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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閨中記事》第85章
第85章 二姐填房

  太太揮手讓衆人退下後, 王媽媽扶著她回到內室, 只聽王媽媽道:「老奴聽說二姑娘定親了?」

  「哼, 那就是個只看得見眼前得失的目光短淺之人。」

  「可是二姑娘的親事不聽從您的安排?」

  「就她那個庶出身份竟生的心比天高,因爲她的親事險些弄得老爺與我反目成仇。」太太揉了揉額頭,怒聲道。

  「太太爲何這麽說?」

  「老爺明年春回京,打算臨走之前給二丫頭定門親, 這事你是知曉的,可是二丫頭看著悶不吭聲,心裡却十分有主意。」撫了撫額,繼續道:「既然這般,我便帶她赴各家女眷的宴請, 可是她倒好,坐在那裡低著頭不言不語, 故作楚楚可憐狀,遂不少夫人暗地裡偷偷問我, 是不是因她是庶出不討得我的歡喜便急於將她發嫁,你說說, 她此舉不就是在逼我,進而昭告天下我是心腸惡毒的嫡母。」

  王媽媽撫了撫她的後背,勸慰道:「這二姑娘行事越發沒了分寸, 不過老奴瞧著咱們姑娘却是越發懂事了?」

  太太臉色微微緩了緩:「也只有這件事還能讓我舒舒心。」

  「二姑娘這般行事,您大可直接同老爺說,讓他與二姑娘打太極。」

  太太冷哼一聲:「你以爲我沒試過,可每每我一開口, 他便閃爍其詞,轉移話題。」

  王媽媽嘆氣道:「太太且放寬心,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再過一個多月便要過年,過完年二姑娘便要出嫁,待她嫁了人您也就省心了。」

  「省心?除非我們離開蘇州,那才叫真正的省心。」

  「太太……」

  太太狠狠拍著桌子,恨聲道:「我一想到二丫頭就恨得慌,那個死丫頭明裡不敢與我唱反調,竟跟我來陰的,本想著日後天各一方,便爲她尋個不錯的良人,她倒好不是嫌弃人家裡窮,就是嫌弃不是官身,再不就是區區秀才的功名竟敢高攀知府家的女兒,即便這些都滿足了,還得看少年郎的樣貌,這不就是鶏蛋裡挑骨頭,一不順她心意,便低著頭默默流泪,像我欠她似得。」

  王媽媽驚呼道:「二姑娘這也太不著調了?」便是公主嫁人也沒她這般講究。

  「跟她娘一樣是個賤人!」

  王媽媽小聲問道:「那如今這位未來的二姑爺合二姑娘心意嗎?」

  「要不說會咬人的狗不叫,你不是挑三揀四嗎?那我便我行我素,也不用在乎你心裡的想法,逼得我直接拿了三家少年郎的名帖遞給老爺,讓他去跟二丫頭周旋,她的婚事我還不管了。」

  「那老爺能同意?」

  「由不得他,若老爺在步步緊逼,我便直接爲二丫頭定下親事,到時木已成舟,誰又能說我的不是?」

  王媽媽思忖片刻,低低道:「二姑娘本來有一手的好棋,如今被她下成了死局。」

  「哼!當真以爲我奈何不了她?區區一個庶女,真以爲能越過我不成。」

  「那如今這位二姑爺可是她自己定下的?」

  「果然應了那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我給老爺拿了三家少爺的名帖,其中有一張的人選是最不可選的……」本打算讓她二選一,但又恨其她歹毒的小心思,這才出現了第三張名帖。

  王媽媽瞪大眼睛:「二姑娘不會……」

  「哼,要不說這就是命,她自己選了一條不歸路。」

  畢竟事關二丫頭一輩子的幸福,再說又有老爺從旁看著,她怎敢貿然起歪心,但她竟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她,是可忍孰不可忍,遂在給老爺的名貼上多出一人,誰料二丫頭竟選了那位多出之人,真不愧身上流淌著她生母那卑賤的血脉,竟也是嫌貧愛富的賤人,餘下那兩位人家,一是知縣李大人家的庶三子,她嫌弃人家是庶出,也不瞧瞧自己的出身,二是知州張大人家的侄子,那位少年郎她曾見過,才華橫溢不說且已考取了功名,不過就是家裡貧困些,她竟也看不上,最後便是那商賈家的嫡子,有錢有勢却沒有功名,可二丫頭偏偏就選了這個看似繁花似錦,實則污糟不堪的。

  「你可還記得蘇州富商齊振榮?」

  「難道是他家二公子?但老奴記得,他家二公子也是庶出啊。」

  太太冷笑不已:「哼,是大公子。」

  這下可驚到王媽媽,遂她驚呼道:「他家大公子不是早已娶妻生子了嗎?」

  「正妻不是兩年前過世了嗎?」

  「二姑娘嫁去豈不是作了填房,老爺竟答應了這門親事?」

  「所以適才我道:老爺因此將我也恨上,不過隨他怎麽想。」正好趁這件事讓他知曉二丫頭嫌貧愛富的真面目,哼!他打從心裡眼裡疼愛的女兒是個多麽好高騖遠的人。

  王媽媽忍不住開口道:「怪不得老奴只聽說二姑娘定了親,至於是何人,府中衆人皆是啞口無言,支支吾吾。」

  「丟人現眼的貨色?老爺的名聲怕是被她毀的一乾二淨?」

  「難道老爺沒跟二姑娘說齊家人的情况?」

  「你說再多人家不信也沒用,還得怨恨你阻礙她過有錢人家少奶奶的日子,且她尋死膩活要嫁齊家大公子,氣的老爺差點起了家法。」

  「最後二姑娘說了什麽竟讓老爺同意這門婚事?」

  太太冷聲一聲:「這些年我冷眼旁觀瞧著二丫頭,她心裡那些小算盤怕是從沒停過,便是如今這般逆境,她依然無時無刻不在算計,怕老爺不同意便直接了當質問,道:「是不是因她是庶出,便不討爹爹的喜歡,是不是因她沒了生母,便要受人欺負,就因她僅僅做錯一件事,便要匆忙打發她嫁人,既然在她府中這般不受人待見,那她嫁人何不選擇一條日子過得舒服一點的路。」

  王媽媽喉嚨咽了咽,抖著音道:「二姑娘,這膽子也太大了。」

  「哪裡是她膽子大,她這是在算計老爺呢?這一字一句質問的話只不過是在敲打老爺,怨恨我罷了。」

  「老奴不懂?」

  「試問知府家的姑娘竟過得如此苦不堪言,因何不好?誰又讓她不好?」

  「這……」

  太太嘴角含笑:「若是往常老爺聽到,說不得會埋怨我幾句,不過如今連他都被二丫頭記恨上,哪裡還顧得我。」

  「老爺沒動怒嗎?」

  「百善孝爲先,凡事以孝順長輩爲首,這便是孝道,父母之恩尚不報之,何言他法?上仿下效,輪回陰陽,所以兒之恩父,父之禮子,」頓了頓又道:「可是我們二丫頭呢?忤逆生父,污蔑嫡母,無視先祖的教誨及閨中教養,這樣的她即便立即打死也不爲過,可我們老爺慈父心腸,也只是頽喪著肩對其道:既然你選擇這條路,日後是苦是甜都要自己承受,休得怪罪於我們。」

  「二姑娘如何說?」

  太太想及此,嘴角微微上翹:「二搖頭硬氣的很,挺直後背,鏗鏘有力道:便是她日後過得苦不感言,也不會尋到老爺門口,反之亦然,若有一日咱們過得窮困潦倒,也不要到她門口去要飯。」

  王媽媽瞠目結舌道:「二姑娘怎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傻了不成?」往日瞧著她心機頗深,誰料竟說出這般愚笨不堪的話。

  這男子娶妻,女子嫁人,本就不是一句話的事,這裡面說頭大著呢,以二姑娘知府家庶女的身份許人,試問求親之人哪個不是衝著老爺的官威而來,但二姑娘竟說出與老爺老死不相往來的話,倘若日後她婆家知曉原由,怕是得悔恨死,本以爲娶了個金鳳凰,誰知竟是隻山鶏,這般想,二姑娘以後的日後苦矣!

  太太繼續道:「可不就是個傻子,沒了娘家靠山的姑娘,嫁到婆家沒了利用價值,日後還不得自生自滅,磋磨死她。」

  「這話老爺沒跟二姑娘說嗎?」

  「老爺如今寒心了,哪能顧及上這些。」太太嗤笑一聲:「說來也怪,老爺當官向來秉公辦理,剛正不阿,可爲人父却錯的離譜,府中這麽多子嗣,少爺們他倒是在意很多,畢竟關乎他們日後的前程,但對姑娘們却有些冷淡,一直以來最爲疼愛的便是沒了生母的二丫頭,而黃姨娘生的六丫頭却置之不理,真真是天壤之別,不堪而比。」

  老爺之情操讓她嘆爲觀止!

  王媽媽端了杯茶遞與太太,輕聲道:「您所言甚是,且老奴此次回來,發覺六姑娘比往日更加的引人注目。」

  太太低頭抿了抿,淡笑道:「若不是瞧著六丫頭宅心仁厚,且不會搬弄是非,對玫兒這個做姐姐的也算真心實意,但凡玫兒言行舉止有不對之處也有所規勸,不然我哪能容得她這般出頭。」

  「不過太太……老奴瞧著六姑娘人到是很本分。」

  「有了二丫頭這個前車之鑒,我便不動聲色的細品六丫頭,看她品行到底如何?」

  「老奴覺得您不一定能品出來,黃姨娘入府這麽多年,不爭不搶也不惹是非,老奴覺得六姑娘心性隨她姨娘,是個明事理,懂分寸之人。」

  「若當真這般到是好了,黃姨娘乃罪臣之女,即便日後六丫頭飛黃騰達,難道還能爲她姨娘請封不成?」

  「您說的是。」

  「若她真心實意對玫兒,不利用她,挑唆她,陷害她,待她及笄後,我也不會虧待她,定爲其尋個不錯的親事。」

  王媽媽附和道:「太太就是心太善。」

  太太又道:「既然你回來了,便由你準備二丫頭陪嫁的東西。」

  王媽媽低頭應是,又道:「老爺那可有什麽說辭?」

  「老爺現在還有這份閒心,怕是巴不得快點將二丫頭髮嫁出去,隨後趕快回京述職,自二丫頭定親那天,外面已冒出許多難聽的流言蜚語:堂堂知府家的千金竟做了富商嫡子的填方,這其中怕是有些說道,要麽是爲了銀錢賣女兒,要麽是庶女不討大婦喜歡,將其嫁給商賈子弟,毀她終生。」

  王媽媽氣憤道:「這幫不明事理之人竟在那胡說八道。」

  太太笑了笑對其道:「我肩膀有些酸,你幫我按一按,這段時日你不在我身邊,菱香她們雖服侍的很周到,但按摩的手法却不如你這老貨。」

  王媽媽走到太太身後,輕柔按著她的雙肩,輕聲道:「太太,老奴從京城帶回來的教養嬤嬤,您打算什麽時候見見她。」

  太太身子一僵,臉色驟變,怒聲道:「此事你怎才來禀告?」

  王媽媽手未停,笑著解釋道:「教養嬤嬤姓孫,是從宮裡放出來的,聽大姑娘說以前在宮中還教導過公主的禮儀,她本可在宮裡安仰天年,但她十幾歲便入宮,自那以後再沒出來過,如今得了恩賜便趁機提出出宮之請求,希望利用餘生之年看看外面的風景。」

  話音剛落,太太猛地轉過身子,厲聲道:「快……快……喚人請孫嬤嬤過來。」

  「太太,您道老奴爲甚沒讓孫嬤嬤立時來見您,她長年生活在宮中,哪經歷過這般勞累的舟車勞頓,怕現在還沒緩過神來,且老奴臨來之前已去看望過她,幷叮囑她歇息好了,遣人通知我即可,到時您在接見她也不遲。」

  太太呼了口氣,緩緩道:「是我糊塗了,你安排的甚是有理。」

  似想到什麽,王媽媽神色頓了頓,小聲道:「老奴心底有些不安,孫嬤嬤此番到來定會引起府中姨娘們的猜忌,若……」

  「你是想說,是讓孫嬤嬤直接教養玫兒還是一同教養府中姑娘們的規矩,是嗎?」

  王媽媽輕輕點頭。

  太太眉眼一肅,冷冷道:「這是大姐給她嫡親妹妹尋的教養嬤嬤,與其他人有何關係,便是鬧到老爺處,我也是這般回他。」

  「明年春我們即將回京,若老爺得知這位孫嬤嬤是從宮中出來,怕是會趁機提出讓孫嬤嬤教導姑娘們,京城中閨中女子的禮儀,使其日後進京,不會因此鬧出笑話。」

  大約半盞茶功夫,太太方沉吟道:「此話到是提醒了我,畢竟事關老爺及我的顔面,若日後進京帶她們走親訪友,萬一有人說錯話做錯事,壞了規矩,怕是會圖惹人笑柄。」

  「太太所言甚是。」

  「既然這般,也不用老爺吩咐,待孫嬤嬤安頓好後,便讓她一衆教導幾個丫頭,讓其在回京之前學好規矩。」

  「太太……那二姑娘用不用跟著一起學?」

  太太下巴微抬,輕聲道:「她便罷了吧!還有幾個月便要嫁人,應在屋裡專心綉嫁衣方是。」

  王媽媽立即明白太太的意思:對於礙眼之人,還是不要出來晃蕩的好。

  「對了,昨兒匆匆問了你幾句大姐的事,今兒礙著她們在也沒細問,大姐在婆家當真過得順心嗎?」

  王媽媽笑著說:「太太放心,大姑娘乃安國公府的長孫嫡媳,如今又有兩個哥兒傍身,日子過的好著呢?」這番說辭也不過是大姑娘在她臨行前交代過,不要告訴太太,在她婆家所見所聞所感,山高水遠,太太幫不了大姑娘又何必讓她徒增擔憂。

  「既你這般說,那我這提著的心便安穩了。」王媽媽是服侍在她身邊的老人,言語間從未騙過她,也從未合計過她會誑騙她。

  這時菱香在外輕聲道:「太太,二姑娘求見。」

  主僕二人俱是一楞,二丫頭來此寓意何爲?

  太太斂了斂臉上的神色,淡淡道:「請她進來吧。」

  菱香親自打簾,二姐含笑的對其淡淡點頭,隨後脚步輕移的進來,此時王媽媽立在太太身後,對她福了福身,二姐側身避過,低頭對太太福了福身,輕聲道:「母親。」

  「二丫頭此來,可是有事要同爲娘說?」

  二姐低著頭,小聲道:「母親,女兒聽說王媽媽帶了一位教養嬤嬤回來,不知是與否?」

  太太皺眉,不明白她爲何提起此人,不過府中來了一個大活人却是瞞不過衆人的眼睛,遂頷首道:「確實。」

  身後立著的王媽媽心裡却是一緊,二姑娘怕是……

  果然,二姐得到答案後,噗通跪在地上,眼眶泛紅的看著太太,喏喏道:「母親,女兒有個不情之請?」

  眼見情况不對,王媽媽立時插嘴道:「太太,大姑娘爲三姑娘尋得孫嬤嬤好似不服咱們這的水土,今日竟未起得身。」

  此話一出,跪著的二姐便知王媽媽話裡的含沙射影,其一孫嬤嬤是大姐爲三姐尋來之人,其二,孫嬤嬤水土不服將來必要回京,話裡話外告誡她:不要打孫嬤嬤的主意。

  可如今的二姐已經破罐破摔,既然選了作商賈家嫡子的填方,那太太爲她準備的嫁妝多與少,好與壞,她也已不在乎,但却十分重視陪嫁之人,此人定要一心一意爲她籌劃,遂最近月旬她便一直思忖陪嫁之人選,如今老天爲她送來及時雨,她又怎能却之不恭。

  此時的太太若再不明白她所言何事,那便是個傻子了,於是臉色從淡轉青,從青轉黑,最後沉聲道:「婚事隨你意,我且不管,如今竟張狂的同我要人,莫不是覺得快要嫁人,即便在娘家如何也不會有人把你怎樣?」

  二姐低聲道:「母親,您誤會女兒了,女兒怎敢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

  太太手指輕輕點著桌面,好似在一下一下敲打二姐的心,半響後,嗤笑道:「此處沒有別人,你且不用與我打馬虎眼,直接說明來意便是!」

  過了一會兒,二姐緩緩抬頭,直視太太道:「母親,您既知女兒爲何事而來,又何必故作不知呢?」

  太太猛地站起來,俯視她道:「我竟不知如今你胃口這般大……」

  二姐不待她吩咐,自顧站起來,淡笑道:「女兒不日便要嫁人,嫁了人便是人家的媳婦,在此之前,母親難不成還要責打女兒不成?」

  太太上前一步,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嘖嘖兩聲:「如今的你到是比你死去的姨娘更加有氣魄,不錯,不錯……到是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二姐臉上一冷,冷冷道:「既然膽敢來母親這,我便抱有十分的把握,遂請母親將京城請來的孫嬤嬤賞賜給女兒。」

  太太圍著她轉了一圈,冷笑不已:「說說你這『十分的把握』是指什麽?」

  二姐侃侃而談道:「其一,我可以先去求爹爹,只要提及我生母,順勢落下兩滴泪水,爹爹便是對我有再多的恨意,怕也會許了我最後的念想,其二,便是爹爹不同意,我可以去求三妹,雖她知曉平日裡我與她交好是在利用她,可若我嫁人後,你們便要回京,咱們姐妹怕是此生再難見面,她定心存不忍,最後還是會背著您將孫嬤嬤送與我,其三,孫嬤嬤從京城遠道而來,怕是不願再回到那個囚禁她半生花信年華的地方。」話畢頓了頓,嘴角微微上翹,問道:「母親,您覺得女兒之言論可行嗎?」

  太太挑眉,看著她似笑非笑,方重新坐回凳子上,諷刺道:「二姐,你當真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所有事都能順你心意?」

  「女兒猜想母親未必同意,但有時有些事就是會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不是嗎?」

  太太對低頭站在門口的菱香道:「去門外守著,不得讓任何人進來,也不許任何人偷聽。」

  菱香抬頭飛快撇了太太及二姑娘一眼,壓下心底的懼意,低聲應諾。

  二姑娘膽子越發大了不說,較之以往更加的不知收斂,竟敢當面同太太對峙,真不知該說她意氣用事還是不辨菽麥。

  即便這般二姐仍挺直了後背,淡笑的看著太太不言不語,似乎心中很是胸有成竹。

  只聽太太道:「你當真以爲我奈何不了你?」

  二姐淡笑道:「如今庚帖已換,親事已定,母親還能退親不成?」

  太太低頭捋了捋手中絲帕,漫不經心道:「這深宅大院裡想讓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得消失,其實易如反掌,你說是不是啊……王媽媽?」

  王媽媽附和道:「太太這般說,到讓老奴想起您未出嫁時,有個庶出的姐姐,她仗著姨娘深得老爺寵愛,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夫人當時幷未說什麽,只比以往更加的寵溺她,即便她說錯話做錯事,夫人依舊十分寵愛她,弄得連老爺都看不過去,訓斥夫人幾回呢?」

  「最後我那位庶出姐姐如何了?」

  「自然是香消玉損,化作一堆白骨。」王媽媽見二姑娘臉色慘白了下,又道:「老爺連祖墳都沒讓她入,也不知丟在哪個亂葬崗裡。」

  聽的二姐神色驚恐,身子更是不寒而栗,勉强站直身子,虛張聲勢道:「母親莫要嚇我,如今身在逆境的我,可是沒什麽可怕的?」

  太太冷笑道:「天真!你可知即便你定了親,讓你無聲無息從府中消失與我而言,在輕鬆不過的事,不過念在養你一場,有些事有些話不想說的太過,做的太過,可你却自欺欺人的以爲我畏懼你,縱的你越發目中無人,囂張跋扈。」

  「母親……」

  她話音剛起,便被太太截過,嘖嘖兩聲:「定了親又如何?有多少定了親的姑娘一不小心偶感風寒,一病不起,或賞花時不小心落水,或夜黑人靜時與人私奔,最終的結果皆逃不過一個『死』字,且死無對證。」說完眉眼一跳,看著她道:「你覺得哪一種死法適合你?」

  「你……你就不怕爹爹查證,他可是斷案無數的知府,萬一被他知道真相,你能脫得了關係。」膽戰心驚的她竟連『母親』二字也不叫了。

  聞言,太太又嗤笑一聲:「你還是不懂,所以說你的虛張聲勢也不過是薄紙一張,而我的有恃無恐則是背後有兒女撑腰,如今你可還想與我鬥下去?」

  「你……」二姐惶恐不安的後退兩步。

  「便是老爺知曉真相又如何?他能爲了一個屈屈庶女將我這八抬大轎抬進家門的原配休了,能爲了你毀了前途一片光明的翊哥,還是嫁入高門得婆家敬重的大姐,你覺得將官位看的比命還重的老爺,最後會捨弃誰呢?」

  二姐嚇得腿一軟,神色驚恐的看著她,哆嗦道:「你要殺我?」

  「怎麽是我要殺你,不是你逼著我殺你嗎?」

  「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想必你現在只是口服心不服吧!」太太端起尚有餘溫的茶水抿了抿,淡淡道:「我可以讓你打從心裡懼怕我。」

  二姐猛地搖頭,惴惴不安道:「母親,女兒錯了,女兒再不敢造次了。」如今的她已經認清現實。

  「哦?那你說說哪裡錯了?」

  二姐悄悄窺視了她一眼,怯怯道:「女兒不該起了妄念?」

  太太放下茶杯,慢無聲息道:「非也!」

  「女兒不該頂撞母親?」

  「也不是!」

  二姐想了又想,低聲道:「女兒不該本末倒置,逾越了身份。」

  「還不算冥頑不靈。」太太笑著對其道:「庶女就不該逾越自己的本分,妄想著攀上高枝便能改變山鶏變鳳凰的事,需知不過是虛凰假鳳罷了!」

  二姐僵著身子,木著臉道:「母親教訓的對。」

  「二丫頭,你對老爺說,嫁人後是苦是甜都不會找老爺訴苦,可有這回事?」

  二姐楞楞的看著她,扯扯嘴角:「母親,女兒說的不過是句玩笑話罷了!」

  「怎麽?如今被我當頭一棒敲醒後,明白這裡面的彎彎道道?」

  「母親,是女兒錯了……」

  太太繼續道:「這段時日我冷眼瞧你,對嫁妝單子幷不在意,是不是覺得你既嫁了商賈人家,日後自然腰纏萬貫,不愁銀錢花。」

  此話說到她心坎裡,却不知爲甚讓她不寒而栗,怕露出眼中驚嚇的神色,忙恭敬的垂下頭。

  「若你當真做到如你所說,與我們斷了關係,假以時日我倒是高看你一眼,可是我最知曉你的爲人與心機,絕對不會與老爹斷了關係,因爲你怕……未來的夫家不認可你,怕未來的日子不好過,更怕有朝一日求到我們頭上,」嘴角的笑容越發諷刺:「自來商賈之人重利輕別離,我真好奇,若有那麽一日,你該如何自處?」

  可惜遠在京城的她却看不到了!

  太太每一句都敲打在她心上,是的!她不敢!不敢同娘家斷了關係!更不敢同爹爹斷了關係!

  二姐如同一灘爛泥,趴在地上不言不語,太太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就這點心機與膽量還敢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當真不知死活。

  見太太敲打的差不多,王媽媽上前一步扶起嚇得魂飛魄散的二姑娘,低聲道:「二姑娘,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二姐抖著身子,低頭瑟瑟道:「母親,女兒……女兒錯了,便……便不再多打擾您。」緊緊握著王媽媽的胳膊方能站直身體,低聲祈求道:「勞您扶我出去。」

  王媽媽看了看太太,見她臉色如常,方道:「二姑娘身子虛,老奴自然要攙扶您回去。」

  待走到門口,只聽身後傳來太太冰冷的聲音:「記住這次的教訓,再有下次我不會手下留情。」

  二姐頓了頓神色,臉色蒼白道:「母親,女兒記住了,日後再不敢出言不遜。」

  事到如今她已然知曉,即便嫁人後,要想在夫家過得順風順水,前提也得靠著爹爹這顆大樹,若當真寒了爹爹的心,日後不再搭理她,她在婆家的日子怕是會過得水深火熱。

  王媽媽剛掀簾,準備扶著二姑娘出去,就見老爺站在一旁,臉色鐵青,神色更是怒不可言,嚇得她膝蓋一軟,連著二姑娘一同摔倒,跪在地上瑟瑟道:「老爺……」老爺什麽時候過來的?又聽到多少?

  菱香爲何沒出聲?

  她不是守在門口,人呢?

  王媽媽嚇得心臟撲通撲通直跳,雖低著頭眼睛却飛快的看著地面上的鞋印,竟只有老爺一人,怕是他來之前便讓人綁了菱香下去,要不然菱香對太太的忠心,冒死也會大喊告知她們。

  太太聞聲出來,看到神色震怒的老爺,淡笑的對其福了福身:「老爺,您來了怎不出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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