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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閨中記事》第151章
第151章 四姐歿了 (1)

  劉仲修鐵青著臉, 冷冷道:「你這般行事, 到底意欲何爲?」

  四姐低聲道:「女兒任由爹爹處置。」

  劉仲修慢慢踱步至她面前, 陰翳道:「四丫頭,此處唯有你我父女二人,不必藏著掖著,直說你的打算便是?」

  「爹, 您說什麽?女兒聽不懂?」

  「你當爲父這些年的官白當了不成,你鬧出這麽大動靜,不惜引來爲父的注意,如今心想事成反倒不言不語,一副任由爲父處置的可憐狀, 」劉仲修抿了抿嘴角,恨聲道:「說!到底意欲何爲!」

  四姐垂下頭, 低聲道:「爹,您多想了。」

  劉仲修冷笑一聲, 又道:「仁哥爲了你被爲父逼得外出求學,他前脚方離家, 後脚你就鬧出這麽大動靜,到底作何打算?不要逼爲父不念父女之情,賜你一條白綾。」若能狠心除掉這個攪家精, 反倒讓他靜心了!

  四姐抬頭,苦笑道:「爹對女兒當真無一絲舔犢之情。」

  「你做了這麽多錯事,如何讓爲父對你心存憐愛,」想及此, 劉仲修指著她,怒聲道:「從你設計陷害姐妹到今日與妹妹撕打在一起,所行之事中哪有一絲官家千金的教養,想要爲父憐愛你?溫良恭儉讓,你可曾做到其中一點?」

  四姐眼眶含泪,悲戚道:「爹爹,女兒所行之事如此卑劣還不是被您逼得,若您對女兒尚有一絲關懷,對姨娘尚有一絲青睞,對二哥尚有一絲看中,女兒焉能這般無望。」

  「你……你……你個孽障,行了這麽多齷齪之事,如今反倒怨恨上爲父。」

  四姐低笑道:「若心底沒有貪念焉何有執念,沒有執念又焉何有了貪念,爹爹,您說女兒是先有了貪念還是先有了執念?」

  劉仲修厲聲道:「你身爲庶女,無論貪念還是執念,安守本分方是正理。」

  「好一個庶女!難道庶女這輩子只能屈居於嫡女之下,任她們趾高氣揚的俯視我。」

  「難不成你還想一飛衝天?」

  未料,四姐挺直腰板,目光堅定道:「沒錯,女兒這輩子要麽活的籍籍無名,要麽一飛衝天成爲萬衆矚目之人。」

  「你……你……你莫不是要?」劉仲修眼眶一縮,身子猛地後退兩步。

  「沒錯,女兒要進宮!」

  劉仲修大喝道:「你瘋了不成?」

  四姐輕聲道:「爹,女兒再不想過如今這般做低伏小,看人眼色的日子,女兒想要進宮,想要成爲人上人!」

  劉仲修冷著臉,眼神陰翳道:「趁早給老子死了這條心!」

  「爹爹,即便成爲一名宮女,女兒也要進宮,身爲庶女,想要一飛衝天唯有這條路。」

  劉仲修厲聲道:「說!是誰!膽敢給你出此主意!」

  四姐搖了搖頭,淡淡道:「爹爹莫不是忘了孫嬤嬤,她可是從宮裡出來的老人,即便現下離開了皇宮,可三年一選秀的規矩她却是從未忘過,而今年恰巧就是第三年。」

  「你……你謀劃這麽多事就是爲了進宮。」

  「隨您猜想。」

  劉仲修臉色一斂,冷冷道:「從何時起,你有了此等念想?」

  「若不是爹爹利用二哥逼迫女兒,女兒尚未有此打算,可您對女兒如此狠心,讓我對這個家,對您已心生無望,」四姐低聲道:「既然這世上我已然指望不上任何人,能靠的唯有自己。」

  聞言,劉仲修怒急之下,伸手打了她一巴掌,怒聲道:「不可能!」

  只見四姐被其打倒在地,玉蘭看到後驚恐的爬上前,拽著老爺的袍角,低泣道:「老爺,姑娘只是一時魔怔,望您莫要同她計較。」轉頭看向四姐,哽咽道:「姑娘,奴婢錯了,都是奴婢的錯。」

  四姐緩緩推開她,慘笑道:「爹爹,自打二哥離家,姨娘心痛之下已與女兒斷了母女情分,」泪水順著她的眼角落下,只聽她痴痴道:「您明知二哥未做錯何事,却爲了懲戒女兒逼著他外出求學,此次您便是再狠心也絕不會利用二哥,至於姨娘,她……怕是恨透了女兒。」

  「孽障,您就不怕爲父親手弄死你!」

  「爹爹,事已至此,您覺得女兒怕死嗎?」四姐猛地從衣袖裡拿出一把剪刀緊握在手中。

  劉仲修大嚇,臉色鐵青道:「你想作甚?」

  四姐臉色慘白,低泣道:「爹爹,如今擺在女兒面前唯有兩條路,其一您親自逼死女兒,其二便是成全女兒。」

  「孽障,你……你……你明知爲父不會逼死你,你却步步緊逼爲父。」

  四姐泪如雨下,泪雨婆娑道:「女兒也是沒了法子,走到如今這一步,女兒萬萬退不得,若依著爹爹的脾性,女兒這輩子只能嫁給寒門學子或如二姐一般嫁給商賈權貴,可那都不是女兒想嫁之人。」

  「你執念怎如此深?」

  四姐輕笑:「爹爹,衆多姐妹中,才藝不如女兒之人得太太憐愛,口才不如女兒之人得您歡喜,教養不如女兒之人得衆人恭維,在衆人眼中,女兒資質平平,這輩子也不過是籍籍無名之人,遂女兒不甘不願也不想。」

  劉仲修臉色青白交錯,厲聲道:「你當宮中是何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頭,多少紅顔白骨爲之葬身的地方,旁人家躲都來不及,偏你傻傻的想要跳進去。」

  此話一出,四姐譏笑道:「爹爹,您不想讓女兒進宮,是怕女兒因此而殤命還是怕女兒給您惹來滔天大禍。」

  劉仲修眸光陰冷,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你死只是你一人之事,可若因你害了鎮國將軍府衆人,還不如爲父親手弄死你,也省的你平白玷污府中門楣。」

  「果然不出女兒所料,爹爹心中最在意的不過是官位及鎮國將軍府的門楣。」

  話音一落,四姐拿起手中的剪子對著垂落在肩上的一縷碎發剪去,此舉一出,只見劉仲修臉色蒼白,雙目噴火,氣急之下,顫聲道:「你……你……」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也,孝之始也,如今女兒剪掉這一縷碎發,便是斷了我們父女之間的情分,日後女兒進宮,絕不以鎮國將軍府子孫爲榮,不以從三品大員的女兒自居,從今以後女兒只是劉氏玉婉,在這世上無爹也無娘的劉氏玉婉!」

  「你想跟爲父斷了血脉之情,也了斷父女情分。」

  四姐看著地上那一根根的青絲,眼泪一滴一滴滑下眼角落下地上,輕聲問:「爹爹,如今這般,您可願成全女兒。」

  「你……你……爲了逼爲父竟做到此等地步。」

  「爹爹,發已斷,情已了,女兒求您成全。」四姐對其狠狠磕了一頭。

  劉仲修冷冷道:「你可知女子年滿十四至十六周歲,方可參加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選,你如今也不過十三,尚未到及笄的年歲。」

  四姐低聲道:「爹爹,爲何母親如此著急爲三姐尋人家?」

  「你個孽障,如今越發的膽大包天。」

  「爹,女兒在聰慧,所思所想依舊逃不開您的手掌心,沒錯,您大可將我與三姐出生時的生辰八字對換掉,這樣三姐能擺脫進宮的命運,而我也能如願進宮,此舉不是一舉兩得嗎?」

  劉仲修氣急之下一脚踹其胸口處,怒聲道:「你這心大的連鎮國將軍府都裝不下,早知你長大後如此不聽從管教,在你始出生時,爲父就該活活掐死你。」

  四姐扶著胸口,趴在地上不住的慘笑:「爹爹,這話昨兒姨娘也對女兒說過,」笑著笑著眼眶含著泪水,傷心至極道:「你們都後悔生下女兒,都恨不得女兒去死……」

  「你有此等念頭不該弄死你嗎?以庶充嫡,這可是欺君之罪!」

  「爹爹,除非女兒死,否則您阻攔不了女兒。」四姐一把抹掉臉上的泪水,嘲諷道:「若女兒不死,說不得會做出什麽侮辱門楣之事。」

  劉仲修眯著眼睛,冷冷道:「好,好,好的很,不愧是爲父的女兒。」

  竟敢威脅她!

  她所持不過是他們父女誰比誰更狠得下心!

  四姐爬起來,顫巍巍的跪在地上,對其磕了一頭,輕聲道:「爹爹,求您成全女兒。」

  「你死也……」

  劉仲修話未說完,就見房門被人推開,隨即臉色鐵青的看著門外,怒聲道:「誰敢……」神色一斂,躬身揖禮道:「爹,您老人家怎會來此?」

  老太爺扶著劉奎的手進來,瞥了眼衆人,淡淡道:「你說呢?」

  「爹,都是兒子不孝,養出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女,」劉仲修臉色陰翳,冷聲道:「您放心,爲了不給家中招惹是非,兒子親手弄死她。」

  四姐神色不動,仿佛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對老太爺磕了一頭,輕聲道:「孫女劉玉婉給祖父請安。」

  老太爺淡淡道:「凉亭處那一幕,老夫已親眼看到,至於之後的事,適才老夫站在門外稍稍聽到隻言片語,」眼睛看向四姐,沉聲道:「你當真要進宮?」

  四姐抬頭,鏗鏘道:「祖父,誠如您在沙場上奮勇殺敵,要麽一戰成名,功成名就,要麽被敵人殺死,也算是心之所依,」只見其嘴角微微上翹,堅定道:「孫女之决心便如一塊石頭,要麽在宮中成爲一塊扔到水池裡震的所有人爲之一顫的石頭,要麽成爲看守大門,一輩子籍籍無名被人踐踏的石頭,總是孫女之决心,任它狂風暴雨,也不會爲之動搖。」

  老太爺一楞,輕聲道:「老夫知曉了,」看向劉奎,淡淡道:「將她們二人看守在隔壁的耳房,不得有一絲損傷。」

  劉奎躬身應道,輕聲道:「四姑娘,請隨老奴過來。」

  四姐神色淡然的起身,福了福身方大步離開。

  玉蘭看著姑娘决絕的背影,忙不迭起身,誰料跪的時辰一長,身子踉蹌下噗通摔倒在地,又怕惹怒老爺及老太爺,手脚幷用的爬出去。

  書房中,唯剩他們父子二人,劉仲修低聲道:「爹,都是兒子的錯,平日忙於公務,於後宅之事知之甚少,竟不知孩子們一日日的長大,這心也跟著大了。」

  老太爺淡淡道:「無需跟爲父打馬虎眼,你到底如何打算?」

  劉仲修噗通跪下,低聲道:「四丫頭到底是兒子的血脉,兒子下不了手……」

  「實乃人之常情,自古都是垂垂老矣的老人壽終正寢,焉能受得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離別情懷。」

  「爹……」劉仲修喃喃道:「兒子一直以爲所有子嗣中唯有男丁需要兒子諸多顧慮,現下方知這女兒年歲大了,心更是大的由不得你掌控。」

  老太爺低嘆道:「老二,不如成全她吧!」

  劉仲修待若木鶏,半響後,苦笑:「不成全又能如何?」

  不忍心親手弑子,又不能將其關在家中一輩子,離她及笄還有一年光景,這段時日,誰又能料得到她又做出何等匪夷所思之事,倘若逼急了她,從而趁人不注意離家出走,若真鬧出此等風波,他們鎮國將軍府的名聲怕是毀於一旦。

  老太爺低聲道:「牛不喝水,你能一直按著它喝水不成,不如成全了她,」話音一頓,冷冷道:「不過從今以後,她便不再是我們劉家的女兒,她是死是活與我們無關。」

  劉仲修身子一僵,臉色悲戚道:「兒子明白。」

  老太爺看著散落在地的一縷青絲,陰冷道:「我們對她仁至義盡,誠如她所說,發已斷,情已了,日後你們父女的情分也到此爲止,」轉頭看向如喪考妣的兒子,淡淡道:「老夫成全她,只是念她有拋弃一切的勇氣,至於之後的事,成鳳成鶏且看她的造化,便是她不幸落得一堆白骨,你也不可對其心軟,倘若她真的一飛衝天,咱們也絕不上前沾光,知道嗎?」

  「兒子明白!」

  「以庶充嫡未免太過抬舉她,過些時日抬一轎進府,隨後四丫頭便以遠方親戚的名頭借住府中,」老太爺陰冷道:「七天後鎮國將軍府便再無四姑娘,知道嗎?」

  劉仲修臉色慘白,低聲道:「爹爹放心,兒子定將此事辦得滴水不漏。」

  「自此之後,四丫頭再不得出她院子一步,直至將其送進宮中。」

  「是!」

  老太爺緩緩道:「既然决定這麽做,你且無需這麽傷懷,成全她的念想,何嘗不是全了你們父女最後的情分。」

  「爹……」劉仲修眼眶微紅,低聲道:「讓您跟兒子費心了!」

  老太爺起身走至他身邊,輕聲道:「這樣何嘗不是真正的一舉兩得,既成全她的念想,你也不用親手弑子。」

  半個時辰後,老太爺喚四姐進來,劉仲修垂著頭站在他爹身後,只聽老太爺淡淡道:「老夫允你心中所想。」

  四姐眼睛一亮,砰地一聲跪下對其磕頭,喜不自禁道:「孫女多謝祖父成全。」

  「你且不用這麽欣喜……」老太爺聲音一頓,淡而畏道:「若你决心進宮,便只能跟家中一刀兩斷,從今以後鎮國將軍府再無四姑娘,你懂老夫的意思嗎?」

  四姐嘴角的笑容一僵,木木道:「祖父……」

  「按你所想,你只能以老夫遠方親戚的由頭借居在府中直至進宮,」老太爺緩緩道:「世間之事從來都是有所得便有所失,你要進宮爲妃,那麽鎮國將軍府四姑娘也只能香消玉損,可懂?」

  儘管四姐嘴上說與家中一刀兩斷,但心底還是抱著一絲念想,她爹定不捨得與她斷了父女情分,如今……如今她整個身子從內而外的發冷,臉色慘白道:「祖父,非要走到這一步嗎?」

  老太爺指著地上散落的青絲,嘲諷道:「今日你所行之事,何嘗不是把你爹娘輕弃之。」

  四姐身子一顫,低聲道:「祖父……」

  「事已至此,老夫且問你,可還想一意孤行之。」

  劉仲修眸光緊緊盯著她,只見四姐垂著頭,輕聲道:「祖父,孫女已無路可退。」

  「你……你……你太讓爲父心寒了!」劉仲修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憤,怒聲道:「好,好,從今以後爲父再無你這個女兒。」

  「爹,女兒不孝!」

  老太爺淡淡道:「如今的你不過是被滿腔熱血支撑著心底的執念,倘若進宮後幷非如你所願,反一再被人欺淩,且不要拿鎮國將軍府及你爹的名聲震懾旁人,」眼睛一眯,冷聲道:「所謂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此時此刻老夫便做一回惡人,你以你二哥及未來子嗣的名義起誓,若有朝一日,你打著鎮國將軍府及劉氏宗親的名聲渲染你的身份,地位以及獲取你心中所求,你二哥及你所生子嗣有生之年皆不得好死,且死後下婆娑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祖父,您怎能這麽做,我與二哥皆是您的子孫,您怎能這麽詛咒我們。」

  老太爺冷哼:「今日字字珠璣,言之鑿鑿,他日身處逆境,焉能記得今日之誓言,若你不行此等妄爲之事,你二哥自然一世安穩,」聲音一頓,厲聲道:「但若你借著府中的名頭行你心中之貪念,那麽你所生子嗣及你二哥,將來定不得好死,死後定下婆娑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聞言,四姐惡狠狠盯著老太爺,陰霾道:「祖父,您好狠的心。」

  「孽障,你敢如此不恭敬你祖父!」

  「爹爹,祖父如此逼迫女兒,焉能笑言之。」

  只聽老太爺冷冷道:「如今的鎮國將軍府已如油煎烹煮般在火上烤著,可你呢?不說幫著家族分憂,反而執意進宮趟這趟渾水,老夫爲了府中衆人唯有盡可能消除你所帶來的隱患,」話音一轉,低嘆一聲:「若你及時回頭,之前之事老夫既往不咎,如今擺在你面前只有這兩條路,且看你如何選?」

  見此,四姐狀若癲狂般發笑:「如何選?哈哈……」指著老太爺,怒聲道:「事到如今,容得我選嗎?」

  老太爺淡淡道:「既如此,我已知曉你的選擇。」

  劉仲修寒心至極,冷冷道:「爹放心,兒子定會妥善處理此事!」

  「既已達成你所願,這幾日不要走出房門一步,之後無論發生何事也與你無關。」

  四姐猛地站起身,淡淡道:「多謝老太爺成全。」轉身大步離開。

  劉鐵躬著身,低聲道:「六姑娘,老爺知曉您受了委屈,但您所行之事畢竟有失教養,遂老爺派老奴過來告知您,將您禁足月餘,且抄寫女戒兩遍。」

  劉湘婉臉色一僵,訕訕道:「我爹當真這麽說?」

  劉鐵神色恭敬道:「老奴怎敢欺騙您。」

  果然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刻,他爹到底還是沒忘了她!

  「勞煩您過來一趟,」劉湘婉僵硬著臉,扯了扯嘴角:「煩您告訴我爹,他老人家的教誨,女兒謹記在心,日後定謹言慎行!」

  「六姑娘放心,老奴定如數轉達給老爺。」

  劉湘婉看向趙媽媽,輕聲道:「替我送劉管事出去。」

  劉鐵躬身行禮後,方轉身離開。

  招娣撅著嘴,小聲道:「姑娘,老爺處事太不公平。」

  「住嘴!」劉湘婉低斥一聲:「此事本就有我一半過錯,爹爹如此處置,已是格外開恩。」

  招娣垂下頭,輕聲道:「姑娘,您別生氣,是奴婢說錯話,」輕皺眉頭,小聲道:「您不過是從犯,且受這麽重的懲罰,四姑娘乃主謀,也不知受何等懲罰。」

  這如何不是劉湘婉心中所想,不過礙於顔面,只聽她輕聲道:「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此事之後,我們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在遇到今日之事,既然打不過,咱們就跑。」

  招娣點了點頭:「姑娘放心,奴婢現下力氣不行,但腿脚尚可,到時定拉著您逃跑,再不讓您被旁人逮住胖揍。」

  劉湘婉無語的看著她,緩了半天,方拍拍她的肩膀:「你真有出息!」

  招娣眉眼一笑:「多謝姑娘誇獎。」

  劉湘婉:……

  主僕二人進去後,黃姨娘輕聲道:「既然老爺這麽說,姑娘按著吩咐做便是。」

  「姨娘放心,此事女兒已知曉教訓,日後再不會犯。」

  黃姨娘點頭:「如今趙媽媽守在你身邊,姨娘也就放心了,」看了看外面的日頭:「時辰不早了,姨娘先回去,明日再過來看你。」

  劉湘婉搖了搖頭:「姨娘,女兒沒事,您在院裡安心照看弟弟們便是。」

  黃姨娘只是笑笑,由著招銀陪同回到她的院子。

  劉湘婉轉身向書房走出,招娣輕聲道:「姑娘,您這是要?」

  「只是臉頰受傷又不是傷到手,既然罰寫女戒,自然早些完成,早些靜心。」

  「姑娘……」招娣吃驚不已,驚呼道:「姑娘,您何時這般勤勉過?」

  劉湘婉瞥了她一眼:「早日完成,也好早些脫離苦海。」

  翌日,招娣匆忙忙的跑進來,臉色慌張道:「姑娘,四姑娘病了,聽說很是嚴重……」

  聞言,劉湘婉抄寫女戒的手一頓,皺眉道:「可有打聽出眉目?」

  招娣搖了搖頭,低聲道:「如今四姑娘的院子被老爺派人把手,許進不許出。」

  劉湘婉將手中的毫筆放在硯臺上,輕聲道:「你再去打聽打聽,看看能否打探出消息。」

  招娣點了點頭,飛快出去。

  這時,趙媽媽端了一杯溫茶放在姑娘手邊,低聲道:「此事既與您無關,還是莫要多管的好。」

  劉湘婉端起茶杯抿了抿,低聲道「總覺得好似有事要發生。」

  「便是發生天大的事,老爺也不會弄死四姑娘。」趙媽媽看了看臉頰依舊紅腫不堪的姑娘,恨聲道。

  「媽媽……」

  趙媽媽低聲道:「老奴見不得您受傷,現下老奴回來伺候您,日後您走哪老奴跟到哪,且看她們誰敢欺負您。」

  劉湘婉放下手中的茶杯,輕聲道:「好,好,只要能安媽媽的心,其他事都好說。」拿起硯臺上的毫筆繼續抄寫女戒。

  四姐房中,玉蘭臉色微白,輕聲道:「姑娘,現下咱們如何是好?」

  四姐眼神呆滯,木楞道:「事已至此,只能聽之任之?」

  玉蘭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哽咽道:「姑娘,您真要入宮嗎?」

  「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選擇嗎?」四姐低頭看著她,低嘆道:「將青蘭叫進來。」

  玉蘭抹掉臉上的泪水,起身出去。

  不一會兒,她二人一同進屋,四姐淡淡道:「眼下這般光景,你二人是想一直跟隨我,還是想留在府中。」

  只見她二人身體一僵,半響後,玉蘭輕聲道:「姑娘,奴婢自是跟隨您左右。」事到如今,她知曉所有事情的始末,若不跟著姑娘,老爺焉能放過她,便是饒她一命也是一碗啞藥灌給她。

  昨日,青蘭且留在院中看家,幷不知曉其中之事,輕聲道:「姑娘,您要去哪?」

  四姐淡淡道:「入宮!」

  這二字宛如雷電般劈向青蘭,她抬頭看向姑娘,神色呆愣,久久未曾說話。

  「是走是留,皆誰你們心意,我不强求。」

  青蘭身子僵硬,思忖半響後,放開口:「姑娘,自是您去哪奴婢便去哪。」她所思所想與玉蘭如出一轍,留在府中不死也要脫層皮,且可能連累爹娘。

  聞言,四姐嘴角微微上翹:「放心,他日我榮耀之時,且不會忘記你們對我的忠心。」如今她所遭遇的一切,他日定要狠狠回饋於衆人。

  二太太院子,劉仲修將此事吩咐於她,只見其臉色慘白,神色驚恐:「老爺,這……這……這可是欺君之罪。」

  劉仲修眸光冷冷盯著她:「你是當家主母,隻這點小事便將你嚇破了膽,日後這二房的中饋,我看你難以擔當大任。」

  二太太臉色一變,尖銳道:「老爺,您這話是何意?」

  「我知你如今正忙著爲三丫頭尋人家,此事且先不急,待弄完四丫頭之事,你便安心爲翊哥相人家。」

  「老爺,如今翊哥還未下場秋試,不是說等他秋試後在定親嗎?」

  劉仲修眯著眼睛,冷冷道:「怎麽?你對翊哥沒信心?」

  二太太忙不迭搖頭:「我兒學問好,我自是知曉,但若金榜題名之後在定親,所選人家的門檻不是更高些,於翊哥不是多了一份助力。」

  「婦人之見!」

  二太太覷了覷老爺的臉色,小心翼翼道:「老爺心中可有屬意之人家?」

  劉仲修淡淡點頭:「我手中有三戶人家,他們家的女兒皆是賢良溫順的很,配翊哥在合適不過,且爹他老人家也甚是滿意,」聲音一頓:「到時,你從此三家中選一趁你心意的兒媳婦,日後你們婆媳相携打理二房內務。」

  「老爺質疑妾身不善管家?」

  劉仲修淡淡道:「莫要胡亂掰扯,如今四丫頭之事比較棘手,此事除你之外只許服侍你的老媽子知曉,不可再讓其他人知曉,不然……」

  二太太打個冷顫,低聲道:「妾身明白。」

  就這樣又過了四日,府中抬進一轎子到老太爺的院子,對外說是老太爺遠方親戚來府借住,衆姐妹本打算一同拜訪之,未料老太爺以人多鬧騰爲理由拒她們於門外,言道:待客人行囊收拾妥當後,再讓她們探望之,見此,衆人唯有相携一同回去。

  大太太與二太太知曉事情的始末,遂帶著身旁服侍的媽媽去往老太爺的院子,裝模作樣的看望四丫頭。

  自仁哥離家後,二太太也是頭次見四丫頭,只見其清瘦的厲害,但眉眼間却帶著一絲淩厲之色,一時間有些呆愣,木木道:「四丫頭,你……」

  大太太扯了扯她的胳膊,輕聲道:「弟妹,雖說瑤姐跟四丫頭長得頗爲相似,你也不能這麽喚她。」

  二太太訕訕道:「大嫂說的是。」

  四姐勾起諷刺的笑容,福了福身,低聲道:「珺瑤給大伯母,二伯母請安。」

  大太太淡淡道:「無須多禮。」

  二太太心中藏著許多疑問,眸光瞥了眼神色淡定的大嫂,方勉强壓下心中的念想,與她一般若無其事的飲茶。

  四姐知她們爲何而來,遂也不甚理睬她們,坐在一旁的矮榻上漸漸出神。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大太太輕聲道:「時辰不早,我們也該回去了。」

  二太太唯有點頭附和。

  四姐這才回了回神,從矮榻上起身,對其行禮,低聲道:「侄女恭送大伯母,二伯母。」

  二太太張了張嘴,却被大太太一把拽走,行至兩步,到底忍不住開口道:「日後望你珍之重之。」

  「多謝二伯母。」

  大太太出去後,看著她長嘆道:「你這又是何苦?」

  「想她所行之事,真是恨的牙癢癢,可想到日後她所面臨之事,又不免可憐她。」二太太低聲道。

  大太太斂了斂嘴角的笑容:「自作孽不可活,既她選擇這條路,是好是壞,且看她自己的造化!」

  「大嫂……」

  「你有那個閒心還不如想想後日發生之事。」

  二太太身子一僵,頽喪著臉,低聲道:「届時還妄大嫂幫我。」

  大太太無語的看著她,該說二弟妹糊塗還是傻呢?

  劉湘婉雖被禁足,却一直派招娣去四姐的院子打聽,奈何未曾探出一星半點的消息,毫無辦法之下,派招銀去請三姐過來,姐妹二人談及此事,三姐也是一臉的毫無頭緒。

  「三姐不曾從母親處探得一點消息?」

  三姐搖了搖頭,低聲道:「事關四妹,我焉能不問母親,可她一口咬定,四妹病了,且此病傳染人,告誡我不許探望之。」

  劉湘婉低聲道:「三姐,妹妹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自打四妹身體抱恙,且不許旁人探望,我這心便一直惴惴不安。」

  劉湘婉與三姐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看出擔憂之事,不由緊緊握住對方的手。

  又過兩日,劉湘婉在書房抄寫女戒,趙媽媽神色慌張的跑進來,低喘道:「姑娘,四姑娘歿了!」

  劉湘婉手中的毫筆啪的掉在案桌上,雪白的宣紙被暈濕好幾個墨點,神色僵硬道:「消息屬實?」

  趙媽媽慘白著臉,低聲道:「如今四姑娘的院子已挂上喪幡。」

  只見劉湘婉身子踉蹌下,臉色發白道:「扶我過去看看。」雖她心中有不好的徵兆,却也猜想四姐定是有所依仗,未料是這個結果……

  趙媽媽忙走上前,扶著姑娘的胳膊,輕聲道:「姑娘莫急,莫慌。」

  「四姐當真……」劉湘婉身子一軟,趴在趙媽媽懷中,喃喃道:「怎麽會這樣,不該啊……」

  趙媽媽猶記那日氣憤之下說出之言,四姑娘何至於去死,如今却應了她的戲言,這……這……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待劉湘婉靠著趙媽媽出去後,只見衆姐妹聯袂而至,臉上皆帶著不可置信之色,這還好端端的人,怎就突然沒了,三姐走到她面前,低聲道:「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衆姐妹沉默的點了點頭,跟在她身後慢慢走到四姐的院子,只見玉蘭與青蘭跪在院中不住的低泣,而院子中間立了一口棺材,姐妹四人走上前想看四姐最後一面,却被玉蘭阻攔,哽咽道:「主子們,我們姑娘……姑娘得了傳染之症,老爺說不能讓衆人見其儀容,怕傳染給旁人。」話音一落,對衆人磕了磕頭,哽咽道:「主子們能過來探望我家姑娘,她泉下有知定會感動。」

  此情此景,四姐妹再也忍不住簌簌落泪,往日再多的爭吵,嫉妒及不甘,此時此刻只剩下不捨,二太太怕出亂子,緊隨她們其後,畢竟此事乃她與老爺一手謀劃,雖心跟明鏡似得,但爲了讓衆人相信,提前在絲帕上沾了辣椒水,只見其拿著絲帕擦了擦眼角,泪水刷了落下,踉蹌的走至衆女兒身邊,輕聲道:「事已至此,我們便是在傷心,四丫頭也不會回來,逝者已逝,便讓她了無牽挂的走吧!」

  聞言,衆姐妹不住的哽咽,低聲道:「四姐不過十三芳華,却……」

  這時,過來幾個奴才準備抬著棺材離開,三姐楞楞道:「娘,這是作甚?」

  二太太輕嘆道:「四丫頭得的是傳染之症,若不將其火葬,怕是……怕是傳染給旁人。」

  院中衆人皆是心中一驚,這……這四姑娘……四姑娘何其悲矣,竟要屍骨無存!

  三姐怒聲道:「娘,四妹既已過世,就讓她這般安息吧!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二太太臉色一冷,怒聲道:「爲娘到是想讓四丫頭入土爲安,可衙門讓嗎?」

  三姐身子一僵,眼神呆滯道:「不如去尋爹爹或祖父,請他們想想法子?」

  「若是可以,老爺與老太爺焉肯這般做,這是傳染之症,算的上瘟疫,你懂不懂?衙門沒將我們一家圈進就不錯了,你還敢想這等异想天開之事。」

  三姐臉色一白,低聲道:「娘……」

  二太太對幾個小厮揮了揮手,小厮們方抬著棺材離開,劉湘婉泪雨婆娑的看著他們抬著棺材離開,再也忍不住哽咽出聲,早知如此,那日說甚她也不會同四姐動手,而四姐也不至於落得這般下場。

  趙媽媽低聲道:「姑娘,各人有各人的命,咱們强求不得。」

  劉湘婉低泣道:「若不是我意氣用事,四姐何至於如此……」

  五姐擦拭眼角的泪水,輕聲道:「六妹莫要多想,此事與你又有何關係,只能說造化弄人。」

  二太太輕聲道:「爲娘知四丫頭之事讓你們姐妹很是傷懷,待七七之後,爲娘帶你們去寺廟,爲她點上一盞長明燈,望她下輩子順心順意。」

  衆人含泪點頭,看了看四姐的院子,方被二太太勸慰走。

  待衆人離開後,二太太冷眼看向玉蘭青蘭,叮囑道:「此事不能讓任何人瞧出破綻,知道嗎?」

  她二人身子一顫,臉色蒼白的點頭,適才她們哭的那般傷心,焉何不是在哭自己,跟隨姑娘進宮,日後能不能出來還不定,更或者活到哪日也不知,可不跟隨姑娘入宮,她們焉能落得好下場。

  二太太交代完飛快離開。

  這時李姨娘得了消息,神色瘋癲的跑過來,進院後,看到房梁上的喪幡,一臉的不可置信:「四姑娘,我的四姑娘呢……」

  不可能!

  四姑娘怎麽會死!

  她心性那麽要强之人怎麽會死!

  李姨娘臉色蒼白,神色癲狂的跑到玉蘭身邊,瘋狂的搖著她的胳膊,不住的問:「四姑娘呢,我的四姑娘呢?」

  玉蘭眼角的泪水緩緩落下,低聲道:「姨娘……」

  李姨娘眼神四處看了看,幷未看到棺材,指著她們嬉笑道:「你們騙我……你們騙我,四姑娘沒死……她怎麽會死呢?」言罷,踉蹌的跑到屋中。

  從正房跑到偏房在跑到耳房,所有院子她找個遍,却未找到姑娘的身影,顫巍巍的走到玉蘭面前,厲聲道:「四姑娘呢?」

  玉蘭青蘭噗通跪下,低泣道:「姨娘,適才幾個小厮抬著姑娘的棺材去火葬了!」

  什麽!

  火葬!

  李姨娘神色一楞,木木道:「火葬?」

  「姨娘……」

  李姨娘又哭又笑:「不會的,不會的……我的女兒不會死的……」話音一落,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軟竟倒在地。

  老太爺的院子,只聽他輕聲道:「可有後悔?」

  訃告一出,這世上再無鎮國將軍府四姑娘劉玉婉,活著之人乃老太爺的遠方親戚劉珺瑤。

  四姐眼神呆滯道:「後悔?這世上焉有後悔藥可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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