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心腸狠毒
三姐驚恐道:「娘……」
王媽媽低呼:「太太……」
翊哥白晰的臉頰映出一道紅色, 只見其神色自然, 嘴角微微上翹, 輕聲道:「娘,您的苦心,兒子焉能不知?只是有些事要量力而行。」
見此,二太太越發的怒髮衝冠:「你若懂我的良苦用心, 又怎會攛掇你妹妹?」
「娘,您一心爲三妹著想,兒子焉能不知,可兒子也是她嫡親兄長,爲她著想謀劃, 難道錯了?」
「你……你休要胡攪蠻纏?」
「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 不蘄畜乎樊中,」翊哥頓了頓又道:「一得一失, 一啄一飲,焉何不是這個道理。」
二太太橫眉竪目, 惱怒道:「我不懂什麽一啄一飲,自來兒女親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容得你一個小輩隨意插手。」
「大姐的親事也是長輩們定下, 結果如何?僅爲了您心中的念想,讓三妹同大姐一樣孤寂終老?」翊哥垂下眉頭,輕聲道:「這就是您疼愛三妹的舔犢之情。」
「混帳!」二太太氣憤之下,抬起右手又要對其揮之。
三姐嚇得臉色慘白, 抱著她的腰,低泣道:「娘,女兒錯了,您莫要再打大哥。」
二太太身子僵住,右手一頓,泪雨凝噎道:「爲娘這麽做是爲誰?」
聞言,翊哥與三姐雙雙跪下,低聲道:「娘,孩兒們錯了!」
二太太身子晃了晃,神色極爲哀傷:「你們沒錯,都是爲娘的錯,爲娘就不該生下你們。」
三姐屈膝爬到她娘脚下,扯著她的裙擺,低泣道:「娘,女兒聽您的話,不去莊子上瞧大姐,日後更是事事聽從您的吩咐,只求您別再生大哥的氣,都是女兒不好,不該恣意妄爲。」
翊哥輕聲道:「娘,是兒子行事莽撞,事關三妹終生大事,兒子該徐徐漸進,不該衝動莽撞,更不該挑撥三妹,讓其起了不該有的念想。」
「事到如今,你還一意孤行,不懂爲娘的苦心。」
三姐使勁搖頭:「娘,都是女兒的錯,女兒的婚事自該由您做主,您讓女兒嫁誰女兒就嫁誰,只求您別生大哥的氣。」
大哥還有二月便要下場,若母親此時有個好歹惹他傷神,從而影響他的發揮,導致……想及此,三姐臉色越發誠惶誠恐,哽咽的看向大哥:「大哥,你快給娘賠個不是,日後定不在惹娘傷心。」
面對幼妹哀求之言,翊哥低嘆道:「娘,兒子錯了。」
二太太蒼白著臉,苦笑道:「嘴上認錯,可你的心呢?」隨後猛地推開王媽媽,踉蹌的走上前,坐在上手位置,冷冷道:「事已至此,玫兒的婚事自由我主張,」眼睛直直盯著翊哥,木聲道:「若不想害你妹妹閨名受損,此事休要再提。」
翊哥垂下頭,遮住眼裡的暗沉,輕聲道:「兒子明白。」
二太太眸光如箭般盯著他們兄妹,陰冷道:「無論你們作何打算,都改變不了我的心意。」
「是。」兄妹二人齊齊道。
王媽媽低聲道:「太太,您打也打了,駡也駡了,趕緊讓兩位小主子起身吧!」
「是我平日太嬌慣你們,養成你們不顧尊卑,竟敢置喙長輩之言。」
「太太……」
二太太指著他們,冰冷的吐出一字:「滾!」
兄妹二人起身,行禮後脚步輕移的退出去。
出去後,三姐慘白著臉,低聲道:「大哥,是我不好,不該一時嘴快告訴娘。」
翊哥拍拍她的肩膀,淡笑道:「無妨,母子焉能有隔夜仇,待過幾日娘氣消些,咱們哄哄她便是。」
聞言,三姐臉上終於有了笑模樣,輕聲道:「大哥,還好有你在。」適才娘發了那般大的火,嚇得她大氣都不敢出。
「你的親事,大哥定會幫你擇好人選,發生在大姐身上之事,絕不會再有。」
三姐眼眶泛紅,低聲道:「大哥,我們的婚事自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焉能是我們所能置喙,大哥心疼小妹的心意,小妹心中感動不已,可是娘……」神色一怔,楞楞道:「姻緣一事本就天注定,是好是壞,以後的日子還得靠我自己過,遂大哥莫要在我的親事上勞神,馬上便要秋試,這般節骨眼,大哥該用心讀書方是正理,畢竟爹娘及我們一直期望你,金秋高中。」
翊哥淡淡道:「大哥心中自有决斷。」瞥了眼不遠處藏頭露尾之人,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三姐福了福身,帶著梅蘭離開。
「出來吧?」
躲在暗處的四姐身子一僵,隨即整理下儀容,方緩緩走出來,福了福身低聲道:「大哥?」
翊哥眯著眼睛,冷冷道:「這時候你怎麽在此?」
四姐拿起手中的鞋襪,輕聲道:「本是過來給母親請安,順道……」微微抬頭覷了覷大哥的臉色,低聲道:「小妹不是故意在偷聽。」
哼!不是故意!
從她進來到離開不過是眨眼功夫,而她却至今逗留於此,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翊哥冷冷道:「那你現在進去吧!」
四姐身子一僵,神色慌張:「大哥,母親心情不虞,小妹就不進去惹她的眼。」
「那就退下吧!」
四姐福了福身,拿著手中的東西飛快離開,好似後面有人追她似的。
硯臺低聲道:「少爺,奴才瞧著四姑娘怕是偷聽已久?」
「扶不上墻的東西!」只會行些小人之舉。
「少爺,咱們回去嗎?」
翊哥瞥了眼他娘的房門,輕聲道:「回吧!」三妹的婚事定不會由著他娘胡亂許配,畢竟事關三妹的一輩子,即便再次惹他娘惱怒,此事也不能遂了她的心。
王媽媽低聲道:「太太,您萬不可在生氣,當心氣壞身子?」
兄妹倆一離開,二太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澀,捶打著胸口,嚎啕大哭:「我這麽做是爲了誰?他們怎就不懂我的苦心?」
「太太,少爺還未娶親,尚不懂父母之恩,待他娶妻生子,自會明白您的一番苦心。」
二太太哭喊道:「翊哥不會……不會……他自小便極有主意,但凡他决定之事便是沒有不成。」
「您是說……」
「孽子,從小到大我對他噓寒問暖,從不捨得打他一下,今日……」二太太泪雨婆娑道:「逼得我動手打了他,打了那個孽子!」抬起右手,眼睛狠狠盯著它,就是它適才打了翊哥的臉。
王媽媽低聲道:「太太,事已至此,您莫要想那麽多?」
「翊哥定會恨我,」二太太一把扯著她的袖子,不住的解釋:「我這麽做還不是爲了珍兒,若她弟弟妹妹日後有了出息,他們便成了她將來的依仗。」親爹靠不住,能依靠之人唯有她的親手足。
「太太,時日一長,兩位小主子定會體諒您的用心。」
二太太搖了搖頭,低泣道:「事到如今,他們明白與否不重要,玫兒的親事我定不會讓翊哥搗亂,定會爲其尋個家世清白的名門望族。」
「太太……」
二太太拿起手中的絲帕胡亂擦拭臉上的泪水,斂容道:「今日之事不得透漏一句,不然……」最後一句話冰冷且無情,肅殺之意更爲明顯。
王媽媽身子一顫,低聲道:「老奴明白!」
四姐走到凉亭處方身子一軟,若不是玉蘭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定然膝蓋發軟的坐在地上,玉蘭擔憂道:「姑娘……」
「無事。」四姐慘白著臉,坐在石凳上不住地喘氣。
適才大哥看她的眸光好似要殺了她,心中不住的忐忑,若不是手中拿著孝敬給太太的東西,怕是……緩緩呼出一口氣,一直以來大哥遇事神色皆是淡而處之,何嘗這般喜怒之色擺在臉上,可見與太太吵的不可開交,雖她聽的斷斷續續,但也隱約聽出是爲了三姐的親事。
四姐心下冷笑:大哥莫不是傻了,竟哄騙三姐嫁給寒門子弟,真是异想天開,三姐乃鎮國將軍府的嫡孫女,其父又是從三品大員,無論太太還是爹爹,都不會任他這般恣意妄爲,不過若真將三姐嫁給寒門子弟,呵呵……待她嫁入高門大戶,日後倒是可盡情嘲笑三姐。
四姐回過神,撫平胸口的跳動,淡淡道:「去打聽下,三姐爲何來太太處?」
玉蘭福了福身,低聲應道。
四姐坐在石凳上慢慢思索將來之事,越想越覺得有意思,竟不自覺笑出聲,心中更是下定决心,日後她定要嫁到高門大戶,飛上枝頭變鳳凰,讓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日日仰望她,巴結她,奉承她。
大約半盞茶功夫,玉蘭神色匆匆的走回來,四姐斂了斂嘴角的笑容,淡淡道:「可有打聽出來?」
玉蘭半躬著身子,對姑娘小聲耳語道。
只見四姐眼睛一亮,嘴角露出陰冷的笑容,冷笑道:「咱們走!」
翌日,王媽媽親自護送劉湘婉去大姐的莊子,馬車裡,王媽媽淡笑道:「老奴瞧著六姑娘臉色甚是愉悅?」這便是老油條,昨兒正房發生那麽大的事,王媽媽依然滿臉笑容的與人說笑。
劉湘婉抿了抿嘴角的笑容,輕聲道:「一想到能見到大姐及侄兒們,心下便止不住的欣喜。」若不是王媽媽與她坐同輛馬車,她定會偷偷掀開馬車上的一角簾布,看看這外面世界的樣貌。
只聽王媽媽又道:「大小姐的莊子很大,若咱們不坐馬車,光靠著雙脚走路,怕是半天也到不了?」
劉湘婉詫异道:「這麽大?」那得有多少頃?
王媽媽輕笑道:「莊子上全是雇傭的莊家人,他們靠著租賃大小姐的田地爲生,遂咱們進莊子後,先看到的便是莊戶人家的土坯房,隨後在行駛一里路方才到大小姐的莊子。」
劉湘婉神色一怔,心想:不愧是嫡長女,這陪嫁的莊子怎麽也得二三十頃,太太這麽大的手筆!真真是嚇到她!
馬車慢悠悠行駛至大姐的莊子,直到越發近了,王媽媽方示意她可輕輕掀開一角簾布,一看之下,頓時目瞪口呆,不愧是大姐的作風,這大三進的院子,每一處都有將士鎮守,至於內院,尚且不知,却也可猜出,內院定由奴僕鎮守,這樣一來,整個莊子被其保護的密不透風。
待馬車行至內院旁門處,便聽靈石的聲音從外面透出來:「快拿矮凳過來。」
王媽媽率先掀簾而出,隨後踩著矮凳下來,淡笑道:「幾日不見,靈石越發的俊俏?」
靈石福了福身,臉色微紅道:「王媽媽又打趣奴婢。」
隨後招娣掀簾出來,最後劉湘婉帶著帷幔扶著招娣的手緩緩下來,靈石斂了斂臉上的笑容,恭敬的對其福身,低聲道:「奴婢靈石給六姑娘請安。」
劉湘婉淡笑道:「無需這般外道。」
靈石起身後,含笑道:「六姑娘,自打知曉您要來,我家姑娘便一直期盼著您快些到來。」
她要來?
而不是大姐讓她來?
劉湘婉轉頭看向王媽媽,只見其臉色緋紅,神色閃躲不知所措,心下了然,定是太太怕大姐煩悶,所以打著大姐的幌子誑她過來,而大姐這邊怕也是被蒙在鼓裡,唉!不用合計,便能猜測出太太的手段,拿她爲由頭說事,這樣兩邊一堵就變成現下這般光景。
王媽媽抬頭,訕笑道:「六姑娘,咱們還是先進去,若不然大小姐該等急了。」
靈石也道:「六姑娘快快進去,不說姑娘等得著急,便是小少爺也要望眼欲穿。」
劉湘婉面帶笑容:「如此,咱們趕緊進去吧!」
聞言,王媽媽舒了一口氣,適才六姑娘看她的眼神,好似將她心中所想探個一清二楚,一直知曉六姑娘聰慧,如今年歲越發大,但凡她眸光看向你,身子便不由得發抖,總感覺她長了一雙慧眼,能探清你心中所想。
一行人慢慢行至內廳,莊子裡的擺設不如安國公府的奢華,也不如鎮國將軍府的質樸,反而每一處透露出一絲安寧,平靜,來到這裡竟讓你一下子身心放鬆,身上背負的所有責任,壓力統統消失不見,唯一剩下的便是心境平和。
大姐牽著毅哥走出來,含笑道:「總算到了?」晃了晃手中的小兒,狹促道:「他啊,都快坐不住飛去尋你。」
話音一落,毅哥鬆開他娘的手飛快跑上前,扯著劉湘婉的手,焦急道:「六姨,六姨,可有給我帶好玩的東西或好吃的糕點?」
大姐嗔怒道:「毅哥,你六姨還未喘口氣便被你不住的追問。」
毅哥晃著劉湘婉的手,撒嬌道:「我喜歡六姨,六姨也喜歡我,可對?」
劉湘婉臉上止不住的發笑:「這是當然!」牽著翊哥的手走進去。
進去後,大姐讓六妹及王媽媽入座,奈何王媽媽時刻謹記爲奴的本分,說甚也不肯坐下,見此,大姐對靈石道:「你帶王媽媽去耳房坐坐。」
靈石福了福身,帶著王媽媽離開。
靈玉上前爲六姑娘斟茶,只聽大姐道:「這一路可辛苦?」
劉湘婉含笑道:「多虧大姐,妹妹方能出來游玩一番,若不然整日待在府中,無趣的很。」
大姐輕笑:「什麽地方待長了都會鬱悶,還好你尚未及笄,可出來走動,待你及笄後,便得一直留在府中直到出嫁。」
「大姐說的是!」劉湘婉端起手中的茶杯潤潤喉,輕聲道:「不過大姐這莊子真是大的很。」晨起後,用過早膳方從府中出發,到了大姐的莊子已是未時,若是晌午出發怕是日落西山方能到大姐處。
大姐淡笑道:「我陪嫁莊子共三處,唯有此處地多人稀,不過是圖個清靜罷了。」
劉湘婉頷首,輕笑道:「大姐,可否派幾個丫鬟將我的東西搬到住處。」
只見大姐撫了撫額,低嘆道:「妹妹過來,姐姐著實欣喜的很,欣喜之餘竟忘記你的行李還留在馬車上,」眼神看向靈玉,淡笑道:「你帶兩個丫鬟去幫忙,將六姑娘的東西放到安排好的院子裡。」
靈玉福了福身,含笑應道。
劉湘婉看向招娣,淡笑道:「你也跟過去,幫忙一同打理。」
招娣輕輕點頭,跟隨靈玉一同離開。
這時,毅哥扯了扯劉湘婉的衣袖,小聲道:「六姨?」眼神哀怨的看著她,逗得她一下子綳不住笑出聲。
劉湘婉捏了捏他白嫩的臉頰,輕笑道:「讓奶娘牽著你去尋靈玉姐姐,她們知道六姨爲毅哥準備的東西放在哪?」
毅哥眼睛一亮,轉身牽著奶娘的手,迫不及待的跑出去,無論大姐如何輕喚都未將他喚住,大姐搖了搖頭,眉眼帶笑道:「家中好不容易來了客人,看把他欣喜的?」
劉湘婉拿起手中的帕子遮住嘴角的笑意,淡笑道:「大姐在此住的可舒心?」
「滿莊子爲我一人說話算,再不用看旁人的臉色,揣測旁人的心思,焉何不喜?」
「妹妹見大姐眉眼間遮不住的喜意,真心替大姐欣喜。」
大姐淡笑道:「爹娘身體可好,祖父他老人家可是精神抖擻?」
「大姐勿要擔心,府中一切都好。」
「再過二月翊哥便要下場,準備的可充足?」
劉湘婉揶揄道:「大姐可曾看過大哥神色慌亂過,連母親都說過,大哥的穩重怕是打娘胎裡帶出來。」
「你啊……」大姐瞪了她一眼,嘴角却微微上翹:「若是翊哥聽見你這般揶揄他,定會狠狠收拾你。」
「大姐,求你千萬別跟大哥說,若不然……」劉湘婉頓時愁容滿面,訴苦道:「大姐是不知大哥懲治人的手段,不打不駡,偏偏讓你身心受不住。」犯了錯被罰謄寫倒是小事,若是陪大哥下棋,需屏氣凝神,全神貫注,萬不能有一絲鬆懈,皆因大哥現下從讓八子到讓六子,二子之差,却是天與地之差別。
「呵呵……翊哥可是欺負過你?」
劉湘婉頽喪著肩,哀愁道:「大姐,真真是一把血泪史,唉……」
大姐再也忍不住笑出聲,指著她不住的嗔怒:「你這丫頭,每次說話都是這般說一句留一句,偏偏勾搭的人止不住的瞎合計,問明白。」
劉湘婉低嘆一聲:「既然大姐想聽,妹妹便慢慢說與你聽。」
姐妹二人一邊喝茶一邊說話,盡興之時,大姐的輕笑聲從正廳傳到耳房,靈石抓著王媽媽的手,喜不自禁道:「六姑娘一來,姑娘臉上的笑容多了好多?」
王媽媽也是滿臉笑意,止不住的點頭:「老奴既聽到也看到……」待會兒回府時,定要告訴太太這個好消息,省的太太因大少爺之事,鬱結於心。
靈石輕聲道:「媽媽,不知六姑娘此次能待上幾日?」
「不能多待,最多七日後老奴便過來接六姑娘回府。」
「這麽短的時日……」靈石垂下頭低嘆,真希望六姑娘一直陪著姑娘住在莊子上,她們一行人自打在莊上安家,除了初始幾日小少爺吵鬧不斷,嚷嚷著要回安國公府,後見姑娘一直冷著臉不搭理他,也就慢慢不提回安國公府之事。
如今六姑娘一來,素日神色平淡的姑娘又展露笑顔,她心裡焉能不高興,遂期望六姑娘經常過來陪自家姑娘解悶。
王媽媽自是心疼大小姐,輕聲道:「只要六姑娘未及笄,可經常來往莊子上,旁人也不會說任何閒話。」
此言一出,喜得靈石熱泪盈眶:「王媽媽,此話可是當真?」
王媽媽瞪了她一眼:「禁言!」
靈石討好的伸了伸舌頭,小聲道:「奴婢只盼姑娘多多展顔。」
王媽媽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用心伺候姑娘,太太不會忘了你。」
靈石臉色漲紅,低聲道:「奴婢不要什麽打賞,只要能隨伺姑娘身邊便可。」
「好,好,你是個忠心的。」
正廳中,只見靈玉神色慌張,臉色蒼白的走進來,身後跟著惴惴不安的招娣,大姐皺眉道:「發生何事這般驚慌失措?」
靈玉噗通跪下,神色驚恐道:「姑娘……姑娘……」將手中的東西拿出來,顫聲道:「此物……此物從六姑娘……包裹裡掉下來。」
招娣噗通跪下,臉色慘白的辯解:「大小姐,此物……此物不是我們姑娘的……」
劉湘婉與大姐對視一眼,雙雙走上前看著靈玉手中的物件,一看之下,二人驚的雙雙後退一步,臉色蒼白不已。
靈玉手中的竟是木偶人,其上面刻著大姐的生辰八字,只見大姐斂容,厲聲道:「閉嘴!」
靈玉及招娣嚇得身子一顫,身子瑟瑟發抖,大姐板著臉走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木偶,低聲道:「靈玉,速速去厨房熬一盅安神湯給王媽媽送去。」隨後眼神冰冷的看向她:「記住,不可漏出一絲破綻。」
靈玉打個冷顫,飛快點頭。
事出突然,驚的劉湘婉目瞪口呆,大姐想她年歲小,又是頭次經歷這般陰毒之事,遂摟著她的肩膀,安撫道:「六妹莫怕,大姐知曉此事不是你所爲 。」
「大姐……」劉湘婉木木道。
大姐冷冷道:「此人心思極其狠毒,竟用一石二鳥算計我們。」其一借巫蠱之術詛咒她,其二借她之手除掉六妹,此人心計當真可恨!
巫蠱之術以桐木製成小偶人,寫上被詛咒者的名字,生辰八字,施以咒語詛咒之,隨後將其埋放到被詛咒者的住處或近旁,這樣被詛咒者的魂魄便可被控制,任其擺布。
大姐將六妹扶到旁邊的凳子上,方走到她旁邊坐下,低下頭細細端詳這個木偶,上面不僅寫下她的名字,生辰八字,更是在其心臟處插了一根細細的綉花針,其心可誅。
劉湘婉倒不是被木偶嚇到,而是想不到有人要害她,在府中她一直低調不惹是非,哪會與人起爭執,除非是……猛地晃了晃頭,不會是她!不會是她!
大姐斜了招娣一眼,淡淡道:「此物你們是如何發現?」
招娣臉色發白,咽了咽口水,方緩緩道:「此物藏在我家姑娘的包裹裡,而姑娘的包裹是由奴婢及招銀一同收拾,期間幷未發現任何异物,適才小少爺進去,奴婢將從府中帶來的糕點及好玩的東西遞給少爺,隨後整理姑娘的衣裳,它……便從包裹裡掉出來。」
招娣屈膝上前兩步,扯了扯姑娘的裙擺,慌張的解釋:「姑娘,真不是奴婢所爲,奴婢也不知它如何進到包裹裡?」
劉湘婉點了點頭,輕聲道:「莫擔心,我知曉不是你所爲。」自小一起長大的人焉能有加害她的心思。
大姐輕輕敲打桌面,冷冷道:「此行有多少奴僕跟隨你們而來?」
劉湘婉淡淡道:「約二十多人,現今怕是在堂下休息。」
「好,很好!」大姐微微點頭。
此人莫不是以爲她落到此番境地,被人欺負也只會咬牙忍著不吭聲!
若是這樣,也太小瞧她!
她定要揪出此人!
大姐淡淡道:「此事你們權當不知情,我自會親自料理,」聲音一頓,又道:「此事不要告訴王媽媽,省的讓我娘知曉。」
劉湘婉頷首,大姐之言焉何不是她心底期望之事,此事一旦讓太太知曉,後果不堪設想,大姐此番境遇,倘若有人再敢打她的主意,惹急了母獸,只會上前狠狠咬死你,方解她心頭之氣。
大姐淡淡道:「此番折騰,六妹想必疲乏的很,」看向招娣,淡淡道:「這邊無事,你且扶六妹進去歇息。」
招娣站起來,垂著頭對其福了福身。
「大姐……」劉湘婉頓了頓,又道:「都是妹妹不好,連累了你。」
大姐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頭,淡笑道:「此話言之過早,說不定是姐姐連累了你。」
劉湘婉福了福身,苦笑道:「妹妹先行告退。」
大姐頷首,叮囑道:「無需多思多想多慮,這點小把戲,我尚看不在眼裡。」
主僕二人離開後,招娣眼眶一紅,低泣道:「姑娘,都是奴婢不好,若奴婢緊緊看守咱們的包裹,焉能讓歹人起了壞心腸。」
劉湘婉低嘆:「從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便是躲得了今日,也躲不過日後。」
「聽姑娘這話,可是知曉何人所爲?」招銀身子一頓,臉色鐵青,咬牙切齒道。
「切莫胡亂猜測?」
雖心中隱約有了猜想之人,却也希望不是她!
主僕二人心事重重走去大姐安排的院子,進去後,劉湘婉緩緩舒了一口氣,輕嘆道:「本以爲離開是遠離是非,却沒想到是非終究會找上門。」
「姑娘……」
「打盆水來,我要洗漱。」
招娣福了福身,端著木盆去尋院子裡的丫鬟。
一盞茶後,靈石靈玉走出來,大姐冷著臉,淡淡道:「王媽媽睡著了?」
靈石福了福身,低聲道:「奴婢親眼見王媽媽睡著,方才過來。」
「此事你已知曉?」
靈石輕輕點頭,恨聲道:「姑娘,此事您定要徹查到底。」竟有人敢在姑娘身上打主意,還惡毒的詛咒姑娘,是可忍孰不可忍,定要將其抓住投進井裡方能消姑娘心頭之恨。
大姐淡淡道:「此事交與你二人去辦,定要辦得無聲無息,不走漏一絲消息便可將人查出來,」垂下頭,慢慢撫弄她手腕上的紅瑪瑙手鐲,輕聲道:「隨行之人身上不可有一絲傷痕,他們來時如何,回去時還如何,知道嗎?」
靈石靈玉肅著臉,重重點頭。
大姐想了想又道:「靈玉,派個丫鬟到六妹的院子伺候她。」
靈玉點了點頭,輕聲道:「姑娘,此事當真不是六姑娘所爲?」
大姐嗤笑道:「你會自己挖坑,自己跳進去?」
「是奴婢愚笨。」
「去吧!」大姐淡淡道。
靈石出去後,立馬召集管家將隨行之人圍住,隨後指派安國公府的奴僕將其圈進屋中,不一會兒,又帶著一位老管事出現,只聽她淡淡道:「將你們喚來所謂何事,有些人心知肚明,有些人却當真毫不知情,」眼眸掃視衆人,淡笑道:「不過沒關係,有的是辦法讓你們開口!」
這時,兩個小厮搬來兩張長凳幷放到一處,又放了一個木盆在旁邊,輕聲道:「靈石姐姐,東西已準備妥當,您看?」
靈石瞥了眼抖的最厲害之人,指著她淡淡道:「將她給我帶上來。」
那丫鬟臉色一白,膝蓋發軟,瑟瑟道:「靈石姐姐,奴婢沒犯錯,沒犯錯啊……」
「犯沒犯錯,自是一試便知。」靈石看向那兩個小厮,冷冷道:「還楞著幹什麽,趕緊將人給我帶上來。」
兩個小厮打了個冷顫,手脚迅速的將其拉出來,拿起手上的繩子將其手脚綁住,這時靈玉走上前,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一叠白而薄的宣紙,淡淡道:「你們可知,宣紙既可用來寫字,又可用來殺人?」
衆人臉色發白,身子不住的發抖,而綁在木凳上的那個丫鬟更是驚嚇的不住大叫,靈石惱怒之下將手中的絲帕團成一團塞進她嘴裡,輕哼道:「總算安靜了。」
靈玉瞥了一眼,淡淡道:「如今只看你們招與不招,若是不招,只有將其活活折磨死,隨後扔到亂葬崗裡被野狗吃掉,」緩緩走到木盆前,拿出一張宣紙將其慢慢放進水裡浸濕,淡淡道:「似咱們這般的奴才,死一人與死十人有何區別?」
看向一旁的老人,躬著身子,低聲道:「李叔,此事就麻煩您老人家。」
李叔輕笑道:「又不是什麽難爲之事,何須這般客套?」走上前從丫鬟嘴中拿出絲帕。
丫鬟還要大叫,靈玉眸光微冷:「閉嘴!再叫直接一碗毒酒弄死你,讓你再開不得口。」
聞言,丫鬟嚇得臉色發白,不住地搖頭。
這時,李叔走上前,手脚飛快的從木盆裡拿出浸濕後的宣紙放在丫鬟臉上,只見宣紙瞬間被丫鬟的舌頭捅破,可她捅破再快焉能有李叔的雙手快,一張又一張的雪白宣紙飛快的貼上丫鬟的臉,慢慢的她越發呼吸不上來,使勁的支吾、搖頭,不一會兒便聞到一股尿騷味,撲鼻而來。
靈玉皺著眉頭,拿起絲帕捂住鼻子:「這般抗不了事?」冷哼一聲,又道:「李叔,煩您將紙拿下來。」
李叔含笑的點點頭,從丫鬟臉上掀起厚重的宣紙,只見那丫鬟拼了命的呼吸,好似將這些年沒呼吸到的空氣全部吸進肺中。
靈玉淡淡道:「這回可是知曉找你何事?」
丫鬟瘋狂的搖頭,不住的大喊:「奴婢不知……不知……」
靈玉冷哼一聲:「李叔,看來她還是沒受够教訓,勞您這次直接將其送上西天吧!」
李叔淡笑道:「這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丫鬟一直徘徊在生死之間,適才瀕臨死亡的感覺已經嚇壞她,憋氣後漲紅的臉漸漸變成慘白,咽了咽口水,瑟瑟道:「別,別,我說……」
靈玉看向兩個小厮,淡淡道:「將他們帶下去。」
兩個小厮躬著身子將衆人引至旁邊的屋子,衆人只聽身後傳來靈玉冰冷的聲音:「再敢有所欺瞞,弄死你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衆人忙垂下頭,身子不住的打著哆嗦,怎麽從房裡出來都不知道,隻曉得他們大難不死,逃過一劫。
靈石上前一步,淡淡道:「知曉爲何直接喚你上前嗎?」
丫鬟慘白著臉,不住的搖頭:「奴婢錯了,只求大小姐饒過奴婢?」
「自打你們一群人進屋,看我們的眼神充滿畏懼,懵懂,雖害怕的身子不住發抖,但眼神却帶著一絲不明所以,偏你不一樣,你雖害怕,可眼神却四處閃躲,」靈石走上前,狠狠扣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齒道:「說,是誰指使你詛咒我家小姐?」
丫鬟眼神閃躲,不住的哀求:「求姐姐饒奴婢一命,求姐姐饒奴婢一命……」
靈石鐵青著臉,陰冷道:「饒你?我生吃你的心都有了?」
「奴婢當真不知,不知啊……」
「這麽快就忘了適才你說的話,看來你這忘性很大?」靈石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輕笑道:「不過沒關係,我們不愁你忘性大,慢慢想才有意思……」
丫鬟慘叫一聲:「奴婢錯了,奴婢錯了。」
靈玉捂著鼻子走上前,瞪了靈石一眼,惱怒道:「莫不是忘了姑娘交代之事?」
靈石身子一僵,看著丫鬟臉上的紅痕,神色難掩焦急:「氣急之下,我一時忘却了,」扯了扯她的衣袖:「快幫我想想法子?」
李叔淡笑道:「靈石姑娘莫急,老夫有法子。」說著走到一旁,拿出兩張宣紙將其叠成四方模樣,隨後將其浸濕在水中。
丫鬟看到此舉,以爲他又要活活憋死她,誠惶誠恐道:「奴婢說,奴婢說……」
話音一落,只見李叔將手上浸濕的宣紙貼在她臉頰處,淡淡道:「這樣便可消腫却印。」
靈石眼裡一喜,對其福了福身:「還是您老棋高一著。」
李叔淡笑的點了點頭。
靈玉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走到丫鬟身邊,淡淡道:「你說與不說,其實幷無重要,說了尚且饒你一命,至於不說嘛,你爹娘,兄弟姐妹怕是……」著實忍不住尿騷味,慢慢後退一步,掩鼻道:「一家子全被你牽連,雖不至於丟了性命,但發賣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丫鬟身子一僵,臉色慘白如紙,木木道:「奴婢錯了,再不敢有所隱瞞,只求您饒了奴婢的家人。」
見此,李叔走到木盆處,洗了洗手,淡笑道:「這裡沒老奴什麽事,便先行下去。」活了這麽大年歲,什麽事該聽,什麽事不該知曉,他活的比任何人都明白。
靈石靈玉對其福了福身,恭敬道:「多謝李叔。」
「放心,老奴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不知道。」
「李叔心有溝壑,奴婢們不及您多矣!」
李叔笑呵呵道:「待你們活到老奴這把年歲,定然比老奴活兒還明白。」
待屋中唯剩她們三人,靈石猛地上前,怒聲道:「還不從實招來。」
丫鬟畏懼的身子一哆嗦,顫聲道:「奴婢名叫小玉,乃二太太院中打掃的婢女,昨兒四姑娘的貼身婢女青玉找到奴婢,給了奴婢二十兩銀子,讓奴婢趁人不注意,將那物……那物……放進六姑娘的包裹裡。」
靈玉與靈石對視一眼,冷冷道:「你家中都有何人?在何處當差?」
小玉臉色蒼白,神情驚恐不已:「兩位姐姐,此事與奴婢爹娘沒有關係,都是奴婢的錯,不該一時貪財犯下此等大錯,奴婢知曉錯了,只求你們在大小姐面前說句好話,讓大小姐放過奴婢爹娘,奴婢便是立即死了也能閉眼,」見她們眉頭輕皺,深怕她們不信,忙詛咒道:「奴婢發誓,所說一切都是真的,若有一絲誑騙之言,奴婢願死後下婆娑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靈玉冷冷道:「諒你也不敢誑騙我等!」轉頭看向門外,淡淡道:「進來一人!」
只見房門被輕輕推開,一綠衣丫鬟脚步輕移的走進來,靈玉冷冷道:「你且留在此看住她,切記別讓她尋死。」想了想,又將自己的絲帕團成一團塞進她的嘴裡,生怕她咬舌自盡。
綠衣丫鬟福了福身,低聲應道。
靈玉輕笑道:「咱們回去覆命吧!」
靈石點了點頭,臉色鐵青道:「此事定要讓太太知曉!」
讓太太爲姑娘做主!
二人回去覆命,只見大姐正帶著毅哥玩著劉湘婉給他準備的小東西,二人福了福身,低聲道:「姑娘,奴婢們回來了?」
大姐瞥了她二人一眼,淡淡道:「奶娘,將毅哥送到六姑娘的院子。」
奶娘福了福身,牽著小少爺離開。
「可有查出是誰?」
靈石黑著臉,恨聲道:「姑娘,此人您定是猜不出?」
「說來聽聽?」
「此事乃四姑娘所爲!」
「竟是她?」大姐挑了挑眉,果然會咬人的狗不叫,但咬起人來却是真疼。
靈玉扯了扯靈石的衣袖,小聲道:「姑娘,奴婢猜測此事怕是與六姑娘有關,若不然怎這麽凑巧,六姑娘一到我們莊上便出了這等腌漬事。」
聞言,靈石怒目而視,恨聲道:「無論此事與誰有關,木偶上可是清清楚楚刻著咱們姑娘的名字及生辰八字,此舉便已說明四姑娘不顧及與咱們姑娘之間的姐妹情誼,其心腸狠毒無比。」
大姐淡笑道:「此事既已查清,便無需聲張,無論我娘還是六妹那裡,都不可露出一絲口風,你們可知?」她雖帶著笑意,但臉上的神情却不容任何人置喙。
靈石靈玉垂下頭,小聲道:「是。」
大姐輕聲道:「此事不易聲張是爲你們著想,此事一旦泄露出去,鎮國將軍府所有姑娘的名聲都將毀於一旦,遂你們必須緊守口風,不得說與任何人聽,知道嗎?」
靈石靈玉神色鄭重道:「奴婢知道。」
「王媽媽快醒了,靈石過去看看,至於如何說,你心中怕是早有藉口。」
靈石嘴角微微上翹:「姑娘放心,奴婢定將藉口圓的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