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塵埃落定
大姐回到院子, 見屋中衆位妹妹神色難掩焦急, 淡笑道:「莫要擔心, 如今這般結果已是最好。」看她們臉上的神色怕是知曉事情已定棺蓋論。
三姐眼眶微紅,扯著她的袖子,低聲道:「大姐,我們不如再去求祖父, 求爹爹。」
大姐拍拍她的手,輕聲道:「這與祖父,爹爹無關,是我自己的决定。」
「大姐……」三姐再也忍不住,泪水簌簌落下。
二太太緊隨其後, 臉色蒼白的進來,看著衆人眉眼一肅, 厲聲道:「都給我出去。」
姐妹幾人心咯噔一聲,太太這是怒火攻心, 近幾日還是收斂脾性,行事低調不惹是非, 不然真鬧到太太面前,真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想及此, 姐妹幾人忙福了福身,收斂臉上的神色,恭敬的退出去。
出去後,五姐小聲道:「只是苦了大姐。」
劉湘婉低嘆道:「紅顔多薄命, 自古便是這個道理。」
「爲了兩個侄兒,大姐什麽都不在乎了?」
「母慈子孝,只盼毅哥他們長大後孝順大姐。」
五姐拉著她的手,低嘆:「嫁人果然如二次投胎,一步錯,步步錯,悔恨終生。」
劉湘婉感慨道:「五姐,想這麽多又有何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是她們所能置喙。
大姐淡淡道:「三妹,你先回去吧,讓我與娘單獨說會兒話。」
三姐覷了覷她娘的臉色,咬了咬嘴唇,方對她娘福了福身,脚步輕移的退出去。
大姐輕聲道:「娘,您別這樣……」
一句話讓二太太痛哭流涕,伸手不住的捶打她:「你個傻子,傻子……怎能答應這麽無理的要求。」
大姐笑的眼泪流出來,低泣道:「娘,如今這般真是最好的結果,只要毅哥瑾哥他們好好的,女兒受點委屈算得了什麽,」抬手抹掉她娘臉上的泪水,輕聲道:「且對女兒來說,這又何嘗不是解脫。」
「你想讓爲娘心疼死啊……你怎這麽狠心……」二太太身子一軟坐在地上,不住的捶打自己的胸口。
「娘,您一心爲女兒打算,女兒又何嘗不是爲毅哥瑾哥兄弟著想,他們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便是負了天下人也不能負了他們。」
二太太泪雨婆娑抬頭,質問道:「那爲娘呢?你就忍心讓我爲你夜夜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大姐蹲下身,拉起她娘的手撫摸她的臉,輕聲道:「娘,半月前三妹及笄,她們背後議論之事,您以爲女兒不知嗎?」
二太太身子一僵,焦急道:「你不要聽她們胡言亂語,無論翊哥還是玫兒,他們都不會在意。」
「娘,他們不在意,那是他們對我這個姐姐的情意,可我又怎能借此心安理得的接受。」翊哥今秋定然榜上有名,之後家中便會爲他尋家世樣貌與之匹配的高門大戶家的姑娘,玫兒已經及笄,再過不久也要爲她尋可靠的人家,難道因她一人,害的他們娶不到好媳婦,嫁不到好人家。
二太太扯著她的袖子,不住的解釋:「你弟弟說,不過一樁婚事,他不在意。」
「娘,便是他不在意,女兒焉能不心疼,翊哥自小挑燈夜讀,日日不綴,爲了什麽?」
二太太搖著頭,不住的哽咽流泪。
「翊哥如此用功,就是爲了有朝一日,金榜題名,振興我們鎮國將軍府,振興我們二房,如今却爲了我,毀了他多年的苦心,」大姐身子微顫,咬牙道:「不值得,不值……」
「你這是要讓爲娘心疼死啊……」
大姐扯著嘴角淡笑道:「娘,弟弟能爲我做到如此地步,我又如何不能,不過是回到安國公府,日後我帶著孩兒們住到陪嫁莊子上,這與和離又有何區別,不過是一張紙,有與沒有反正女兒這輩子都不會再嫁人。」
「不一樣,怎麽能一樣?」二太太扯著她的袖子,焦急的解釋:「和離後你還能再嫁,可若回去,你這輩子只能是活守寡。」
大姐淡淡道:「娘,女兒真的不會再嫁人,」頓了頓,又道:「再者初嫁由親,再嫁由已,女兒這輩子只想守著毅哥他們兄弟。」
倘若真鬧得魚死網破,毅哥兄弟倆便再不是宋家人,更不能去宗祠拜見祖先,這跟從族譜上劃掉他們的名字有何不同,且若她真和離,劉家所有未出閣的姑娘都會被她牽連,從此再無好親事,到得那時,便是祖父,爹爹不怨她,姐妹們也會因此恨她。
二太太忙不迭反駁:「不會的,她們不敢。」
「娘,家和方能萬事興,翊哥雖不指望妹妹們如何,但若她們心生怨恨,對翊哥,與家族都是有害而無一利,」大姐悵然道:「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將來之事誰又能說的准,爲了翊哥,三妹,咱們不能將事做的太絕。」
「珍兒……」
「娘,其實女兒比旁人家的姑娘要慶幸很多,自小您和爹爹便十分寵愛我,沒讓我受過一絲委屈,女兒享受你們給予的溺愛時,又怎能隨意揮霍你們對女兒的疼愛,此時焉何不是女兒回報你們的時候。」
「珍兒……」
大姐繼續道:「娘,您不用替我傷心,待我搬到莊子上,若您想女兒,便可去莊子上探望我與孩子們。」
二太太哭的嘶聲力竭:「我苦命的女兒啊……」
大姐輕輕扶起她娘,輕聲道:「娘,地上凉,咱們起來吧!」
王媽媽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上前一步與大小姐一同扶起太太。
書房中,翊哥面無表情的將一塊硯臺狠狠摔在地上,陰翳道:「我算盡所有人,唯獨算漏了宋天明。」他竟對安國公府的爵位一點也不上心。
硯臺嚇得臉色一白,膝蓋發軟,好似少爺摔的不是真的硯臺而是他,懼怕的咽了咽口水,伺候少爺這麽多年,少爺的脾性總是淡而薄,何曾這般大動肝火,可見大小姐之事,却是讓少爺很是惱火。
「少爺,您消消氣,」硯臺身子微顫,顫聲道:「或許還有其他法子也說不定。」
「其他辦法?」翊哥瞥了他一眼,不住的冷笑。
安國公府老太君已經將話說的很明白,安國公府不差毅哥瑾哥兄弟倆,倘若大姐真與宋天華和離,那麽宋家唯有將他們兄弟二人從族譜中除名,讓其一輩子有家歸不得,死後更是不得入宋家宗祠,享後世子孫的香火。
硯臺噗通跪在地上,瑟瑟道:「少爺,您消消氣,別動怒。」
翊哥眸光瞥見地上碎裂的硯臺,咬牙切齒道:「當時就不該動了惻隱之心。」就該直接將宋天華一刀劈了,永絕後患,今日大姐也不至於被逼成這樣,爲了毅哥的將來,大姐勢必會妥協。
宋天明……好個宋天明,讓他再次對其刮目相看,以爲他不過是故意裝出不務正業,紈絝子弟的樣子,未料却是對安國公府的爵位絲毫不上心,他布置滿盤棋局,算計所有人,却被他生生攪亂所有計劃。
硯臺垂下頭,心中大驚:少爺這是動了殺心!
翊哥冷冷道:「再去打聽,廳中可又發生何事?」
硯臺起身,忙不迭跑出去。
翊哥抬脚走到大姐的院落,聽到大姐與他娘的對話,兩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勃頸處更是青筋外露,立在一旁的靈石待要出聲請安,被他一個眼神生生鎮住,臉色蒼白的立在一旁,不敢再言語。
「娘,毅哥雖還小,但老太君答應過我,會親自教養他長大,」大姐從王媽媽手中接過沾濕的絲帕,輕拭她娘臉上的泪水,輕聲道:「老太君畢竟年歲大了,女兒本想求老公爺幫忙教養毅哥,但他醉心清修,如此女兒也不好打擾他,至於國公爺夫婦,他們教養出那般不成體統之人,女兒焉能放心將毅哥交給他們,遂唯有交給老太君,女兒方能安心。」再加上,老太君本一心惦記四弟,若毅哥交由她撫養,長此以往,他們祖孫之間的感情只會愈發深厚。
「珍兒,你爲衆人著想,可獨獨委屈了自己,娘心疼……」
「娘,女兒不覺得委屈,這世上女兒至親至愛的唯有你們,你們過得好,過得順心,女兒還有何所求。」
二太太使勁捶打自己的胸脯,總覺得裡面有一團氣,進不來出不去,讓她很是窩火,唯有大駡:「宋天華那個畜生,爲娘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若不是他行事荒唐,焉能害你落到如此地步。」
「娘,事已至此,何必爲那樣的人生氣,他與我們家除了是毅哥的生父,再無任何聯繫。」
「可爲娘心疼你,心疼的恨不得替你承擔所有磨難。」越是這般,她越是恨宋天華,恨不得天上現在落下一道雷,直接將其劈死,方能消她心頭之恨。
這時,翊哥推開門進來,淡淡道:「大姐,若你想和離,不用畏懼太多,若是擔心毅哥瑾哥,日後將他們落在劉家族譜上便是。」
聞言,大姐皺眉,訓斥道:「胡說八道什麽?」
翊哥嘴角微微上翹,譏諷道:「如今兩府不過是比誰能拼過誰,因你是毅哥瑾哥的親娘,他們料准你捨不得讓他們兄弟受委屈,最後唯有獨自咽下所有苦楚,可是……大姐,你便是咽下所有苦楚又能如何?那人依舊不會長進,只會拖累你們母子。」
大姐走上前,伸手撫摸他的臉,輕聲道:「翊哥,你所思所想,姐姐又怎會猜不到,可毅哥瑾哥到底是宋家的子孫,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不能因爲我的自私,毀了他們的一輩子,讓他們的人生留下污點,被人指指點點。」話音一落,拉著他的手去往她娘的地方,淡淡道:「若你真心疼大姐,日後要爭氣,因爲大姐及你的外甥們能靠的唯有你,知道嗎?」
「大姐……」
大姐對其笑笑,又道:「娘,如今這樣真是順了我的心,您不必爲我傷心。」
翊哥緊緊握住大姐的手,心中暗暗立誓。
大姐離開後,老太君看了眼臉色冷峻的老太爺及沉著臉一言不發的劉仲修,輕聲道:「老身知曉你們心中有怨,但事關毅哥的將來,作爲長輩的你們,讓一步又如何?」現下同他們置氣又如何,一年,兩年,隨著毅哥年歲越大,兩府之間的走動只會越來越多,但他們若真和離,兩府間除了面子情,怕只剩下互相埋怨。
老太爺冷臉道:「您真是好計謀!」
「唉!若非形勢逼人,老身焉能出此下策,你若要恨,要埋怨,隻怨恨老身一人便是。」
老太爺嗤鼻:「老夫焉敢,你如今捏住珍兒的命脉,逼得她不得不聽從你的提議,話到此處,還要我們對你笑臉相迎不成?」
「老身活了這把歲數,便是被人詛咒立即去死,也是死得其所,只要後世子孫有所領悟,老身這條命又算得了什麽?」
老太爺冷哼:「這套說辭與我無用,不用在我面前唱苦情戲。」
老公爺起身對其揖了一禮,淡淡道:「此事是我們對不起你。」
老太爺不敢對老太君如何,却敢怒懟老公爺,遂指著他的鼻子,怒聲道:「枉我們相交多載,你竟這般待我?」
「若你不解氣,可打我一頓。」
「莫不是以爲我當真不敢?」老太爺氣的很,不久前老二曾與他提及,安國公府會拿兩個孩子要挾珍兒,可他笑的滿不在乎,直道不可能,如今却被他們一再打臉,讓他有何面目面對老二夫婦。
這時,國公爺上前一步,對其恭敬的揖禮:「老太爺,都是小輩的不是,未能言傳身教,若您心中鬱結難解,可拿小輩出氣。」
老太爺不住的冷笑:「你們父子倒是舔犢情深的很。」轉頭看向劉奎,大喝道:「去拿我的鞭子來。」
宋天華本想出聲告饒,將過錯推在自己身上,却未料……老太爺揚言拿鞭子,張口欲說的話生生咽了回去,瑟瑟的垂下頭。
劉奎自是應允,轉身出去,回來後手中拿了一條鞭子,將其交給老太爺,只見老太爺拿起鞭子不住的敲打自己的手心,神色淡然道:「你們父子到底誰要承受老夫的怒火。」
國公爺臉色一白,還是咬牙上前,僵硬道:「自是我。」
老太爺頷了頷首,淡淡道:「好,好,有膽量。」
話音一落,對其狠狠抽了一鞭子,國公爺頓時臉色蒼白,咬牙忍住,老太爺心中著實氣憤難當,一氣之下對其狠狠揮了三鞭子,冷冷道:「論資排輩,老夫算是你的長輩,今日便替你爹教訓你,一打你,你曾祖母誑我之言,害我將心愛的嫡孫女嫁給那猪狗不如的東西,二打你,你父枉我們相交多年,竟置彼此間的情誼於不顧,欺瞞我至今,三打你,子不教父之過,縱容宋天華行事如此荒唐。」
養尊處優多年的國公爺咬牙忍住這三鞭,只見其身子微微發顫,臉色更是慘白無色,額頭冒著虛汗,恭敬的對其揖禮,顫聲道:「多謝您的教誨。」
誰料老太爺對他齜著白牙一笑,反手對著宋天華便是一鞭子,直將他打的鬼哭狼嚎,不住的痛苦哀叫,無論是老太爺還是老公爺,眼神微冷的看向他,冷冷道:「閉嘴!」丟人現眼的東西,最好被親家老太爺活活打死。
宋天華嚇得立馬閉上嘴,硬生生忍受身上皮開肉綻的疼痛,老太爺揮了幾鞭子便有些氣喘,怒聲問:「疼嗎?」
宋天華不敢回答,只能蜷著身子瑟瑟發抖,神色驚恐的看向他,只聽老太爺疾言厲色道:「你只是身上疼,可有想過我家珍兒,她不止忍受爲你分娩之痛,還要忍受心裡的痛苦,你每做一件荒唐事,便是在她心上插刀子,讓她痛不欲生。」猶不解氣,對其又是一鞭子:「你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實乃畜生不如。」一鞭又一鞭,打的宋天華再也忍不住,大聲哀嚎:「祖父,孫婿錯了,求您原諒孫婿。」
「原諒你,我恨不得打死你!」
「別打了,在打就要打死我了,疼……爹爹救我……祖父救我……曾祖母救我……」
衆人皆是視若無睹,神色冷漠的瞥向他,老太爺暴怒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若你是我劉家子孫,一杯鶴頂紅直接灌進你的嘴裡,省的爲你收拾爛攤子。」
暴怒下的老太爺直將宋天華打的斑斑點點,血肉模糊,直至他抵不住昏過去,他才氣喘吁吁的住手,眼睛盯著老公爺,冷冷道:「可是心疼?」
老公爺淡笑道:「多謝你替我教導不爭氣的子孫,若你覺得不解氣,直接將他打死,我們也無二話。」
國公爺猛地抬頭,臉色慘白道:「爹……」到底是他的孩兒,如今被打的奄奄一息,怎能不心疼。
「若還不解氣,可繼續打我兒子。」老公爺抬手指向國公爺,嘴角的笑容越發冷漠,沉聲道:「只要能消你心頭之恨。」
國公爺驚嚇的忍不住倒退一步:……
老太爺畢竟年歲擺在那,打了這麽多下,身上的力氣早已消失殆盡,身子不由踉蹌下,見此,劉仲修嚇得臉色一白,還好劉奎一直跟在他身後,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老人家,輕聲道:「奴才扶您回去坐著。」
老太爺喘著大氣,呼呼道:「到底上了歲數,動兩下便氣喘吁吁。」
「爹,您沒事吧!」劉仲修走上前,神色擔憂道。
老太爺揮了揮手:「無事。」總算出了心口的悶氣。
這時,大姐牽著毅哥走出來,靈玉懷中抱著瑾哥,身後跟著眼眶微紅的二太太及神色陰沉的翊哥,大姐眸光瞥了一眼,心中不住冷笑,隨後對衆位長輩福了福身,淡淡道:「曾祖母,咱們回府吧!」
老太君嘴角含笑,輕聲道:「好,好,咱們回府。」
毅哥看到趴在地上的爹爹,一把鬆開她娘的手,跑上前推攘他爹的胳膊,哭泣道:「爹爹,您怎麽了?」
老公爺上前一步牽著他的手,輕聲道:「你爹犯了錯,所以才會這樣,日後毅哥不可學他,知道嗎?」
毅哥哽咽的點頭,小聲道:「曾祖父,我爹受傷了?」
老公爺摸了摸他的頭,淡淡道:「似你爹這般的禍害,輕易死不了。」
大姐走到毅哥身邊牽著他的手,輕聲道:「毅哥,咱們回府吧!」一行人便這般神色匆匆的離開,未料剛走了幾步,二太太猛地竄上前,拉住大姐的手,哽咽道:「珍兒,娘捨不得你……」
大姐拿起絲帕擦拭她娘眼角的泪水,安撫道:「待女兒安頓好,接您過去住上幾日。」
「珍兒……」二太太說甚也不肯鬆手。
劉仲修走上前,扶著夫人的肩膀,輕聲道:「讓珍兒回去吧!」眼睛看向珍兒,神□□言又止。
大姐輕聲道:「爹,您不必自責,這是女兒選擇的路,女兒一點也不覺得苦。」
老太爺坐在上首,垂下頭不住的嘆氣,此事到了這般田地,他已無力回天。
「爹,娘,女兒走了,你們要保重身子。」大姐掰開她娘的桎梏,神色鄭重的轉身離開。
「珍兒……」二太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瑟,嘶聲力竭的大喊,心神一崩,暈倒在劉仲修懷裡。
劉仲修抱起夫人飛快的走回內室,隨後坐在床邊守著她,過了一會兒,輕嘆道:「我知你醒了?」
只見二太太眼角劃下泪痕,轉身背過去,默默流泪。
「這便是你上次爲何問我,我却避而不答,爲了毅哥瑾哥,不光珍兒,便是我們也得妥協。」
「你心裡怨我,但你可曾想過,便是我極力阻止,珍兒爲了毅哥兄弟倆,當真會和離,安國公府雖日漸衰敗,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倘若好好教導毅哥,以他的聰慧定會重振安國公府昔日的榮耀與輝煌,這中間少不了我們鎮國將軍府的幫襯,這便是爲何安國公府說甚也不肯放珍兒和離的原因。」
二太太不住的低泣,哽咽道:「珍兒太苦了……妾身心疼啊……」
劉仲修低嘆:「難道只有你心疼她,我就不心疼嗎?」可如今安國公府的抓住他們的命脉,他們不得不折服。
「珍兒……」
「待日後珍兒搬去莊子上,你帶著女兒們經常過去探望她,若她不想住那,便將她接回府中,這……永遠是她的家,我們永遠是她的依靠。」
聞言,二太太悲戚的大哭出聲,劉仲修輕聲道:「珍兒此舉幷非隻爲了毅哥兄弟倆,何嘗不是爲了翊哥及玫兒她們,若她和離歸家,難道置府中姑娘們的名聲於不顧,珍兒不是行事不周的孩子……」
「珍兒的命怎就這麽苦……老爺,珍兒她太苦了……」
「珍兒如此良苦用心,日後我們多多照拂翊哥兄弟就是。」
二太太不住的哽咽,身子一聳一聳,哭的不能自已。
魏廷茂拿著包裹回府,剛踏進府中,門房便躬著身子,小聲道:「二少爺,您回來了?」
魏廷茂淡淡應了一聲,抬脚便走,未料門房瑟瑟道:「二少爺,老爺喚您去書房。」
魏廷茂身子一頓,恍若不聞。
回到院子,豆包臉色蒼白的在門口候著他,見少爺回來,忙走上前,未料不小心扯痛後背的傷口,額頭頓時冒出些許細汗,顫聲道:「少爺,您回來了?」
魏廷茂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記住這次的教訓。」
豆包躬著身子,苦著臉應是。
「少爺,您手裡拎著什麽?要不還是交給奴才吧!」豆包手一伸,誰料少爺身子一躲。
魏廷茂淡淡道:「你繼續在外候著。」
豆包神色詫异下,終還是點頭。
進去後,魏廷茂將門關上,打開包裹將幾本書放在暗格里,待他晚上回來再看,想及此,嘴角露出些許笑容,隨後打開門,大步走出去。
「少爺,您剛回來,這是要去哪?」
魏廷茂幷未回答,踱步至魏鬆的書房,候在門口的魏東見二少爺的過來,忙躬著身,低聲道:「二少爺,您來了?」
魏廷茂淡淡應了一聲,待他輕手輕脚打開門,方大步走進去。
魏東皺眉問:「豆包,你怎麽了?」
豆包疼的齜牙咧嘴,臉色發白道:「做了錯事,受了點教訓。」
「你啊……二少爺素來行事嚴謹,你不安守本分,還一意扭著他的心思,如今吃苦頭了吧!」
「魏叔,您老就別訓斥我了,」豆包指了指後背:「打了二十鞭子,雖上了藥,後背仍是血肉模糊。」
魏東瞪了他一眼,無奈道:「我那有一瓶上好的金瘡藥,晚些時候你過來取!」
豆包滿臉喜色,對其恭恭敬敬揖了一禮,馬屁道:「多謝魏叔。」
「聽說你最近常去鎮國將軍府?」
魏廷茂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孽子,爲父跟你說話,就不能言語恭敬嗎?」
魏廷茂淡淡道:「父親三番兩次喚孩兒過來,到底所爲何事?」
「從明日起再不要去鎮國將軍府,爲父已爲你尋來功夫了得的師傅,日後跟隨他們切磋便是。」
魏廷茂神色一愣,半響後,冷冷道:「這是爲何?」
「你是我寧遠將軍府的少爺,總去旁人家學武,這算怎麽回事?」
「學無止境,只要能讓孩兒受益匪淺,去哪裡跟誰學又有何關係。」
「你……你定要事事忤逆爲父嗎?」
魏廷茂淡淡道:「若父親尋兒子是爲此事,恕兒子恕難從命。」
「你……混帳,爲父的話你也敢不聽。」
魏廷茂直視他,冷冷道:「父親,我再不是您呼來喝去,頤指氣使的二子,如今的我羽翼豐滿,且我今日所得的一切,皆是靠自己雙手拼搏而來,幷未打著您的旗幟,寧遠將軍府的名聲,所以不要打著慈父的面孔,對我耳提面命。」
「你想氣死爲父不成?」
魏廷茂冷冷道:「您還是活著吧,想必我娘也不願在黃泉路上見到您。」
魏鬆臉色一白,暴怒道:「魏東給我拿鞭子來?」
魏東垂著頭,立在一旁不言不語。
豆包小聲道:「魏叔,老爺這般欲蓋彌彰,次數多了,少爺能不知曉嗎?」
「閉嘴!」魏東抬頭瞪了他一眼。
豆包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魏廷茂淡淡道:「父親,您有管教兒子的功夫,還不如多教導三弟四弟,讓他們撑起寧遠將軍府的門楣,」神色一頓,淡淡道:「兒子日後可是要另立門楣之人,遂寧遠將軍府的好壞與我幷無太大關聯。」
「老子還沒死,你便想分府而住?」
魏廷茂淡淡道:「父親,到時您同意與否,又有何用。」
魏鬆神色大變,楞楞道:「這是何意?」
「再過不久我便要去山西,此戰我定要一戰成名。」
「你……爲此,存了分府之心?」
「父親,從我娘過世那日起,這便不再是我的家,而屬我的家自會由我親手打造,那……任何人都不能窺覷之,但凡窺覷之人,來一個殺一人,來兩個殺一雙。」
魏鬆心神大震,臉色蒼白的後退一步:「你大哥已離我而去,難道你也要離開我?」
「父親,大哥爲何離家,你焉能不知?」
魏鬆頽喪著肩膀,面如土色道:「你大哥怨我?你也怨我?」可他有何法子?即便他在戰場上所向睥睨,可又怎能越過頭頂這片天,先皇的話猶如釘子一般,時刻敲打他的心尖,若想護住他在意之人,只能迎娶三公主。
魏廷茂冷冷道:「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何用?您護不了我娘,護不住大哥,既然這般,我何不靠自己拼得一份前程,唯有握在手心的東西才是真正屬我。」
「青墨,你們爲何不能體諒爲父的苦心?」
「苦心?當您瀟灑快活,坐擁美人時,可有想過爲您暗自傷神的我娘,她爲何早早離世,就是被你們活活逼死的,不過這樣也好,」魏廷茂淡笑道:「死了也就解脫了,再也不用受束縛,再不用爲誰傷心。」
「爲父如何做才能讓你們原諒我?」
「以前如何,以後還如何,逝者已逝,多說無益。」
「青墨……」
魏廷茂淡淡道:「您還有事嗎?若無事,兒子便先行告退。」不顧他爹的臉色,轉身開門出去,看到候在一旁垂下頭的魏東,淡淡道:「你進去看看吧!」對豆包使個眼神,抬脚離開。
「他……竟想分府別住?」魏鬆身子踉蹌下,滄桑道。
魏東輕聲道:「老爺,少爺這般說,不正說明他有這般的志氣與能耐。」頓了頓,又道:「總比宋家那位大少爺强,您說呢?」
「這輩子我浴血殺場,到底爲了什麽?」魏鬆苦笑,夫人從正妻貶至妾室,兩個兒子對他更是心生怨恨,一個遠走他鄉,不肯回京,一個却要生生離開他身邊老死不相往來。
「老爺,少爺如今還小,缺乏歷練,隨著他年歲見長,終有一日會明白您當年的不得已。」
「再多的不得已還不是貪生怕死。」魏鬆嘴角上翹,嘲諷道。
「少爺,您慢點,奴才跟不上?」豆包不顧後背的疼痛,拼命跟上少爺的脚步。
魏廷茂臉色鐵青,大步往前走,誰料走至拐角處,碰到衆星拱月的三公主,斂了斂臉上的神色,揖禮道:「母親。」
三公主嘴角露出適宜的笑容,淡淡道:「青墨可是從你爹書房出來?」
魏廷茂點了點頭,隨後又道:「若母親無事,我便先行離開。」
三公主淡淡道:「青墨,你年歲不小了,也該成家立業,且自古長幼有序,若你不成親,你三弟又該何時成親?」
魏廷茂冷著臉,陰翳道:「母親大可爲三弟張羅親事,因我三年五載怕是成不了親?」
「何意?」
「再過月餘,我便要去山西,此去三年五載回不來,若母親因此擔憂三弟的親事,大可現在讓其成親,無需顧慮我。」
「你……」三公主眼睛一亮,迫不及待:「你要去山西?」
向嬤嬤拽了拽公主的衣袖,示意她收斂臉色欣喜之色,三公主咳了咳,柔聲道:「我倒是聽說山西那邊一直動蕩不安,却未料當真到了兵戎相見的光景,」停頓下,又道:「戰場上刀劍無眼,青墨還是別去那般危險之地,萬一傷到哪,老爺該傷心了。」
魏廷茂挑了挑眉毛,輕笑道:「母親說的甚是有理,不若我聽您之言,山西之行便不在去!」
三公主臉色的笑容一僵,扯了扯嘴角:「這只是我的淺薄之言,聖上對你委以重任,焉能輕易放你離開。」
魏廷茂嘴角勾起諷刺的笑容:「既如此,那我這就回去勤加練武。」
「呵呵……」三公主乾笑一聲,直至他的身影消失方落下嘴角的笑容,咬牙切齒道:「孽種!」最好死在戰場上,被人五馬分屍。
向嬤嬤輕聲道:「公主,如今咱們尚在老爺的院子,您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三公主收斂臉上的怒氣,冷哼道:「我且看他,有何作爲?」
「如今咱們三少爺名正言順的繼承寧遠將軍府的世子位,您犯不著同二少爺計較,無論他是好是壞都動搖不了三少爺的世子位。」
聞言,三公主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嗔怒道:「你這老貨,最能寬慰我的心。」
「公主,老奴可是從小伺候您長大,自是一心向著您,只是現下您還要好好收攏老爺的心,趁著二少爺離府這幾年,讓三少爺四少爺多同老爺親近,這心一旦偏了,便再也收不回。」
「言之有理。」三公主看了眼身後的婢女,淡淡道:「這盅湯水定要端穩了?」
婢女福了福身,輕聲道:「公主放心。」
三公主伸出白而嫩的纖纖玉指抿了抿頭髮,眉眼間帶著一絲喜意,淡淡道:「我們走吧!」
衆人跟在她身後,慢慢行至老爺的書房,門外的魏東忙躬身揖禮,隨後親自爲夫人打開房門。
魏鬆臉色早已恢復如初,淡笑道:「夫人怎麽過來了?」
三公主低聲道:「老爺,最近您一直未回正房歇息,妾身擔心您的身子,遂親自熬了一盅滋養身子的湯給您送來。」
「昨晚不是送過?」
「那是厨房做的,今日這盅可是妾身親自去厨房爲您熬制。」
魏鬆神色一楞,淡笑:「既這般,快快拿過來讓我嘗嘗,不能瞎了夫人的一番苦心。」
三公主眉眼帶笑,從婢女手中接過親自端過去與他,柔聲道:「請老爺嘗嘗。」
魏鬆拿起湯勺舀了一口放入口中,半響後輕聲道:「不錯,夫人手藝不减當年。」
三公主嗔怒的看了他一眼:「若老爺喜歡,妾身天天爲你熬一盅。」
「夫人乃金枝玉葉,嫁給爲夫已讓你受盡委屈,莫要在爲我勞心費神。」
「只要老爺喜歡,妾身做再多也不覺得累。」
魏鬆慢慢喝著湯,輕聲道:「往日這般時辰,夫人不是在打理府中內務,今兒怎有功夫過來?」
「若老爺回正房就寢,妾身又何須親自過來?」
「呵呵……既然夫人這般說,今晚爲夫便回房。」
三公主眼裡遮不住的喜意,嗔怒道:「老爺莫要騙妾身。」
魏鬆拉著她的手,輕聲道:「不會。」
三公主覷了覷老爺的臉色,漫不經心道:「老爺,適才妾身過來時碰到青墨,他竟跟妾身說要去山西戎武 。」
魏鬆神色淡然的點了點頭:「確實!」
「老爺,您怎能讓他去冒險,眼下青墨這般年歲就該留在家中娶妻生子,」三公主一副慈母心腸,愁眉不展道:「戰場上刀光劍影,血雨腥風,若他有個閃失,怎對得起過世的姐姐?」心裡却惡毒的詛咒:最好死在戰場上,黃泉路上同他娘母子相會,這樣誰都不會孤單。
魏鬆臉色一僵,冷冷道:「他愛幹什麽便幹什麽,如今翅膀硬了,哪還容得我們置喙?」
見此,三公主輕撫他的胸腹,勸慰道:「老爺,話不可這麽說,青墨不僅是您的兒子,身上更留著魏家的血脉,您不可不管他。」
魏鬆冷著臉:「若他有三郎那般貼心,何至於讓我如此生氣。」
「老爺,青墨幼時在軍營長大,身上難免沾染一絲匪氣,您也是戎武之人,定要多多體諒他。」
半響後,魏鬆輕拍她的手,神色動容道:「你這般爲他們兄弟著想,他們却……」神色一頓,感慨道:「此生有你,足矣!」
三公主眼眶一紅,喃喃道:「老爺,若您心底當真這般想,妾身該有多高興。」
魏鬆皺眉,輕聲道:「夫人,你怎麽了?」
三公主拿起絲帕拭了拭眼角,輕笑道:「被老爺之言所感動。」
「你啊……還是這般少女心性。」
「還不是老爺一直嬌慣妾身,若不然妾身怎能一直這般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