎可恣意人生,笑傲江湖,而女兒家唯有守在這四方天地,寸步難離。」

  只見劉湘婉挺直後背,眼神清亮,擲地有聲道:「祖父,您信不信終有一日,孫女也會暢游這世間的美景,而不是一輩子隻固守在這四方天地。」

  老太爺先是一楞,隨後失笑道:「這便看你的手段了……」

  「祖父,此事咱們要不要也打個賭?」

  「呵呵……只怕那時老夫早已不在這人世!」

  劉湘婉臉色一變,鏗鏘道:「不會!祖父定會長命百歲!」

  「你這孩子……時光流轉,歲月更迭,人活一世,又怎會沒有生老病死,這不過是人生百態罷了!」

  「祖父……」

  老太爺抬起褶皺的右手慢慢將棋局攪亂,淡淡道:「老夫見你眉眼間尚有一絲虞色,可還有何不解之處,今兒老夫心下舒爽,可爲你一一解惑。」

  劉湘婉臉色微紅,喃喃道:「什麽事都瞞不過您老的眼睛,孫女不懂,魏大哥與三公主早已勢同水火,即便如此魏大人也要將他留在魏家嗎?」倘若如此,他二人終有一戰,其中一人定會輸的一敗塗地,更甚至丟了性命!

  「魏鬆精於算計,若不然當年也不會如此行事!」老太爺拿起黑子猛地扔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只聽他繼續道:「一石驚起千層浪,只看這聲響大與不大,至於魏鬆自是在旁遠遠觀看……」

  「唯有勝出之人方能繼承他的寧遠將軍府?」

  「不錯!」

  未料,劉湘婉不住的搖頭,低嘆道:「祖父,無論魏大人如何算計,他終究還是輸了!」

  「如何說?」

  「就好比帝王,失人心者失天下,再比如一家之主的魏大人,失了魏大哥的心,他唯剩下的便是守住寧遠將軍府這個空殼子,也許這是支撑他當年犯下錯誤的意志,也許是他活下去的信念。」劉湘婉頓了頓,悵然若失道:「更也許現下的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著愧對三公主的一片深情,死了愧對結髮之妻的忠貞,總之這輩子他活的對不住任何人,死了又無臉見黃泉路上的人!」

  「說得好!真好!」

  「也只能說魏大人既可憐又可悲!」

  「生死只是一念之差,一旦下定决心便注定這輩子只能進不能退,只是這人啊……年歲大了,偏偏喜歡回憶往事……」

  劉湘婉低笑道:「也許這就是對他最好的報復吧!」

  「所以說老天是公平的,讓你有所失便讓你有所得,不過這得與失之間,到底是難以取捨。」

  劉湘婉解了心惑方起身告退,只聽劉奎輕笑道:「六姑娘如此聰慧,您總該放心了吧!」

  老太爺心下滿意,臉上更是遮不住的笑意:「果然是個聰慧通透的孩子,只是一句話便能猜透所有事,不糾結、不逃避以及不畏懼,她如此有膽有謀,老夫這提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

  劉奎輕聲道:「六姑娘如此聰慧可人,也是您教導有方。」

  「此話錯矣,論智謀,老二所有子女中,除了翊哥怕是屬她最爲聰慧且有謀略,不過礙於她姨娘身份卑微及幼弟尚小,不得不斂其身上所有的鋒芒,你且看吧,終有一日,六丫頭會傲於衆人之上,届時府中衆人臉色定然好看的很……」

  「您是說?」

  「好在這丫頭心思質樸,不會因一時得意而報復衆人。」

  「爲何您這般肯定?」

  老太爺老懷甚慰道:「當年她初搬到老夫的院子,衆人既恭維她又巴結她,可她一直謙和有禮,從未做過一絲逾越本分之事,知道爲何嗎?」

  劉奎想了想:「老奴不懂?」

  「因爲她心底有個底綫,只要沒人碰觸那個底綫,她便能一直笑意盈盈待衆人。」

  「那根底綫是什麽?」

  「她的至親之人!」

  「您是說黃姨娘?」

  老太爺恍若不聞,眉眼帶笑的看著外面的日頭,緩緩道:「待六丫頭成親後,老夫這院子怕是又該添人了!」

  「您老屬意誰?」

  「誰該來,誰不該來,其實他們心中都有杆秤,只是不說破罷了!」

  劉奎垂下頭,慢慢思索老太爺的話,半響後,輕聲道:「老奴明白了!」

  劉湘婉拿著請帖回去後,趙媽媽輕笑道:「姑娘,您回來了?」眸光瞥見她手中的請帖,詫异道:「這是……」

  「寧遠將軍府的請帖。」

  趙媽媽神色驟變,喃喃道:「姑娘,可是三公主……」

  劉湘婉含笑點頭:「公主邀我三日後去寧遠將軍府做客。」

  「您可是答應了。」

  「該來的總會來,不是躲避所能解决,」劉湘婉輕笑道:「媽媽,我可是要嫁進魏家之人,如今未來婆母有請,焉能不去!」

  趙媽媽心下擔憂:「姑娘,老奴聽說……」

  「三公主蠻橫無理,一不順心便對旁人非打即駡,更甚者還會將人活活打死!」

  聞言,趙媽媽臉色發白,神情惴惴不安:「姑娘……」

  劉湘婉輕拍她的手,安慰道:「媽媽切記,我的婚事乃是聖上欽賜,但凡有人質疑我,便是在質疑當今聖上!」

  「可公主是皇親國戚,金枝玉葉,倘若她不滿意您,想要磋磨您有的是法子……」

  「她走她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倘若她非要尋我麻煩,我也不是好欺負的人!」

  自是說與魏廷茂聽,讓他幫忙找場子。

  唉!現下的她也就這般能耐!

  說白了還是仗著魏廷茂,作威作福!

  即便這般,趙媽媽依舊憂心不已,不由問道:「老太爺可有說甚?」

  「自是讓我親自過去,瞻仰寧遠將軍府的風姿。」

  趙媽媽皺眉:「姑娘,如今已火燒眉毛,您怎還有心思說笑?」

  「不過是去趟未來婆家,何懼之有!」

  三日後,劉湘婉身穿粉紅色的綉花羅衫,下系一條淺碧烟撒花綾裙,白嫩如玉的臉頰上淡抹些許胭脂,晶瑩剔透的倒墜耳環垂下,頭綰風流別致垂挂髻,輕攏慢拈的雲鬢裡插著玳瑁菊花簪子,脚上穿的是粉紅梅花月牙綉鞋,整個人人面桃花,情致兩饒。

  二太太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今日乃三公主邀約,雖你與青墨定了親,但你畢竟庶女出身,行事說話必須有規有矩,不能丟了我們鎮國將軍府的臉面。」

  劉湘婉垂下頭,輕聲道:「母親放心,女兒定會謹言慎行。」

  二太太神色滿意,淡淡道:「如此就好!」

  一旁的二太太緊皺眉頭,弟妹是不是還未看清眼前形勢,若不是因著六丫頭,她們焉能跟去拜見三公主,遂伸手咳了咳,輕聲道:「六丫頭是個好孩子,這些年大伯母瞧著你言行舉止皆是有條不紊,從未出過一絲差錯。」

  二太太眉眼一瞪:大嫂,這是何意?她教導二房子女規矩,大嫂却在旁說風凉話,合著好人都讓她做了,她反倒成了壞人!

  「多謝大伯母誇獎,」劉湘婉對其福了福身,眸光瞥了眼太太,方緩緩道:「若不是母親甚是疼愛侄女,侄女焉能有今日?」

  此話一出,二太太目光如炬的看著她,只聽劉湘婉嘴角含笑道:「若不是母親請來孫嬤嬤教導侄女規矩,請來夫子教導侄女學業,請來蘇州有名的綉娘教導侄女女紅,侄女怕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神色一頓,對著二太太福了福身,鄭重道:「母親,這些年多虧您的細心教導,女兒心下感激不盡。」

  聞言,二太太心下滿意,輕聲道:「六丫頭是個有心的孩子。」

  大太太挑了挑眉,這六丫頭真真是個機靈人,片刻間就將弟妹臉上的惱怒之色說的消失不見,當真是個厲害的!

  她們陸續上了馬車,大太太與二太太一輛馬車,劉湘婉獨自做一輛馬車,只聽招娣輕聲道:「姑娘,咱們此去定是凶險萬分,你不擔心嗎?」

  劉湘婉雙目微合,輕聲道:「自打要去寧遠將軍府赴宴,你們便談虎色變,神色緊綳,好像天塌下來似得。」

  「姑娘,奴婢們還不是擔心您,三公主來意不善,奴婢生怕她欺負您,」話音一落,招娣拍了拍胸脯,擲地有聲道:「姑娘放心,倘若她敢對您不利,奴婢拼死也會護您周全。」

  「你想多了,她不會對我如何。」頂多陰陽怪氣諷刺她兩句,何談性命之憂,即便她心有歹意,也不會光天化日之下,當著鎮國將軍府兩位夫人的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半響後,只聽招娣低嘆一聲:「老爺怎會把您許給魏少爺,當真是好白菜都讓猪拱了!?」

  劉湘婉頓時無語:……此話若讓魏廷茂聽到,還不得記恨死她?

  招娣輕輕扯了扯姑娘的袖子,瑟瑟道:「姑娘,奴婢這心怎跳個不停,好似有事要發生?」

  劉湘婉睜開雙睛,對其翻了個白眼:「心若不跳,人就死了!」

  招娣噘嘴不依:「姑娘……」

  馬車駛去寧遠將軍府的途中,二太太到底沒忍住,冷臉道:「大嫂,你爲何那般說話?」

  大太太翻弄手中的絲帕,詫异道:「二弟妹,此話何意?」

  「大嫂,適才在院門口,我叮囑六丫頭規矩,您那般說置我於何地?」

  大太太低嘆一聲:「弟妹,你我多年的妯娌,有些話嫂子不吐不快?」

  「大嫂?」

  大太太盯著她,冷冷道:「弟妹,我且問你,六丫頭嫁給何人?」

  「魏廷茂!」

  「他又是誰?」

  二太太想了想,緩緩道:「懷化將軍!」

  大太太瞥了她一眼,淡笑道:「弟妹,你這不是什麽都知道嗎?」

  只見二太太臉色青白交錯,半響後,陰冷道:「大嫂,你這馬屁拍的未免太快了!」

  「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大太太看著她衣裳的紋路,低笑道:「弟妹,有些事莫要行的太過,這世間之事,誰又能料得到日後,如今六丫頭許給青墨,乃是聖上欽賜的親事,你我更是置喙不得,再說青墨,他不僅位高權重還手握兵權,更深得聖上器重,連著公爹都對其和顔悅色,你却……」

  二太太臉色發白:「大嫂……」

  「六丫頭乃是公爹院子的人,你當著衆人的面訓斥她毫無規矩,此話若傳到公爹耳裡,他會如何合計,傳到青墨耳裡又會如何猜想,傳到二弟耳裡,又會如何猜忌你……」

  「我……我……」二太太身子發抖,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

  大太太繼續道:「弟妹,無論我們在家如何內鬥,但在外切記,我們是一家人,打六丫頭的臉就是在打你的臉,打鎮國將軍府的臉,」聲音一頓,緩緩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從來都是這樣……」

  二太太垂著頭,低聲道:「多謝大嫂指點!」

  大太太見她兩側雙手緊握成拳,心中不由冷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可想到公爹的交代,話音一轉,又道:「我知你心下不平,一個庶女竟比嫡出的姐姐嫁的還要好,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如今玫兒過得不好嗎?再且你乃二房主母,便是六丫頭飛的再高,日後見到你還不是得向你行禮問安,而她的姨娘永遠只能躲在後宅之中,見不得人、受不得禮!」

  二太太身子一震,喃喃道:「大嫂……」

  大太太冷笑道:「庶子庶女過得好才會對嫡子有所幫助,便是他們再有出息,這輩子也改變不了庶出的身份。」

  「沒錯……」只見二太太眉眼漸漸舒展,整個人精神不少,一把握住大太太的手,神色感激道:「大嫂,適才都是弟妹魔怔了,還妄您莫要見怪!」

  大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咱們多年妯娌,焉能看你一直在迷霧中走不出……」

  馬車停在寧遠將軍府的大門口,向嬤嬤早在門口候著她們,王媽媽與郭媽媽率先下去,隨後扶著大太太與二太太下來,大約半盞茶功夫,招娣扶著劉湘婉下車。

  向嬤嬤對衆人福了福身,含笑道:「老奴給兩位太太請安,」眸光看向劉湘婉,眉眼帶笑道:「想必這就是府中的六姑娘,真真是妥妥的美人……」

  大太太眸光一閃,輕聲道:「六丫頭,這是向嬤嬤,向嬤嬤乃是宮中之人,平日最重規矩分寸,遂一直服侍在公主身邊,深得公主的器重。」

  向嬤嬤臉上的笑容一僵,對劉湘婉福了福身,訕訕道:「老奴見過六姑娘。」

  只見劉湘婉側身避過,隨後走上前親自扶起她,輕聲道:「向嬤嬤無需這般多禮。」

  大太太嘴角微微上翹,六丫頭果然聰慧的很,適才她故意敲打向嬤嬤,而她神不知鬼不覺得爲向嬤嬤化解尷尬之勢,再看看旁邊尚有些呆愣的二太太,唉!如此對比下,也難怪公爹不放心,讓她跟過來!

  向嬤嬤訕然道:「多謝六姑娘體恤!」未料她下馬威不成反被僵,又未料這位六姑娘如此玲瓏心思,片刻功夫便化解她的尷尬。

  一行人行至寧遠將軍府的正廳,只見三公主在上首,魏家衆人坐在一旁,她們進去後,其餘人紛紛站起來,唯有三公主坐在上首,神色自若,大太太帶頭,對其福了福身,低聲道:「妾身給三公主請安。」

  三公主揮了揮手,言笑晏晏道:「可把你們盼來了,快快入座吧!」

  大太太帶著衆人又福了福身,方起身行至一旁坐下。

  除了魏廷茂未在,三公主所生子嗣全部在廳中,只見他們對劉家人行禮問安,方坐在對面似有似無的看向劉湘婉。

  今日的三公主身著精緻的宮裝,一顰一笑皆是美艶不可方物,含笑道:「不知老太爺身子可好?」

  大太太恭敬道:「公爹身子健朗,妾身臨來之前,還叮囑妾身給您請安。」

  「老太爺有心了!」

  「聽說令郎越發有出息,不知可有相中的人家?」

  大太太心下一跳,輕聲道:「多謝公主惦記,過些日子妾身便要帶睿哥上門提親。」

  三公主臉色一僵,頓時沒了與她說話的念想,眸光慢慢看向二太太,輕笑道:「話說劉大人回京三載有餘,本宮還是頭次看到他的夫人。」

  聞言,二太太忙起身,對其福了福身,輕聲道:「妾身劉周氏見過公主。」

  三公主含笑點頭:「日後咱們都是一家人,無須這般多禮。」

  二太太起身後,笑逐顔開道:「公主說的是。」

  「聽說劉家兒郎皆是一文一武,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大太太忙推拒,輕聲道:「公主過獎了!」

  「聽聞府中的三公子如今正在外任,想必還得幾載方會回京。」

  未料三公主竟知道翊哥,二太太壓下心底的喜意,輕聲道:「此事還得看翊哥的造化。」

  「如今咱們是兒女親家,不如本宮想法子將貴府三公子調回京城,可好?」

  二太太眼睛一亮,剛要開口,身邊的大太太却咳了咳,她瞬間收斂臉上的喜意,低聲道:「多謝公主的美意,您有此心,妾身已是感激不盡,可……爲官爲民,自是要體察民情,體會他們的各中苦楚,進而爲他們分憂解難。」此話乃老爺初任蘇州知府時,時常挂邊嘴邊之言,幸好她腦中靈機一現,方用此話搪塞公主。

  大太太舒了一口氣,幸虧來時提點過她,若不然事關翊哥的前程,弟妹怕是真會應允。

  三公主嘴角的笑意再也挂不住,鎮國將軍府的人怎如此倔强,皆是軟硬不吃,臉色不由越發陰冷,眸光終於看向坐在一旁嘴角含笑的劉湘婉,淡淡道:「你便是劉氏湘婉?」

  劉湘婉起身,對其福了福身,清脆道:「劉氏湘婉給公主請安。」

  「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此女身影一現,其容貌自是映入她的眼簾,她故意這麽問,也不過是想試探下,她二人對視時,此女眼中可會有一絲懼意。

  想不到老二也是個貪戀容貌之人,這丫頭與兮兒同歲,老二竟想娶她爲妻,由此可見,定是瞧上她的容顔,只是爲何對她對視之時,她的眸光中不見一絲畏懼,反而多是平靜與自若,這是爲甚!

  三公主斂了斂心神,輕聲道:「果然好容貌……」

  「多謝您的誇獎。」劉湘婉故作神情羞澀,低聲道。

  「如今你與我家青墨定了親,日後便是魏家的人,不知平日在家中有何喜好,日後再來府中本宮也好爲你有所準備。」

  劉湘婉輕聲道:「多謝公主體恤!小女在家時不過是陪著祖父下下棋,綉綉花而已。」

  看來幷無其他特別之處,這老二……每每行事當真出乎人意料,早前她派人調查過此女,誠如她所說,庶女出身兼之姨娘幷不受寵,遂這些年一直做小伏低,謹言慎行,只是三載前不知因何得了老太爺的青睞,方搬至他的院子才漸漸展露頭角。

  自打魏廷茂被聖上封了懷化將軍,且深得聖上器重,她方知會咬人的狗從來都不叫,再看眼前此女,從進來到現下一直笑意盈盈,要麽是個沒心眼的傻子,要麽是個內有溝壑的聰明人,畢竟是老二未過門的媳婦,能被他瞧中,定然不是個綉花枕頭,遂心中不住冷笑,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女定不是個善茬!

  「日後我們便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謙虛。」

  劉湘婉垂下頭,耳根微微泛紅,低聲道:「母親自幼諄諄教導小女,內宅女子自是溫良恭儉讓,這樣才能受婆家尊重,至於言行舉止,更是要謹言慎行,輕乎不得,不可因玩物而尚志,失了內在女子的分寸。」

  好!好!好一張伶牙俐齒!

  三公主臉色驟變,便要劈頭訓斥她,未料魏鬆從外面進來,看向劉家女眷微微點了點頭,含笑道:「適才老夫在書房練字,方得知你們來府便立即過來,怠慢之處還望你們莫要介懷。」

  劉府衆人忙對其福了福身,低聲道:「將軍好!」

  魏鬆忙道:「你們快快入座!」隨後走至上首,坐在三公主旁邊。

  只見三公主一臉的喜意,淡笑道:「老爺,你來了?」

  這時,劉湘婉上前一步,對其福了福身:「小女劉氏湘婉給伯父請安。」

  三公主眯了眯眼,嘴角不住冷笑,此女當真很有心計,玩味道:「六姑娘,適才你說女兒家要謹言慎行,不知你這般貿然行事……」

  她話還未說完,就見魏廷茂大步進來,輕笑道:「母親,我與六妹妹定親,您與爹爹不曾過去,如今她應邀登門拜見,自是要先向爹爹行禮問安。」

  三公主臉上的笑容一僵,漫不經心道:「老二,客人尚在此,你怎能如此不懂規矩。」

  魏鬆對她搖了搖頭,三公主方憤憤不平的咽下這口氣。

  魏廷茂對劉府兩位太太拱手揖禮,起身後看向二太太,輕聲道:「伯母,小侄本是要親自去門口恭候你們,未料臨時有事,未能親自過去,還妄你們海涵一二。」

  二太太眉眼一彎,含笑道:「無妨!無妨!」

  「六妹妹,今兒你頭次來府,不如我陪你出去逛逛園子,如何?」

  三公主再也忍不住,怒聲道:「青墨,你眼裡可還有本宮與老爺嗎?」

  魏廷茂挑了挑眉,輕聲道:「母親,你們喚六妹妹過來,不就是爲了看她的容貌與才情,如今人已立在你們面前,還有何可置喙之事。」

  「你……你……」

  聞言,魏鬆臉色漸冷,淡淡道:「青墨,爲父還未與六姑娘說過話,待爲父與她說說話,你們在去觀賞府中景致也不遲。」

  魏廷茂垂下眼眸,輕聲道:「兒子定親那日,您既選擇視而不見,事到如今,又何必過多牽連。」

  此話一出,衆人心中一震,只見劉家衆人紛紛垂下頭,再看魏家衆人,一個個面沉如水,眸光更是一個比一個陰冷,魏廷哲氣不過,猛地拍打手邊的扶手,起身後指著他,怒聲道:「二哥,你怎能如此說話!」

  「倘若換成你,該如何說?」

  「兒女親事自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自作主張想娶眼前這個庶女,爹娘不同意又有何不可?」

  「放肆!她可是你未來的二嫂!」

  魏廷哲冷笑:「爹娘不認,我便絕不承認!」

  魏廷茂連連冷哼:「四弟,爲兄敢這麽說,自是有所依仗,可是你呢?竟敢不知分寸指責爲兄?」

  魏廷哲梗著脖子,怒聲道:「爹爹如此疼愛二哥,你竟對他如此不恭敬?我自是看不順眼,你又待如何?」

  「你不過是靠著父母庇護活在這世上,所行之事自是聽其命令,可我不同,我的前程是靠雙手拼搏而來,即便脫離寧遠將軍府,我依然有所作爲,依然比你們每個人活的都要好!遂你根本沒資格對我評頭論足!」

  「二哥,你諷刺我不成?」

  魏廷茂嗤笑道:「諷刺你?在軍營中似你這般大的稚子,早已在戰場熱血奮戰,身上留下不少疤痕,可是你呢?只知曉好逸惡勞,養尊處優,終日無所事事,遂爲兄懶得打理你!」

  「放肆!當著本宮的面也敢如此詆毀你弟弟,可有將本宮放在眼裡?」

  魏廷茂淡笑道:「母親,我想要娶劉家的女兒,自是將家中一切全盤而出,遂你我之間無需遮遮掩掩。」

  見此,三公主不顧身份,破口大駡:「你!你!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

  魏鬆臉色一變,捂著胸口不住的低喘:「你們……你們……有客人在竟如此吵吵鬧鬧,想氣死我不成!」

  一直垂著頭,悶不吭聲的大太太與二太太,好似屁股下面有針在扎她們,以至於她們坐立難安,唉!事情怎發展到如此局面!

  眼下這般局面,她們提出告辭好似不太適宜,往日青墨沉穩又謙虛,未料今日的他會如此激憤,當著衆人的面與三公主撕破臉!

  若不是被衆人盯著,劉湘婉真想扶額低嘆:有時候就不能指望男人替你出頭,他所言所行明明是爲了你,却也將你推進萬丈深淵,爲了她,魏大哥衆目睽睽之下頂撞生父與繼母,此舉定然會讓魏大人對她心生埋怨,三公主將她視作眼中釘,寧遠將軍府衆人也會對她議論紛紛。

  還沒進門,她便如此不討喜!

  唉!這人怎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劉湘婉却不知,只要事情關乎她,魏廷茂便會心下大亂,也可說劉湘婉是他的軟肋,旁人輕易碰觸不得,如此時此刻,魏廷茂氣勢全開,冷冷道:「父親,您可是贊同母親之言?」

  魏鬆臉色微白,手扶著胸口不住低喘,眸光却看向劉家三位女眷,神色歉意道:「今日府上招待不周,還妄你們見諒!」

  此話一出,大太太如獲甘霖,起身含笑道:「咱們乃是兒女親家,將軍且不必如此……如此客套,」望瞭望外面的天色,淡笑道:「天色已然不早,我們就不在此多待!改日來府拜訪您與公主!」

  魏鬆扯了扯嘴角,輕笑道:「他日老夫重新給蔽府下帖子!」

  「甚好!」大太太看了眼二太太,只見劉家衆人對其福了福身,由著向嬤嬤相送出去。

  劉家人一走,三公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怒吼道:「魏廷茂,你太不將本宮放在眼裡,即便你身處高位又如何?本宮乃是大凉國的公主,還奈何不了你一個小小的將軍。」

  魏廷茂置若罔聞,看向他爹,輕聲道:「父親,不知您對六妹妹可否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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