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馭人之術
半個時辰後, 大姐帶著靈玉去了劉湘婉的院子, 還未進去便聽到毅哥清脆的笑聲, 只聽他不住的大喊:「六姨,六姨,讓我來,讓我來……」
劉湘婉柔聲道:「給毅哥可以, 可毅哥却不能再吃糕點。」
「這是爲何?」毅哥悶悶道。
「因爲你還小,吃太多甜食容易長胖,這樣長大後便不俊俏了?」
毅哥垂下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肉手,小心翼翼的開口:「六姨, 我胖嗎?」
劉湘婉噗呲笑出聲:「毅哥不胖,一點也不胖, 六姨故意逗你呢?」說著將手中的風箏綫團遞給他,又交代旁邊的招娣, 輕聲道:「看好小少爺,萬不可讓其被風箏綫纏住。」
招娣喜不自禁的點頭, 陪著小少爺一同放風箏。
劉湘婉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小丫鬟櫻桃倒了杯溫茶,輕聲道:「六姑娘, 您喝口茶潤潤喉。」
「多謝你。」劉湘婉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見此,櫻桃又爲其續了一杯,輕笑道:「適才六姑娘喊了好多話, 怕是口乾舌燥的很。」
劉湘婉臉色微紅,嬌羞道:「好久不成玩的這般肆無忌憚,一時竟忘了規矩教養,跟著翊哥一同瘋起來。」
這時,大姐緩緩走進來,淡笑道:「在姐姐這,六妹無須顧忌規矩,想笑想叫想鬧皆隨你心意。」
「大姐……」劉湘婉站起來,對其福了福身,羞紅了臉。
毅哥看到他娘,大叫一聲:「娘,您快看,兒子放的風箏飛的高不高?」
大姐眼裡帶笑:「毅哥真厲害,風箏放的這般高。」
毅哥被誇別提多欣喜,咯咯道:「六姨,你真好。」
劉湘婉含笑道:「毅哥歡喜就好。」
「風箏可是六妹從府中帶來?」
劉湘婉淡笑道:「五弟越發大了,竟不喜總待在姨娘院裡,遂小妹合計做個風箏與他,趁機讓他消停些,省的日日吵得姨娘頭疼。」
大姐詫异道:「既是給五弟準備的風箏,怎好拿來送與毅哥?」
「大姐,東西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待我回府後重做一個便是,」劉湘婉轉頭看向毅哥,淡笑道:「見他這麽欣喜,小妹覺得將此物帶來在恰當不過。」
「六妹,你有心了。」大姐看著滿臉笑容的兒子,輕聲道。
「大姐,無需同妹妹這般客套。」
大姐話音一轉,又道:「不過你的腦袋瓜確實聰慧,竟能想到自己做風箏?」
劉湘婉抿嘴笑了笑,低聲道:「爲了做這風箏,大姐可不知妹妹廢了多少宣紙。」
聞言,靈玉垂下頭,想起適才拿宣紙所做之事,嘴角不自覺上翹,若六姑娘知曉她們用宣紙……定會抱怨她們暴殄天物。
大姐神色不在意的揮了揮手,豪爽道:「六妹莫要擔心,待你回去時,大姐送你一箱子上好的宣紙。」
劉湘婉臉色一頓,緩緩道:「大姐此手筆,著實坐實一件事!」
大姐挑眉:「何事?」
劉湘婉對其竪起大拇指,輕聲道:「莊子上的土財主!」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輕笑。
大姐更是忍俊不禁:「臭丫頭,竟敢打趣你大姐?」
劉湘婉眨了眨眼睛,輕聲道:「大姐,實不相瞞,相比一箱子宣紙,妹妹更喜一箱子金元寶。」
衆人聞言後,更是笑的樂不可支!
「你個狹促鬼,不僅聰明伶俐更是見錢眼開的很,」大姐嘴角的笑容一斂,哼聲道:「金元寶沒有,莊子上的土疙瘩倒是一堆,若你想要,待你回去時,大姐給你裝上一箱,不,十箱都行!」
劉湘婉目瞪口呆:「大姐,你可真大方!」
自打六姑娘來到莊上,院子裡一下子充滿歡聲笑語,靈玉見姑娘笑的十分開懷,心中別提多欣喜,只盼六姑娘能長久的住下去。
大姐咳了咳,輕聲道:「王媽媽要回府,六妹可要與我一同去送她?」
劉湘婉輕聲道:「自然!」
大姐起身,淡淡道:「那咱們就走吧!」眸光看向此院中衆人,淡淡道:「奶娘,照顧好小少爺。」
奶娘躬著身點頭,輕聲道:「大少奶奶放心。」
招娣看向姑娘,劉湘婉對其笑笑,淡淡道:「你且留在此處陪著毅哥玩,一會兒我便回。」
招娣神色躊躇,見姑娘一臉堅持,方緩緩點頭。
姐妹二人漫步而出,大姐輕笑道:「你這婢女對你很是忠心。」
「大姐說這話就不怕靈玉吃醋?」
靈玉輕聲道:「六姑娘,我家姑娘心中最是在乎奴婢二人。」
大姐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她們自小服侍我,任何人都會背叛我,唯有她們不會。」
「由此可見,主僕情意焉何不是以心換心?」
大姐神色一楞,細細斟酌她之言,方輕輕開口:「六妹年歲雖小,看事却是比大姐還通透幾分。」
「妹妹曾聽夫子說過一句話,有些事看透不說透,也是一門學問,大姐以爲呢?」
大姐啞然一笑:「如何不是?」
姐妹二人携手走進廳中,只見靈石候在王媽媽身邊不住的勸慰,而王媽媽一臉的愁容滿面,見主子們進來,忙對其福了福身,訕訕道:「老奴年歲大了,不過是折騰一趟竟不自覺大了瞌睡,真是……」
大姐自是知曉各中原由,淡笑道:「媽媽莫要多想,不過是件小事。」
「大小姐放心,日後老奴再不會這般心神怠慢。」
「媽媽無需挂懷……」
王媽媽漲紅著臉,輕聲道:「大小姐,時辰不早了,老奴也該告辭。」
大姐看了看外面的日頭,方緩緩道:「那我就不多留您,眼下午時剛過,若你再不趕回去,待回到府中怕是得天黑,」頓了頓,又道:「再說我娘身邊缺不得您。」
王媽媽滿臉喜意,輕聲道:「也是太太看的起老奴。」
「我讓人準備了兩車的瓜果蔬菜及家禽,待媽媽回去時,一同帶回去。」
「老奴省的。」
大姐看向劉湘婉,輕聲道:「六妹,可還有何要交代?」
劉湘婉搖頭,輕笑道:「王媽媽一路平安。」
「多謝六姑娘惦記。」王媽媽對她二人福了福身,方轉身離開。
至於那個丫鬟小玉早已讓人收拾整齊,之前發生之事,好似從未發生,而王媽媽更加不會知曉,在她昏睡這一個時辰,院中發生一件驚恐之事。
隨行之人除了王媽媽,其餘人皆是膽戰心驚,恨不得快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們雖不知發生何事,却也知曉此事不得說與任何人聽,不然後果不是他們所能承受的起。
姐妹二人回到內室,劉湘婉低聲道:「大姐,後背主使之人可是四姐?」
大姐神色一愣,淡淡道:「看來你與四妹之間却有些齷齪之事?」
劉湘婉低嘆:「不過是小打小鬧,却不曾想……」
「六妹,可知內宅女子最多和最缺之物爲何?」
劉湘婉被反問的不明所以,眉頭輕皺:「大姐……」
大姐親自爲其倒了一杯茶,淡淡道:「今日大姐便以過來人的身份教你一些道理。」
「常言皆道女子難爲,雖說男子薄情寡義是常事,但其中大半因由則爲女人,」見她神色呆愣,淡笑道:「想知爲何?」
劉湘婉輕輕點頭。
大姐淡淡道:「同爲女子,又何苦相互爲難,無外乎爲了金銀,夫君及孩子,身在內宅的女人最多的便是歲月,只因固守在方寸之間,日復一日的熬日子,最缺便是真情,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女子得不到夫君的垂憐,唯有緊緊攥住爲數不多屬她的東西。」
「大姐……」
大姐淡笑道:「此事背後主使之人却乃四妹,以你之聰慧伶俐,想必知曉我在顧忌什麽?」
劉湘婉苦笑,如何不知?
難不成爲瞭解大姐心頭之怒火,與四姐爭鋒相對,鬧得面紅耳赤,最後毀了鎮國將軍府所有姑娘的閨明及家世清白的門楣,更毀了爹爹好不容易竪起的官威。
「大姐,此事你既打算遮掩,不如讓它了無痕迹的過去?」
「六妹,你年歲尚小,內宅馭人之術,哪是你想的那般簡單?」
「大姐……」
「我且問你,可會爲了捉一隻老鼠打碎一屋子的玉瓶?」
劉湘婉搖了搖頭,輕聲道:「太過得不償失!」
大姐端起茶杯抿了抿,冷笑兩聲:「但老鼠始終是老鼠,需要除之,方保玉瓶安穩。」
劉湘婉心中發寒,木木道:「大姐打算……」
大姐放下茶杯,氣憤的點了點她的額頭,恨聲道:「你這丫頭心中定是在想什麽不堪之事。」
聞言,劉湘婉心下一安,緩緩舒出一口氣,對其討好的笑笑。
唉!後宅不安,朝堂何穩!
「天下震懾,諸侯賓服,天下這般,內宅焉何不是?」
「震懾?」
大姐轉頭看向不遠處玩的正歡的毅哥,悵然道:「大姐這輩子便沒活明白?」若早些清醒,何至於被人逼至這般境地!
劉湘婉扯了扯大姐的袖子,小聲道:「大姐?」
「夫妻恩愛兩不疑,那不過是白話本上描述之情愛,這世上又怎會有矢志不渝的男人,」大姐垂下頭,低笑:「我與宋天華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成親後,焉能對他無一絲情意,畢竟是結髮夫妻,不過這男人……」
「大姐爲何突然提及大姐夫?」雖他二人乃有名無實的夫妻,但幷未和離,不叫大姐夫又該叫何。
「猶記未嫁時,我們一家尚在蘇州,雖我性子極爲剛强,但想著遠嫁京城,雖有祖父他們做依靠,性子却還是要輕柔些,這樣才會討夫君及長輩們的欣喜,總總謀劃却忘了男人的劣性,」想及此,大姐冷笑一聲:「宋天華薄情寡性,家中雖有嬌妻美妾,却仍不肯知足,竟看上勾欄院裡賣弄風騷之人。」
「大姐如今這樣不是更好。」
大姐冷淡淡道:「誠如妹妹所說,離了那人,如今這般恣意過活實乃幸事一樁。」
「之前種種不過是前程往事,大姐何必放在心上。」
「六妹果真是通透之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那時我便該知曉……」
劉湘婉本就未指望成親後,與那人過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早料到未來夫婿會三妻四妾,左擁右抱,想及此,腦中竟閃過魏廷茂的身影,這厮那日對她鏗鏘之言,想想……不過爾爾。
「六妹可知,內宅女子如何震懾衆人?」
劉湘婉眉頭輕皺,對其搖了搖頭。
大姐眯著眼睛,嘴角上翹,冷冷道:「抓住她的軟肋,且看她如何耀武揚威!」
「可他人之軟肋,我們從何得知?」
「世人只要活著,皆被貪、嗔、痴所縈繞,焉能沒有軟肋可言,」大姐伸出手指點了點茶水,在桌上寫上一『字』,淡淡道:「男子皆被功名利祿,嬌妻美妾所惑,女子雖只守在四方天地,却也是爲了富貴榮華,鮮衣美食,二則有何區別,」指了指桌上的尚未乾枯的『貪』字,嗤笑道:「只要有了它,那人的軟肋便如十根,數都數不過來。」
劉湘婉被大姐之言震的瞠目結舌,木木道:「大姐,似你這般說,妹妹還要嫁人嗎?」
大姐嗔怒道:「別跟我裝傻,大姐知曉你聰慧的很,許是連我也不及你聰慧通透。」
「大姐……」劉湘婉拽著大姐的衣袖,撒嬌道。
「至於男人,既你得不到他的青睞,爲了不讓其沾花惹草定要狠狠將其震懾住,無論謀略還是手段都要讓他忌諱你,每做一件事,腦中想到你便會不寒而栗。」
劉湘婉咽了咽口水,大姐話裡話外就差明說,直接揮起大棍子將其打得他鼻青臉腫,再不敢頂著一張臉四處招蜂引蝶,胡亂生事。
「怎麽?害怕了?」大姐低笑:「你從小膽子就小,適才與你說這麽多,可知大姐心中所想?」
「如何震懾四姐?
大姐挑了挑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劉湘婉斟酌一二,輕聲問:「可是親事?
大姐贊許的點了點頭:「四妹心比天高,一心想嫁入高門大戶做少奶奶,可高門大戶又哪裡是她想的那般容易過活?」
劉湘婉低嘆一聲:「所有人都是不撞南墻不回頭!」
「焉何不是?」
「無須擔憂,四妹之事,大姐心中自有主張,你且裝作不知便是。」
劉湘婉垂下頭,低低應道。
四姐垂著頭,認真縫製爹爹的鞋子,淡淡道:「青蘭,正房那邊可有消息?」
青蘭低聲道:「該是沒有,若不然王媽媽一回來,定有丫鬟過來禀告。」
「一旦小玉回來,你便偷偷過去,問問那事進展的如何?」
青蘭臉色一白,瑟瑟道:「奴婢知曉。」
「可是害怕?」
青蘭身子顫了顫,低聲道:「奴婢不敢。」
四姐放下手中的針綫,淡淡道:「只要那物不在今日被發現,待得來日便無迹可尋。」除非人贓幷獲,否則此事便是一樁無頭公案,再尋不到一絲蛛絲馬迹。
青蘭小聲道:「姑娘,萬一小玉不幸人贓幷獲,到時咱們該如何是好?」
四姐眸光一冷,臉色極其陰翳:「過來……」
青蘭覷了覷姑娘的臉色,心中寒意更甚,瑟瑟道:「姑娘。」
「嗯?」四姐眉眼一挑,青蘭再不敢遲疑,哆嗦著走上前。
青蘭越發靠近姑娘,只見四姐飛快從針綫筐裡拿出綉花針,狠狠扎向她的胳膊,疼的她臉色慘白,却咬緊嘴唇不敢發出一絲痛乎。
四姐收回手,冰冷道:「此事定回事半功倍,不會出任何差錯。」
青蘭捂著胳膊,畏懼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錯,不該胡言亂語!」
只見四姐眉眼一肅,厲聲道:「傻站著作甚,還不出去打聽?」
聞言,青蘭身子不住地的冷顫,福了福身,神色惶恐的退出去。
院中,玉蘭正要端著木盆進去,却見青蘭臉色蒼白的跑出來,低嘆:「可是惹姑娘生氣?」
青蘭卷起衣袖擦掉臉上的泪水,低聲道:「我受够了!」
「找死不成!若讓姑娘聽到,非將你發賣不可?」主子想處置不順眼的婢女有的是法子,發賣雖是最簡單一事,但對爲奴爲婢之人來說,不如直接將其賜死,也好過被賣去青樓,過著千人枕萬人騎的日子。
青蘭抬起右手,只見胳膊上立著一根銀白色的綉花針,她咬牙拔下來,低泣道:「看見沒?」針眼雖小却不住的滴血,看的玉蘭臉色慘白,端著木盆的手微微發顫。
玉蘭不可置信道:「這是姑娘所爲?」
青蘭不住的哽咽,半響後,低聲道:「姑娘有事吩咐我。」抹掉臉上的泪水,飛快離開。
玉蘭神色呆愣的看著她離開,姑娘怎變得如此心狠手辣,她們從小服侍她,對她忠心不二,如今姑娘脾性越發喜怒無常,心氣不順便拿她二人出氣,焉何不讓她們寒心,倘若那事東窗事發,以姑娘的凉薄,她們二人怕是……想及此,臉色慘白,身子不住地哆嗦,木盆裡的水灑了一半。
玉蘭知曉姑娘尚在盛怒中,輕手輕脚的走進去,輕聲道:「姑娘,水打好了,您可要洗手?」
四姐走上前,淡淡道:「你從後院回來,正房那邊還未有消息傳來嗎?」
玉蘭低聲道:「奴婢好似聽人說王媽媽已回府,不過沒直接回後院,而是直接去向太太禀告。」
「可有聽到閒言碎語?」
玉蘭搖頭:「姑娘放心,那事定會萬無一失。」定不能出任何差錯,不然以姑娘自私凉薄的性子,定會毫不猶豫推她二人出去頂罪。
只見四姐臉色一喜,挽起袖子將玉手放入水中,皺眉問:「水怎比往日瞧著少了些?」
玉蘭臉色一白,輕聲道:「奴婢回來途中,一不長眼的丫鬟撞倒奴婢身上,害的奴婢身子不穩,使得木盆裡的水灑了過半,」身子顫了顫,又道:「奴婢本想回去重新打水,可又怕您等的心急,遂端著半盆水匆匆回來。」
「嗯?」四姐面露疑色。
玉蘭噗呲跪下,低聲道:「都是奴婢的錯,不該妄加揣測您的想法,求姑娘饒過奴婢這一回,奴婢保證再無下次。」
四姐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我尚且未開口,看把你急的。」話音一轉,漫不經心道:「回來路上可有碰到青蘭?」
青蘭抬頭,神色怪异道:「她不是一直留在院中伺候姑娘?」眼神四處看了看,詫异道:「她人呢?」
「我吩咐她去辦事 ,既你沒碰到就算了。」
「可要奴婢去尋她?」
四姐淡淡道:「過會兒她便會回來。」
大約一個時辰,青蘭滿臉喜色的回來,四姐掀起裙擺跑至她面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焦急道:「可是成了?」
青蘭喜不自禁:「姑娘成了,成了……」
玉蘭同青蘭對視一眼,雙雙舒了一口氣:總算不用被拉出去頂缸!
此話一出,四姐恨不得大笑出聲,在屋中不住的來回踱步,喃喃道:「成了,成了……」
這次六妹定會狠狠栽一跟頭!
呵呵……且讓她二人鬥的你死我活!
只是不知大姐會如何處置六妹,真希望這一日快些到來!
四姐猛地頓住脚,言笑晏晏道:「此事你二人功不可沒,待事情有了定論,定要重賞你們。」
玉蘭青蘭斂了斂嘴角的笑容,對其福了福身,低聲道:「爲姑娘辦事本就是奴婢們的本分。」
「好,好!」四姐心中那一點忐忑之意,隨著青蘭的話消散在心尖。
大姐派人與她娘送口信,待六妹回府之日,由她親自送回,皆因毅哥想念外祖母,此藉口一出,陰霾多日的二太太總算展露笑顔,一臉笑容的對王媽媽道:「六丫頭確實得珍兒的歡喜。」
王媽媽附和道:「自打六姑娘去了莊子,大小姐日日展顔不說,且還願意走出莊子,真乃喜事一樁。」
「六丫頭這嘴就是討巧。」
「太太,看來得讓六姑娘經常去大小姐的莊子,您說呢?」
二太太嘴角上翹:「言之有理。」
主僕二人對視一眼,眼裡的笑意一閃而過。
馬車上,劉湘婉欲言又止:「大姐,可是要……」
大姐抱著待不住的毅哥,淡笑道:「六妹,你小小年歲,心思莫要這般沉重。」
「到底是親姐妹,妹妹不想鬧的太過生分,」劉湘婉垂頭,低聲道:「日後各自嫁人,再見面跟仇人似得,反倒不美!」
「你這心就是太善,放心,大姐心裡早已有了定奪。」毅哥伸手想掀開馬車的簾布偷看外面的景致,大姐對其搖搖頭,不允。
毅哥悶悶不樂道:「娘,兒子想回莊子上。」
「我兒在等等,咱們馬上便到外祖家。」
毅哥覷了覷他娘的臉色,扣著手指,小聲道:「 娘,咱們能不能回安國公府,兒子……」聲音一頓,小聲道:「兒子想爹爹了。」最後一句如聲若蚊蠅。
大姐撫摸他後背的手一頓,輕聲道:「好,待毅哥見了外祖母,給她行禮請安後,娘便讓人送你去見爹爹。」
「當真?」
大姐摸摸他的頭,柔聲道:「娘何時騙過我兒。」
「娘……」毅哥摟著她娘的脖頸不住的撒嬌。
背對毅哥的大姐對六妹面露苦笑。
劉湘婉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大人之事,孩童尚且不懂,雖跟著親娘住在莊子上,心中却惦記著久未見面的爹爹及至親之人。
馬車慢慢行駛至鎮國將軍府,門房見大小姐回來,忙不迭跑進去禀告,只見二太太神色慌亂的出來,大姐帶著衆人對其福了福身。
二太太拉著她的手不住端詳,半響後方開口,哽咽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雖從王媽媽口中得知珍兒一切都好,但到底未親眼所見,如今她俏生生的立在眼前,眉眼帶笑,焉何不讓她欣喜。
「娘,您近來可好?」
「好,好,就是總惦記你。」
「王媽媽去過莊子好幾趟,女兒好不好,她焉能不告知您。」
二太太嗔怒道:「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如今爲娘親眼看到你,方才心安。」
劉湘婉上前一步,輕聲道:「母親可有想念女兒?」
二太太哼哼道:「想念?爲娘恨不得將你們這些討債鬼都打發出去。」
「大姐,你看母親……」
「娘,您莫要口是心非,其實心中想念六妹得緊。」
二太太眉眼帶笑:「你們啊……」
這時毅哥抱住她的腿,脆聲道:「外祖母,那您想我沒?」
二太太聽到毅哥的話,心都要化了,彎下腰摟著他不住的輕乎:「我的心肝,外祖母想煞你也。」
大姐同劉湘婉對視一眼,拿起手中的絲帕掩住嘴角的笑意。
猶記出發前,劉湘婉低聲道:「大姐,咱們帶毅哥回府,你確定母親再不會在意旁的事?」
「毅哥別的不會,慣會纏人,有他在,娘定然無暇顧及其他?」
劉湘婉驚愕道:「此舉當真高明!」
「不過是一物降一物,」大姐淡笑道:「若不將娘支走,此事一旦被她知曉,四姐怕是……」尤其事關她,以她娘的脾性,頂多忍到四妹及笄,便立即將其發嫁,至於那人的人品,她娘定不會在意,只要將眼中釘肉中刺去掉,且管她。
「外祖母,可有給孫兒準備好吃的糕點?」
二太太點了點他的小鼻子,嗔怒道:「自打外祖母知曉毅哥要來,早早備好你喜歡吃的糕點。」
「外祖母真好。」毅哥摟著她的脖子不撒手。
大姐淡淡道:「毅哥,忘了來時爲娘答應你之事。」
聞言,毅哥撅著嘴鬆開外祖母的脖頸,小小的人竟雙手團成一團,對其恭恭敬敬揖了一禮,輕聲道:「孫兒給外祖母請安。」
「好,好!」二太太一把扯過他,將其狠狠摟在懷中不住地喊心肝。
一行人慢慢行至廳中,大姐淡淡道:「娘且回去等我,女兒先去給祖父請安。」
二太太身子一僵,漸漸收斂嘴角的笑意,微微頷首:「去吧!」
劉湘婉幷未跟去,一則老太爺知不知有她這個孫女尚且不知,二則以她庶出的身份,怎能隨意拜見老太爺,遂眼睛看向招娣,淡淡道:「咱們回去吧!」
出來這麽些日子,姨娘還不知該如何擔憂她!
大姐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憂,輕聲道:「你先走吧!」
劉湘婉嘴角含笑,對衆人點了點頭,方才離開。
大姐帶著靈玉去祖父的院子,門口立著的小厮忙行禮問安,隨後飛快的跑進去禀告,不多時便見劉奎親自出來,行禮道:「大小姐。」
大姐側身避過,淡笑道:「劉叔,我乃晚輩,您無需對我這般恭敬。」
劉奎嘴角含笑,恭敬道:「大小姐折煞老奴了。」
「祖父可在?」
「老太爺在書房恭候大小姐。」
大姐跟在他身後,輕聲問:「劉叔,書房只有祖父一人?」
「回大小姐,大老爺也在。」
「我爹呢?」大姐皺眉道。
劉奎輕聲道:「這個老奴不知。」
大姐頷了頷首,快到書房時,斂了斂神色,屏氣凝神的走進去。
書房中,老太爺忐忑不安的坐著,眼神不住的巴望著門口,一叠又一叠的連問:「老大,珍兒可是來尋爲父抱怨?」
「爹,您想多了,珍兒多懂事的孩子,怎會尋您抱委屈?」
「珍兒可是手中有所短缺?」
「爹,這些年二弟在蘇州爲官,手中可曾短缺過銀子,珍兒乃他嫡長女,陪嫁之物衆多,焉能短了銀子?」
「莫……莫不是尋爲父報仇?」
大老爺鐵青著臉:「爹,您別胡思亂想,可好?」
老太爺愁容滿面:「綜上皆不是,那珍兒尋爲父作甚?」
大老爺輕嘆:「珍兒來家,焉能不來與您請安?」
「只是這嗎?」
「一會兒珍兒進來,您不就知曉答案。」
話音一落,劉奎輕聲道:「老太爺,大姑奶奶求見!」
老太爺臉色一僵,雙目呆愣的看向老大,無奈之下,大老爺輕聲道:「進來吧!」
劉奎推開門,大姐抬脚緩緩走進去,眸光一瞥便立即收回,福了福身恭敬道:「孫兒給祖父請安,侄女給大伯請安。」
老太爺臉色訕然,幹啞道:「此番從莊子上出來,想必沿途疲乏的很,遂快快起身。」
從莊子上出來?
這是什麽話?
他爹這不是明顯心虛,口不擇言嗎?
大老爺臉色青白交錯,扯了扯嘴角,淡笑問:「珍兒在莊子上可住的習慣,你祖父派去的將士可聽從命令?」
珍兒福了福身,輕聲道:「孫女多謝祖父關懷,若不是您有先見之明,說不得孫女鎮不住莊子之人。」
老太爺見她言語懇切,確實不是尋他抱怨,如此這般,他心下稍安,臉上漸漸有了笑意,輕聲道:「多日不見,珍兒臉色却是比往日看著紅潤些,」轉頭看向大老爺:「是不是啊,老大?」
大老爺尷尬著臉,輕輕點頭:「爹言之有理。」
不待珍兒回答,老太爺又道:「若莊子裡人手不够,盡可告知家中,讓你大伯父多派些將士去鎮守,是不是啊,老大?」
大老爺臉色一僵,緩緩點頭:「爹言之有理。」
老太爺咳了咳又道:「若手中銀錢不够,大可同你大伯母說,是不是啊,老大?」
大老爺黑著臉,木木道:「爹言之有理。」他爹同珍兒說話,爲何最後一句總要捎帶他,無論軍中將士或府中金銀,與他而言不過是小事,只求他爹饒過他!
大姐拿起絲帕遮住嘴角的笑意,輕笑道:「祖父放心,孫女在莊上一切都好,您且不用擔心。」
見此,老太爺長嘆一聲:「珍兒,你的親事,祖父對不起你。」
大姐斂了斂臉上的笑容,神色鄭重道:「祖父焉何這般說,結親本是結兩家之好,日子沒過好,乃是孫女沒本事,與祖父又有何牽連。」
「說到底,此樁親事乃我親手促成,老夫也未料到宋天華這厮如此不爭氣?」
珍兒眉頭舒展,淡笑道:「祖父,他有今日焉何不是孫女縱容之結果,遂到了今時今日,孫女誰也不怨,如今孫女離了安國公府衆人方知,現下這般過日子才是真正的舒心,快意。」
「你這性子竟跟你祖母如此相似?」
大姐淡笑道:「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孫女縱容宋天華恣意妄爲是因,他釀成大錯乃是果,遂無所謂誰怨誰?」
「珍兒……」當年孫女從蘇州回京發嫁,他與她也不過話些家常,再無其他,今日一見,却不知她如此聰慧。
大姐對其嫣然一笑:「祖父,如今孫女守著兩個孩兒過活,甚是快哉。」
從祖父那出來,大姐漫步至她娘的院子,除了六妹未在,其餘姐妹們早已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待她進去,衆姐妹起身對她福了福身。
大姐淡笑道:「自家姐妹,無需這般在意規矩。」
二太太雖坐在上首陪著毅哥說話,眸光却似有似無看向珍兒,見她眉頭舒展,心下稍安,生怕她適才見了公爹,想起親事的由來而黯然傷神,不過確實如王媽媽所言,離了安國公府,珍兒眼睛越發有神采。
三姐上前一步,拉著大姐的手,輕快道:「大姐,你可算回家了?」
「最近可是又惹娘親生氣?」
三姐抬頭,小心覷了覷她娘的臉色,耳語道:「大姐,莫提此事!」
大姐挑眉,輕輕道:「看來你又惹事了。」
三姐垂下頭,輕聲道:「大姐,此事晚些時候妹妹再與你細說。」
「待會在收拾你。」
三姐討好的看著她,搖了搖她的胳膊,哀求道:「那時大姐即便狠狠打我,妹妹也絕無二話,只求大姐幫我哄哄娘親,莫要同我置氣。」
事情竟這般嚴重!
要知娘從小嬌慣三妹,不要說重話,便是訓斥都未曾有過,如今竟狠下心腸冷了她好幾日,真乃奇聞也!
四姐到底坐不住,緩緩開口,輕聲道:「大姐在莊上住的可好?」
大姐斜了她一眼,淡淡道:「莊上雖未有京城的喧鬧,夜深人靜時却透著一絲安寧。」
「若不是妹妹每日跟隨大伯母學管家,定也跟著六妹一同去莊上看大姐。」
大姐拉著三妹坐在一旁,端起茶杯輕輕抿了抿,淡笑道:「不急不急,來日方長。」
「大姐,莊上可有什麽奇聞怪談?」
「四妹爲何這麽般問?」大姐眼睛一眯,笑容滿面道。
四姐臉色一僵,訕訕道:「小妹久居內宅,從未見過外面的莊子是何模樣,遂有些好奇罷了?」
總感覺大姐看向她的眸光,好似洞察一切!
「待哪日,讓爹娘帶你們一同去看看?」
三姐迫不及待道:「當真?」
「我何曾騙過你們,」大姐看向她娘,輕聲道:「您還未看過女兒的莊子,待哪日風和日麗,您帶著衆位妹妹去瞧瞧,可好?」
二太太淡笑道:「這得看你爹能否同意?」
「娘放心,此事由女兒親自跟爹爹周旋。」
「若成爲娘自是依你。」
這時,劉仲修風塵僕僕進來,大笑道:「何事讓你們母女這般歡喜?」
衆人對其福了福身,恭敬道:「爹爹。」
劉仲修含笑道:「免禮,都入座吧!」漫步至二太太身邊,看向毅哥,欣喜道:「可還記得我?」
毅哥放下手中的糕點,卷起袖子擦了擦下巴,按他娘之前交代那般,小手做成一堆,恭敬的對其揖禮問安,脆聲道:「孫兒給外祖父請安。」
「好,好……」劉仲修老含懷慰,大笑不止。
幾日不見,毅哥看著長進不少,可見珍兒用心□□他,如此甚好,若此子不似他爹那般行事荒唐,恣意妄爲,而是刻苦用功,學有所成,待他繼承安國公府,他從旁相助,定能讓其所有成就。
二太太摸了摸毅哥的頭,眼中欣慰之色甚濃,含笑道:「老爺這是從哪回來?」
劉仲修淡笑道:「同僚找我飲茶,若知珍兒母子到得這般早,爲夫定早些回府。」
大姐適時開口:「爹,自打您回京還未出去游玩一番。」
劉仲修神色一楞:「珍兒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